蝴蝶飞舞-老鬼的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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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副不说什么了,这时候就开始上菜了。余副重新人了座,段纤娜紧挨着余副,老鬼知趣地离余副远点,菜比请副主任丰盛,余副说,浪费了,老鬼说,余县长,我能为你浪费几次呢?长这么大,不就浪费这一次吗。余副含蓄地笑了笑。

    老鬼笑着替余副斟上半玻璃杯人头马,余副不置可否接过酒,又看了看段纤娜,就夹了块中华鲟,慢慢品着,说,这种鱼可是二级保护动物呢,吃着心里不好受呢。

    老鬼说,现在这东西养殖的多,虽说没有野生的地道,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请余县长将就点。

    四位可人的服务员,接过酒瓶,轮番替三位服务。

    段纤娜见余副放松了下来,就嗲声嗲气地,说,余县长,能跟你一起喝酒,真是万分荣幸。我从小就怕当官的,上学时怕班主任,回家待业怕居委会的老大妈,在街上走路怕警察,到娱乐场所还怕公安,到了公司又怕老板,是个当官的我就怕。

    余副哈哈大笑,说,香香风趣呀,你怕当官的,可你知道当官的怕什么,怕老百姓呢。

    段纤娜说,是吗?这么说余县长也怕我啦?

    余县长不接话茬了,转移了话题说,香香还有什么爱好呀?

    段纤娜说,我的爱好就是好好生活,吃好喝好玩好。

    老鬼想,这个浪货,话多了,就没有谱了,不像丁雨婷,做什么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老鬼给段纤娜使了眼色,紧接着问,那余县长有什么爱好呀?

    余副说,我呀,在机关耗费了青春,说爱好吗,年轻时喜欢书法,现在喜欢养养鸟,我养了只八哥,真的会说话,我回家后,它就说,你好,欢迎。有一次有一个人到了家,我一心想让人家离开,它倒好,一口一句,你好,欢迎。你说气人不?当然了,你累了,烦恼了,同它说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老鬼记住了余副说的爱好。

    酒到了状态,老鬼说,香香,你怎么不请余县长唱唱歌?你唱歌在公司可是一流的。听副主任说余副喜欢唱民族唱法的歌,老鬼就提议唱下歌。

    段纤娜说,不知道余县长怕不怕噪音?

    余副不想唱歌,就支支吾吾的,老鬼支走了四位服务员,说,欢迎香香来一首。

    段纤娜说,唱什么呢?

    老鬼说,你随意,能表达你心声的就行。

    段纤娜说,那我唱《我爱你塞北的雪》好吗?余副笑,段纤娜就唱了。

    段纤娜这样的人,其他不行,艺术感觉还不错,唱的歌还像模像样,余副拍了巴掌,段纤娜又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声音酥软,把余副的喉咙撩得痒痒的,他拿起话筒,唱起了《啊,牡丹》、《敢问路在何方》,当他唱起阎维文唱的《母亲》时,老鬼、段纤娜使劲拍巴掌,余副说,喝多了,献丑了。不过,我每每听到《母亲》这首歌,就十分感动,我从小在农村,父亲去世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成人,又供我上了大学,我有能力孝敬母亲时,可她老人家走了。余副说着话,泪水就盈盈的了。

    老鬼说,是呀,余县长是个真诚的人。我也有同感呀,从小姥姥对我好,是姥姥把我带大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可姥姥走了,我想孝敬都没有机会了。老鬼编故事的能力很强,在任何情况下,他能编出任何想要表达意思的故事,老鬼不是他姥姥带大的,他姥姥提起老鬼就生气,临咽气时,母亲让他看姥姥时,他姥姥挣扎着说,千万不要让他来,有这个外孙,是她一生的悲哀。老鬼说的一番话,让余副又感动了一番,就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能真正体会父母亲的养育之苦了呢。

    唱罢了歌,老鬼想请余副桑拿下,说秋天到了,一夏积聚的体毒需要排泄呢。

    余副说,不了,就这样吧,吃了,喝了,唱了,很开心,重要的,你金运集团承诺的事要能保证落实,我好在常务会议上陈述。我走了,你们也别送了。

    老鬼说,那怎么行?无论如何要把余县长送到家的。

    余副说,好吧,把我送到办公室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老鬼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说什么,不回家的男人,要么不幸福,要么有外遇,其他还有什么呢?难道余副也不是一个正派人?是伪装的?不像,肯定是他夫妻感情不好。但一个女人在春秋县跟了个副县长,不知道怎么心疼他的老公呢?夫妻感情怎么会不好呢?不是夫妻感情不好,那他怎么不愿意回家呢?还没有想出所以然,车子到了县政府大楼,余县长下了车,就进了办公大楼。

    余副走了,老鬼对段纤娜火了,他说,你真能浪,好呀,你知道做人的道理,那我就让你做正派人。

    段纤娜很委屈说,你让我出来给你公关,不感谢我,还这么说我?

    老鬼说,你跟姓余的说什么鸟话。我就是精神境界不高,怎么啦?有本事,你远走高飞呀,我不稀罕你。老鬼不依不饶地接着说,你要敢三心二意的,我条子会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段纤娜知道什么叫条子会的了,有次她和老鬼闹气,让老鬼天天来陪她,还说怀了老鬼的孩子,结果条子会的那帮人,到了她的住处,玩着刀,把她养的波斯猫一刀就宰了,然后说,你知道鬼大哥是什么样子的人吗?他使个眼色,你可以丢一只胳膊,也可以断一只腿,如果再缠大哥,就别怪我们做小弟的对你心狠手辣。

    那只波斯猫是老鬼花三万多从宠物市场买的,它是段纤娜唯一的精神安慰,结果就那么被条子们杀了,段纤娜知道条子会的这帮人是老鬼养着的,他们什么事都敢替老鬼做的。老鬼说到条子会时,段纤娜就不说话了,眼泪也流了下来,然后对老鬼说,我不是帮你吗?你吃醋说明你在意我吗?

    老鬼说,我吃醋,切,我吃你的醋?

    正这么说着话,丁雨婷打来了电话,说副主任打电话请她单独陪唱歌,不好拒绝,让老鬼快去救场子。老鬼说,就过去。然后丢下段纤娜慌慌张张地开车就跑。段纤娜听到是女的打电话,心中就酸溜溜的。

    见到副主任时,副主任像喝多了,他看到老鬼,没有了矜持,连说,金总,你忙什么呢?雨婷不赖,不赖呀。

    老鬼说,对不起,我从省城紧赶回来的,雨婷还不快谢主任。

    丁雨婷说,你来就好了,街头景观设计方案明天就赶出来,我还没有从设计人员手里要来,得跑一趟。丁雨婷说得有板有眼,老鬼心领神会,老鬼说,是吗?那是个急事,你走吧,我陪主任唱歌。

    副主任说,不行,就得丁雨婷陪。老鬼真的有点看不起这位副主任了,几杯酒一喝,他可能也忘记他是谁了?老鬼说,雨婷,难得主任好心情,你就陪会?丁雨婷不好推辞,三人就进了春秋情怀娱乐中心,在上楼时,老鬼给丁雨婷使了个眼色,丁雨婷就中途撤了,副主任人了包厢叫小丁时,老鬼安排的小姐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了。

    唱完了歌,老鬼就给丁雨婷打电话,老鬼说,雨婷呀,你溜了,我可受累了。为了救你的场,我熬到现在。

    丁雨婷睡得迷迷糊糊的,说,你让我睡个好觉行不行呀?为了你金董事长的事业,我都委屈到天上去啦。

    老鬼说,我惦记你没事,别让副主任天天惦记呀。

    丁雨婷无精打采地说,没有事情真的要睡了。

    老鬼惆怅地按了电话说,你睡吧。

    刚挂了电话,老婆许靓洁就打来了电话,许靓洁真地生气了,说,你还知道不知道有个家?

    老鬼说,知道呀,我陪领导在唱歌,马上还要去宵夜。

    许靓洁说,那你刚才跟谁通话?

    老鬼换了口气,说,老婆,我也不容易,为了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睡觉了。

    许靓洁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鬼说,事办好了就回。老鬼真的担心许靓洁做出什么蠢事来,许靓洁和他结婚后,一直瞧不起他,还惦记在电视台上班的副县长儿子,现在老鬼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简直不能容忍老鬼的行踪不定。但没有办法,嫁给了生意人,还怎么管他?许靓洁结婚前在电信公司上班,后来到了她父亲的宏远公司当财务主管,和老鬼结婚了,老鬼不让她到她父亲公司上班,说,要上班也到自己的公司。许靓洁到了金运公司上了三天班,看不惯老鬼的为人,不干了。上次为了金运集团执照的事,她是一千个不愿意请工商局长吃饭的,虽说是表亲,但都不知道远到什么地步了,让她去,老鬼就是让她使美人计,她气地骂了老鬼三天。老鬼说,好了,下次有这样的活,不会找你了,做做样子,还当真了?许靓洁说,做做样子就让我和电视台的那位做。老鬼谁都不怕,就怕许靓洁,他爱许靓洁,他说许靓洁身上溢露出来的高贵,让他永远感到自卑。条子会的兄弟说,鬼大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嫂子打电话。

    老鬼还是把车开到了段纤娜的住处,开了门,段纤娜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老鬼说,你不省心,我还能不来吗?你说,是不是过腻了这种生活?

    段纤娜说,今天是你让我出去的,我为了让余县长高兴,就顺着他的话说,你倒好,没完没了地纠缠了起来。

    老鬼气的是段纤娜说做人的话说到了老鬼的疼处,他最怕别人谈论做人的道理了,谈起做人他就有痛。现在,他要把这种痛放在段纤娜身上。

    老鬼说,你说的有些人富了,就忘记了做人,你说给谁听的?我老鬼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人。

    一句话,把段纤娜说哭了。段纤娜说,怎么啦,你包了我,就这么对我,你看我不好,就放了我吧,金丝鸟的生活我还真的过够了。

    老鬼正要发火,就接到余副的电话,余副说,金总呀,让你的那个香香主任明天送一份你们公司的详细情况过来,明天政府常务会议需要。

    这么晚了,余副还没有睡,还惦记香香,他奶奶的,这个余副怎么了?余副的一个电话,让老鬼对段纤娜客气了些,他知道这个余副还需要段纤娜出手,就又换了种口气说,不知道怎么了,见你和姓余的眉来眼去的,我心里不舒服呢。

    段纤娜看老鬼变了口气,就说,这就对了,说明你爱我了。你知道吗?我爱你越多,痛苦就越深。你爱我一点点,就让我好受多了。段纤娜又要床上的那点事情,老鬼不想给,老鬼知道许靓洁今晚不会放过他,就想拒绝,段纤娜说,不行,你来了,我就要把你掏空了,我要得到我该得到的。

    老鬼没有办法,当段纤娜高潮迭起时,他控制住了自己,他仿佛看到了许靓洁的脸。

    回了家后,老鬼见许靓洁满脸气色,就笑嘻嘻地说,老婆,我今天回来的不晚吧?你不知道,县领导……好了,不说他们了,说我们,我呀是一刻都不敢忘记老婆的人,我的朋友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打电话,你想想我在外面都什么形象了呀。

    一句话,把许靓洁说得去了气,说,还不去洗澡?老鬼暖昧地笑了,说,就去,就去。

    洗好澡后,再上了床,老鬼怎么也不在状态了,他连说,怎么了,怎么了?其实老鬼清楚,当他抚摸老婆时,他又分明看到了段纤娜,许靓洁说,你可能累了。一句关心的话,让他一下子又雄心勃勃了,当许靓洁咬着他的肩膀时,他感到彻底地放松了。

    两个人都到了极致,疲劳地躺在床上时,许靓洁说,看来我们得要个孩子了,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战胜寂寞了。从今天起我不允许你喝酒、吸烟,你不想让我生个傻孩子吧?

    老鬼听许靓洁愿意替他生孩子了,十分高兴,要知道,结婚几年了,他说要个孩子,可许靓洁说,我给你生孩子?那口气,把老鬼气个半死。

    老鬼知道许靓洁忘不了她的初恋情人,但又怎么办呢?谁让他老鬼把人家骗到手的呢。现在许靓洁主动提出要给他生个孩子,他知道,许靓洁的心慢慢归属与他了,就很高兴,他抱着许靓洁又亲又吻的。

    老鬼知道他还得在余副身上下最后一道功夫,他托人买来了范曾的真迹,还找人从宠物市场买来了非洲鹦鹉。他把余副请出来时,余副想不到能得到范曾的真迹,余副把玩着装裱考究的字,如获至宝,连说,你怎么能弄得到他的真迹?

    老鬼笑着说,怕假了,找中书协的人求的。

    余副爱不释手看着字说,你看看,让我怎么谢你呢?非洲鹦鹉马上说,谢你,谢你。余副说,这家伙,这么有灵性?

    段纤娜不失时机地插话说,非洲鹦鹉通人性呢。

    余副连说,你送我这两样宝贝,让我感动,不过我还是不能拿的,因为工程,你这样做,我心里不踏实呢。我最关心的就是那块街头景观,会议上说了,只要你能修建那处公共设施就可以把工程给你。不过你还需要竞标的。当然了,你可以找几个朋友投标,中标了也是你的吗?

    老鬼说,谢谢余县长的指点,程序上的事会按照惯例走到底的,不会给县政府添麻烦的。

    余副把话说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金总呀,我在政府常务会议上说你公司的情况,有人是了解你公司的,说,你的酒业很不规范,扰乱了酒业秩序。

    老鬼说,是吗?我以前是做过仿照的生意,但我是注册的,人家办的是酒厂,我办的也是酒厂,怎么我生产的酒就是假酒了呢?老鬼见余副还有一些疑惑的表情,就特真诚地说,那是生意场上的挤兑,有的领导不明真相呢。

    余副笑笑说,提醒你下,你可要名副其实呀!老鬼说,余县长放心。说完微微笑了笑,余副也笑了起来,只有段纤娜没笑,她在看着余副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春天的风在柳絮上荡漾,满天飞舞的样子,想,一幅字、一只鹦鹉就把他弄成这样,看来老鬼说的没错,是人他就能把他拖下水。

    那天送材料,余副说,香香呀,你的青春让我想到了年轻时的岁月。

    现在我老了,思想也落伍了,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的,大家都说我不入俗。红尘滚滚,我是跟不让形势了。余副说完一番感慨后不停歇地说,金运集团我调查了,金德运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我想明白了,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按程序运作,修建了街头景观,我还是欣赏你们的。让我下定决心帮助你们公司的原因,是看着香香主任的面子呢。

    段纤娜想,看我的面子,一个副县长能看我什么面子?段纤娜让余副说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他调查了金运?那我和老鬼的情况他也知道了?这位余副究竟是一位什么样子的领导呢?不好回答,她就很勉强地笑着。余副是经多见广的人,见段纤娜的表情,就不再说什么了,段纤娜坐了会就托词有事走了出来。这些情况她没有敢对老鬼说,她怕说了老鬼又和她纠缠不清。

    段纤娜想着心事时,就听到余副说,我想说的是,你在资本原始积累时期,有些违规行为也可以原谅的嘛,但今后要规范起来的,你说是不是呢?

    老鬼说,看来余县长真的很关心金运集团,我会谨记的。但余县长想想,现在市场经济想竞争投标的,找不到你余县长,还找不到别人?有人替别人说话,就会对你推荐的金运说三道四的。老鬼很机智地作了解释。

    余副嘿嘿地笑,把段纤娜笑得没有了底气,想,余县长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呢?心中没底,女人最大的长处可以不说话,不说话,就笑着,人家就会以为她很有修养。段纤娜就是那么静静地笑着,余副感到段纤娜的笑像羽绒般柔软跌宕在心坎上。

    老鬼知道一切还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前进,他知道对余副还要下点更大的功夫,想到这,他说,难得今天余县长有空,城南有个农家乐生态娱乐中心,是我朋友开的,余县长是不是去视察下?

    余副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看着段纤娜,老鬼撺掇段纤娜点头,段纤娜不敢轻易点头,老鬼说,让香香也去,她今天没有什么事情。

    段纤娜听老鬼这么说,就接着说,去嘛,干吗不去吗?在办公室呆久了需要呼吸下新鲜的空气的。

    余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去看看?

    那是秋天的晚上,华灯四射,路上不太干净,也不太脏,行人不多也不少,有不少车辆来来往往的,留下一串很好看的尾灯。老鬼把车开得很慢,路上段纤娜跟余副说着一些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老鬼知道余副的心情。他在盘算怎么才能拿下这个姓余的,他知道这个姓余的也许不贪,但他不一定不色,否则他不会黏着段纤娜的。但余副不像副主任的那样不加掩饰的,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难道真的要把段纤娜送到他的嘴下?想到把段纤娜送给这样的人,老鬼心就痛,他可以不爱段纤娜,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怎么能送人呢?当初就不该让段纤娜出山,既然让她出来了就不可能收手,但是不收手,就好像把鱼送进猫的嘴里,老鬼心里很不是滋味,复杂地想着心思。

    车到农家乐生态娱乐中心了,老鬼停下了车。

    说是农家乐,实际没有一个农民去的,去的都是当官的或者是有钱的老板,外面车停了很多,保安在指挥车辆怎么停放。娱乐中心里面有吃的,有垂钓的,那是白天的活动,晚上主要是唱歌跳舞桑拿喝茶一些常见的娱乐项目。老鬼问余副做什么?余副说,喝喝茶吧!老鬼说,也好。

    趁着余副不注意,老鬼把手机定到自动响声上,正往茶楼去的路上,手机响了,老鬼反复强调自己走不掉,最后说,那好吧,我这就去。实际老鬼是自己跟自己说话,根本没有电话。老鬼一脸无奈地对余副说,有点生意上的急事,得赶紧去一趟,这里就交给香香了。余副感到很为难,虽说内心巴不得老鬼走,但老鬼真走了,自己和年轻女子喝茶算怎么回事嘛。他进退无路地杵在那。老鬼对香香说,快带余县长进去,我去去就来,你要好好招待余县长呀。余副为难的样子,段纤娜说,喝喝茶,说说话,很正常的。

    老鬼匆忙地走了,走着走着慢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要干吗般东张西望的,好在没有熟悉的人,他就到了自己的车上,把车门关好了,开启CD,闭上眼睛听歌。车上的字还在,非洲鹦鹉也在,但这会那只鹦鹉没有说话,随着音乐声在笼子里不停扑腾着,像是随歌而舞的样子。看着笼中的鹦鹉,老鬼想,鹦鹉还真有灵性,是个灵物。东西还没有送出去,跟姓余的只能慢慢周旋了。

    当一遍遍歌声无法消融他的躁动不安时,他给段纤娜发了条信息,说,套住他,用什么手段都行。发完后他想,这不是推段纤娜下水吗?发完信息后他下了车,没有去处,他往暗处走动,他知道暗处是垂钓中心,那里没有风景,只有装着鱼的塘和各式各样的钓位。走到塘的近处,他扶着栏杆,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口,慢慢吐了出去,他因为想要孩子,很长时间没有吸烟了,这会感到烟很香,吸了两口,把烟掐灭了,又把烟蒂丢进水里,才扶着栏杆,做类似于俯卧身的奇怪动作,停了下来,又扶着栏杆,不知道下一步干啥,呆傻般看着有星星的夜空。电话响了,是丁雨婷的,老鬼一下兴奋了起来,丁雨婷很少给他电话,她打电话干吗?

    丁雨婷说,现在她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天天让副主任缠死了,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你看烦人不烦人。老鬼交待暂时不能收手,用着他的地方还多,等一切都做好时,不会忘记丁雨婷的好处?丁雨婷笑了说,我他妈的原来就是一个诱饵。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老鬼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诱饵?是的,就是诱饵,丁雨婷是诱饵,段纤娜也是,就要钩住那些贪食的嘴。想着段纤娜的样子,猜想她在做什么,怎么也不安静了,段纤娜不是丁雨婷,她是没有贞洁感的人,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坐在姓余的大腿上了呢?自己爱段纤娜吗?可以肯定地说不爱,但为什么这么难受呢?老鬼也感到奇怪。难受是把自己的女人亲手送给了别人,奇怪的难受像酸水汩汩上冒,最后老鬼想,自己要那个工程干吗?不就是赚钱吗?难道活着就是为了赚钱?老鬼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疑问,想,只有赚钱才能让人兴奋,人世间还有比赚钱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吗?肯定没有。那么自己干吗难受呢?

    起风了,月亮也出来了,在水中一晃一晃的,周遭风景隐约可见了,有垂柳也有冬青围拢着栏杆,栏杆围拢着装着鱼的塘,塘中间有暖昧的灯光,也有偶尔的响动,像是有鱼吃食。老鬼站着站着感到自己有点憋屈,又重新回到车里,关牢车门,再开CD,但这次他怎么也听不下去歌了,忙关CD,拔了车钥匙,下车关车门,又跟保安特别交代,说车上有贵重东西,多留点神,然后一口气跑到桑拿房,气喘吁吁地对领班的说,领几个小姐来。三五个一组,小姐一字排开。来了三拨了,还没有看中一个,最后一组里,老鬼挑出一个长得又点像段纤娜的小姐说,就你了。其他的小姐都走了,选中的小姐是外地人,说着带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小姐问要什么样的服务,老鬼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服务,随口说要全套的,小姐明白了,先到洗漱间洗澡,接着裸着就出来了,嗲嗲地说,你怎么不洗澡呀?我等着呢,要不要我帮助你洗呀?老鬼懒得说话,小姐知道老鬼心情不好,不说废话了,替老鬼脱衣服,舌尖像蛇信般触着老鬼的肚皮,当小姐卖力做着各种动作时,老鬼突然发病似的推开了小姐,说,滚,滚。

    小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傻傻地看着,老鬼就大声吼叫,我让你滚,怎么还不滚?小姐流着泪说,你有病呀,账怎么算嘛,是不是拿人开心呀。

    老鬼懒得说话。小姐流着泪走了,老鬼没有解恨似的骂了句,他妈的,哕嗦个屁呀。

    老鬼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时候他看到段纤娜发来了信息,说,他提出要回去怎么办?

    老鬼回复说,事情怎么样了?要吊他胃口。段纤娜回复,明白。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老鬼打电话问段纤娜在哪儿?然后装作匆忙的样子赶到。

    所谓喝茶也是有讲究的,那是单人包厢,里面有床样的沙发,设施装潢考究,如果喝茶喝高兴了,做什么也可以的。

    余副问,你怎么才来?老鬼连说对不起,并说生意上的事情,不好敷衍了事。

    余副不多说什么了。只有段纤娜满脸泛着红晕看着余副。

    老鬼提议弄点小吃,又责怪段纤娜没有上更多的小吃什么的。余副说,时候不早了,他得回了。三个人又一起上车,车开的飞快,把余副送到楼下,老鬼拿出字和鹦鹉说,余县长,要不要给你送上去?

    余副说,你看看,我倒忘记了,好了,我自己拿上去,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余副用了良苦用心这个词,老鬼听出点什么,赶紧说,做得不够,请余县长多少体恤点。

    离开了余县长的住处,老鬼不理睬段纤娜了,段纤娜也不知道怎么汇报,车开得无声。

    到了段纤娜的住处,老鬼说,你回去吧,我还有事。段纤娜想老鬼会问她什么的,但老鬼没有。段纤娜不知道怎么解释。

    实际段纤娜没有发生什么,开始她跟余副保持着距离,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段纤娜知道这么说下去不行,她说上洗手间,结果回来后就主动坐在余副身旁,一切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因为段纤娜柔软的气息已不停地吹在余副脸上,让余副感到很温暖,说话间段纤娜还有意无意地碰着余副的手,余副也能感受到,但余副就是余副,他始终都做到深情但绝不轻易动手。老鬼让段纤娜吊着余副的胃口,现在倒是余副吊着段纤娜的胃口似的。段纤娜不知道还怎么做,最后段纤娜倒水装作不小心歪倒在余副身上时.余副深深扶助了一把,手在段纤娜腰际停留了一会,但最终还是松开了。就这么点事情,段纤娜本来想说的,但她想想,说了这,就没有办法说清楚其他,最后她说,余县长还是很正派的人,说了那么多话,没有见他动手动脚的。

    看老鬼的神情段纤娜知道老鬼不高兴,段纤娜感到很难受,那是突然产生出来的难受,像一阵风,刮得她眼泪直流。老鬼看着段纤娜难受的样子,大声喊,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真要自珍自爱就不要对姓余的翘屁股。

    招投标如期进行,老鬼让条子们请了几家有资质的公司一起帮助竞标,县政府从纪检监察审计部门抽人,成立了一个监督组,坐镇监督,公安部门也派人维护秩序,表面看竞标进行的合理有序,实际为了这次竞标,老鬼让段纤娜专门又请了余副一次,这次老鬼没有出面,就段纤娜跟余副两个,段纤娜把余副又带到农家乐娱乐中心一起唱歌,唱着歌,余副有了激情,他就拥抱了下段纤娜,段纤娜一直很配合。有了这么多的铺垫,余副全力周旋,才使得老鬼有机会暗中操作,请了几家公司帮助竞标。一切进展都很顺利,老鬼终于赢得了胜利。

    老宾馆开发不是小工程,光启动资金也要一两千万,老鬼手上没有那么多资金,又找余副周旋,让担保公司担了保,从建设银行贷了两千万的款,老宾馆开发进入到实质性操作阶段,加上提前宣传,预售房屋,解决了资金周转,街头的景观也同时开始了施工。

    为忙这些,老鬼好多天没有见段纤娜,当他忙完手头事想起来去看看段纤娜时,段纤娜却病了,老鬼说,你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段纤娜说,知道你忙,扛下就过去了。

    老鬼说,自从你单独见了余副后怎么就不精神了呢?你究竟怎么啦?

    段纤娜说,我能怎么吗?他帮了你,你还想说什么?

    老鬼说,可他怎么就帮了我呢?

    段纤娜说,那你说他怎么就帮了你?段纤娜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把老鬼吓得一跳。

    老鬼半信半疑,就拥抱段纤娜时,段纤娜说来身子了。老鬼不好再说什么,加上丁雨婷一会一个电话,让他处理工地上的事,他只好走了。临出门时,他看见段纤娜流泪了,他想,狗日的姓余的,肯定对段纤娜下了手,他后悔让段纤娜出面,事情做得拖泥带水了,可到现在这个份上,他没有更好的改变方式了。

    好在丁雨婷那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由于竞标成功,副主任想约见她。副主任没有得到更多的回报,就纠缠起丁雨婷了,说他想丁雨婷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丁雨婷被她纠缠怕了,换了手机号码,但他找到了工地,丁雨婷喊老鬼去应付。

    老鬼见到副主任时就说,大主任怎么这么悠闲呀,到我的工地视察呀?

    副主任说,竞标成功了,就见不到你的影子了?

    老鬼说,主任想哪儿去了,我们是那么样人吗?不是忙吗?不把工程做好了,对县政府不要交代呀,更不好跟主任交代呀!副主任说,今天晚上我闲,想请雨婷坐坐,你也作陪。

    老鬼说,怎么可以让你请呢?请客也是我的事情嘛。

    副主任说,说好了,还是老地方,不见不散。

    副主任走了,丁雨婷一脸难受相,说,你看看弄的。老鬼也很生气,按照以往的惯例,事情到这一步,别人是不会纠缠的,怎么遇到这个家伙还真放不下了,可能他真的喜欢上丁雨婷了,要那样就麻烦了。

    丁雨婷也想不清楚,想她几次见副主任时,副主任虽说有点半真半假地说着爱她的话,她都委婉推辞了,也没有什么,怎么会到工地找她呢?

    丁雨婷想来想去,肯定老鬼没有给他好处,要不也不会这样的,于是丁雨婷说,你还不快答谢人家,害得我跟后面受罪。老鬼说,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就是答谢他,他也不会忘记你的。你说晚上怎么办?

    丁雨婷说,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了。

    等到晚上,副主任主动到了工地,丁雨婷早跑了,老鬼很伤脑筋,老鬼说,不巧,丁雨婷同学来了,可能是她的恋人吧,反正她跟同学走了。

    副主任听到很生气,说怎么会这样?老鬼笑着说,不会是主任爱上雨婷了吧?副主任说,说哪里去了?嘴上那么说,心里很不愉快,就说,我还有事情,吃饭就免了。你看看弄得。

    老鬼想,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都什么德性?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怎么能取消呢?我找几个靓妹陪你喝酒也很开心呢。

    副主任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我是叫花子呀?说完头也不回骑车跑了。

    当老鬼处理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后,回到家时,岳父许正山到了他的家里,老鬼看到他,既来气又高兴。来气的是因为岳父让他少赚了不少钱;高兴的是,他终于让这个高傲的岳父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岳父说,你中标了,我过来祝贺下。

    老鬼说,你真要祝贺就好了,不会又来教训我的吧?

    岳父看不起老鬼,提起老鬼他就生气,这次竞标,他也参加了,叫板到最后,就剩下他跟老鬼的公司,结果最后许正山败北了。想到岳父的横插一杠,老鬼就来气,没有他的搅和,起码可以多赚二百多万呢。老鬼当时就找岳父,想让他放弃,岳父说,就你?连看都不看老鬼一眼,老鬼不吭声了,铆上劲跟岳父对着干。今天岳父来到家里可能就为竞标的事情。

    老鬼放下包说,当初劝你撤投你不听,现在让我们两个都难堪。

    岳父说,你怎么就挂上了余县长?都说他是清廉的人。

    老鬼说,都说是的,他就是的。

    岳父疑虑重重,说,可清廉的人怎么会看上你的公司?他还一次又一次帮你?

    老鬼说,那是因为我是真正干实事的人。

    岳父说,你干实事?说给鬼听才信。

    老鬼说,你如果来教训我的,我就不听了,如果是来祝贺的,我还真高兴。

    这么说话,许靓洁就不愿意了,她说,你们父子俩怎么回事吗?一见面就这么说话,我在中间好受吗?

    老鬼说,问问你的老子,有跟女婿抢生意的吗?因为他,我损失大了!岳父说,我看不惯你的为人。

    老鬼说,你看不惯的多了去了,你能改变吗?你怎么失败的,你如果不改变自己,到头来,你会求到你的女婿的。

    岳父说,我要饭也不到你的门上。

    老鬼说,我记住你的话了,你是正派生意人行了吧。井水犯得了河水吗?

    老鬼的话,把岳父气得想骂娘,可看了看许靓洁就没有骂出来,想,女儿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呢!他一定要搞清楚余副的为人,他把老宾馆开发给了老鬼,就说明他不是干净的人,但问题怎么才能查到他们之间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勾当呢?

    送走了岳父,老鬼心情就不好,他夹起包想走,许靓洁喊也没有喊住,老鬼说,就你那吃里扒外的老爸还来教育我?一句话,就让许靓洁跳了起来。

    老鬼说,你被我宠着捧着,不要欺人太甚,你别忘记了我是条子会的人。

    许靓洁说,少说你的条子会,惹急了,我去告你这个地痞流氓。

    老鬼说,你告呀,现在也不晚。

    许靓洁被气得用手捂着脸,然后就收拾东西要回娘家,老鬼也不拦,自己跑出门外,开了车往段纤娜的住处去。

    到了段纤娜的住处,没有见到段纤娜,打她的手机也是关机。老鬼想,她到哪去了呢?怎么能不说一声呢?让条子会的人满街上找,段纤娜突然间就失踪了。老鬼就给余副打电话,可余副不接,打了几次,余副接了,说在开会,老鬼想,晚上开个屁会,段纤娜的失踪肯定与余副有关,可如何查实呢?老鬼就在心里骂余副,但电话里还是不敢骂的,只是问了问,我公司的香香还不错吧?余副说,香香,哦,你是说,你们的香香主任呀,很不错呀,怎么啦?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老鬼在心里骂,他妈的,这个老狐狸,看来段纤娜的失踪肯定与他有关了。

    怎么才能找到段纤娜才是问题关键。老鬼第一次没有了办法,感到自己失算了,他感到受到了羞辱,就安排条子会的要不间断地找。

    老鬼忙完这一切后,失魂落魄般往家开车,进了家门,许靓洁真的回了娘家,老鬼心里不是滋味,坐着想心思,也不知道想什么,许靓洁离开了,他感到很不适应,想,许靓洁真的不回来,还是要去接她下的。想是这么想,但气无法排遣,就站起来不停地走,最后忍不住给丁雨婷打了电话,他说,雨婷呀,能不能陪我喝次茶呢?

    丁雨婷没有想到老鬼请她陪喝茶,知道老鬼的为人后,她跟老鬼说过,你打谁的主意都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我就辞职,老鬼说,我会尊重你的。那么这么晚了怎么提出要去喝茶?满脑疑问,就打哈哈说,金总怎么有雅兴喝茶了?

    老鬼说,你别笑话啊,老婆回家了,我一个人流浪呢。

    丁雨婷说,是陪聊还是陪什么呀?

    老鬼说,你别调侃我了,我对你的尊重就像你对我的防范。

    丁雨婷说,这倒不假,好吧,你来接我。

    丁雨婷穿了件米色的短风衣,显得既利索又精干,她上了车后就说,金总,你可是什么都看得开的人,什么样的坎过不去了?老鬼没有说话,把音乐开了起来,还是那首《爱拼才会赢》,丁雨婷也不说话,秋天里,城市里的霓虹灯很清爽,车到了春秋情怀娱乐中心喝茶的地方,老鬼说,我定了二楼的月牙儿包厢,你先上去,我停好车就到。丁雨婷见老鬼不像平时模样,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着老鬼把车开向停车场,才上二楼。

    老鬼坐下后,问,你喝什么?

    丁雨婷说,来杯六安瓜片吧,其他的茶我喝不习惯。

    包厢内的音乐舒缓,灯光也很柔和,老鬼不说话,丁雨婷用打哈哈消除尴尬,说,金总,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你可不是这样沉默的人。

    老鬼说,我累了,就想这样坐一会。

    丁雨婷看不懂老鬼了,说,你现在的事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什么想不开的?

    老鬼没有说话,半天才说,雨婷,说实在的,我对你可是没有一点坏心眼。

    丁雨婷笑了笑,轻轻喝了口茶,说,你真的使上了坏心眼,我可就溜之大吉了。

    老鬼看了看丁雨婷的眼睛,见丁雨婷睫毛涂上了睫毛膏,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就说,今天还打扮了下吗?

    丁雨婷说,难得老板有雅兴带我出来喝茶,我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情吗?

    老鬼说,为了老宾馆开发,你没有少出力,我很感谢你呢。

    丁雨婷说,光说不行,没有见到具体行动呢!老鬼说,你不像其他的女人,说起钱来遮遮掩掩的,等账结算清楚后,我给你十万的回报。

    丁雨婷说,爱钱不贪钱,得我该得的,金总是个忙人,事情一过可别忘了。

    老鬼嘿嘿一笑说,怎么会呢!都没有了话,感到还是有点尴尬,茶社里放着轻音乐,舒缓悠扬,外面好像起风了,刮得什么东西哐当哐当地响,街上的风景树乱动,远方还有雷声,不时亮起煞白的雨闪,秋天的雨像温吞水的女人,慢慢腾腾的,始终没有见面。

    丁雨婷也在看外面,一个傻子躺在霓虹灯广告牌下面的地上,惊慌地欠起身子,看着什么,街上行人少了,猛不丁有些,也是急匆匆的。丁雨婷突然为那个傻子担心起来,假如下雨了,他知道跑吗?就那么被雨水淋着?他会不会生病?谁管他的死活?丁雨婷胡乱想着心思,无形中使自己陷入深思。

    老鬼看丁雨婷看得投入,就说,雨婷,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丁雨婷说,看那个傻子,你想想他为什么傻了?他知道躲雨吗?

    老鬼看了一眼没有怎么在意。老鬼沉浸在自己的伤感情绪中,他只要一个倾听对象,丁雨婷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没有顾及丁雨婷的感受,把怎么认识段纤娜怎么包养她的怎么又带着她见余副的,统统说了一遍,老鬼自言自语地说,她怎么就会失踪呢?怎么会呢?

    丁雨婷静静地听着,看老鬼真诚的样子,才叹口气说,你想过段纤娜的感受吗?想过许靓洁吗?

    老鬼说,我没有想过,我干吗想她们呢?

    丁雨婷不好深入地跟他探讨这个问题,说,你既然放弃不了段纤娜就去找她,或者说跟她结婚,至于许靓洁你也放不下就应该忘记段纤娜,真正意义上说,段纤娜失踪了,是个很好机会,不是吗?丁雨婷觉得这么说,是对老鬼的规劝,听不听是他老鬼的事情。规劝完了,丁雨婷也突然露出苍凉的神情,说,实际你让我与副主任接触,把我当成段纤娜一样使唤了呢!雨终于下了下来,像喘气的老人,都说春雨绵秋雨缠,这秋雨是有点哀怨,裹着丝丝凉意,娓娓道来。老鬼听着丁雨婷这么说,就不说什么了,最后他有点不甘心地站了起来,换成另外一个话题,说起了副主任,丁雨婷说,说他干吗?因为你说我恋人来了,我抽身很快,他再也没有纠缠我了。

    老鬼笑了,然后说,段纤娜住的房子空着,东西她一样没有带,你不嫌弃搬进去住着?

    丁雨婷说,你别吓唬我,你的房子可不好住的。说完莞尔一笑,老鬼也干瘪笑下,就没有了下文。

    工程进展很顺利,预定房子的人也很多,资金回笼较快,没有到期,老鬼就还上了一千万,建设银行行长说,没有想到金总如此讲信誉,实力强的公司做事就是不一样呀。

    老鬼说,一会生二会熟嘛,感谢行长帮助。

    建行行长说,金总就是够朋友,跟金总这样的朋友相处就是一个字,爽。

    老鬼客气话说了一大堆,建设银行的行长还请了老鬼吃饭。

    老鬼初步预算老宾馆开发这个项目他可以赚七八百万,有了钱,就想还是不能亏了余副,他找到余副说,余县长,有了你的帮助,金运才有新的发展,我得好好感谢你呢!余副含蓄地笑着说,谢什么吗?然后余副想起什么似的说,最近听公安的说条子会的动静有点大,金总还是离他们远点,你可是我着力推荐的人,别授人口实。余副话说得很慢,慢到一字一顿,老鬼想,他怎么知道条子会的人在活动?老鬼疑惑不解,只能强装笑脸说,那是上学时候的玩笑话,什么条子会不条子会的。

    余副看着老鬼不说话,余副自从帮助老鬼后,跟老鬼说话就是惜字如金。余副漫不经心地提醒,让老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安排条子找段纤娜,没有走露风声呀,怎么姓余的说话似有所指呢?

    老鬼原本准备把老宾馆开发项目做结束了,就让段纤娜抽身,他感到自己还是在意段纤娜的,就是不在意,也不能让她跟姓余的走得太近,段纤娜可是知道自己不少事情。但项目还没有做到一半,段纤娜居然失踪了?怎么会突然失踪?老鬼正这么想着心思,余副说,你忙你的去吧,我还有会。

    冷冷淡淡地给老鬼下了逐客令,老鬼只有抽身,感谢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就想,算了,等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老鬼回到家时,心中的郁闷仍解不开,想,当初就不该让段纤娜出面,现在搞成这样局面,是他始料不及的。

    老鬼经历了几天冷静后,决定去接许靓洁,深秋了,街上的景色有些凋零,碧绿一片的风景多了一些枯黄,也多了一些凝重与苍凉,老鬼有了些许的惆怅,车开得很慢很慢,到了岳父的门前,他靠在许家别墅前的香樟树上,静静等了会,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敲响了门,许母很客气,絮絮叨叨说,你怎么才来接洁洁呀?我回来就把老东西数落顿,两口子过日子,他掺和啥?我劝洁洁回去,她就是不听,你来了就好。

    许正山见到老鬼像没有见到一样,老鬼没有办法计较,对许靓洁说,我知道你生气,可我也很累。我整天风里雨里的,你不心疼,还说我这不好那不好。你嫁给了我,心就应该给我,就算你和电视台的结婚,又怎么样?老鬼知道话说急了,就放缓了口气说,你想想有老岳父跟女婿争生意的吗?抢生意倒罢了,还挤兑我。究竟谁对谁错?

    许正山蓦地说,不改改你的臭毛病,早晚得进去。

    老鬼说,我就听不得你说这样的话,你做的叫生意,我做的就不叫生意?说得好不如做得好,跟不上形势,反过来看不惯我。看不惯的多了去了,你有本事改变吗?许正山被老鬼说得想争辩什么,但半天没有了话,脸涨得通红,在雪白的灯下更加显眼。

    许靓洁说,你不是忙吗?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就回去。

    许靓洁的母亲就说,回吧,回吧。闹什么闹,好日子得好好过。许靓洁还是不回,许正山说,你真是的,孩子不想回,让她还过几天,别说让她回去过日子,就是我天天看到这样的人心里也不好受。老鬼更加窝火,想发作,想想他是老婆的父亲,说多了,就更加接不回许靓洁了,想想就算了,说,好吧,我过几天来接你。

    走出了许家,心里更加难受,开着车,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在街上慢慢转悠。

    市政府老宾馆的开发历时十个多月的时间结束了,工程质量还不错,都验收合格后,由于区位好,销售一空,老鬼没有想到还有那么大的利润空间,除掉修建街头景观外,老鬼居然赚了一千多万,比预想的多出两三百万。

    许正山气得在家骂娘,说,世道真的变了,阿猫阿狗都能赚钱,那些正襟危坐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他们怎么啦?

    老伴劝解说,怎么说,也是女婿竞标成功了,又不是别人,你还生哪门子气呢?

    许正山说,狗屁,要是别人拿去我还不生气了呢,我就看不惯他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居然成了大家热捧的对象。

    街头景观庆祝大会上,县里四套班子领导都出席了,当余副把老鬼介绍给县委书记何天明时,何天明说,年轻人,做得好呀,富了不忘回报社会,很有责任意识嘛。说完对宣传部长说,要加大宣传力度,要让金德运成为我县企业家的一面旗帜。宣传部长连说,好的,好的。余副悄悄对老鬼说,小金呀,你的好运连连呀。老鬼说,还不是余县长的帮助吗?到什么时候你也是金运的恩人。余副不说不笑,眼睛看着远方,远方空洞无物,但他就那么看着,让老鬼感到余副还像深不见底的井,让他始终看不透里面的水。

    热热闹闹老宾馆开发终于结束了,老鬼赚了钱,又不安生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建一座大型商贸中心,他想建成全县一流的。就在这时候县里破产的纺织厂要拍卖,老鬼又使出前面所使用过的手段,竞买了下来。

    丁雨婷说,你的计谋并不高明,但总能成功,那么多官员难道会看不透你的伎俩?老鬼说,他们会看不出?比鬼都精明,他们不点题,需要我这样会做事的人呢?

    他以深圳般速度,建成了一座建筑面积达四万多平米的大型商贸中心。老鬼好戏连台,县电视台、广播电台、春秋报等媒体都有老鬼的身影和消息,老鬼成了全县明星似的企业家,企业界人士说,你可以不认识县长,但不能不认识老鬼。老鬼煨罐头也成了别人谈论的话题,说,老鬼富贵就在他那煨罐头上,那里面不是脑子全是智慧。

    许正山仍然不服气,见到老鬼时还是先前模样,说三道四的。

    老鬼说,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想逼我收购你的两个超市?我没有挤兑你,给你留个养老的商店,你还来劲了似的跟我较真?

    许正山说,你别人模狗样的,绿尾巴狗到天边都绿尾巴,小心你总有一天会进去的。

    老鬼听后哈哈大笑说,我就是绿尾巴狗咋了?小丑成了主角你就不服气,你不服气的多呢?你真牢骚满腹的,我就要把你超市收购了。让你在家养老,省得你看啥都不顺眼。

    许正山说,那你问问我卖不卖给你?你就是给我天价我不也会给你。

    老鬼说,较劲吧,我真动个手指就会让你血本无归,你凭什么跟我竞争?

    许正山把气咽了下去,人就病倒在医院了。

    老鬼开张时,没有给许正山下请柬,许正山从电视上看到的消息,他越发生气,骂完张骂李,最后骂到许靓洁头上,许靓洁只有抹眼泪,许母不愿意许正山整天指桑骂槐,说,世道变了,说明你老了,跟孩子较什么真?

    许靓洁知道老鬼有兼并宏远的动意时,跟老鬼大吵了一架,老鬼才放弃主张,但他对许靓洁说,回家对你老子说,我看你的面子给他留个养老的店面,不要动不动就指手画脚。

    许靓洁一肚窝囊气没有地方发泄,只有听着老鬼发脾气。

    许靓洁生了个男孩,为了恢复体形,天天在健身房锻炼身体,有天家里的保姆对她说,丁雨婷当了商贸中心的经理,她更加气了,找老鬼说,怎么都让漂亮女的当经理?

    老鬼说,怎么啦?她能够给我赚到钱,我不用她用谁?

    许靓洁生了孩子,也就铁了心要过日子了,就说,你别花花肠子满地流,我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了。

    老鬼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老鬼是什么样的人嘛。

    许靓洁说实在的,到现在也不知道老鬼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生了孩子后她心也静了,面对老鬼也忍让居多了。看着老鬼对丁雨婷上心的样子,她还是有点受不了,有次她找到丁雨婷,丁雨婷在经理室正跟一个人打电话,丁雨婷见到老板娘来了,急忙掐断电话,招呼许靓洁,许靓洁生硬地说,老鬼是个可怕的人,你当心受骗呢?

    丁雨婷说,我一个打工的,他给工资我干活,他骗我什么?

    许靓洁说,他骗人都是悄无声息的,我当初被骗就是一个圈套,你好自为之。

    丁雨婷说,感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丁雨婷把许靓洁找她的事对老鬼说了,还说,你家的太太心总算归顺你了,开始吃醋了呢!老鬼得意地笑了,说,是吗?我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

    丁雨婷微笑着,看看洋洋得意的老鬼,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天天气晴好,快到夏天了,老鬼收拾段纤娜住的房子,房子长期没有人住,有点霉烂气味,老鬼把被子什么的抱到太阳架上暴晒,用柳条捶打着上面的灰尘,又用水把家具抹了一遍,然后老鬼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感到还是忘记不了段纤娜,睹物思人,更加感伤。看来段纤娜肯定不会回来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有一千种猜想,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推理,条子会的人暗地里找过,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老鬼就想把房子收拾收拾给丁雨婷住,他过去跟丁雨婷说过,但丁雨婷一直拒绝,这边房子空着,那边丁雨婷租房子住,她怎么就想不开呢?他准备认真跟丁雨婷谈谈,想到这,老鬼打丁雨婷的电话,让她过来。

    丁雨婷来到后,老鬼说,我叫你来,就是想把这个房子的钥匙给你。

    丁雨婷说,我说过不会住的,你怎么非要这么安排不可?

    老鬼说,我就想这么安排,请你尊重我的考虑。

    丁雨婷知道老鬼的想法,也许是借机表达心声,丁雨婷态度更加坚决。老鬼说,这种房子只配你这样的人住。丁雨婷好久好久没有说话,最后突然开口说,谢谢你的心意,房子是高档的房子,但我不是段纤娜。

    老鬼什么也不说了,又收起了钥匙。

    老鬼很快忘记了短暂的忧伤,他整天都被事情包裹着,尤其县委书记让大力宣传他的事迹后,县电视台天天有他的追踪报道,老鬼见到许靓洁的原先恋人黄海,老鬼这才知道那个副县长的儿子原来叫黄海,当黄海追问他成功了,为什么热衷于社会事业时,老鬼用傲气的眼光看着他说,许靓洁念念不忘的人,在我的面前并不怎么高大吗?

    黄海说,那都是过去了的事,金总还记着吗?

    老鬼说,记着呢,怎么会忘记呢?

    黄海说,我怎么能跟金总比呢?

    老鬼连笑都没有笑,无头无脑地说,这个春天很好呀,你看这阳光多么的灿烂。在场的人都说老鬼的说的话寓意深刻,黄海也那么说,采访结束了,黄海还用了“你看这阳光多么灿烂”做题目,写了电视特写。老鬼专门让许靓洁看看那晚的电视报道,见黄海那种卑微的神情,老鬼说,你看看你牵肠挂肚的恋人就这么样形象,你还那么爱他吗?

    许靓洁气咻咻地说,你别这样对我,说着关了电视机,老鬼就嘿嘿地笑将起来,笑声有点恶毒。

    老鬼生意越做越大,县委书记何天明就介绍他到了省城,当老鬼决定向省城进军时,他决定去看看余副,余副退了二线,当了县政协的副主席,余副见到老鬼时,热情得有点让老鬼受不了。老鬼说,余主席太客气了,没有你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余副说,不敢当,不敢当呀!金总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呀!老鬼嘿嘿地笑着说,我是酒的话也是勾兑的,你说是不是呢?

    余副也笑着说,不能那么说的,金总不要自残自虐啦!老鬼说,余主席,谢谢你的厚爱,不久我就要到省城去开发新的天地了,临走了,我想说的是,当初得到余主席欣赏的香香主任失踪了,我找了她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我走了后如果余主席有机会见到她的话,替我传句话,就说我老鬼依然想着她。

    余副感到不自然,说,如果见到定当传话,不过想必我是没有机会见到她的。

    老鬼说,是吗?我有天到南郊考察,怎么就认识了你的弟弟,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农家大院,我看到了那只非洲鹦鹉,那可是我送给你的。

    余副笑呵呵说,是吗?你的记性是不错的。

    老鬼嘿嘿地笑,余副也乐呵呵地张着嘴,最后老鬼就哈哈大笑起来,说,谢谢你的夸奖,我的记性是不错的。

    余副还想说什么,结果张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老鬼高傲地离去;那是个十分美好的初夏,春秋县的风景格外美丽,到处花团锦簇,老鬼条子会的死党,都被安排在了各个产业部门,春秋县的金运集团可以安全有效地运转了,老鬼找到了丁雨婷,他说,雨婷,我想带你到省城闯天下,没有你,我就没有信心。

    丁雨婷还没有找到对象,她不知道他要选择怎样的男朋友,经常陪老鬼喝茶聊天,她在心里老问自己会不会爱上老鬼?真那样的话,自己不是成了第二个段纤娜了吗?扪心自问,她想,她怎么能看上老鬼这样的男人?当老鬼提出要带她到省城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问,你怎么就想到要带上我呢?

    老鬼说,你说呢?

    丁雨婷确实不知道老鬼怎么想的,既然到省城去开辟新天地,丁雨婷想想还是应该去的,因为那是老鬼的事业,也是她实现自己抱负的开始,也许老鬼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呢?想到这么一层,丁雨婷感到十分可怕,但可怕的念头一闪,就被巨大的憧憬鼓舞了,她感到很受鼓舞似的说,既然金总选中了我,我想我没有不去的理由。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老鬼就开着宝马车,接到丁雨婷后就上路了。穿过刚醒的城市,上了去省城的高速,老鬼开起了车内音响,闽南方言的《爱拼才会赢》这首歌让丁雨婷听出了新意,她说,今天仔细听了这首歌,才能感受到它的魅力。

    老鬼说,是吗?我都听十多年了,百听不厌,知道为什么吗?就是越听越有新意。

    丁雨婷说,是吗?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十分清脆,在快速行驶的高速路上,笑声洒了很长的路程。

    老鬼听着丁雨婷的笑声,感到很舒服,就放慢了速度说,你说省城的领导也跟县里的领导一样吗?我能不能开拓出新的天地呢?

    丁雨婷听后说,谁知道呢?春天按说风景都是一样的。

    老鬼这才爽朗地大笑,说,说的好呀!春天的风景哪儿不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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