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小爱……”

    嘶哑的嗓音仿佛能将记忆中的某种东西撕裂，苏小爱看着沈柔艰难地开口，心如刀割。

    抓住沈柔的手，苏小爱将头凑得更近了些，这样可以让沈柔省点说话的力气。

    “嗯，妈，我听着，您说。”

    心里难受极了，苏小爱有一种在听临终遗言的错觉。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就被她自己的思想抵制，可就是挥之不去。

    苏小爱一边和自己做着抗争，一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状若轻松等着沈柔说话。

    沈柔确实说话很勉强，医生有嘱咐过暂时不要喂水，苏小爱也无法说让沈柔润润嗓子。

    “孩子，妈……妈终究是，没有撑住。”一句话顿了两三次才说完，沈柔艰涩地咽了咽几乎干涸的唾液，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认真听妈说。在书房，有一本你最喜欢的书，取出来，里面……有你爸爸留给你傍身的东西。”

    “记住……别让你姐，知道……”

    “……”眨了眨眼睛，苏小爱有些奇怪沈柔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转念一想，这东西应该只有一份，所以才会说得瞒着苏小扬。

    “妈，我记住了，回去就去取，您放心。”

    “房子……周末过后，就会有人接……接管，一定要早点拿出来！”

    说着说着就激动了，沈柔倏然双眼圆瞪，因为眼底的青色本就十分明显，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相对比，特别渗人。

    见状，苏小爱有些慌，赶紧安抚沈柔：“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不要激动，我一会儿就回去，把该收拾出来的贵重物品都收拾好，行吗？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养病，我和姐都已经这么大人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莫名哽咽，苏小爱本来不想在沈柔面前表现出担忧的。

    “操心，嗯，不用再操心了……”

    喃喃重复着苏小爱的话，沈柔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苏小爱心脏猛跳，她突然害怕起来，颤抖着伸出手去，明明只是一小段距离，却仿佛隔世那么远。

    深吸一口气，苏小爱才镇定下来，指尖一探，感觉到沈柔呼出的气流时，才重重松了口气，额头的细汗都逼出来了。

    但是她也不敢怠慢，还是摁了呼叫铃，让护士过来，因为她不知道沈柔说着说着忽然陷入沉睡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护士过来后，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抄了不少的数据，告诉苏小爱，沈柔只是因为身体太累了，才会陷入浅昏迷的状态，并无大碍。

    “这就好，这就好。”

    蹙眉望着沈柔再度紧闭的双眼，苏小爱是想守在她身边的，但怕沈柔再次醒来就会问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情，咬了咬牙，她便决定晚上回家。

    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苏小爱看着灯火不算是很通明的长长的走廊，下意识用双手抱住自己。

    冷不丁袭来的寒意，仿佛这走道的尽头是深渊地狱一般。

    先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苏小爱没有再打电话给苏小扬，觉得她可能在忙，就打算先回家，毕竟她们能在那个“家”的时间也不长了。

    “哒，哒，哒……”高级病房这边的人不多，走廊十分空旷，只能偶尔看到几个路过的护士。

    每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隔绝着里外的气息。

    外面如此平静，里面却可能做着和死神的殊死搏斗，苏小爱心情很沉重，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压在胸口上一般，透不过气来。

    沈柔强弩之末的模样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苏小爱从未有一刻感受到生活如此艰辛。

    也许是她的前半生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突然遭遇逆风而不知所措。

    埋头往前走，医院的大楼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盒子，将人锁在里面。

    苏小爱是很不喜欢这种地方的，不止是医院，像以前她大学的实验楼，那种透着寒气的地方，她通通不喜欢，总觉得会冷不丁从黑暗的地方冲上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许艺术家总是敏感的，苏小爱的第六感也特别地强。

    当她从一楼的电梯出来时，猛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苏小爱转头去查看，却是从另一边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这么没默契。”

    听到这个声音，苏小爱瞬间僵住，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她现在最想回避的。

    “……凌总，好巧啊。”

    讪讪笑了笑，苏小爱没转头去看，而是抓着背包的带子，打算随便寒暄几句就走。

    但是凌尘千里迢迢而来特意在电梯口等，可不是只为了和苏小爱说几句话而已。

    他也足够直接：“不巧，我等了半个小时。”

    “……”头皮发麻，苏小爱默默咽了一口唾沫，“现在不是办公时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凌总明早再找我吧……”

    “私事。”

    直接打断苏小爱的话，凌尘半耷拉着眼睛望向苏小爱，眼底幽深，灯光映在里面，微微发着光。

    “……”不知道凌尘突然吃错了什么药，苏小爱本来想避免和他的冲突，现在直接脾气就上来了。

    她转身直面凌尘，迎着他的视线，有种一往无前的坚韧。

    “行，你想和我说什么？先说好，我现在急着回家，没太多时间和你耗。”

    十分冷感地先提醒凌尘，苏小爱以自己所能，疏离着对方。

    然而凌尘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有任何不悦：“他还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微微皱眉，苏小爱甚至连凌尘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都不知道。

    “也好，由我告诉你。”凌尘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而后深深看进苏小爱眼里，“你的未婚夫，把你卖给我了。”

    “什么！”太过惊讶，也一时没接受过来，苏小爱失声喊出，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非常突兀。

    寥寥无几的几个路人侧目过来时，苏小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此时才意识到她和凌尘还在公共场合。

    不太想让别人看到，她就往旁边的楼梯间走，顺便将凌尘也拉了过去。

    晚上的凌尘显得特别配合，他优哉游哉地跟着走进去，站定后，不等苏小爱发问，当先说道：“江东六找了我两次，和我说只要给他好处，即便你们结婚了，我也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虽然这也算是自己和江东六之间交易的内容，但苏小爱没想到江东六居然如此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你怎么回答？”

    觉得凌尘各种回答都有可能，苏小爱后背都开始发冷汗，别是凌尘已经和江东六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协议才来找的她。

    “你觉得我会如何回答？”凌尘说着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苏小爱下意识后退，但忘了后面就是白墙，轻轻撞了一下。

    “我哪里知道你会怎么回答，而且你怎么回答和我没关系。我和江东六并不是从属关系，即便他拿了你的好处，你也只能找他说理去，我这里的便宜你占不到。”

    直接将话说开，苏小爱觉得自己的表达已经足够清楚，也足够强硬。

    然而，凌尘却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意味不明，楼道里的声控灯正好在此时“啪”的一声熄灭，只有门外的光透过不大的矩形玻璃投射到他们两个身上。

    “我不打算占你便宜，苏小爱，我是来告诉你，你做不成江家的小媳妇。”

    语气带着些微的笑意和强烈的暗示，凌尘再次上前一步，就将苏小爱壁咚在墙上。

    微微俯下身，他在她耳边补了一句：“因为，你必须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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