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日记-第九十七章 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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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情,就是历经枪林弹雨,留下千疮百孔,也依然能够恢复如初的神秘情感,这也是人类能够繁衍生息并且为之乐此不疲的根本。

    我们望着李大刚那张有些胆怯的眼睛,还有那略显尴尬的笑容,以及长久的牢狱生活给他带来的沧桑与悲苦,心里都有点发酸。他握着小盒子的右手在轻轻发抖,但他一直在坚持着,等待着女儿的接受。

    不知何时,李小炮双眸里已经噙满泪水,她盯着那只手镯看了很久,在我们期待的目光中,终于缓缓伸了过去,轻轻拿起了手镯,上面有凸现的花纹,散发着丝丝金属光泽。

    看到闺女接过了手镯,原本还能保持淡定的李大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猛地跪在了地上,随之跟上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一边痛哭着,一边捶打着地面,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我们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声音,那是一句句对不起。

    眼看着近五十岁的人跪地痛苦,我们连忙上前搀扶,但李大刚没有起身,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尘土和泪痕。

    李小炮的泪水已经滑落到了胸前的衣领上,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十分痛恨的男人,终究伸出了双手,轻轻地架起了他。

    李大刚颤抖着站起身,使劲握住李小炮的手,哭道:闺……闺女,对……对不起,我该死,我……我毁了这……这个家,害……害死了你妈。我该……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临此情景,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之前的时候,大家都同情小炮的遭遇,对李大刚也是无比的厌恶。此刻,却都在盼望小炮可以原谅这个男人。

    李小炮仰起脸,重重的做了一次呼吸,轻声道:手镯,我收下了。

    李大刚听到这话,再次哭了出来,他紧紧地握着小炮的双手,生怕她逃了。

    好一会儿,李大刚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好……好了,我……我……我该回去了,以……以后我常来看你行……行吗?闺女。

    李小炮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李大刚那才像孩子一样露出了笑容。

    赵随风怯生生的说道:小炮姐,今天是不是吃炖肘子?让大爷一起在这吃嘛。

    李大刚连忙摆手道:你……你们吃就……就行啦,我……我得回去了,晚上要……要值班,谢谢,谢谢你们帮……帮着照顾小……小炮,谢谢。

    说完,李大刚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扭头往外走去。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也有股酸酸的感觉。我们都看向李小炮,她呆呆地注视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手里的银镯,突然道: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说完这句话,李小炮快速回到了屋里,我看到她转身前,眼角处折射出一片夕阳的余晖。

    李大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们帮他确认了一下后,他才无比欣喜地搓了搓手,那情景就像一个犯错后取得原谅的孩童。

    让段无情陪李大刚聊着,我们几人都去厨房给小炮打起了下手。李小炮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做着饭,我走过去捡起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说:炮啊,你一会去称称体重去,绝对瘦了。

    李小炮白我一眼:贫不贫?姐姐这么标准的身材还用减肥?

    我说:心里的胆子卸下来了,身子就会轻下来。

    李小炮意识到了我的意思,苦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本来也没报啥希望,能出现这样的情景也的确有些意外,具体怎么样,且行且看吧。

    大灯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也摸起一根黄瓜塞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说道:老祖宗说过的关于孝顺父母的古训太多了,一一列出来能说到国足进世界杯,小炮,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能包容父母的人,才能包容别人,才能慢慢做到胸怀天下。

    李小炮一直盯着我俩吃完黄瓜,才试探性的问道:这黄瓜吃着有没有一股别致的香味儿?

    大灯道:好像有点,还是柠檬味的,这是进口品种么?这样我可该说说你了,崇洋媚外是不可取的!我万里山河地大物博,还……

    李小炮摆摆手,打断他:那就可以确定这是我之前用洗洁精泡上还没来得及冲洗的那几根了。

    我和大灯面面相觑,感受到了来自洗洁精和黄瓜的恶意。

    吃饭的时候,我们给李大刚倒了一杯白酒,他刚碰到了酒杯,就像摸到了针尖一般赶紧弹开,随后偷偷看了一眼李小炮,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我……我就不喝了,你……你们喝。

    作为一个刚刚得到女儿原谅的父亲,可以看得出来,他想努力改变自己,生怕引起小炮哪怕是一丁点的反感。

    李小炮没有抬头:想喝就喝点儿吧,别喝大了就成。

    得到了闺女的允诺,李大刚那才放心的点点头:那……我就喝一杯,就…………一杯。

    李小炮给众人散了筷子,疑惑道:咦?武圣呢?

    说曹操,武圣到。大门“扑棱”一声被踹开,萧慕白拎着一个盒子就冲了进来。我印象里,他开门从来没用过手。

    李小炮责怪道:快吃饭了又蹿出去干啥去了?亏你还是武圣呢,没点时间观念。

    虽然大家相处得很久了,但萧慕白从骨子里还是有点惧怕小炮的,他啥也没说,将提盒放到了桌子上,一把掀开了上面的盖子,露出了核心内容,是一个精致的二层蛋糕。

    李小炮愣在那:你们……这是。

    我说:这活要不是武圣干,还真来不及,来回总计半个小时就把蛋糕抱回来了,武圣,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慕白道:本来蛋糕店里是需要根据订单排队的,我看没办法了,才巧施妙计。

    赵随风羡慕道:快说说是什么妙计,我们也学习一下,没准以后能用上。

    萧慕白摇摇头:你们是学不来的。

    赵随风撇嘴道:开玩笑,咱们几个的智商加起来都能破千了,有啥是学不来的。

    萧慕白:我给了她们一个微信号就能解决,你们行吗?

    在颜值问题上,所有人很难得的达成了一致,集体选择了沉默。

    点燃蜡烛的那一刻,李小炮的脸在温柔的光芒里像一朵微笑的太阳花。

    这是李小炮在妈妈去世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显得尤为激动,尤其是当我们集体合唱《生日快乐》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感动地哭了出来。

    我拍拍她肩膀,递过一张纸巾劝慰道:不用哭,小炮,以后每年我们都给你过。

    李小炮擦了擦眼泪,哭泣道:对不起,没想到真有人唱生日快乐歌也会跑调,而且还成功的把其他人也带跑了,真难为你们了,这太让我感动了。

    这一顿饭是大家近些日子以来吃的最痛快的一次,能亲眼见证一对父女摒弃前嫌再复亲情的过程,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温情的画面,当然,能吃的这么痛快,肘子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酒过三巡,李大刚终于放松了许多,他的话也多了起来,说起了这些年他在牢房里的艰苦岁月,提及以前的所作所为,一把老泪又涌了出来。他亲手毁掉了那个幸福的家,也亲手毁掉了自己和妻子,最终走向了一条负罪之路,所幸的是他在国法之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出狱之后开始了这一条自我救赎之路。

    看到李大刚情绪比较激动,我连忙道:李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前途是平坦的,未来是光明的,你还是要朝前看,毕竟小炮还没嫁出去呢。

    提到女儿,李大刚立刻笑了起来:就……就是,我得好好工……工作,给小炮挣嫁妆!还……还没有男朋友吗?我看你们这里好……好多年轻小伙啊,刚才去拿……拿蛋糕的小伙子就很帅嘛!

    萧慕白吓得脖子都直了,撒丫子就要跑,我一把按住他,转移话题道:儿女私情先不提了,你现在的工作地点在哪?之前听你说好像是在做安保工作吗?

    李大刚道:对……对对,现在是保……保安,就在东方小区里。

    我点点头:快五十了,不用太累,做保安还轻松一点。

    李大刚嘿嘿一笑:是啊,就是工……工资太低了,我想着过阵子去找……找个厂子干活去,挣……挣得多一些。

    我说:不用那么着急,现在的基础保安工作很多都是你们这个年龄做的吧。

    李大刚点头道:我们几个都……都差不多年纪,不过这……这年头谁不想多挣钱啊?不光我,大家都想着发……发财的门道,除……除了老唐……说起来那个老唐啊,可……可奇怪了,明明很……很有钱,还偏偏来当保安,老陈说老唐带……带的那块表都有三万多块钱。

    我说:确实有很多退休的闲不住,明明有经济条件还想找个事情打发打发时间,也很正常。

    李大刚撇嘴道:退……退什么休啊,还不到五十呐,据说他以……以前也是个保安,还是在单位里,后……后来不知道怎么发……发的财,不干了,这……这两年才又重……重新拾起了老本行。

    段无情道:这种人啊,基本就是发了外财,中了彩票啊,捡了巨款啊这样子,先低调两年,生怕别人惦记上,等别人忘得差不多了,再重出江湖。你没问问那个老唐,是怎么发的财吗?

    李大刚想了想,说:没……没问过,就算问了他也不……不会说嘛,谁都不……不是傻子,就有一回他喝酒喝……喝大了,他自己嘟囔了几……几句,说什么上班来钱太慢了,还说以前帮……帮人跑了个腿就发了大财。我们一听果……果然有发财的门道,再……再问他的时候,他就一下子像……像醒酒了一样,再也没多说半个字了。

    段无情看了我们一眼,说:嘿嘿,还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头一回听说跑腿发财的,照这么说,那些跑腿公司里还不都是百万级的?

    我说:这个腿跑的肯定不一般,比如做点间谍任务啊啥的,那肯定就值钱了。

    李大刚笑道:嗨,老唐那……那猪脑子,下……下象棋都从来没赢过,更别提什么间谍任务了,他以前好像在什么局里当保安的,对,招商局,在市招商局里看过门。

    一听到招商局三个字,我的记忆库里某条线像是突然通了电一样,猛地抖了起来,但一时没想到是何缘由,我抬头看向他们,其他人还没什么感觉,但我发现燕未寒也在直勾勾地望着我。我连忙走到燕未寒旁边,说:咱们是不是跟招商局的打过交道?怎么那么熟悉?

    燕未寒像是背书一般,缓缓道:叶凡涛,原市招商局局长,2010年时候因杀妻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后又改为无期。

    我倒吸了口凉气:难怪我心里蹦达了几下,那是叶青的哥哥,或者说,是影子的哥哥。

    陡然间,我又想起了在去大湾镇救火之前,高冷来找我时提及的最新线索:当时证明叶凡涛有罪的是他车座底下的那把带血藏刀,上面的血迹是于芬的,刀柄上的指纹是叶凡涛的,那把刀就成了杀妻案的铁证。但叶凡涛一直在说那把刀他一直放在了车座下面,并未拿出来过。如果叶凡涛是被冤枉的,那么那把刀是怎么拿出来,又是怎么放回去的?但据局里的保安说,在案发的前一天里,叶凡涛的汽车就一直停在了单位大院里,除了他本人,根本没外人接近过,而且出事那天是休息日,单位里空无一人,如果有人想要动手脚的话,保安是肯定会看到的。

    此时此刻,突然间听到原招商局保安的事情,我心底剧烈一颤——这些年来,叶青一直在深入调查哥哥叶凡涛和嫂子于芬的社会关系,调查所有有可能成为叶凡涛仇家的人,还有当时叶凡涛所接手的所有招商项目,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点,那就是招商局里的保安,看似跟此案毫无关联的他,却有着致命的攻击力。

    我无比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握住李大刚的手:大哥,快带我去见那个老唐,有可能的话,你将会立一件大功!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回头看去,李小炮正冲我怒目而视:跟谁称兄道弟呢?是不是汽油闻多了也能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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