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日记-第九十五章 救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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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每个障碍都算得上人生路上的一道坎的话,那么爱情肯定会是那条路上最大的坑。

    我们几人走上前的时候,杜峰大吃一惊,他依旧带着那个金色的面具,上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如我所料,江楚的双手双脚都被缚住了。她一脸哀求地望着我们,说:快救救我。

    我看杜峰一把按住了江楚的肩膀,连忙道:你不必紧张,就目前来讲,你还谈不上犯了多大的事儿,千万别错上加错。

    杜峰虽然没露脸,但语气却很刚硬:我不管你们是谁,立刻离开这里。

    我说:打着帮她从囚笼里解脱的幌子,再把人家囚禁在这里?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了几斤酱油。

    杜峰摇头道:这不是囚禁她,我只是想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她活的太累了,她需要在这种安逸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我指着江楚手腕上的绳子:你是不是对放松有什么误解?

    杜峰说:她刚开始只是有点不适应,慢慢就会好的,就像是孩子刚上学一样,适应过来就喜欢了。

    江楚突然大声道: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一个惺惺相惜的朋友来对待,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杜峰垂下头,声音很温柔:你会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

    我对江楚说:江楚,你知道金面骑士的真实身份是谁么?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接近你?又为何开导你?话说这十几年……

    江楚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杜峰竭斯底里的打断我:不,不要说出来!求求你们!

    我说:人都敢掳来,还怕那点秘密被揭穿?

    杜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我说:我不仅知道你的那十几年,还了解你在做金面骑士之前,有过怎样的经历……当然,这些过程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在时光里不小心捕捉到了你的过去就好了。

    赵随风竖起大拇指:榔头哥说话越来越像歌词了。

    我说:别打岔,没看到正跟嫌疑人谈判么?

    赵随风歉意道:不好意思,跑题了,你继续。

    杜峰道:什么嫌疑人?我现在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

    我说:就你现在这级别,判你个非法拘禁罪已经是没啥压力了。

    杜峰道:我这是在帮她走出困境,前期必须要有一点强制性的措施。再者说,难道我之前做的那些好事,还抵不上这点错误?

    我好奇道:是谁告诉你这种理论的?照你这么说,一个人做上几百件好事就可以去砍人了?

    杜峰道:从大义上讲,多行善事是可以弥补过错的。

    我说:这些道理,都是哪个祖宗传授给你的?

    杜峰道:难道不对吗?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些事了,我也不愿隐瞒,这一年里我拼命干好事,弘扬正能量,带动了好的社会风气,已经足以弥补我之前的过错了吧?

    我说:犯错,就要承担责任,行善可以弥补过错,但永远掩盖不了你犯下的错所导致的后果。弥补过错是为了自己,承担责任是为了他人。比如你拿刀在我旁边这位武圣先生的肚子上戳了一个洞,事后你很后悔,你就去不停的做好事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时间久了,你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但你记住,他身上的伤口一直都在,后遗症也一直都有,你做的这一切,都不会让他获得丝毫慰藉。

    萧慕白凛然道:我不可能让他戳我一个窟窿,门儿都没有。

    我说:我就是顺手举个例子,别激动。

    萧慕白不满道:我武圣戳别人可以,别人戳我不行,你换个人,戳老袁。

    我对杜峰说:好的,刚才你戳的是老袁同志。

    杜峰有点懵: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不像警察。

    我说:谁告诉你我们是警察的?

    杜峰怒道:既然不是警察,那关你们什么事?都走!我说了,她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说:虽然不是警察,可我们是受她母亲所托而来,她手脖子都给勒紫了,还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打自己脸是不是挺带劲的?而且……碰到自己暗恋十几年的人,不应该是满腹温柔吗?还……

    杜峰听到我提及这事,突然不受控制的用“你住嘴”打断了我的话,他往前冲出两步,指着我大吼道:你不要说了!再说下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也是趁着他双手离开江楚的空档,我对萧慕白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陡然间如发了情的母猫一般冲了出去,杜峰还兀自沉浸在讨伐我的氛围之中,看到对面突然蹿出来一个猛男,先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就扑向江楚,而江楚缩在的位置,距离河面不到一米。

    我刚才的话虽然只激的他走出来两步,但对萧慕白来说已经足够了,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江楚肩膀的时候,萧慕白已经从天而降,这种时刻,萧慕白也从来没手软过,落地的一瞬间,他的脚也带着风声裹向了杜峰的右脸,后者直接被这一记鞭腿给踹翻,伴随着一个优雅又高难度的720度转身,杜峰一头栽进了河里。

    难为萧慕白好不容易给他踹翻,还要再把他捞上来。

    江楚也真是个奇女子,她被松绑之后,跟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晃了晃红肿的手腕,十分冷静地问了我一个严肃的问题:你刚才说他碰到自己暗恋十几年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瞅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被萧慕白一脚给踹晕的杜峰,让赵随风将之前拍到的照片递给了她:自己看吧。

    江楚看了几眼后,一双美眸瞪得很大,她艰难地看了一眼杜峰,缓缓道:这些照片……贯穿了我从中学到现在……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在暗处关注我这么久。

    我说: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印象,他叫杜峰。

    江楚摇了摇头:没有,那时候已经有给我写情书的了,暗恋的可能也会有吧,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会……会这么久。

    在等待杜峰醒过来的时间里,江楚给我们讲述了关于金面骑士和她的故事:我每天都叫外卖,后来有一次是这个网上盛传依旧的金面骑士来送餐。我脸上的疤你们也看到了,人嘛,对有着同样遭遇的人总是有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我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敢以真面目示人,虽然我数次请求他摘下面具,但他都没有摘下过。

    喝了口我递过去的矿泉水,江楚道谢后继续道:不过他很喜欢跟我聊天,我心中有苦闷的地方也都告诉他。这几个月以来,我妈不是让我去精神病院做治疗,就是带我去相亲。每次在三院里治疗,我都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白鼠,卑微的无法抬头,而相亲就更不用说了,我妈知道我破了相,已经比不上寻常的女孩子,给我安排的都是一些我根本看不上的男士,其中竟然还有残疾人……虽然我对残疾人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但我是无法接受这种情况的。我也很费解,人一定要结婚么?单身难道就应该被人类淘汰?

    我说:然后你将这些苦恼告诉了杜峰,他说他可以带你走出那座你所谓的囚笼,并且会为你的心灵疗伤,大概是这么个过程吧?

    江楚点点头:是这样的,他说他会带我去一个富有田园诗意的地方,借助大自然的温柔为我疗伤。

    我说:这里……倒是挺有田园诗意的,只是你怎么被他给绑起来的?看目前这状态,他没有侵犯你吧。

    江楚说:他倒没有侵犯我的意图,一直对我以礼相待,之所以会绑我,是因为我到了这里就后悔了,想要回去,他认为我还没达到疗伤目的,所以就将我强行绑在了这里。

    我说:既然一心想逃离,又为何后悔?

    江楚轻叹一声,眼泪垂了下来:是我爸,我看到了他给我留的言,才发现自己太幼稚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有离开过父母,尤其是我爸,他一直在努力带我走出困境,即便是我放弃了自己,他都没有放弃过我,我妈强迫我去看病,相亲,我爸都一直在阻止,只是……我妈太过强势了,他执拗不过。我不能让世上最爱我的人再受到伤害了。

    我说:能不能看下你爸留的言?

    江楚拿出手机找了几下,递给了我,屏幕上显示着:闺女,爸晚上给你做可乐排骨,无论你走多远,一定要回来吃啊,最近小区里的路灯坏了几个,你怕黑,回来的时候给爸打电话,爸去接你。

    望着泪眼婆娑的江楚,那道伤疤似乎也并不狰狞,她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受了点伤,又不巧还没走出来而已。

    这时候杜峰咳嗽了几声,也醒了过来,他先是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发现没被摘下后,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我说:你们俩也挺大人了,非得闹一出过家家,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以后都要多背背交规,学习下为别人着想的艺术。

    杜峰说:我只是想帮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我说:你暗恋人家十几年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也应该能理解了。

    虽然隔着那张金色的面具,我还是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炙热,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江楚走到杜峰跟前,伸出了手,笑道:谢谢。

    杜峰周身一颤,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结结巴巴道:不……不用。

    我对杜峰说:江楚的心魔,不是你给拖到小河边吹吹风就能解决的,想要帮她,就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你用脚丫子好好想想,把她绑在这里能疗伤?只能受伤。

    杜峰犹豫道:可是……她……

    我说:你不是心理医生,江楚也不是精神病人,一个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的人,如何去摆脱正常生活带来的困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送她回家。

    杜峰看了江楚一眼,缓缓道:对不起,我送你回去。

    江楚摇摇头:你不用道歉,只是你……为何没有早点告诉我那些?

    杜峰轻声道:从上学的时候,我就不敢跟你说话,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么些年,习惯了吧,要不是这张面具,我恐怕还是不敢接近你。

    江楚轻叹一声:卞之琳有首诗,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看着俩人说话那模样,我们没再打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惺惺相惜。

    回去的路上,我对杜峰说道:在送外卖之前的一年里,你被别人培训过,没错吧。

    杜峰垂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我说:了解就好,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带B超眼的,我问你,当初你犯错后,带走你的人是谁,关于他的信息,把你所能想起来的都打包抖出来。

    隔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比较为难的,他右手的手指在掌心中使劲搓了几下,轻声道:说了你也可能不信,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当时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就像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了解我的过去一样,我也不清楚他当初怎么知晓我偷电缆那件事,他那时候就带着口罩,身子很直,像军人,走路特别快,身体很轻,下楼时候不走楼梯,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像武林高手一样。

    听到这里,基本可以排除是秦辉的可能性了,秦辉的左脚是有点跛的,不会有那么轻快的身手,林非我也见过,他的身子没有那么直,况且他没有遮脸的习惯。而天道是以影子、寒月、离雁为首领的组织,寒月是之前在黑心砖厂碰到的林非,离雁是秦辉,现在只有影子还处于影子之中,结合我们手头的证据和高冷手里的信息,影子基本就是叶青无疑了。

    杜峰口中描述的这个人,如果不是秦辉和林非,那必然就是影子。

    我想了想,问他:他是怎么培训你的?是谁培训的?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么?

    杜峰说:他们很奇怪,像电视里演的一样,都是封闭式培训的,就在一个普通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写字台和一个椅子,外面有一个大院子,院门一直是锁着的,我从来都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每天都有人给我送来饭菜和一些书,每隔一周会有一个人来给我上两个小时的课。讲的内容也很奇特,一边教我积德行善,又一边教我以牙还牙,他说,好事是要对好人做的,对坏人就要不择手段,他还说法律太不公,要靠我们来维护社会的平衡……基本就是这些内容吧,那一年里的确学了很多东西,也让我很是受用,不过我没什么仇人,所以就一直做好事。

    我问:给你培训的人长什么样子?

    杜峰道:他也带着口罩,看不到脸,不过他肯定不是带我来的那人,他戴着眼镜,年纪不大,肚子里有很多墨水,出口成章,厉害的很,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我问:知道他叫什么吗?

    杜峰道:他喜欢别人称他……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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