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日记-第六十九章 钓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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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夫莫若妇,是一点不差,小随风其实也不算笨了,只不过夫妻档的默契更为神奇一些而已。

    我们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当天下午,我和段无情就穿上了破旧的衣服,以“流浪的智障”的身份分别出现在了无柳市的两条闹市街里。段无情超强的演技让他很容易胜任此角色,而我在这方面也略有一点天赋,大家看完我的扮相后不禁赞叹:榔头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原本是想让艺高人胆大的萧慕白去出演傻子的,可他死活不同意将武圣英明神武的高大形象给改造成那模样,我们再三相劝,他誓死不从,后来面对我们的苦口婆心,萧慕白说出了一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我这么帅的,要去装疯卖傻的话,不出一天绝对让某个大富婆给拐去包养起来了,这不就玩大了?

    段无情点点头:还有可能被拐去做鸭。

    萧慕白两腿一夹:所以这活儿还是你们来吧,长得帅确实有点麻烦,容易给社会制造恐慌。

    我和段无情在那两条街上流浪的过程中,赵随风他们一直在监控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过了俩小时活,暖玉给我偷偷发短信:大哥,你还真是入戏啊?那俩麻袋都让你装满瓶子了,背着不累吗?

    我悄悄回复:在任何一个岗位上都要发光发采,这叫职业操守。

    当天没有什么新发现,第二天又是奋战了一天,经过这一天多捡瓶子的经验来看,这个活儿是没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捡第一个瓶子和捡第十个瓶子的感觉是肯定不同的,我也算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钓鱼,那种久久等候的成就感让人心涌澎湃犹如少女初潮。

    我和段无情俩人流浪了一天半,战况如下:瓶子四麻袋,纸箱子十八斤,废铁三十斤,旧彩电一台,旧自行车一辆。其中彩电和自行车是一个大妈送给段无情的,她说老段那一头87年的头发让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青葱岁月,

    晚上我们把战利品都抬到了李瑞田的院子里,老人家在听完我们的经历之后无奈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比二虎子捡的都多,这年头果然干啥都是需要头脑的,哎,我那可怜的儿,到底去哪了啊。

    好生安抚完老人之后,我们晚上回到了办公室里,李小炮做饭的空档,我们开了个小会,赵随风说对着显示器盯了一整天,眼睛都快瞎了也没有什么新发现,整条街上,除了一些串街走巷的小贩之外,并没有发现暗地里观察我们的可疑人员。

    李小炮做饭本来就香,我们饿了一天下来,连碗都差点吞了,但从这项技能上来看,李小炮是很适合这个队伍的。我们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盯着赵随风拷回来的监控录像,看看人多会不会有不同的发现。果然众人拾柴火焰高,在有四个人因为扛不住而趴在桌子上睡着之后,燕未寒突然指着监控里的一个人说道:这个卖糖葫芦的人有问题,他从上午10点出现到下午2点消失,这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个糖葫芦都没卖出去。

    我连忙打起精神凑上前去,鼠标点了几下,果然,这个戴着帽子的糖葫芦小贩的确没有做过一单生意,而另外一个卖气球的小贩生意却相当好,仔细观察了下,也不是没人去照顾他生意,只是顾客在他面前只停留三五秒的时间便像是碰到抢劫犯一般迅速离开,所以他一根糖葫芦都没卖出去。

    我连连称赞燕未寒:可以啊,这么细微的细节都能发现。

    燕未寒道:你看,他肩上扛的糖葫芦有些不正经,只要卖掉一根就会变成28根,所以,我这一眼就盯了4个小时,不仅如此,你再看看另外老段那条街的监控,他也出现过,依旧像是之前那般,不做任何生意。如果他不是一个有着特殊目的的人,那么他一定是个有着非凡境界的灵魂小贩。

    我又翻过来段无情所驻守的那条街一看,他果然也出现过,这一天里,他在我们两人身边来回走过多次,但却没跟我们打过招呼。

    有了发掘点,我心里也兴奋起来,身体内立刻充满了昂然斗志,果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颇为壮观,七个人齐齐伏在桌子上,那鼾声震的旁边的铅笔都来回转圈,我都诧异自己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安然入睡的,而更让我有点不可思议的是赵随风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睡着的。不过他们的睡姿实在有些猥琐,虽然是伏在桌上,但一点也不耽误磨牙打呼噜说梦话啃桌子,望着他们不入流的睡姿和低俗的睡眠习惯,我狠狠的擦了一把流到脖子上的哈喇子,晃晃悠悠的出去买油条豆浆去了。

    这一天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又在街上来回走了好几趟,早晨油条吃的有点多,导致一上午嘴里都像塞了三团钢丝球一样,后来在我坚持不住,刚拧开捡来的那瓶矿泉水的时候,旁边突然伸过来一瓶已经开口的冰红茶,我抬起脸,看到了一张普通的笑脸,我嘿嘿笑着接过冰红茶横过来将里面的液体倒尽,才将那个空瓶小心翼翼的放进麻袋。

    那人说起话来像是断了半截的声带:小兄弟,想不想挣很多钱啊?

    我摇摇头,坚定道:不,我要卖瓶子。

    他笑道:那我问你,你卖瓶子是为了什么呀?

    我说:为了换钱买吃的。

    他说:是嘛,卖瓶子也是为了换钱,但是捡瓶子多辛苦啊,这样,你跟着我干,不用到处捡瓶子,但绝对比卖瓶子挣钱多,可以买很多吃的。

    我摇摇头:我爹说,现在拐卖人口的多,不让我跟别人走。

    那人脸上一副“谁TM瞎了眼了要拐卖你”的神情,但仍旧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吧,我们是正经八百的本地人,提供的都是挣钱的好活儿,跟我走吧。

    我摇摇头:我不去。

    那人脸上有点不耐烦了:我都告诉你可以挣很多钱了。

    我说:你每天给我两麻袋瓶子我就去。

    那人脸上一怔,可能在感慨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出门就遇到了一个比傻子还弱智的楞B。

    在我妥协后,他带着我离开了街道,走到路口的时候,我冲着在咖啡厅里看手机电影的燕未寒和萧慕白偷偷打了个暗语,意思是鱼已经上钩了,让他们注意追踪。他们收到信号后应该立刻尾随我,看看对面葫芦里究竟卖酒还是卖药。

    但是,他们没有收到信号,因为当时那俩人在看一部情景喜剧,笑的满脸春风花枝乱颤,根本没留意我的暗号,也可以理解为,那俩货根本就没盯着我,所以,压根没看到那个半截声带的人靠近我并带我走。

    我跟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上车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自己人在身后,心中悲苦之下,特想念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可能真TM不复还。

    那辆车带着我一路东蹿西跳,我开始时候还能记一下方位,但随着司机的那俩大膀子转方向盘跟扔铁饼似的来回猛抡,没过多会我就选择了放弃。

    这辆面包车虽然破旧一些,但车体内充斥着一股馥郁的汽油味儿,这使我沉醉其中,闭门享受起来,我听到司机称呼那个哑嗓子的男人为老张,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些像是前一天打牌赢了多少钱的闲天,在看我闭目不语像是睡着了之后,司机才小声说:可以啊老张,又弄一个,这下卖了你能多找几个婆娘了。

    老张说:嘘,小点声,虽然都是傻子,但耳朵好使着呢,别TM让老子撞了霉运。

    司机嘿嘿一笑:怕什么的,只要是上了这车,他们脑子就算正常,也由不得他们了,更别说是傻子了。

    老张骂道:你tm懂个屁啊,这年头干啥不都得谨慎点?要个饭都得防着点打假的呢,更别说咱这行当了。

    司机逃了个没趣:得得得,我tm不说话了就是。

    老张又笑骂了他几句,俩人说着说着又讨论上某个洗头房的红尘女郎了,我听到他们的对话,虽然是在汽油的温柔乡里,但心里还是哆嗦了几下,这俩人的意思,好像还真是要把我给拐卖到别处了。当下我最担心的事只有一个:那几位大爷现在是否发现街上少了个背俩麻袋的傻子。

    面包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也被老张叫醒了:喂喂,起来了,到挣钱的地方了。

    这态度转换比李小炮翻脸还快,我揉揉发酸的脖子,跟着他走下车。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绿色大门,外面不远处堆积了一排排码放很高的红砖,再加上那根高高的烟囱表明这是一个砖厂。而这里很偏僻,我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住户农家,我根据时间和影子的方位大体分清了东西南北,南侧有一座石桥,东侧都是成型的红砖,西侧是来时的路,至于北侧,是一片茫茫的田地。

    老张把我带进砖厂,刚走进门,走过来一个很瘦小的五十岁男人,应该就是砖厂的老板了,他目光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两三秒,就笑眯眯的递给老张一支烟说:还是老张效率高,今年这都快十个了,走,跟我去屋里坐。王顺,把新来的直接带去干活吧。

    老张笑道:嗨,就不进去坐了,老弟还有点事要去忙,就不麻烦余老板了。

    余老板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客气了,改天我再好好请请你,我先给你拿钱。

    在我被带到一个手推车旁边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瘦小的余老板从钱包里捻出了一小叠钞票递给了老张,后者满脸堆笑的将钱塞进裤兜,看都没看我一眼,推门而去。

    就在我还看着手推车愣神的时候,大腿上已经挨了一脚,那个被称做王顺的壮汉瞪了我一眼:你TM瞅啥呢,干活去。

    我说:他还没给我瓶子,怎么就走了?

    王顺一愣:什么瓶子?

    我指指一侧的一个矿泉水瓶:就是这个,他说一天可以给我好多。

    王顺哈哈大笑:这老张真TM是越来越会忽悠了,他那钱赚的可真轻松,几个瓶子都能忽悠个傻子。喂,我告诉你,赶紧去干活,不干活可没有瓶子。

    我装作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推起小车按照他指的方向走进了另一个院子。里面有十多个衣着褴褛的人正在进行着不同的劳作,有的和浆,有的入窑,有的装车,比较诡异的是这里除了机器和工具发出的声音之外,没有一丝动静,那十几个人都目光呆滞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我推车走的近了,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伤,有一个大高个儿的右半边脸还肿的老高,上面还挂着没有擦拭的血迹。

    就在我打量这些人的时候,我的后腰又被人踹了一脚,巨大的力量让我直接栽进了眼前的碎砖堆里,再起身时,我那美丽的面容之上已经扎了十几块砖渣,我自上往下捋了一把脸,摊开手,上面有几道血丝。在我又被踹了一脚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我再这么迟钝的话,恐怕不等暖玉她们来救我,自己就要直接去见秦始皇了。

    本以为我这么凄厉的被打场面,就算不引得一番轰动,也要让大家注目观赏一下,谁知院内的十几个人竟然都视若无睹,那种司空见惯的漠然让我头皮发麻。

    在随后一天的劳动中,我被打了三次,在这里,动作慢,做错事,都要挨打挨骂。这十几人都是有行动能力的智障人士,在砖厂老板的淫威之下,他们发散着自己的劳动力,每天只吃下午一顿饭,是大锅菜,用白菜炖的豆腐,主食是农村里用来拌猪食用的地瓜面煎饼,我努力嚼了两分多钟才硬生生的咽下肚。晚上睡觉的时候,所有人挤在地上铺的一层破旧的凉席上,上面只铺了一层满是窟窿的毡布,寒气直直钻入骨头,整夜要被冻醒几十次,或者说,压根睡不着。如果身上的伤口化了脓,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自主的发出呻吟声,叫声如果吵醒了外面的人,便会又遭一顿毒打。

    这里的戒备并不森严,只是没人懂得逃离,所有人都像是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机器人,逆来顺受——区别于三院里那些病人的,是这些人残缺的智力让他们没有反抗能力,只能像个孩童一样去乖乖听话。

    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报警人的儿子李二虎,而我发现下午吃饭的时候,那个送饭的人端着一个满是污垢的瓷碗走向了东侧的一个小院里,他走过去之后,传来一阵阵狗叫声,原来那个院子里养着几条狗。

    他送完饭走之后,我就决定要找机会过去看一眼。听院子里的狗叫声最少也要三只,就只吃那一小碗饭么?就算是吉娃娃也要饿的疯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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