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十点左右,河西一户人家的窗户里还透着灯光,灯下坐着一位紧皱双眉的年轻妇女,她叫林秀兰。一年前,秀兰与喜来结了婚,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可谁知近来喜来染上了赌博恶习,家里的责任田也无心种,秀兰多次规劝,他都当耳边风。这不,今天一早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秀兰心里急呀,只有勤劳致富,哪有靠赌博发财的?若是听凭喜来这样瞎混下去,岂不把刚建起来的小家庭给彻底毁了?想到这里,秀兰再也坐不住了,穿了大衣,戴上围巾,准备去河对面村里把喜来这匹脱缰的野马拉回来。
秀兰刚拉开门,却见喜来领着村里的赌鬼幺老三回来了。喜来对秀兰说:“快去烧几只菜,我要和幺老哥喝两盅。”秀兰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当着幺老三的面不好说,只好“嗯”一声去了厨房。喜来也不介意秀兰的脸色,等秀兰从厨房里把菜端上桌后,就与幺老三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幺老三的酒量不咋的,才喝了一会儿,舌根就有点硬了。喜来瞅了他一眼,说:“幺老哥,借点儿钱给我,怎么样?”
幺老三酒是喝多了,但脑子没有糊涂,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在喜来面前晃了晃,说:“钱我有的是,可咋借你?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前几天借我的二千元还没还呢,等还了咱再说这事儿。”说完,他把手里的酒杯朝桌上一放,起身就往外走。
喜来瞧着幺老三跌跌撞撞的背影,脑子“骨碌碌”一转,赶紧上去扶着他的胳膊说:“幺老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过了一会儿,喜来带着一身寒气回进屋来,秀兰见他裤管里挂满了冰凌,疑惑地问:“你咋弄的,身上哪来这么多水?”
喜来粗声粗气地说:“都是幺老三这个死鬼,喝多了酒,差点掉进冰窟窿里,要不是我拉着,他早没命了。”说着,把外裤脱下来,让秀兰帮他在火炉边烤烤。
秀兰接过外裤,一边烤一边劝喜来说:“喜来,别再去赌钱了好吗?你欠的赌债我们一起还,你只要下决心改,咱俩还是好夫妻。”
喜来一听,凑到秀兰耳边说:“如果我保证从今往后不再去赌钱,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喜来能从歪道上回头,这是秀兰最高兴的,她当然点头:“只要你真心改,不要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事,我也答应你。说吧,什么事儿?”
喜来悄声说:“你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幺老三刚才来过我们家。”
秀兰是个聪明人,听喜来这么说,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你把幺老三怎么啦?”
喜来说:“就是这个混蛋引我进的赌场,把我的钱都骗光了,我恨透了他,所以刚才我说是借钱,实际上是向他要回我本来的那些钱。谁叫他不答应?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推进咱家挑水的那个冰窟窿里了。”
喜来此言如同晴天霹雳,秀兰惊呆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莫不是你在找茬子吓唬我?”
喜来摇摇头,说:“人命关天的事,我怎好瞎说?我知道,这事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
秀兰见喜来真犯下了事儿,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喜来,你真是昏头了,让公安局查出来,你还不是死路一条?”
喜来说:“我是半路上把幺老三拉来的,没人看见。再说,幺老三本来就是个东游西荡的人,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让他泡在冰层下面,等明春开了冰顺水一冲,不知会把他冲到什么地方去,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喜来说得轻巧,可大冬天的秀兰却急出了一身汗,她觉得这杀人的事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终有一天要真相大白的,喜来要想不偿命,现在就得赶紧去把幺老三救出来,然后让喜来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但是秀兰深知喜来的脾气,要把这意思对他直说,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到底该怎么办呢?秀兰想了想,对喜来说:“喜来,你我夫妻一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帮你谁帮你?你放心睡吧,我不说就是了。”
喜来一听信以为真,说实话他在赌场上早玩累了,所以上床后很快就呼呼大睡了过去。趁这个时机,秀兰赶紧朝屋外奔,跑到冰窟窿跟前一瞧,竟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原来,幺老三刚才被喜来推进冰窟窿后被冷水一激,酒醒了,拼命爬上来后,终因力气耗尽,此刻正昏倒在窟窿边。
秀兰用手一试,幺老三还没断气,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此时,天寒地冻的,秀兰见幺老三身上衣服全被冻住了,撕撕不开,拖拖不动,就赶紧回家拿刀来,把他身上的衣裤划开,咬牙把他背回自家磨房。她把破麻袋铺在地上,让幺老三躺在麻袋上,又轻手轻脚回屋里去拿来棉被,盖在幺老三身上,然后就去抱柴禾,准备生炉子给磨房加温。
此刻,秀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幺老三不死,喜来就能逃脱死罪。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磨房的门突然“砰”一声被推开了,秀兰回头一看,喜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凶神恶煞般的闯了进来。喜来是被秀兰刚才回屋拿被子时的动静惊醒的,他见秀兰抱了两床被子往外走,顿时起了疑心,于是就起身跟了出来,当从门缝中看到秀兰替一个光身男人盖被子时,他怒气冲冲地回身从厨房里拿了菜刀就闯来了。
喜来像头发怒的狮子,“啪”冲上来打了秀兰一记耳光,掀开棉被举刀就要朝躺在麻袋上的光身男子身上砍,但手举到半空僵住了:这不是被自己推进冰窟窿的幺老三吗?
秀兰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痛,拉住喜来说:“喜来,你不能一错再错,他是我救回来的,我们好好照料他,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喜来疑惑地看看秀兰,说:“你平时不是恨死赌博的吗,今天为啥要救他?”
秀兰说:“喜来,你错了,我不光是救他,更重要的是救你。”
“救我?”喜来不解。
秀兰解释说:“你想想,他如果死了,你就要去吃枪子儿。你是我丈夫,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可此时喜来却是恶魔附身,哪听得进秀兰这番规劝?他一把推开秀兰,把菜刀往腰后一插,弯下腰去,要把昏迷不醒的幺老三再重新扔进冰窟窿里。
秀兰终于明白了,现在跟喜来说多少道理也没用,情急之中,她从喜来腰后“刷”地抽出菜刀,高高举过头顶,喝道:“赵喜来,你还有点人性吗?你现在不把他放下来,我就跟你拼了!”
但喜来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一个下蹲猛地扫了秀兰一腿,趁秀兰跌倒在地的当儿,夺过她手里的菜刀,恶狠狠地说:“臭婆娘,你别把我当猴耍,你救幺老三是假,想把我送进大牢是真。既然你不念夫妻之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举刀就朝秀兰身上砍来。
秀兰撕心裂肺一声惨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喜来这才作罢,退出磨房,把门锁了,想想还不放心,又找来两根木头把门钉死,然后带着从幺老三身上搜出的二万多块钱,连夜逃离了这个家。
不知过了多久,被关在磨房里的秀兰慢慢苏醒过来了,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头像要裂开来一样痛,她知道自己很难活着出去,此刻不要说磨房的门窗已被封死,就是开着,她也没这个力气爬出去了。救夫不成,反遭其害,秀兰恨死了喜来,更恨死了那些赌鬼,是赌博害惨了她这个家啊!
秀兰挣扎着,用手指蘸着伤口流出来的血,在磨房地上重重写下了四个字:我恨赌鬼!
(查晓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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