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亲、亲叔叔受了伤,做女儿做侄女的要请假在家照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闺学当然准假了。不过,云湍伤势稳定之后,云仪和云佼就要重新回去上学了,毕竟请假半个月一个月的还好说,若累月不去也太不像话了,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校,是于太后的娘家、于太尉府的千金小姐们读书的地方。
于家闺学是云大爷承了许多人情、花了许多银子才能进去的,云仪当然要珍惜这个机会,便是心情奇差、无心读书也不敢不去。去到闺学之后,因为就学的不是于家千金,便是于家亲戚、好友,人人都有背景,人人都不好惹,云仪不得不小心翼翼打点起精神应付,丝毫不敢懈怠,这便更加苦不堪言了。
每天云仪要和云佼一起上下学,同乘一辆车,朝夕相对,想躲也躲不了。
云佼不给云仪好脸色看,云仪在家里要安慰杜氏、孝顺王夫人,在闺学要应付老师、同窗,方方面面,敷衍应酬得风雨不透。这些事真是很花精力,云仪就算有心思想继续哄云佼、和她交好,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因此这姐妹二人坐到一辆车里后都冷着面孔,谁也不理谁。
云佼已经和程氏提过要单独坐一辆车上下学了,程氏正为云湍的伤势忧心,在云佼身上的心就淡了些,道:“要单给你一辆车倒没什么,我随时能花钱去买。只是你在于家闺学读书呢,明明是亲叔伯姐妹却要分开坐车,容易引人误会,保不齐有人因为这个说你的闲话,那便得不偿失了。不如你再忍耐一段时日,我让你外祖父外祖母想个名目送你,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单独乘车上下学了,好不好?”
云佼无奈,“这样也行。娘,你让外祖父外祖母快些想法子啊。”程氏随口答应了。
云佼还和云仪一起上下学,还是一见云仪就甩脸子。当然了,这是背着人的时候,若是在闺学里头,当着老师、同窗的面,云佼和云佼还是很好的姐妹,像她们这种出身的姑娘,虽然年龄还小,却早已懂得人前做戏的道理了。
云仪是重生一回的人了,知道前世是燕王攻入京城,占了半壁江山,而且气势恢宏锐不可挡,大有挥师南下混一宇内的势头。她更知道于家迟早是要反叛、倒霉的,哪里愿意和于家过份亲近呢?之所以会来于家闺学读书,也是当初为形势所迫,考不上丹桂女子书院,怕丢脸,怕被人耻笑,无奈之下才想出来的下策罢了。若由着她挑选,她自然是想上丹桂女子书院,而不是来于家闺家淌这个混水。
于仪本是热心爱交朋友的人,到了于家闺学之后不免细心察看,要交好数位同窗,做为从小的手帕交。她是云尚书的孙女,父亲是兵部主事,也是文官,所以愿意和她来往的多是文官家的女孩儿,云仪倒是挺乐意的,和孙侍郎的小女儿孙应容,苏学士的孙女苏存芝等人关系不错。
虽然同是云家的姑娘,云佼的外祖父却是定国公,朝中勋贵、重臣,所以云佼素日来往的同窗和云仪不同,多是公侯小姐、权贵千金。兴国公府的张英黎,抚远侯府的沈景蕙、沈景兰,还有于太尉的孙女、在于家排行第十八的于雅猛,和云佼都能玩在一起。
这家下了学之后,张英黎说起来鹤鸣街新开了家书铺子,“昨天书铺开张,我哥哥路过顺便进去看了看。他说这书铺子蛮有意思的,一半是正经书,一半是闲书,游记、笑话、市井趣闻什么都有,还有小画册呢。他给我买了几个小画册,让我看着玩,画的还真是很好。”命跟她的小丫头从书篮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给众人看,“瞧,就是这样的。”
沈景蕙、沈景兰和于雅猛等人凑过去瞅了瞅,“咦”了一声,都觉好奇,“画的这么好呀。”这小册子画的是列女传,列女传的故事是她们从小便听腻了的,这画册却把众女画的栩栩如生,有的美丽,有的哀愁,有的绝决,没一张面孔相似。
“去看看。”沈景蕙怦然心动。
沈景兰、于雅猛等人也想去。
云佼其实也很想凑这个热闹,但想想自己和云仪同乘一辆车,不知云仪去不去,便有些犹豫。
“阿佼,一起去。”于雅猛见大家都说去,唯有云佼意意思思的,便催了她一声。
云佼迟疑,“我……我回家晚了父母不答应……”
于雅猛便有些不大高兴了,板起小脸,“真扫兴。她不去算了,咱们走。”
“阿佼,一起去吧。若怕回家晚了父母责怪,便命人先回家说一声。”张英黎笑道。
云佼想拒绝,但想想自己的那个理由,觉得说不出口,便顺口道:“好啊,那便一起去。”
“这样才对嘛。”于雅猛转怒为喜。
云佼虽然答应了于雅猛等人,但想到要和云仪商量同去书铺子的事便觉头疼,便一直拖着没说。直到她和云仪都上了车,才硬梆梆的直接吩咐车夫,“到鹤鸣街去,我要去书铺子里挑几本书。”
车夫有些犹豫,“这……这……”
云仪皱眉,“下了学便要回家的,逛什么书铺子啊?”
云佼一直担心着这个,见云仪果然不敢通融,便气冲冲的道:“我反正已经答应张英黎、于雅猛她们了,你拦着我,不就是存心让我丢人么?你安的什么心!”
云仪气的脸煞白,“我如何存心让你丢人了?我又不知道你和张英黎、于雅猛她们说好了,你跟我商量过么?”
云佼嘴硬,“那我现在跟你商量行不行啊?你让不让我去?哼,你一定不让我去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成心跟我作对。”
云仪胸口都是疼的,“我跟你作对有什么好处?你太小看我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见云佼绷着个小脸装硬气,其实眼神转来转去,很是忐忑,不由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想,“阿佼还是个小丫头,我也不能真的跟她计较啊。再说她都已经答应别人了,不去也不好。”
“去便去,只是不要耽误太久,省得祖母担心咱们。”云仪道。
云佼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却是冷冷的,“不过是到书铺子里瞧瞧,能耽搁多久?”
云仪心中苦笑,温声对车夫说道:“听五姑娘的话,到鹤鸣街去。”
车夫见两位姑娘都发了话,便不再犹豫,“是,四姑娘,五姑娘。”
云佼忙交待,“看到兴国公府的车了么?看到抚远侯府的车了么?跟着她们便是。”
张英黎和沈景蕙、沈景兰姐妹的车上都有标识,一个车厢上印着“兴”字,一个印着着“抚远”二字,车夫虽不认字,却和兴国公府、抚远侯府的车夫认识,看也看熟了,便陪笑道:“是,五姑娘,小的看到兴国公府的马车了,一定紧紧跟着。”
云佼到了此时才放下心事,脸上露出笑容。
到底年龄还小,云佼心里一高兴,对云仪便和气多了,“四姐姐,张英黎说她哥哥去过那家书铺子,蛮有意思的。到时候你也下车一起进去看看吧。”
云仪微笑道:“好啊。”
到了鹤鸣街之后,云仪和云佼一起下了车,也到那家新开的书铺子里去开眼界。
这家书铺里的书确实很全很新,而且很有趣,张英黎、于雅猛等人看到小画册都是眼睛一亮,“这么多!”
书铺里设有桌椅供客人歇息,于雅猛率先在椅子上坐了,吩咐店里的伙计,“把所有的小画册都搬过来,我们翻翻。”
店伙计陪着笑脸,“这位姑娘,小画册只能看看封面,若喜欢便请买了,回家慢慢看。”
于雅猛哼了一声,“当我给不起钱么?”不耐烦的冲身边一个丫头挥挥手,丫头会意,拿出一锭银子,抿嘴笑道:“你把所有的小画册都搬过来吧,我家姑娘看过封面,若还想翻书,我便跟你买下来。”
店伙计点头哈腰,“是,这便搬过来。”见于雅猛是真心来买书的,格外殷勤,果然捧着一大摞小画册过来了,逐一给于雅猛看封面。
于雅猛看到封面画得好玩有趣或是美丽如画便点头,店伙计便把小画册放下来。于雅猛一口气要了几十册,和张英黎、沈景蕙、沈景兰、云佼等人一起翻看。
于雅猛的丫头当即便跟店伙计算清了帐,店伙计欢喜道谢。
云仪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心思了,对小画册没什么兴趣,买了几本游记、趣闻随意翻看。
她们在这里看着书的功夫,有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进来了,叫过店里的伙计,小声吩咐了几句话。店伙计连连点头,接下来便一一对客人陪着笑脸,“对不住对不住,本店打烊了,打烊了。”有好说话的客人便直接走了,脾气不好的横眉竖目,“这么早打什么烊?”店伙计信奉和气生财,只陪笑脸说好话,“实在对不住,小店才开张,还不大顺畅,诸位多包涵,多包涵。”伸手不打笑脸人,来书铺买书的人大多是斯文人,虽有不满,但最多抱怨几句,也就渐渐散了。
另有一名伙计拦着门,但凡有人想进来看看,便笑着拦住了,“对不住,请改日再来。”
店伙计最后才来催云仪、云佼、于雅猛等人,“几位小姑娘,实在对不住,小店打烊了。”于雅猛看个小画册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满的道:“天色还早,打什么烊?等我看完再说。”张英黎、沈景蕙、沈景兰等都是公侯人家的千金,听于雅猛这么说,便也不动身,继续翻书。
云仪暗暗摇头,觉得这几个小姑娘很任性,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既然书铺打烊,走便是了。书都已经买了,回家看难道不是一样的么?不过于雅猛、张英黎等人是云佼的好友,却不是她的,她思忖片刻,想道:“我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否则得罪了于、张、沈等人,阿佼定会迁怒于我,那又何必?”便也稳稳当当的坐着,店伙计的话,只当没有听见。
店伙计有点着急了,“小店真的要打烊了……”
外面却进来一个青衣少女,店伙计见了她便堆上一脸谄媚的笑,“缦缨姐姐,您来了?”那名叫缦缨的青衣少女身材修长,肌肤白净,娇脸凝脂,衣着也很讲究,但店伙计这样身份的人既然能叫她“姐姐”,可见身份肯定高贵不了。云仪好奇的看了几眼,一时之间竟然猜不到这青衣少女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
缦缨微微笑了笑,笑容温柔明净,“客人都请走了么?”店伙计为难的向于雅猛等人看了看,“还有几位小姑娘,年龄太小了,百般劝说也是一动不动。缦缨姐姐,我再去劝劝她们。”缦缨往云仪、于雅猛等人这边看了看,含笑道:“这几位小姑娘若不想走,留下也无不可。”店伙计听了她的话,如释重负,笑开了花。
“不是说要打烊了么?为什么我们留下不走也行呢?”云佼不屑。
“惹不起咱们呗。”沈景蕙顺口说道。
于雅猛、张英黎等人都得意的笑了。
云仪却觉得很不对劲,心中警觉,“为什么别人都要赶走,我们留下来却是可以的?”
门口来了几匹马,还有几辆车,这些马全是难得少见的良驹,极其神骏,就连拉车的马也是不俗,全身黑毛,膘肥体壮。骑马的是几位少年人,华服锦衫,气度不凡,云仪认得其中一人是毛老将军的孙子毛成务,心中一阵松快,“毛老将军德高望重,子孙都很出色。有毛家子弟在,定然无事。”
毛成务飞身下马,和另外几个少年说着话,声音甚是爽朗。那几辆车中却先是下来侍女,然后是几位年方七八岁的小姑娘。毛成务笑着扬手,“妹妹!”和他同行的几位少年也笑道:“妹妹。”看来他们是某位小姑娘的哥哥了。
那几位小姑娘由侍女和她们的哥哥们陪着,说说笑笑的冲书铺子走过来。
她们年龄相近,个头也差不多,笑容明媚灿烂。
云仪呆了呆。
“六妹妹,来看个书竟会遇到六妹妹……”
云佼、于雅猛、张英黎等人也听到声音,不由自主的同时凝视门口。
云倾、何青黛、韩菘蓝、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七人走在中间,侍女和几位少年分侍左右,一起进了书铺。
毛成务笑道:“你们架子够大的啊,书铺为了你们特地清场,把无关人等全赶走了。”
云倾、毛莨等人洋洋得意,“那是自然。桂园七姐妹嘛,我们一向是很神气的。这家书铺的老板硬要巴结我们,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嘻嘻。”
云倾、毛莨等人笑得开怀,于雅猛等人却黑了脸。
书铺老板为了她们特地清了场,连生意也不做了啊。
“人不大,架子不小!”于雅猛哼了一声。
“就是,架子不小。”张英黎也不悦的道。
云湍断了腿,中途折返,程氏心痛得不知哭了多少回,每每在房中抱怨,“云家养大了云三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用得上云三郎的时候他却做了缩头乌龟,不肯替云家出力,真真是最没良心的。”云佼听得多了,自然对云三爷一家不满,看到云倾哪里有好脸色?单单看到云倾她已经黑了脸,又知道书铺老板为了云倾等人提早打烊,只接待云倾、毛莨这一拨人,脸色更加难看。
“哪里清场了?我们不是还在么?吹牛皮也不打打草稿。”云佼没好气的道。
云倾、毛莨等人这才看到店里还有人,毛莨惊讶的道:“为什么还有无关人等在啊?”缦缨忙上前曲曲膝,恭谨的道:“是婢子的错。家主人确实吩咐过要清场的,婢子见到云四姑娘和云五姑娘在,想着是云六姑娘的两位姐姐,都是自己人,便请两位云姑娘和她们的朋友留下来了。婢子处事不当,婢子罪该万死。”说着便要跪下,毛莨抬手止住她,“不必了。既是阿稚的两位姐姐,留下无妨。”
云仪这才知道缦缨竟然只是个丫头,不禁暗暗心惊,“谁家使得起这样的丫头?她身上穿的是宫花锦,头上戴的是珍珠钗,这个倒也罢了,横竖许多富贵人家也这么娇惯丫头。但她这气度,这行事,这谈吐,乍一看上去便像位官家小姐,不是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啊。”
云佼却是羞恼得小脸通红,想要发脾气,却咬咬嘴唇,无话可说。
于雅猛、张英黎等人家世出众,一向被人吹捧惯了,今天偶尔逛个书铺子却遇到了云倾、毛莨这一拨人,年纪和她们差不多,排场比她们还大,都不服气,脸拉得长长的。
缦缨陪过不是,忙命店伙计们都退下了,换上了几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服侍。这几个丫头抬进来几张小桌子小椅子,桌子上摆了茶点,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放上靠枕、软椅等物,桌子上和地毯上都放着许多小画册。缦缨温柔的笑道:“招待不周,怠慢了,几位请随意。”云倾和何青黛、韩菘蓝等人或是坐椅子,或是盘腿坐在地毯上,拿起小画册随意翻看。
陪着她们过来的除了毛莨的哥哥毛成务之外,还有冯氏姐妹的哥哥冯书琛、冯书勤、冯书凯,四人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瞧着毛莨、冯慧中、冯莹中等人一边看小画册一边玩耍的情形,都觉好笑,“小丫头们真会玩啊。”
冯书凯只有十二岁,玩心也大得很,笑道:“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倒也有意思。妹妹爱这样,改天咱们把家里的小书房改成这样,让她和小姐妹在家里自在玩耍便是。”
毛成务却摇头道:“别,还是来书铺吧。她们七个人凑到一起,鬼主意多着呢。今天喜欢这个,明天不定又爱上别的什么了呢。”四人都是一笑。
冯书琛虽是侯府子弟,却是一脸的书卷气,微笑道:“几个小姐妹今天真是开心的很。”
冯莹中耳朵极好,闻言抬起头,嫌弃的揪揪鼻子,“说过很多次啦,桂园七姐妹,你总是记不住。”
冯书琛忍俊不禁,“是,桂园七姐妹,这次大哥一定记住,一定记住。”
冯莹中嘻嘻一笑,伸手拉云倾,“阿稚你看,这幅画画得多好看呀。”
云倾伸过脑袋和她一起看,啧啧称赞,“这小鱼画得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莹莹,我喜欢这个小白猪……”
冯莹中颠儿颠儿的,“我也喜欢这个小白猪,真可爱呀。”
“小白猪,可爱……”毛成务和冯书琛三兄弟听了都有点晕,“猪有什么可爱的?”
于雅猛本来看着个小画册看得津津有味,爱不释手,这时却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张英黎、沈景蕙、沈景兰和云佼也没情没绪的。
人比人,气死人。桂园七姐妹来逛个书铺要先清场,来了之后换上漂亮的侍女精心服侍,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几个哥哥专程陪同,她们如何能比?况且那名叫缦缨的婢女说了,之所以别的客人都请走了,单单留下她们,也只是因为云仪和云佼在,看在云倾的面上才没有强行让她们离开。
于雅猛把小画册扔到桌子上,“不看了,走!”
张英黎和沈景蕙、沈景兰姐妹也早有此意,道:“这家书铺没什么意思,走吧。”
她们都要走,云仪和云佼便也没多留。
这几个人再加上各自的侍女也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于雅猛走在最前头,昂首挺胸的走了。
云仪脚步缓了缓,落到了最后。
“六妹妹。”她柔声叫云倾,“虽然你和三叔三婶搬出去住了,咱们还是一家人。你们要经常回锦绣里看看啊。”
云倾似笑非笑,“你确定?出使高丽的最终是令尊这位云家长子,而不是我爹爹,你确定锦绣里还欢迎我们?”
云仪一时语塞。
她还是有这份度量的,但王夫人和杜氏想到漂泊在外的云大爷,不知把云三爷骂了多少声。就算程氏也是恨意满满,“养云三郎有什么用?公公婆婆白做好人,白把他这侄子养大了!”若是云倾一家人去了锦绣里,王夫人、杜氏、程氏肯给好脸色才怪。
云倾笑了笑,继续看她的小画册。
她坐在一块玫瑰粉的地毯上,漂亮的地毯颜色映衬得她越发娇嫩,一看就是受宠爱的、美满的。
云仪眼神暗了暗,转过了身。
一位形容昳丽的少年进了书铺,和云仪走了个面对面。
云仪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那少年却视云仪于无物,飘然进屋。
于雅猛、张英黎等人本是远远走在云仪前头的,这时却全都停下了脚步,望着那少年的背影窃窃私语,“这是谁啊?”“不是说清场么?为什么他能进去?”
云佼迷惘的道:“我好像见过这人似的,但他是谁,我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于雅猛本不就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今天又一直受挫,更是没好气,冷笑道:“你真的见过他么?这般俊俏的少年我在京城从未见过,你倒是见多识广。”
沈景蕙抿嘴笑,“阿佼你若真的认识,快说说他是谁。”云佼脸一红,“似乎见过,可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起来。”
门口有店伙计守着,张英黎灵机一动,跑过去询问,“为什么方才那位公子能进去?”
店伙计笑道:“这家店便是他的,他如何进不去?”
张英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店主人。”觉得很有些可惜,“这么个人物,竟是个开书铺的。”
店伙计扑哧一声笑了,“他是什么人物,开书铺不过是为了好玩而已。”
张英黎眼眸中闪过惊喜之色,“为了好玩么?这样才对了。”那般俊秀出尘的人物怎能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呢,也太不搭配了。
张英黎回来把方才问到的话一说,于雅猛、云佼等人便热烈的议论起来,“也不知他到底会是什么人?有趣有趣。”
云仪却是目光直愣愣的,脚步飘忽,直接上了云家的马车。
车外几位小姑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云仪木木的坐着,两行清泪悄然流下。
药童阿晟,虽然他衣着华贵,和从前的一袭布衣天差地远,云仪依旧认出了他是药童阿晟,也就是燕王的四儿子陆晟。
“陆晟,这家书铺是他开的。”云仪心底的哀伤浓得化不开,抑郁之至,“他自然不会真的要经营什么书铺。大白天的清了场,就等着云倾和她的小姐妹过来玩耍……前世我在大雪纷飞之时簌簌发抖苦苦等候的那个人,今世不知为何竟和云倾认识了,守在云倾身边……”
云仪浑身发冷,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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