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拉开门,从客厅传来的声浪就在我们的脸上炸开了花。那里似乎比刚才更闹腾了,好像刚才闹得还不够似的。从这股闹腾劲儿判断,酒又过了两巡。韦德到处跟人打招呼,那些人见到他似乎也都乐呵呵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见到了扛着定制冰镐的“匹兹堡菲尔”
,他们也会乐呵呵的。生活不过是一场大型歌舞杂耍秀。
在去吧台的路上,我们和洛林大夫两口子打了个照面。大夫起身上前,直面韦德。他的脸上满是憎恶,神色近乎病态。
“很高兴见到你,大夫,”韦德和和气气地说。“嗨,琳达。这阵子你躲哪儿去啦?不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愚蠢。我——”
“韦德先生,”洛林的嗓音有些发颤,“我有句话要跟你说。一句非常简单,但我希望能够一锤定音的话。离我太太远点儿。”
韦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大夫,你累了。你也没喝酒。我来给你弄一杯吧。”
“我不喝酒,韦德先生。这你清楚得很。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而我也已经表述了这个目的。”
“好吧,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韦德说道,声音依然很和气。“既然你是我家里的客人,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想说一句:我觉得你有一点点不对劲。”
周围人群的说话声立刻小了下来。这些姑娘小伙儿的耳朵尖着呐。一场大制作的好戏。洛林大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捋直了,捏住指尖那头,然后狠狠地抽在了韦德的脸上。
韦德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带上手枪和咖啡,黎明时分见?”
他平静地问道。
我看着琳达·洛林。怒火将她的脸烧得通红。她缓缓起身,面对大夫。
“上帝啊,你的戏演得太过头了,亲爱的。别再扮演傻瓜了,好吗,亲爱的?还是说,你宁肯继续在这里晃悠,直到有人抽你一耳光?”
洛林忽地转过身去,举起了手套。韦德上前一步,挡在他跟前。“别激动,大夫。我们这儿都只在私下里打老婆。”
“如果你说的是你自己,那我早已有所耳闻,”洛林冷笑道。“我可不需要你来给我上礼貌课。”
“我只接受有前途的学生,”韦德说。“你那么急着要走,真遗憾。”他提高了嗓门儿。“坎迪!这位洛林大夫现在就走!”说完他忽地转身面向洛林。“你大概不懂西班牙语,大夫。那句话的意思是:门在那边,慢走不送。”他伸手一指。
洛林一动不动地瞪着他。“我警告过你了,韦德先生,”他冷冷地说。“不少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我的话。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二遍了。”
“千万不要,”韦德粗鲁地说。“如果你非要不可,那至少选择在某个中立区发你的警告吧。那样我能多一点采取行动的自由。对不起,琳达。但你毕竟嫁给了他。”他轻轻地揉搓着面颊上被手套结结实实抽中的地方。琳达·洛林在苦笑。她耸了耸肩。
“我们走,”洛林说。“来吧,琳达。”
她又坐了下来,伸手拿起酒杯。她瞥了丈夫一眼,眼神中满是沉默的鄙视。“你走,”她说。“你还有好几个病人要拜访,不记得了吗?”
“你跟我一起走,”他怒不可遏地说。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捏住她的胳膊。韦德抓住他的肩膀,拽得他在原地打了个转。
“放松,大夫。有得必有失嘛。”
“你给我把手拿开!”
“没问题,你放松就好,”韦德说。“我有一个好主意,大夫。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位好大夫看看呢?”
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洛林身体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跃起的野兽。韦德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潇洒地转过身去走开了。这下,洛林大夫可就下不来台了。如果他追着韦德不放,那他一定会显得比现在的模样还要傻。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而他也正是这样做的。他毅然决然地快步穿过房间,两眼直视正前方,径直来到门口,坎迪正为他把着门。他跨了出去。坎迪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回到吧台后面。我走过去,问他要了杯苏格兰威士忌。我没看到韦德的去向。他凭空消失了。我也没有看到艾琳。我转过身去,背对房间,任凭那锅热油在那里咝咝作响,只管喝我的威士忌。
一个发色暗褐,前额上箍着一条饰带的小个子姑娘突然从我身边冒了出来,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搁,打了个嗝儿。坎迪点点头,又给她调了一杯酒。
小个子姑娘转向我。“你对共产主义有兴趣吗?”她问我。她眼神恍惚,一条红舌在唇间游走,仿佛是在搜寻一粒巧克力屑。“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关注共产主义,”她继续说道。“可每次你找这里的那些个男人问话,他们都只想拿爪子摸你。”
我点点头,目光越过手里的杯子,落在她的朝天鼻和被太阳晒得开裂的皮肤上。
“不过,只要他们的功夫好,我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她告诉我,一边伸手去拿那杯刚调制的酒。她一气喝了半杯,嘴张得磨牙都露了出来。
“别对我抱希望,”我说。
“你叫什么?”
“马洛。”
“有e还是没e?”
“有e。”
“啊,马洛,”她吟道。“一个哀伤又美丽的名字。”她放下眼看就要见底的酒杯,然后闭上眼,仰起头,伸开双臂,差点没打中我的眼睛。她用饱含深情的语调朗诵道:
“难道就是这张面庞,召出了千艘战船,焚毁了伊利昂的无顶塔?甜美的海伦,用一个吻令我不朽。”
她睁开眼睛,抓起酒杯,朝我眨眨眼。“这段写得挺不错啊,老兄。最近又有什么诗作吗?”
“最近写得不多了。”
“你可以吻我,要是你愿意的话,”她忸怩地说。
一个穿山东绸背心和开领衬衫的伙计从她身后走了上来,越过她的头顶朝我咧嘴一笑。他留着一头红色的短发,一张脸活像瘪成一团的肺。我没见过比他更丑的人了。他拍了拍那个小不点姑娘的头顶。
“来吧,小猫咪。该回家了。”
她冷不丁地朝他抛去一通怒气冲冲的责骂。“你是说,你又要给该死的球根秋海棠花浇水了?”她吼道。
“喂,听着,小猫咪——”
“把你的手拿开,你这个该死的强奸犯,”她尖叫起来,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水全泼在了他脸上——剩下的也并不多,不过一茶匙外加两块冰。
“上帝啊,宝贝儿,我是你丈夫,”他也冲她吼道,一面抓起一块手帕擦脸。“明白吗?你丈夫。”
她剧烈地抽泣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我迈步绕过他们,离开了那里。所有的鸡尾酒会都一个样,甚至连对话都一样。
韦德的大房子这时开始像漏水一样将客人们释放进傍晚的空气中。人声渐息,汽车发动,告别声像皮球一样弹来弹去。我走到落地窗边,抬腿迈了出去,来到窗外铺着石板的露台上。地面呈缓坡向湖面倾斜,湖水平静得就像一只睡着的猫咪。湖边有一段短短的木制突码头,一条小划艇用一根白色的缆绳系在码头上。靠近对岸的水面上——说是对岸,其实也近在眼前——一只黑水鸡正在划出慵懒的弧线,就像在溜冰。水面几乎都没有因此泛起涟漪。
我在一张铝制躺椅上伸直身子躺下,点了只烟斗,静静地抽着烟,寻思着自己究竟来这儿做什么。罗杰·韦德似乎挺能自控的,只要他想自控。他面对洛林时表现得挺好。如果刚才他照着洛林的小尖下巴来上一拳头,我是一点儿也不会吃惊的。按规矩来讲,他真要那样做的话当然是失礼的,但洛林失礼失得简直就没谱了。
如果这年头规矩还有任何意义的话,那你无论如何都不该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威胁一个男人,再拿手套抽他的脸,与此同时你的妻子就站在你身边,而你就差没直说她在脚踩两只船了。考虑到他前一阵子刚刚狠灌了一通烈酒,整个人还摇摇晃晃的,韦德的表现真不赖。岂止是不赖。当然,我没看见过他醉酒的样子。我不知道他醉酒的时候是什么嘴脸。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当真是个酒鬼。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着呢。一个偶尔喝高的男人依然和清醒时的他是同一个人。一个酒鬼,一个真正的酒鬼,则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你根本无法对他作出任何预测,除了一点:他肯定会变成一个你以前从未见过的人。
轻盈的脚步声在我背后响起,艾琳·韦德穿过露台来到我身边,挨着一张躺椅的边沿坐下。“刚才有何感想?”她轻声问道。
“关于那位手套没戴牢的先生吗?”
“哦,不是的,”她皱皱眉,旋即哈哈大笑。“我讨厌看别人上演如此夸张的情节剧。这倒不是说他不是位好大夫。可他当着悠谷里半数男人的面演了那出戏。琳达·洛林可不是什么荡妇。她模样不像,谈吐不像,举止也不像。我不明白洛林大夫怎么会表现得好像她是荡妇似的。”
“说不定他是个戒了酒的酒鬼,”我说。“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变成了清教徒。”
“有可能,”她应道,目光投向湖面。“这地方很宁静。你大概会以为作家在这里再开心不过了——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地方能让作家开心的话。”她别过头来看着我。“这么说,你就是不愿意答应罗杰的请求了。”
“那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韦德太太。我什么也做不了。这话我以前就说过了。我没法确定能够在必要的关头在场。事实上,我只有每时每刻都在场才行。而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没有别的事情也办不到。比如说,假设他突然发狂,那事发就只在一瞬间。而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到任何他会发狂的迹象。在我看来,他似乎很靠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他能写完这本书,我想事情就会往好里发展的。”
“这我可帮不上忙。”
她抬起头,把手搭在身边那张躺椅的边沿上,身体微微向前靠了靠。“只要他觉得你行,你就行。这就是事情的关键所在。莫非你不情愿在我们家做一位领着薪水的客人?”
“他需要一位精神科大夫,韦德太太。如果你认识一位不是骗子的精神科大夫的话。”
她看上去吃了一惊。“精神科大夫?为什么?”
我把烟斗里的烟灰磕了出来,手拿烟斗坐着,等它凉了再收起来。
“你真要听一个外行的看法,那我就说啦。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里埋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他无法破解的秘密。那也许是关于他自己的一个阴暗的秘密,也许是关于别人的。他觉得正是这件事让他酗酒,因为他破解不了这个秘密。他也许觉得,不论发生过什么事,那都是在他醉酒的时候发生的,所以他也应该能够在醉鬼们的去处搞明白这件事——真正的醉鬼,就像他那种喝法。这就需要一个精神科大夫来帮他了。这猜测听上去还算靠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纯粹是因为想酗酒而酗酒了,或者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而那个所谓的秘密就只是他的借口。他没法继续写他那本书了,或者至少是没法完成——因为他酗酒。换句话说,这里头的假设是,他写不完这本书是因为他把自己喝晕了。而这句话也可以反着说。”
“哦,不是这样的,”她说道。“不。罗杰很有才华。我完全确信,他的巅峰之作尚未问世。”
“我跟你说了,这只是一个外行的看法。那天早上你跟我说过,他可能已经不爱自己的妻子了。这又是一句可以反着说的话。”
她朝房子那边投去一瞥,然后转过身来,背对房子。我也朝同样的方向望了一眼。韦德正站在门后面,看着门外的我们。接着他在我的注视下走到吧台后面,伸手拿了一瓶酒。
“试图插手干预是没有用处的,”她语速很快地说。“我从不这样做。从不。我想你说得对,马洛先生。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等着他自己从酒瘾中走出来。”
烟斗凉了,我把它收了起来。“既然我们现在就是在黑暗中瞎摸,那为什么不把那句话反过来说说看呢?”
“我爱我丈夫,”她简简单单地说。“也许不是小姑娘的那种爱法。但我爱他。一个女人只能做一回小姑娘。那时我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在战争中死去了。奇怪得很,他名字的首字母跟你的一样。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有时我不敢相信他真的死了。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可许多人都有同样的遭遇。”
她用探寻的目光看了我好长一会儿。“有时——当然了,这种情况并不多——我走进一家安静的鸡尾酒廊,或是夜深人静时一家高档旅馆的大堂,或是清晨抑或深夜时分在一条邮轮的甲板上漫步,我觉得自己或许会看到他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等着我。”她顿了一下,垂下目光。“这很傻。我为此感到羞愧。我们那时爱得很深——那种狂野神秘、不可思议的爱,一生当中只有一次。”
她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半是出神,半是清醒,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我回头望向那栋房子。韦德刚好站在那扇敞开的落地窗里面,一只手里托着一只酒杯。我又转过头来,看着艾琳。对她而言,我已经从那里消失了。我起身进了屋。韦德端着酒站在那儿,那杯酒看上去非常沉。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对劲。
“你跟我太太厮混得怎么样,马洛?”说这话时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没勾引她,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的话。”
“这恰恰是我想说的。那天晚上你吻到了她。你大概自以为是个泡妞高手呢,可你这是在浪费时间,伙计。哪怕你道行够的话也没戏——何况你不够。”
我想要从他身边绕开,可他用坚实的肩膀挡住了我的去路。“别急着走,老伙计。我们想要你待在这儿。我们家鲜有私家侦探出没。”
“而我恰是多余的那个,”我说。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挑衅地向我使了个眼色。
“你应该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来增强抵抗力,”我告诉他。“全是空话,是吧?”
“行啦,教练。你可真会培养人格啊,是不是?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试图教育一个酒鬼是在做无用功。酒鬼是不堪教育的,我的朋友。他们只会崩溃。这一过程的一部分还挺有乐趣的。”他又从酒杯里喝了一口,几乎把它喝干了。“而另一部分可就糟糕透顶了。不过,援引好大夫洛林的一句闪亮的名言:离我老婆远点——顺便说一句,洛林真是个提着小黑包
的混蛋中的混蛋。是的,你肯定会扑向她。他们全都这样。你想和她睡觉。他们全都想。你想分享她的梦,嗅一嗅她那朵记忆的玫瑰。也许我也想。可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可分享的,老弟——没有,没有,没有。你只是孤身一人在黑暗里摸索。”
他喝完了杯中酒,将杯子倒过来拿在手里。
“就像这杯子一样空洞,马洛。那里空无一物。我最清楚不过了。”
他把酒杯搁在吧台的桌沿上,步伐僵硬地走到楼梯边。他往上爬了几步,手扶着护栏,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身子倚靠在上面。他低头看着我,苦涩地咧嘴一笑。
“原谅我这句毫无新意的嘲讽,马洛。你是个好人。我可不想让你遭遇任何不幸。”
“什么样的不幸?”
“也许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她那摄人魂魄的魔法吧——她的初恋,那个在挪威失踪的家伙。你可不想失踪,对不对,老兄?你是我的专属私家侦探。当我迷失在赛普尔韦达谷的野性壮美之中时,是你找到了我。”他用手掌在抛光的木头扶手上划着圆圈。“你要是也把自己弄丢了的话,就像那个进了英国佬军队的伙计
,那我的心都要碎了。那家伙失踪得是如此彻底,有时我不禁在想,他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过。你会揣测,她是不是凭空创造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来当作玩具?”
“我哪知道?”
他低头看着我。他的两眼之间这时现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他的嘴被苦涩扭曲了。
“谁都不知道。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宝贝儿累了。宝贝儿玩破玩具玩得太久了。宝贝儿要说再见了。”
他沿着楼梯爬了上去。
我站在那里,知道坎迪走了进来,开始收拾吧台,把酒杯放进托盘,检查酒瓶,看看里面还剩下点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或者,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时他开口了:
“先生。还剩一杯好酒。浪费了,可惜。”他举起一只酒瓶。
“你喝了它。”
“感谢,先生,可我不喜欢。一杯啤酒,再多不行。一杯啤酒是我的上限。”
“聪明人。”
“一个家里有一个酒鬼就够了,”他说道,两眼紧盯着我。“我英语说得好,对不?”
“当然了,很好。”
“可我用西班牙语思考。有时我用尖刀思考。老板是我的人。他不需要任何帮助,朋友。我照顾他,明白?”
“你的表现太棒了,小流氓。”
“婊子养的
,”他从两排大白牙的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他举起放满杯子的托盘,甩上肩头,用手掌托住,一副餐厅服务生的派头。
我走到门口,推门出去,一边寻思着“笛子的儿子”这样一种表达方式怎么会在西班牙语中成了一句骂人话。我没有寻思太久。我有太多别的事情要寻思了。韦德家的问题不仅仅是瓶中物。酒只不过是一种经过伪装的反应表现。
当天夜里晚些时候,大概在九点半到十点间的样子,我拨通了韦德家的号码。铃响了八通后,我挂上了电话,可我刚把手从话筒上拿开,电话那头就打了过来。是艾琳·韦德。
“刚才有人打来电话,”她说。“某种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也许就是你。我刚刚准备去淋浴。”
“是我,但不是什么要紧事,韦德太太。我走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点神志不清——我是说罗杰。我想我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些许责任感。”
“他这会儿挺好的,”她说。“已经在床上睡熟了。我猜洛林大夫对他的刺激比他表现出来的要严重。他肯定跟你说了一大通胡言乱语吧。”
“他说他很累,想上床睡觉。在我看来,这话非常明智。”
“如果他只说了这些,那我同意。那好吧,晚安,马洛先生,谢谢你打电话来。”
“我没说他只说了这些。我说的是,他说过这些。”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道:“每个人都时不时地会有些荒唐的想法。别把罗杰的话太当真,马洛先生。毕竟,他拥有高度发达的想象力。这也是件很自然的事。刚刚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他不该那么快就又喝酒的。请您务必忘记他说过的一切。我猜他一定对您十分粗鲁,而且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他对我一点儿也不粗鲁。他的话非常有道理。您的丈夫是一个能够严格审视自我,认清自我的男人。这可是一种不常见的禀赋。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会把一半的精力耗费在呵护一种他们从未拥有过的尊严上。晚安,韦德太太。”
她挂上了电话,我摆好了棋盘。我装了一只烟斗,检阅了兵卒,看看他们有没有留法国胡,纽扣扣没扣紧,然后下了一场戈尔恰科夫和米聂金之间的锦标赛——七十二步,以和局告终,无坚不摧的矛遇上不可撼动的盾的一个完美范例,一场没有铠甲的战斗,一场没有流血的战争,一种对人类智力的纯粹浪费,其繁复精妙是你在广告公司之外的任何地方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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