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阿月!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沈鸿轩冲出口去的全是质问,震惊、厌恶、害怕、担忧,各种繁复的情绪疯狂的向他涌来,让他脸色扭曲狰狞,如恶鬼一般。
只见那喜床上文静坐着的女子,竟然不是洛月汐。虽然她一身红妆,五官精致如画,但她却完全不是洛月汐。
听到沈鸿轩的质问,那女子抬起一双水眸来,大而清亮的眼眸中积蓄着泪水,泪眼朦胧一脸悲戚伤心的道:“夫君在说谁?什么阿月,今日是我和夫君的成亲之日啊!”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和其他女人成亲的。”沈鸿轩断然说道,拒绝的毫不留情。
听到沈鸿轩的话,新娘子欲落不落的泪水终于滑落眼眶,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着,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蜿蜒出了一道泪痕:“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我们是陛下亲自指婚的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和他成亲的人不是洛月汐,而是一个面容陌生从未见过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是到洛府迎的亲,为什么接回来的新娘子却不是阿月?
沈鸿轩陷入到执妄和迷途当中,他连连后退几步,口中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和其他人成亲。”
他陡然抢上前去,双手如钳般抓住新娘子瘦削柔弱的双肩,力道大到她痛呼出声:“相公,放开我,我疼……”
“新郎官放下新娘子啊……”新房内侍候着的嬷嬷和丫鬟们都冲了上来,试图要把沈昭和新娘子分开,不让他继续为难新娘子。
沈昭却无视了她们,只抓着新娘子问:“说啊,阿月在哪里,你到底是谁?我明明是从洛府迎你回来的,你怎么会不是阿月?”
“妾身确实是洛府小姐,我名唤什么,你不记得吗?什么阿月,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被沈昭捏住肩膀的新娘子眼泪从娇美的面容滑落,既不解又痛苦的看着他。
她脸上的妆容被眼泪冲花,但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添娇美,但这样美丽的一面在沈昭看来,却与白骨骷髅无异。
松开握住新娘子的手,沈昭干脆转头离开新房,既然问她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他就去问洛文彬、洛夫人,一直到问出阿月的下落为止!
“少爷?”
“您怎么出来了?”
因为掀盖头之后的交杯酒等礼仪都还没进行,外表捧着托盘,其上或是放着美酒,或是夹生馍馍的下人们看着沈昭如风一般的从新房卷了出来,皆是惊讶不解。
沈昭却浑然当这些人不存在,径直越过这些人往沈府前院而去,那里喜宴还未散,还有许多上门贺喜的客人犹在,正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时候。
洛文彬正与沈山对饮,此时他儒雅的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朝沈山举杯:“来来来,再陪我喝一杯。”
沈山额角抽抽,他杯里是一满杯的醇酒,洛文彬酒杯里却是空的,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要不是看在老洛膝下独女今儿个嫁给自己儿子,他才不奉陪!
沈昭正是此时如同一道风卷了出来,冲到了洛文彬身前,在他父亲沈山惊恐的目光中,沈昭额角青筋暴起,质问道:“阿月呢?”
并未饮酒依旧清醒的洛文彬脸陡然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此时你不是该在新房?莫非你将吾儿一人留在了新房之中?”
“这不重要!”沈昭又烦躁又不耐的回答,他黝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洛文彬看,“我问你,阿月呢?洛月汐,她在哪里?”
在沈昭提及洛月汐之前,洛文彬是一脸怒色,显然对于沈昭弃新娘子于不顾的事情十分愤怒,但等沈昭提及洛月汐,他的神色陡然变得惊骇起来。
眼底掠过一缕痛色,洛文彬右手背到身后,面沉如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向我质问什么!”
“我没资格?”沈昭冷笑了一声,“我求陛下赐婚的对象是我和阿月,不是里面那个我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的人!”
“阿月到底在哪里?不——这里是现实还是幻境?是我的幻想还是切实存在?”沈昭双眼迷茫,陡然退后了几步避开洛文彬和沈山。
他没有继续留在沈府贴满了喜字挂满了喜绸的大堂,而是慌不择路的直接推开众人离开了沈家,出了沈府。
此时还是正午之时,阳光灼烈温暖,光华明媚,但沈昭在阳光照耀之下却只觉得心中寒凉,只觉得身无依处。
凭着心口的一口气,沈昭朝着燕京城中摘星楼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这一次他心中隐隐的恐惧和担忧并未成真,摘星楼还好好的屹立在这里。
楼下有不少洛文彬安排的人看守,不允许闲杂人等轻易上楼,但是显然这些人拦不住沈昭,他很顺利的翻了过去爬上了最高的一层。
最上面一层是洛文彬夫妇为洛月汐悬挂长明灯的地方,沈昭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脚步沉重的缓缓走了进去。
在楼阁之中,长明灯依旧亮着,氤氲的烟气缭绕,一股淡淡的禅意弥漫开来。
沈昭看着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改变的长明灯和摘星楼,心头涌动着不知道是希冀还是其他的什么感情。
他迈步走了过去,却登时脚步一顿,站在长明灯前目光骇然惊恐。
因为他发现,刚刚他觉得此处并无异样是因为他不过是粗粗打量,如今他走近了仔细查看,自然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摘星楼最上层——竟然悬挂着两架长明灯。
仿佛明悟了什么,沈昭缓缓上前,果然这两架长明灯上,一架写的是洛月汐的名字,一架写的却是一个沈昭陌生,从未见过的名字——也姓洛。
目光缓缓落到那盏长明灯上,沈昭的视线缓缓凝固,其上确实写的是洛月汐的名字,但是后面却还跟着一行小字。
那是洛月汐夭折的日期。
在这个“世界”里,洛月汐只活了五年就夭折了。
沈昭怔怔的看着这盏在微风中缓缓摇摆的长明灯,突然前俯后仰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完全确定,终于完全明悟,这些都只是幻境而已,是他踏上天际山后心头产生的妄念和迷途。
这些全都是虚假的。
他从来都知道,什么于他而言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轰!
随着剑气被激发开来轰然斩向四周,沈昭周围的场景画面,就好像是斑驳的水墨画般,一点点的剥落着落了下来。
天生剑体深藏于身体内的剑气激发开来,剑气冲霄而起,顿时就将幻境刺破开来。
这股力量太过惊人,不仅仅是将沈昭自己的幻境突破了,在气息牵引之下,整个布置在天际山上的幻境全都被打碎,所有参与历练的修士也不由自主的从幻境中醒了过来。
初初醒来时,沈昭眼神还稍稍有些迷茫和混沌,直到他眼神对视上洛月汐一如既往平静淡薄的眼神,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笃定来,勾起唇角缓缓的笑了。
是了,这才是真实。
之后的事情沈昭并不太想记得。法会落幕后,他拜入了剑宗,洛月汐却入了丹宗。
说实话,对于洛月汐这个选择,沈昭是很不明白的,他不明白洛月汐为什么会选丹宗。但他却知道,无论如何,他没办法扭过洛月汐做下的决定。
在拜入剑宗门下之后,长华真人便直接收了他为徒弟。长华真人修真岁月在元婴修士中并不算长,年轻时也是修真界名声极大的少年英才,只是成就元婴后,少有出世,不被低阶修士所知而已。
但长华真人在剑宗的地位却极为特殊,因为他是剑宗元婴长老中最有可能冲击化神,甚至是大乘飞升的修士。
作为长华真人座下的首席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沈昭自然受到了剑宗上下的瞩目,更不必说他还身负天生剑体这样的无上法体,自然更加受到关注。
而他入门后,也不辜负众人的期待,修为一日千里,剑意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变得更加纯粹凝练起来。
只是在修炼之中,不管多忙,沈昭也会想尽办法的去关注丹宗的消息,寄希望于能够知道有关于洛月汐的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可惜丹宗弟子虽然不多,但是少有事迹流出,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在百草峰学习好几年。
一晃眼时间也就过去了,等沈昭出了宗门历练时,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和丹宗同在西州的祁连山脉。
那个时候他并未想过会碰到洛月汐,只是想着,至少……离得近那么一点点。
当许多年过去,沈昭犹还记得当年的感觉。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也不必患得患失,因为——
偏头看去,洛月汐正低头打量摊位上的一件古旧的法器,半是疑惑半是不信的问道:“这是古宝?”你仿佛在逗我呢!
沈昭看着她,眼中就忍不住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幸福是什么呢,大概是——她就在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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