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一边吸烟一边在跟小酒馆里的女老板兴高采烈的讲着笑话。王向东的笑话基本上都属于比较低俗的一类,算是荤段子里面比较缺少想象力的那种。因为一直在笑,女老板的两爿胖嘴巴红通通颤悠悠的,瞧上去如同是两块悬在脸上的肉皮冻儿。显然,老板娘跟王向东之间已然不是头一回的交情了。虽说王向东事先没跟李东雷讲有什么事儿,但猫腰一步跨进小酒馆里的李东雷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王向东这货一定是又有什么不好办的事儿想要他帮忙了。
王向东找李东雷帮忙一般是不请吃饭的,因为完全用不着。即使李东雷给王向东搬了一千块蜂窝煤,也就是塞给李东雷几盒“石林”、“阿诗玛”了事,到了请客吃饭的程度,说明这事儿的非同小可。
李东雷跟王向东是高中同学。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学生上学讲究择校,那时候上高中还分“片儿”。李东雷的爹在锅炉厂里面烧锅炉,而王向东的爹则是市工商局的党委副书记。据说两家似乎还沾了那么一点点的远亲,论辈分,王向东是该很响亮地叫李东雷一声舅的,或者是表舅。反正李东雷应当算是王向东的一个长辈儿,可王向东不仅从来不喊李东雷舅抑或表舅,反倒是李东雷更像是王向东的一个晚辈儿。平日里只有王向东呵斥李东雷的份儿,从来就没有李东雷还嘴的道理。在班里,长得人高马大的李东雷也总像是个跟屁虫般地跟在瘦小枯干的王向东的屁股后面,王向东往东他不往西,王向东打狗他不赶鸡。至于替王向东值日,跟着王向东欺负低年级的同学,帮王向东给女生递“纸条子”之类的活计,李东雷都义不容辞且任劳任怨地担当起来,仿佛这从来就是他分内的事情。为这,李东雷有一次还挨了某女生的一记耳光。该女生指着李东雷的鼻子骂道:“李东雷,瞧你这点儿出息,就差趴地上汪汪叫几声了,小心早晚变了王向东的一条狗。”最绝的是有一回,王向东在课堂上用铁丝做成的钩子隔着的确良衬衫把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女同学的胸罩挂钩给鼓弄开了,那个女同学立马就哇的一声哭响了。老师让王向东滚出去,李东雷也马上举起手站起来说王向东滚出去了,我也得滚出去,我得陪着他一起滚出去,把老师当时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有人说李东雷有点儿傻,但他的学习成绩还是不坏的,要不是他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李东雷不会不去考大学,李东雷更不会高中一毕业就顶替他父亲进工厂烧锅炉,所以谁也搞不清李东雷是真傻还是假傻,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小子有点儿怪。
李东雷想得没错,那天王向东就是有事儿要找他帮忙。
李东雷从一跨进小酒馆的门开始,脑子里就清楚了。自打离开学校以后,王向东已经很少找李东雷给他帮忙了,顶多也就是冬天买个大白菜跟蜂窝煤什么的。
王向东家住在市中心的高档社区,有暖气,有中央空调,冬天用不着蜂窝煤也很少吃寻常百姓家里才会天天吃的大白菜。但王向东不愿意和父母一起住,他一个人从家里搬到了单位里的单身宿舍,没有暖气,所以李东雷帮他搬过蜂窝煤,也买过大白菜。至于其他的忙,他李东雷说实在话也根本就帮不上什么。
十一年前的王向东还没有当官,肚子也还没有后来那样的气势磅礴。瘦小枯干的他还在一个大机关里做一个要么喝茶无所事事要么看报发发牢骚要么喝完酒就胡说八道且趁机吃几口女服务员豆腐的小干部,缩头缩脑的模样瞧上去特像上世纪50年代咱们国家拍摄的电影里面的国民党特务,老觉着活着没劲儿,唯一能让王向东提神儿的事情就是交女朋友。不断的见面然后再不断的吹掉。这里面的责任多半在他。那些年不比现如今,不管是真假吧,姑娘们至少表面上普遍都还把贞节那玩意看得比较重要,王向东本来长得就没几分好人样儿,见了人家姑娘不到半个钟头就开始动手动脚,人家不恼他才怪。
那时候李东雷也还在锅炉厂里面烧锅炉,每往锅炉里续一锨煤,他的嘴里就会恶狠狠地骂上一句“去你妈*的”。李东雷不喜欢他的工作,他当然不喜欢烧锅炉。多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得人高马大且称得上相貌堂堂的李东雷一直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娶到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的女人。李东雷烧锅炉是因为他爹烧了一辈子的锅炉,就这么个倒霉工作,还是他爹给锅炉厂领导送礼外加磕头作揖才算得来的,也属来之不易吧。
李东雷当然不愿意在工厂里烧一辈子锅炉。可他也没别的办法,他就像是一条不甘心在池塘里扑腾的鱼,想跳到大江大河里去,可总得有人过来帮他一把才成。
那天的酒喝的有一点儿高,话说的也有一点儿乱。李东雷到后来要吐,却是费了半天气力也吐不出来,在那里一边用手托着脖腔一边干呕着,让人瞅着替他难受。
王向东这厢却沉稳,虽说也喝了个大红脸,却是清醒。他把几条香烟放进一个尼龙绸布做的布包里,然后硬塞进了李东雷的怀中。
王向东说:“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就是你把那个王八蛋给我痛打一顿,当着金美林的面儿给我把他痛打一顿,让那小子求饶,看他还牛*不牛*了,我都打听明白了,那个王八蛋是个孬种,绝不是你李东雷的对手。”
李东雷见过金美林两次,属于中远距离瞭望的那种。所以,他认得她,她却不认得他。在李东雷的印象里,那是个爱跟男人动手动脚、从里往外都透着不安分的小娘们儿,应该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他说:“向东,为一个女人,你至于嘛。”
王向东说:“至于不至于的你甭管,反正你给我去打就是了。”
李东雷说:“打人,这事儿平白无故的,怎么下得了手。”
王向东说:“东雷,就算哥哥我求你了,这事儿你要是给我办成了,你的工作包在我身上了。”
李东雷说:“真事儿?”
王向东说:“真事儿,其实你的事儿我早就跟我家老爷子念叨过好几次了。”
李东雷说:“我总不能跑到大街上无缘无故去打一个人吧。”
王向东说:“这我都给你想好了,他们家就住在东湖附近,那小子每天跟金美林吃了晚饭要到离他们家不远的东湖边上去散步。那一带你也了解,偏僻,湖的四周都是树林子,平常没人往那边去,你过去跟他找个茬儿还不容易,只要他敢还嘴,你撒开了打就是了。”
李东雷说:“人家都成家了,你还这么没完没散的,犯得着嘛!”
王向东说:“我就他娘的跟他没完没散了,要不是他这个王八蛋出来横插一杠子,金美林那个小娘们儿能把我甩了?你也不是不清楚,我见了那么多女人,最喜欢的就数这个金美林。”
李东雷想说金美林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这是啥眼光嘛,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合了一口唾沫咽了回去。
王向东说:“我都观察好些日子了,他们俩每天都挺有规律的,连拉手的姿势都没变过,瞧着就让人恶心。你就把那小子当着美林的面给我暴揍一顿,只要让美林知道她瞧上的男人有多怂包就成了。”
李东雷说:“那我的工作,可就靠你了。”
王向东说:“包我身上了。”
那次李东雷没得逞。李东雷之所以没得逞,一方面是因为他刚巧没能碰到金美林的丈夫,事后证明金美林的丈夫那几天刚好出差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李东雷撞到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一幕。
后来李东雷琢磨,事情多少得怪他自己。
李东雷是不放心。他不放心的不是他个人的能力,而是他怕被外人撞见。毕竟,去跟一个陌生人寻衅滋事,并且莫明其妙地去打一个陌生人,感觉上总是一件别扭事儿。当然了,被外人撞见了会更危险,真要是有那种会功夫的人站出来,“路见不平一声吼”,他李东雷可就惨到家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速战速决,也就是既让金美林的丈夫挨了打,自己也撤得干净利索。
李东雷想好了,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是个良心活儿,他会去打人,当着金美林的面打,但能否起到王向东所希望的作用和效果他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李东雷就选择了稍晚一些时候出现在湖边那片树林的深处。当时,天刚刚擦黑,湖的北面一侧几乎没有人,他小心翼翼地朝湖边挪步,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结果,他就看到了那一幕。
金美林正被一个男人挤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金美林的嘴里还传出咿咿呀呀囫囵不清的声音,传到李东雷的耳朵里,虽微弱,却直刺他的神经。
两个人虽说都没有脱衣服,但一幅却是松松垮垮的,瞧那架势,李东雷便直觉地感到他们是抱在一起搞“流氓活动”呢。
虽然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那时候人们的脑筋远没有现如今这样的开化,观念也不像今天这般的一日千里,至少在李东雷以及他身边的一些人看来,别说搂在一起那样了,就是男女在舞厅里跳那种“两步舞”、“黑灯舞”都算是耍流氓。更何况,找不到女朋友的李东雷并没少在黑灯瞎火的录像厅里瞧政府不让瞧的那类录像片,他能揣测出这一对男女在做啥抑或他们打算要做啥。
他们搂在一起的时间好长,他们的胆子也实在够大,这让李东雷的脑子里边一下子就炸开了,一个雷,紧接着又一个雷,轰隆轰隆的,感觉火光四溅。他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汗都下来了,一条一条的,腿也在打哆嗦……他慌忙环顾四周,倒像是他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别人看到……良久,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两口子咋了?两口子做事情也得在家里拉上窗帘去做,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属于流氓活动,还属于有伤风化的行为……这些想法都是一刹那间从李东雷的脑海里闪现的,于是他就悄悄地挪了过去。
男人极为敏感,他一甩头就瞥见了不远处冒出来的李东雷,遂机警地与金美林脱离了接触,然后迅速起身,跟依然靠在树干上的女人耳语了一句什么,遂一头扎进树林,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倒是李东雷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他的腿方才一直在打哆嗦,有点儿不听使唤,于是脚底下便绊了蒜,摔了一跤。这一摔不要紧,结果就把他原本掖在裤兜里的弹簧刀甩了出来。弹簧刀是他在集市上买的,当时觉得有意思,刀子不大,却不光可以杀鸡,还可以开瓶子盖,有点儿像瑞士军刀,这回他带在身上,是想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吓唬吓唬金美林丈夫的,而这会儿,甩出来的弹簧刀却令他无比惊恐。
女人比他还要惊恐,她的声音都跑调了,她说,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我没有钱,我……
金美林拿他当了抢劫犯,这令李东雷十分懊恼,他把一根手指竖起在嘴唇外,意思是让金美林不要喊,他的手里拿着他从地上捡起的弹簧刀,这让他显得很滑稽,像个舞台上蹩脚的演员。
金美林这回干脆大声呼喊起来:“有坏人啊,救命呀!”一边喊一边开始朝着树林外马路的方向跑去。
李东雷在那一刻脑子有一点儿短路,他一定是想跟女人解释一点儿什么,当然,他更怕的是女人此时的呼喊。于是,他举着刀子就那么追了过去。
李东雷的步子大,他三步两步就撵上了金美林,就在他一把扯住金美林上衣的当口,他们俩几乎同时发现,有好多人正穿过树林朝他们这里奔来。
事情变得比较复杂了,但后来的发展更令李东雷没有想到,她看见女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嘴里狂喊:“有人强奸了,有人要强奸了。”没错,女人就是这么喊的,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喊这种话,是很能打动人的。女人这么一喊,李东雷这厢就“毛”了,他想赶紧捂住女人的嘴,又想转身跑掉,因为他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人,好几个人的胳膊上都缠着一圈红袖标,李东雷知道,那是联防队的人,他们是属于配合公安机关工作的。
李东雷后来回想,他其实是可以跑掉的,可他没有跑,他心底下也许是想解释解释的,有一点一定要肯定,他不是罪犯。他还看见了方才和金美林搂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认得这男人穿的衣服,显然是这个男人从别处喊来的人。
正赶上本地公安机关开展春季“严打”专项斗争,要严厉打击的恰恰就是拦路抢劫、强奸妇女等暴力犯罪行为。李东雷身上携带有管制刀具,且始终拒不交代自身问题,认罪态度不好,所以他被以抢劫、强奸未遂罪立案。李东雷直到进了公安局才认识到,他所强调的金美林与一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下的“流氓行径”并不成立,因为金美林的丈夫那几天出差去了,不在家,也就是说,他看到的只能是金美林和另外一个男人,而金美林却咬死了她是一个人在湖边散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被歹徒李东雷盯上了……而他所交代的自己随身携带弹簧刀是用来防身的说法则更显得软弱无力,警察同志问他: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是怕被别人打劫了,还是对我们社会的治安没有信心?于是李东雷就答不出来了。
李东雷当然不能交代王向东,他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李东雷想过了,即便他交代出王向东,警察也未必会相信,除非王向东自己承认,毕竟事情说出来有些荒诞,难以自圆其说。
李东雷自然不会看走眼,原本没有男人他却无中生有的看见一个男人在和金美林进行“流氓活动”。他知道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美林的生活里还有别的男人,而李东雷那天在湖边看到的实际上是金美林正跟她的情人在偷情。能够证明这一点的只有金美林和她的情人,然而,对于李东雷来讲,这是在痴人说梦。
李东雷进看守所的那天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是有人赶着大片大片的羊群在散散慢慢地走。没有人知道李东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王向东怎么还不来救他,哪怕救不了他,也应该来看看他啊!
然而,这个谜很快就解开了,王向东在李东雷被押去公审前终于来看了他一次。
王向东说:“李东雷,我没让你去把美林那样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美林连我都没敢把她那样了,你他妈的,竟然,竟然想要把美林给那样了。”
李东雷说:“我哪样了,我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王向东说:“算了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毕竟这事儿因我而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家里的,但你绝不能把我给卖出去,到啥时候都别提我,你知道这事儿就算你说了人家也不相信的,我只要不承认,你会罪上加罪,而且到时候外边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
李东雷说:“我知道了,可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王向东说:“别着急,几年一晃就过去了,你在里面争取减刑,我在外面帮你找人,至于你工作的事儿嘛,反正现在也丢了,等你出来后再想办法吧。”
他们谁也没料到,李东雷这一呆竟然在里面呆了十一年。本来李东雷被判的是8年,他不服,就上诉,但谁让他赶上“严打”了呢,对“严打”期间抓到的犯人上面有说法,就是要“从重、从严、从快”,所以上诉肯定不顶用。于是李东雷就逃跑了,利用一次集体出外劳动的机会。他当然跑不掉,很快他又给抓了回来,为这,李东雷被加了3年刑。
召开“严打”专项斗争公审大会的时候,李东雷跟一群“严打”专项斗争的“战果”一同被押上一辆闷罐车,他们先是被运到位于市中心的体育场进行公开宣判。在体育场宣判,一方面是显示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力量,让坏人胆寒;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要向世人展示一下“严打”专项斗争的丰硕战果。李东雷在体育场足足“坐”了一个钟头的“喷气式”,然后从体育场直接被押往了火车站。这一去就是两天两夜的车程,等到了站,李东雷才被告知,他们来服刑的这个地方没有名字,地理区域嘛,属于祖国的大西北。
李东雷在里面服刑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想出去后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儿是什么?他想好了,他要去强奸金美林,没错,他一定要把金美林那个臭娘们儿给强奸了。不知道怎么了,这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十分坚固,以至于在梦里他已经两次成功地强奸了金美林那个小娘们儿,成功的标志就是李东雷每一次都在梦里出现了遗精。到后来,金美林在李东雷的认识里就成了所有凶狠且淫荡的女人的代名词,甚至成了一个罪恶的符号,每当李东雷想起她来,就会兴奋,身体就会有反应……李东雷觉得自己恶心,可他抑制不住自己,他不能自持,他想强奸金美林的欲望,如同是一个想要戒毒的瘾君子与海洛因之间的关系,简单而又复杂。
李东雷还在想另外一个事儿。他该拿王向东咋办?这些年王向东倒是一直在接济李东雷的父母,还帮李东雷的妹妹解决了工作,这让他对王向东在恨意之外又多了几层感激的东西。他想:谁会想到事情最终会这样呢?要怨就怨金美林那个臭娘们儿吧……这使得李东雷更加坚定了要强奸金美林的念头,这念头简直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令李东雷无法自拔。
李东雷在狱里就听说王向东的官做得挺大,下面管着好几家公司,他琢磨这样一来又不知道该有多少女人要倒霉了,王向东在男女关系方面肯定狗改不了吃屎。可甭管王向东有多混蛋,他李东雷出去后还得找王向东讨一只饭碗,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李东雷在西北没呆几年时间,有关部门对“严打”罪犯的政策发生了改变,他又被押回了他户籍所在的这座城市,关在市立监狱里继续服刑。
李东雷服刑期间王向东来看过他几回。具体地说不是王向东来看李东雷,而是叫自己的司机给李东雷送过几回东西,有烟,有吃的。李东雷一开始还觉得心里别扭,后来他也就想通了,王向东现在大小是个领导,领导怎么会有时间来看他呢?而且,领导到监狱里来看他,传出去,对领导的形象又会是什么影响?
所以,直到李东雷走出监狱的大门,实在说,他对王向东也并没有多少仇恨,他的仇恨都给了金美林那个臭婊子了。李东雷想到王向东,反倒是心里会有一点点忐忑,十几年的时间,李东雷的头发里已经掺杂了大量白发,王向东会怎么样呢?同时,李东雷面对他几乎完全不认识的城市街景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感到是那么的孤独而又无助。
王向东还算够朋友,他专门抽出时间跟李东雷吃了个便饭,只有王向东的司机作陪,席间王向东至少接了七八通电话,说的那些话在李东雷听来透着威严,跟他印象里那个怪话连篇的王向东截然不同,很陌生。
王向东身体发福了,眼皮变得肥厚,把眼睛也堆成了一条线。他做了领导,多少不太像特务了,倒像是个贪官。李东雷在监狱里见过好几个贪官,他们属于经济犯罪,可能都暗地里使了钱吧,所以待遇上比李东雷他们要好许多,在车间里干活的时候被安排的都是轻体力劳动,不像李东雷,干的都是脱大坯的累活。在李东雷的记忆里,他们养尊处优的面容跟王向东都挺像的。
王向东能和李东雷一起吃饭,已经让李东雷很知足了。他虽然人在监狱里,可外边的事情还是听说一些的。他知道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的领导还号称人民公仆,现在的领导就是领导,就要多吃多占,就要多拿多看,不管是钞票还是女人,亲兄弟又怎么样,也得分出高低贵贱来。
王向东说:“你要是不越狱,我早就把你想法弄出来了,不用在里边呆这么多年。”
李东雷有点儿发懵,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
王向东给李东雷安排了工作,在王向东管着的一个公司里开车。李东雷说他不会开车。王向东说:“跟他们公司管人事的都说好了,你先去报到,然后找个驾校学车,公司给你报销。”
李东雷有些激动,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这份激动,他只会说“谢谢”“谢谢”,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来称呼自己面前的王向东,他的面部动作显得僵硬而机械。
王向东说:“我还有点儿事儿得去处理,你一个人吃吧,吃不了就让服务员给你打包,别忘了过几天去百利公司上班。”
走到饭店门口,王向东忽然回过身子,咧开嘴冲李东雷笑了笑说:“刚才忘了说了,真是太巧了,你猜百利公司的经理是谁?”
李东雷问:“谁?”
王向东说:“就是金美林,山不转水转,你和她兴许就是有缘。”
李东雷说:“不可能,你怎么会让她在你手下当经理,你不是不知道,她,她,她当年要是不诬陷我,我怎么会……”
王向东道:“都过去那么些年了,别没完没散的了。再说了,她管着好几百号人呢,公司光汽车就好几十辆,恐怕日后你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告诉你,你可别犯傻,她……嗨,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儿你不懂,日后时间长了就明白了。”
李东雷还是把金美林给强奸了。
当他把明显发胖浑身跟一团棉花套似的金美林压在自己身底下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后来李东雷回想,金美林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只有李东雷清楚,金美林几乎没怎么反抗,就顺从了李东雷,这让李东雷反倒感觉了别扭。要不是中间有人闯进了金美林的办公室,金美林肯定是不会大喊有人强奸她的,当金美林意识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原本如同死过去一般的她突然开始和李东雷手脚并用的扭打起来……不过,李东雷并不憎恨那个闯进来的人,他不要顺奸的效果,更不要偷情,他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把金美林这个臭娘们儿给强奸了。
李东雷被关进了看守所,王向东第一个跑来兴师问罪。
王向东冲李东雷吼:“你疯了,你知道吗,你胆子也忒大了,竟敢,竟敢把金美林给强奸了,你这个强奸犯,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人嘛,是谁的人嘛。”
李东雷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王向东说:“你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吗?她靠的人官帽子可比我大多了,她现在是……算了,说你也不知道,反正现在连我跟她说话都低三下四,更别说碰她了。”
李东雷道:“我管不了那么多。”
王向东说:“你要是想女人了跟我说,大街上有的是卖的,没钱管我要,啥样的女人没有?你非得强奸她,看来上次判你强奸一点儿都不冤枉你。”
李东雷说:“上一次判我强奸未遂,是金美林这个臭娘们儿诬陷我的,这一回我是办了点儿我该办的事儿。”
王向东吼:“什么?你说什么?该办的事儿?你再说一遍。”
李东雷说:“没错,我想了好多年了,我办的就是我该办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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