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克诺尔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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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等待了片刻,接着小心翼翼往前走去,用一根小树枝敲打着厨房窗户。小姑娘根本没听见,他得再敲一回。于是青年女仆走向半开的窗户边,把窗子完全打开后朝外面观望着。

    “啊,您在这里干什么?”她压低嗓门嚷着问道,“简直吓了我一跳。”

    “在我面前不必害怕!”克诺尔普边笑边说,“我只是来向您说一声上帝保佑,再向您问好而已。正好今天是星期六,请允许我询问您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和我一起稍作散步。”

    她望望他,摇了摇头,然而看见他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绝望的沮丧表情,心又软了。

    “不行,”她友好地说,“明天我没空,上午还要去教堂。”

    “噢,噢,”克诺尔普喃喃嘟囔地说,“那么今天晚上您肯定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了。”

    “今天晚上?是的,我有空,但是我要给家乡的亲人写一封信呢。”

    “嗯,写信顶多花一个钟点,用不了整整一个夜晚。您瞧,想到我还能和您再聊聊天,我多么高兴。今天晚上,如果天上不下冰雹,我们肯定可以美美地散一阵子步。行了,请放心,您用不着怕我!”

    “我没有怕,没有害怕您。不过这不行。倘若让别人看见我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散步——”

    “可是芭贝蕾,这里并没有人认识您。而且这实在也不是罪过,和任何人都毫无关系。您现在已不是小学生啦,是不是?好吧,请别忘记,八点钟我在健身房下面等您,就在牲畜市场的栅栏旁边。或者我早一点来接您?我可以提早作好准备的。”

    “别,不要,请别提前来。无论如何——您千万不要来,这不行,我不能——”

    克诺尔普又露出一副孩子气的悲戚模样。

    “好吧,倘若您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他悲哀地说,“我考虑过,您在这里感到陌生和孤独,常常想家,而我也是,因此我们可以相互稍稍谈谈心,我很愿意听听阿赫特霍生方面的情况,因为我也曾到过那里。当然我不能强迫您,您也千万别生我的气。”

    “生您的气!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而已。”

    “您今天晚上有空的,芭贝蕾。您只是不愿意而已。也许您还想再考虑考虑。现在我该走了,今天晚上我会在健身房那边等候的,如果没有人来,我就一个人散步,我会想着您,想到您正在给阿赫特霍生的亲人写信。那么再见吧,别往坏里想我!”

    没等她再说些什么,他就略略点了点头走开了。她目送他消失在云杉树后,脸上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接着她又开始干活,女主人已经出门去了,她忽然高声而喜悦地唱起歌来。

    克诺尔普听得清清楚楚。他又坐在盖尔贝人的小桥上,把一块面包搓成一个个小球,这面包是午餐时藏在身上的。他轻轻地把面包球一个接一个地扔进水里,沉思地凝视着它们如何下沉,如何被水浪驱赶着稍稍移动位置,当它们沉到黝黑的水底后又如何被幽灵般静候着的鱼儿一口吞食了。

    “怎么样,”晚饭桌上,盖尔贝人对他说,“今天是周末晚上,你不会懂得一个人辛辛苦苦工作了整整一周后,感到周末晚上何等美妙。”

    “噢,我能够想象的。”克诺尔普笑着回答,女主人也跟着他一起笑,一面狡黠地望着他的脸。

    “今天晚上,”路特福斯用一种果断的声调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好好喝一罐啤酒,立刻就喝,怎么样?明天呢,如果天气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郊游。你意下如何,老朋友?”

    克诺尔普用力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我必须说,和你在一起真愉快,我也很高兴出去郊游。今晚我还有件事要料理,我在这地方有个朋友,我一定得去看望他,他就在那边锻工场工作,而且明天就要出门远行。——所以,现在我很抱歉,不过明天我会和你们待一整天,我一定不会答应参加别的活动的。”

    “目前你真不该黑夜里还跑来跑去,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呢。”

    “嗳,哪能这么娇惯自己,越娇惯越糟糕。我不会回来很晚的。你把钥匙搁在哪儿?我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你真顽固,克诺尔普。好吧,去吧,钥匙藏在地下室门下。你知道那个地方的,是不是?”

    “是的,知道的。那么我走啦。你应该及时上床才好!晚安,太太。”

    他走出房间,当他已经走到大门口时,女主人急匆匆从后面追赶上来。她拿来一把雨伞,硬要克诺尔普带上,克诺尔普很为难,究竟拿不拿呢。

    “您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克诺尔普,”她说,“现在我带您去看待会儿您去取钥匙的地方。”

    她在黑暗中拉着他的手,带领他走到楼房的一个角落,在一扇窗户前突然站定身子,百叶窗关得严严的。

    “我们的钥匙就搁在这扇窗户的下面,”她有点兴奋地细声说,一边轻轻抚摩着克诺尔普的手,“您顺着缝隙一摸就可以摸到,钥匙就放在檐板上。”

    “噢,非常感谢。”克诺尔普窘迫地说,一边抽回自己的手。

    “在您回家之前,要我为您留一杯啤酒么?”她又提议说,身子轻轻贴近克诺尔普。

    “不,谢谢,我很少一个人喝酒的。晚安,路特福斯太太,非常感谢。”

    “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她温柔地细声说,抓住了他的胳臂。她的脸紧紧挨着他的脸,经过一阵子尴尬的沉默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够粗暴地推开她,便轻轻用手抚摩着她的头发。

    “可是现在我一定得走啦。”他突然高声叫道,并且往后退着。

    她张着嘴朝他微笑,在黑暗里可以看见她牙齿在闪光。接着她又十分轻声地说:“我要一直等到你回家。你真是一个可爱的人。”

    他急急忙忙走到了漆黑的小路上,胳臂下夹着雨伞,等他拐过下一条街角时,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呆头呆脑的绅士先生,他吹起了口哨。这回是另一首歌: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

    这全是痴心妄想,

    我为你感到羞惭,

    因为我还是社会的一员。

    风很和煦,漆黑的天空里不时有星星在闪现。一群年轻人在一家酒馆前喧闹着迎接星期天的来临,在普福恩酒馆,他看见窗下开辟了新的九柱戏球道,一些市民阶层的绅士先生只穿着衬衫拥挤在一起,嘴上含着雪茄烟,手里掂量着球。

    克诺尔普在健身房前站住了,环顾着四周。潮湿的风在光秃秃的栗树丛中柔情地唱着歌,幽深的河水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悄悄流动着,在一些窗户上反射出微光。这温柔的夜晚使流浪汉全身每一根纤维都感到舒适,他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春天、温暖的气息,乏味的街道和漫游使他回想起过去的浪游:城市、河流、山谷和这一带所有的一切在他非凡的记忆中重现。他熟悉一切,熟识每一条大街小巷,熟悉每一条河道、每一个乡村、每一个村落和农舍,还熟悉每一家小客栈。他敏捷地思索着,筹划着自己下一阶段的漫游计划,因为在莱希斯推顿这里他已绝不可能久留。他唯一的愿望是不让女主人太难堪,为了照顾友谊,他决定过了星期天再离开。

    他想,也许应该给盖尔贝人一个暗示,让他注意自己的妻子。但是他从来不喜欢插手他人的家务事,而且也没有必要让别人更聪明些、更好些而帮一手。发生这种情况真让他难受,他的脑子里一出现这位奥克森饭店过去的女侍者就不痛快。他也略带嘲讽地联想起盖尔贝人关于自己家务情况和幸福婚姻的那番慷慨陈词。他明白,当一个人为自己的幸福或者自己的品德而自诩,甚至是自吹自擂时,大多数情况下,别人是难以给予帮助的。他和裁缝朋友关于“心平气和”的那番谈话便已让他获得一次经验。人们可以冷眼旁观他人的愚蠢,可以对他们加以嘲笑,或者给予同情,但是必须听任他们走自己的路。

    他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后便将这些思虑统统搁置一边。他斜倚在小桥对面那棵老栗树的树干凹处,考虑着自己下一步流浪生活。他很想径直穿过黑森林往前走,可是山上气候一定还很冷,很可能仍是满地积雪。他一直没过靴子,再说各个住宿地之间又相距十分遥远。不行,这条路走不过去,他得沿着山谷走,可以在各个小城镇里休息。往前走四小时路程,在河流下游有希尔兴家的磨坊,可以做他第一站稳当的落脚点,那边的人看见气候恶劣会收留他住上两天的。

    他站在那里思索,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等候某一个人。这时,有一个瘦小的、行动惊惶的人影迎着呼呼的疾风出现在黑黝黝的桥上,那人影迟疑不决地向他走近。他立即认出了来人,高兴地迎着她跑去,一边感激地挥舞着帽子。

    “您来了,真是好极了,芭贝蕾,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他走到她左面,带她沿着林荫道向前漫步走去。她显得十分拘束、害羞。

    “这样实在不合适,”她一再重复说,“要是没人看见我们就好了!”

    克诺尔普却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不久姑娘变得平静些了,脚步也跨得均匀而有规律了,最后越来越轻松活泼,像一个老朋友似的在他身旁边走边说个不停,对他的提问和插话也开始感兴趣,热情而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故乡、父亲、母亲、兄弟和祖母,讲述着那些鸭子和鸡,讲述着冰雹和病灾,讲述着婚礼和教堂落成纪念典礼。她平凡的经历宝库完全打开了,当她自信这些经历也很重要的时候。最后讲到了她受雇佣离开家乡的故事,讲到了她目前的工作,以及雇主家的家政等。

    他们早已远远离开了小城,芭贝蕾却毫无觉察。在喋喋不休的闲谈中,她已经忘记了一周来在陌生人中间所度过的沉默而又忍气吞声的漫长苦日子,她变得十分活泼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她忽然吃惊地叫道,“我们跑到什么地方啦?”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们现在在盖特奋根,刚刚走到。”

    “盖特奋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回去呢,时间很晚了吧。”

    “您什么时候必得回家,芭贝蕾?”

    “十点钟。不能晚过十点钟。这是一次愉快的散步。”

    “离十点钟还早着呢,”克诺尔普说,“我一定想着及时送您回家。不过我们今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今天何不冒冒风险一起去跳一场舞呢,您大概不喜欢跳舞吧?”

    她紧张地望着他,十分惊讶。

    “噢,我一直想跳舞的。可在哪里跳呢?在这一片漆黑的野地里?”

    “您知道,我们现在恰好走到盖特奋根,在洛恩正有舞会。我们可以去,只跳几支舞,随后便赶快回家,这样我们就算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周末。”

    芭贝蕾犹豫不决地站着。

    “大概会很有趣的,”她慢声细气地说道,“不过人们会对我们有什么看法呢?我不愿成为引人注目的目标,也不愿意让别人认为我们是一对儿。”

    突然她又放纵地大笑起来,然后叫道:“当然,倘若要我今后把这次经历看成我的宝贵历史,那么您就不应该是盖尔贝人。我不想伤害您的感情,可是盖尔贝人确实干的都是不干净的手艺。”

    “您也许说得对,”克诺尔普和善地说,“您当然不会和我结婚。这里并没有人知道我是盖尔贝人。由于您如此骄傲,我会洗一洗我的双手,如果您愿意和我一起跳一转舞,这双手便会邀请您。否则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家。”

    他们望着黑夜中村边树丛中露出的第一所房子的白色山墙,克诺尔普突然“嘘”的喊了一声,同时伸出一个手指,他们听见了树子里传出的舞蹈音乐,这是一架手风琴和一只小提琴合奏的声音。

    “啊,听见了!”姑娘高兴得笑出了声,他们急匆匆地向前赶去。

    在洛恩,只有四五对青年人在跳舞,全是克诺尔普不认识的年轻人。这对陌生人进去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一切都很安静,很有秩序,他们决定跳下一个舞。他们跳了一支农村舞曲和一支波尔卡舞曲,接着演奏的是一首华尔兹舞曲,芭贝蕾不会跳。他们一面啜着啤酒,一面观望着周围,克诺尔普的钱只够喝一杯啤酒。

    芭贝蕾出于跳舞而浑身暖和,她用闪闪发亮的眼睛打量着这间小小的舞厅。

    “现在该回家了。”九点半的时候,克诺尔普提醒说。

    她站起身,表情有点悲哀。

    “啊,多可惜!”她轻轻地说。

    “我们还可以多待一会。”

    “不行,我得回家了。这样就够美了。”

    他们朝外走,在大门口姑娘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还没有为音乐伴奏付钱呢。”

    “是的,”克诺尔普有点狼狈地应声说,“他们理该获得二十芬尼的报酬,可是十分遗憾,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她非常热诚地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只绣花小钱包。

    “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这里有二十芬尼,给他们吧!”

    他把那枚钱交给了音乐家,两个人又往外走,大门口一片漆黑,他们不得不略停片刻,直到能够看清道路为止。风势更大了,开始下雨了。

    “要不要撑伞?”克诺尔普问。

    “不,在大风里撑伞,我们会迈不开步的。刚才在舞厅里玩得真好。您简直可算是一位舞蹈大师,盖尔贝人。”

    她兴高采烈地谈个不停。她的朋友却变得沉默无语,也许他疲倦了,也许他对逐渐临近的告别感到恐惧。

    忽然她开始放声唱歌:“我忽而在尼加尔,忽而又来到了莱茵。”她的声音又柔和又纯净,等她唱第二段歌词时克诺尔普也加了进去,他唱第二声部,唱得坚定、深沉,十分动听,她非常满意地倾听着。

    “怎么样,现在不想家了吧?”最后他问姑娘。

    “噢,是的,”她开朗地笑着回答,“我们以后一定再这么散步。”

    “真抱歉,”他轻轻回答说,“这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散步。”

    她站住了。她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却很喜欢他说话时的忧郁声调。

    “出什么事了?”她略为吃惊地问,“您对我有什么意见么?”

    “不是的,芭贝蕾。我要告诉您,我明天就要离开此地。”

    “您为什么不早说!这是真的么?我真感到遗憾。”

    “您不必为我感到遗憾。我不可能久留此地的,我不过是一个盖尔贝人而已。您很快便会有爱人的,一位真正漂亮的人,到那时您就再也不会想家了。您等着瞧吧。”

    “千万别这么说话!您知道,我非常喜欢您,尽管您不是我的爱人。”

    两个人都沉默无语,风呼呼地吹拂着他们的脸颊。克诺尔普越走越慢。他们已经走近小桥了。他终于停住脚步。

    “我现在得向您告别啦,这样更好些,您一个人再往前走几步就行了。”

    芭贝蕾以一种真诚的忧伤目光望着他的脸。

    “您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也还要谢谢您。我不会忘记今天晚上的。祝您一切顺利。”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自己,当她恐惧而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时,他用双手捧住她那被雨水淋湿了辫子的小头,耳语似的说道:“再见了,芭贝蕾。我希望临别时能够得到您的一吻,这样您就不会把我完全忘却了。”

    她略略颤抖了一下,努力挣脱身子,但是她看到他的目光既善良又悲哀,同时也看清了他有一双极美丽的眼睛。不待她作出决定,他就吻了她一下,她觉得他是认真的,还看见他嘴唇绽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由得热泪涌上了眼眶,同时用力回吻了他一下。

    接着她便匆匆跑开了,刚刚跑过小桥,却又突然转过身子,跑了回来。克诺尔普仍站在原地未动。

    “怎么回事,芭贝蕾?”他问,“您该回家了。”

    “是的,是的,我就走。请您不要往坏处想我!”

    “我肯定不会的。”

    “您刚才说的什么,盖尔贝人?您刚才说您已经身无分文了?您动身之前总可以拿到工资的吧?”

    “不,我不会拿到工资的。不过这没有关系,我会过得去的,请您不必担心。”

    “不行,不行!您口袋里多少得有点钱才行。请拿着吧!”

    她把一枚沉重的钱币塞到他手里,他发现这是一枚一塔勒的银币。

    “您以后可以还给我,或者送我点什么,以后会有机会的。”

    他把银币送回到她的手里。

    “这不行。您不能随便送掉您微薄的一点钱财!这是整整一塔勒。把它收起来吧!不行,您必须拿回去!这样才对。人不应该做不理智的事。倘若您身边有数目小的钱币,比如五十芬尼或者诸如此类的小数目,我会乐意收下的,因为我现在确实很困难。银币我绝不能收。”

    他们争执了一番。芭贝蕾不得不拿出自己的钱包作证明,她说她身边只有这一枚银币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钱包里还有一个马克和一枚二十芬尼的小钱币,这都是当时通用的货币。他要那枚小钱币,她认为太少,他说否则便什么都不接受而告别了,但是最后他还是收下了那一个马克,于是她快步小跑着向家里奔去。

    半路上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最后不再亲吻她一下。对于这件事她一会儿感到苦恼,一会儿又觉得特别感人,最后她认为这才算是规规矩矩。

    一个小时以后克诺尔普才回到那个家。他瞧见楼上起居室里还亮着灯光。显然女主人还坐在那里等候他。他恼怒地吐出一口唾沫,几乎想一走了事,不管现在是不是半夜三更。可是他已十分疲乏,天上又下着雨,而且他也不想让维斯盖尔贝人难堪,此外,他觉得这个晚上说不定还可以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呢。

    于是他摸索着拿到了藏着的钥匙,小偷似的小心翼翼打开了大门,咬紧嘴唇不出一声地关好身后的门,又细心地把钥匙搁回原处。随后他提着靴子,只穿着袜子登上了楼梯,他望见起居室虚掩着的房门边漏出灯光,听见因枯坐久待而熟睡在躺椅上的女主人深沉而长长的呼吸声。他悄悄登上自己的小阁楼,从房间里把门紧紧插上,然后便上床睡觉。而第二天,他已经决定启程继续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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