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盖特露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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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大家再度回到城里恢复正常生活时已是九月初了。有一天晚上他们想要看看我夏季写的作品,便又集合到我家里。我的主要成绩是一首由两把小提琴和钢琴合奏的抒情作品。我们演奏了一遍。布里琪苔弹钢琴,我的目光越过乐谱落在她那金发盘成了大发髻的脑袋上,发髻的边缘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光。她的哥哥站在她身边担任第一小提琴手。这是一首简单的、民歌般的小曲子,轻声地叙述着,慢慢地消逝在夏日的薄暮中,既不快乐,也不悲哀,却好似日落时分一朵逐渐暗淡的云彩飘移在昏黄的天空中。这首乐曲获得台塞尔兄妹,尤其是布里琪苔的喜爱,她对我的音乐作品向来很少发表意见,总是以一种少女的矜持态度保持沉默,只用赞叹的目光注视我,因为她把我看成一个音乐大师。今天她更是由衷的高兴,显示出她对这首曲子非常中意。她那双浅蓝色的明眸亲切地望着我,还不住地点着头,以致烛光在她的金发髻上闪闪跳动。她看上去十分漂亮,几乎是一个美人了。

    为了让她高兴高兴,我随着她的琴声用铅笔在乐谱上写下“献给我的女友布里琪苔·台塞尔”,然后又把乐谱还给她。

    “这行字将永远留在这首曲子上,”我殷勤地说,一边还鞠了一躬。她读着这句献词,脸渐渐红了,向我伸出她那有力的小手,眼睛里也忽地充满了泪水。

    “您是真心的吗?”她低声问。

    “当然是的,”我笑了,“布里琪苔,我觉得这首小曲子对您非常合适。”

    她非常惊讶地凝视着我,眼睛里仍含着泪水,目光十分严肃而又温柔。可是我并没有多加注意,台塞尔这时已放下琴弓,我母亲明白他想要什么,立即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谈话变得热烈起来,我们为一出新的小歌剧争论不休,这个歌剧是几周前刚刚开始公演的。直到晚上两兄妹告辞出门,布里琪苔用那种罕见的不安眼神望着我时,我才又想起我和布里琪苔之间发生的这个小小的事件。

    这期间在慕尼黑剧院里人们已开始背诵我的作品了。男主人公这一角色莫特是完全有把握的,而盖特露德又称赞了新聘请的女高音,因而对于我来说,管弦乐和合唱成了主要的事情了。我请朋友们代为照料母亲,自己便动身前往慕尼黑去了。

    抵达后的第二天早晨,我便穿过宽阔美丽的街道来到许华宾区,莫特就住在这儿一幢幽静的房子里。我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歌剧,我只想着他,想着盖特露德,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马车驶进一条几乎像是乡村小街的支路,在一幢小小的楼房前停下了,房子周围全是树木,金黄色的槭树叶堆积在街道两边,呈现出一派秋天景象。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大门,屋里看上去又舒适又堂皇,一个仆人接过我的大衣。

    我被引进一个大房间,看见墙上挂着两幅我熟悉的古老油画,这是从依姆多先生家带来的。有一面墙上挂着一幅莫特的新画像,是在慕尼黑画的,正当我欣赏画像时,盖特露德进来了。

    隔了这么久才又看到她,我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她的容貌已经变得更为严肃、更为成熟,完全是成年妇女的姿容了,然而她还是冲我微微笑着,像从前那样满心欢喜地向我伸出手来。

    “您好吗?”她亲切地问,“您见老了,可是气色很好。我们等您很久了。”

    她问起了所有的朋友,问起了她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她满心喜悦地迎接我,忘却了最初的腼腆,我看她又变得同过去一样了。我的拘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她像一对老朋友似的闲谈起来,我向她述说着夏季在海滨的日子,讲到我的工作,讲到台塞尔兄妹,最后甚至还讲起了可怜的施尼佩尔小姐。

    “噢,”她高声说,“您的歌剧快要上演了!您一定很高兴吧。”

    “是的,”我说,“不过最让我高兴的是又能听见您唱歌了。”

    她朝我点点头说:“我也高兴的。我现在常常唱,不过几乎只唱给自己听。我们都喜欢唱您的歌曲,它们总是在我们的手边放着,保存得一尘不染。您在这儿吃饭吧,我丈夫很快就会回来,下午他就能陪您去见乐队指挥。”

    我们便一起走进音乐室,我坐到钢琴前,她唱起了我从前的那些歌曲,我沉默着,极力让自己保持轻松快活。她的声音比从前更为成熟、更为坚定,却也和从前一样柔和轻快,把我的心带进了对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的回忆之中,我着迷似的按着琴键,轻轻地奏出熟悉的音符,不时闭上眼睛悉心倾听,再也分辨不出她的现在和过去了。难道她不是属于我和我的生命么?难道我们不是亲近得像兄妹并且友好无间么?诚然,她和莫特在一起唱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们后来又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我们很快乐,相互间话却不多,因为我们觉得两人之间并无任何意见分歧。她的情况如何,她和她丈夫相处的情形又如何,此刻我没有加以考虑,我想以后总会看得到的。无论如何她不会越出自己的轨道,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即使遭逢不幸,她自己也会镇定而坚强地忍受的。

    一个小时以后莫特回家了。他已经听到我抵达的消息。他一到就谈起了歌剧,对于它,人人都比我自己看得更为重要。我问他在慕尼黑过得如何。

    “到处都一样,”他一本正经地说,“观众不喜欢我,因为他们认为我并没有多大能耐。我很少一登台就受到欢迎的;每一回都要我首先抓住了观众,使他们激动着迷;我这才取得了成功,而并不是受人爱戴。有时候我确实唱得很差劲,这一点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嗯,你的歌剧会取得成功的,你和我的指望不会落空。今天我们去看乐队指挥,倘若你愿意,明天我们就去邀请女高音歌手。明天一早管弦乐队要排练。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在餐桌上,我注意到他对盖特露德特别客气,我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后来我在慕尼黑逗留的整段时期中,每天都看到他们夫妇俩。他们是非常漂亮的一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这对夫妇之间的关系是冷淡的,我认为只是由于盖特露德的坚强和内在的优秀品德才得以使这种冷淡转化为如此客气、尊重的形式。看来她还没有从她长期对自己漂亮丈夫的热情中醒悟过来,而且还对已经丧失的热恋的复返怀抱希望。无论如何她认为他也需要表面上的和美。她太高尚、太善良,不愿意向朋友们显露她的失望和不解,不愿意向任何人披露自己隐秘的烦恼,尽管她连我也没有能瞒过。我知道她不会容忍我向她投去任何同情的目光,任何理解或怜悯的表情,我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和交往就像他们夫妇间不存在丝毫阴影。

    这种情况能够维持多久当然无法估计,而且完全由莫特所决定,我总算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女人制服了他的变化无常的性格。我为他们两人感到难过,但是事情到如此地步,我却也不觉得十分奇怪。他们两人有过热恋,并且享受了这种爱情,如今他们不得不作出选择,要么学会自我牺牲,容忍自己只是悲伤地回忆美好的时光,要么开辟寻求新的幸福和新的爱情的道路。也许一个孩子会使他们重新结合在一起,不再去寻求那狂热爱情的乐趣,不过这就要求一种新的良好愿望,要求为了共同生活而互相适应。我知道盖特露德具备达到这一目标的力量和气魄。莫特是否也具备这种力量,我认为自己还是不予推论为好。使我痛苦的是,他们之间那种伟大、美好的初恋的狂热和愉快业已消逝;而他们两人现在的良好姿态却叫我高兴,这种姿态不仅表现在众人之前,而且在他们两人相互间也总是维持着体面和高贵。

    莫特邀请我住在他家里,我没有接受,他也没有勉强。我天天都去他们家,我高兴地看到盖特露德很喜欢我去,高高兴兴地和我谈天和演奏音乐,这说明我们两人相处中并非我一人得到乐趣。

    我的歌剧已确定在十二月首演。我还要逗留两个星期,参加每一次管弦乐队的排练,不得不作一些修改和调整,整部作品这才总算定稿了。我惊讶地看到男主角、女主角、提琴手、吹笛手、乐队指挥和合唱队员们都忙得团团转,我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好像这个有生命的歌剧已不再是我的作品了。

    “等着瞧吧,”海因利希·莫特有时对我说,“如今你很快就要呼吸到受公众宠爱的空气。我倒宁愿祝你不要获得这种成就。很快就会有鼓噪的人群跟随在你身后,要求你签名留念,你就要受到追逐,你还会看到,鼓噪人群的崇敬之情是何等亲切可爱、趣味高超。现在人人都在谈论你的跛脚。连这个毛病也出了名啦!”

    经过种种必需的练习和排练之后,我动身回家了,要等正式公演前几天再赶回来。台塞尔没完没了地向我提出关于演出的种种问题,他考虑到管弦乐中成百个细枝末节,这都是我所忽略了的。他非常兴奋和激动地看待这次演出,其心情远远超过我自己。当我邀请他带着妹妹一起去参加首演时,他高兴得跳了起来。相反,我母亲不愿意分享这种兴奋和冬季旅行,这并没有使我感到不合适。我渐渐地觉察到自己情绪紧张,每夜需要喝一杯葡萄酒,否则便不能入眠。

    一天清晨,台塞尔兄妹坐着马车来邀我动身,这已是初冬时分,我家的小屋已深深掩蔽在花园的积雪里。母亲从窗口向我们挥手示意,马车驶动了,台塞尔围着厚厚的围巾唱起了一首旅行之歌。在整个漫长的旅程中他都像一个正在度圣诞节假日的儿童,美丽的布里琪苔容光焕发心满意足地静静陪伴着他。我为有这样的旅伴而高兴,同时心里也很不平静。因为我已像一个受审判者似的面对着第二天即将来临的事情。

    在车站上等候我们的莫特立即就觉察到我的心情,他高兴地嘲笑我说:“年轻人,你怯场啦。感谢上帝,你正好是一个音乐家而不是一个哲学家!”

    看来他说得不错,因为我的心情一直到正式公演才平静下来,那几夜我都没有睡好。我们这几个人中只有莫特是平静的。台塞尔最焦躁不安,他参与每一次排练,没完没了地提出批评意见。排练时他坐在我身边专心倾听,逢到棘手的地方就用拳头重重地打着节拍,不是称赞,就是摇头。

    “这里缺少一支笛子!”管弦乐队第一次排练时他就大声叫嚷着说,指挥不高兴地朝我们看看。

    我笑着解释道:“我们已经把它删去了。”

    “把笛子删了?啊,那是为什么?真是开玩笑!请注意,它会影响你的全部序曲的!”

    我不得不笑着拦住他的话头,他不能这么随便乱说。不过当听到序曲中他最喜欢的一些段落中加进了中提琴和大提琴时,他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一面紧紧握着我的手,一面又害羞地对我悄悄低语道:“嗳,这一段害得我掉眼泪了。真是美极了!”

    我还没有听过女高音新演员的声音。现在第一次听到她那陌生的歌声,心里不由涌起一种奇怪和痛楚的感觉。女歌手唱得很好,我当即就向她表示了谢意,但是我心里想着的却是那个下午的事情,想起盖特露德演唱这些歌词的情景,心里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悲哀的情感,好似有人偷走了我最宝贵的一笔财产,如今又第一次在陌生人手里看见了它。

    这几天我很少见到盖特露德,她注意到我的焦急,微笑着劝我保持平静。我曾带着台塞尔兄妹去拜访过她,她热情亲切地接待了布里琪苔,而布里琪苔见到这位美丽高贵的太太时,简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从此以后这位姑娘十分倾心于这位美丽的夫人,不断赞美她,而她的哥哥也总是同声附和。

    正式公演前两天的光景我已无法回忆清楚,千头万绪的事情都在我头脑里旋转。其间发生了另外一些令人不快的事,一位男歌手感冒发烧了,另一个演员由于没让他演较重要角色而恼火,在最后一次排练时态度极其恶劣,而乐队指挥又变得越来越谨慎而冷淡。应该说,我还亏得莫特的帮助,对于这种种骚乱他只是冷静地一笑置之,在这种境况里他比好心的台塞尔对我更有价值,台塞尔就像身上着了火似的来回乱窜,到处吹毛求疵。每当我们一起在旅馆里静静度过几个钟点时,大家几乎总是沮丧地默默相对而坐,布里琪苔只是敬仰地望着我,当然还带着点儿歉意的表情。

    日子过得飞快,正式公演的晚上终于来到了。剧场里已经坐满观众,我站在舞台后面,已经无事可做,无话可说了。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莫特身上,他已化装完毕,正待在一个小房间里,以躲避喧哗声,他慢慢啜饮着香槟酒,已经喝空了半瓶。

    “你想喝一杯吗?”他关心地问。

    “不,”我说,“这对你没有刺激吗?”

    “什么刺激我?外面的喧哗声吗?每次总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酒。”

    “噢,不!这玩意儿能使我平静。每当我要做什么事时,我总是先喝一两杯酒的。我得走了,时间到了。”

    一个侍者把我领到包厢里去,我看见盖特露德、台塞尔兄妹,还有剧院的一位高级人员已经在座,那位先生笑着向我问好。

    这时我听见了第二次铃声,盖特露德友好地看看我,向我点点头。坐在我身后的台塞尔抓住我的胳臂,握得紧紧的。大厅里暗下来了,我那序曲的乐声从台下庄严地向我传来。现在我平静多了。

    眼下,在我面前萦绕和回响的音乐既熟悉又陌生,它已经有自己的生命,不再属于我了。对我来说,已往日子里的种种乐趣和努力都已经结束,那整个时期的种种希望和无数个不眠之夜再也不会有了,一切痛苦和渴望也都已经摆脱,并为现在这乐声所淹没。音乐自由而奔放地响彻大厅,让成千颗陌生的心在这神秘的时刻里激动万分。莫特出场了,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由弱而强,他唱着,用他那种深沉、自然的热情唱着,而女高音歌手以一种颤抖的、轻快的高音合着他唱,唱到后来一个段落时,我耳朵里清楚地回响起盖特露德有一次歌唱时的声音,这段音乐是对她的崇拜,是我对爱情的一次轻轻的自白。我转过脸去望着她那双宁静、纯洁的眼睛,她理解我的意思,亲切地回答我的目光,这一瞬间我感受到自己青春年代的全部意义,就像闻着一股成熟果子的清香似的。

    我的心从此平静了下来。我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观赏着和倾听着。鼓掌声响了,男女演员们走到幕前鞠躬致谢,不断有人喊叫莫特的名字,他冷静地微笑着走入明亮的灯光下。人们也叫我站出来让大家看看;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昏昏沉沉,而且也不想跛着脚从舒适的隐蔽处走出来。

    台塞尔满脸笑容,像早晨的太阳,他紧紧拥抱着我,而那位高个儿的剧场领导也自动高举双手挥舞不停。

    宴会早已准备就绪,大家原来以为这次演出也许会失败。我们乘上了马车,盖特露德和她的丈夫,我和台塞尔兄妹各乘一辆。在短短的路程中,布里琪苔最初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却突然哭了越来。她开始还极力遏制自己,后来干脆用双手捂住了脸,听任泪水往下流淌。我没法安慰她,奇怪的是台塞尔也一言不发,也不询问她为何哭泣,他只是用胳臂搂着她,像哄一个孩子似的喃喃地抚慰着她。

    后来,在一片鼓掌、道贺和祝酒词中,莫特用嘲讽的目光望望我。人们恳切地询问我下一个创作计划,当我说是一首圣乐时,他们感到大为失望。于是就有人提议为我的下一个歌剧干杯,可是直到今天我始终没有写出来。

    大家分散回家休息时已是深夜了。我这才有机会询问台塞尔,他的妹妹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为什么哭泣,这时布里琪苔早已回家去了。我的朋友审视地凝视着我,摇摇头,当我再一次问他时,他便吹了一声口哨。

    “你真是一只瞎眼的鸡,”他停顿片刻后谴责地说,“难道你什么也没有觉察到?”

    “没有。”我回答说,心里却渐渐地明白了原委。

    “好吧,我就讲给你听。这丫头早就对你有好感。当然,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就像她什么也没有对你说一样,不过我早就发现这点了,坦白告诉你,倘若事情能够成功,我会很高兴的。”

    “啊,”我很难过地叹息道,“可是今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问她为什么大哭吧?你真是个孩子!你以为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看见什么?”

    “啊,我的上帝!你用不着告诉我什么,你不这么做是对的;不过你不应该这么凝视莫特太太。我们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情。”

    我请台塞尔务必不要泄漏我的秘密,他应允了。他轻轻把手搁在我的肩膀上。

    “我已经全盘想了一遍,亲爱的朋友,我懂得你这几年中吞咽下了什么,而且一直对我们保持沉默。我过去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勇敢地合作,共同创作一些美丽的音乐作品,好不好?等着瞧吧,布里琪苔会高兴起来的。行啦,把手伸给我,事情会好的!我和妹妹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家,我们在家里再见吧!”

    我们就这样分了手,他走出几步后又跑到我跟前叮嘱说:“你听着,下次公演时一定还得把笛子放进去,行不行?”

    快乐的一天就此结束,我们每个人都清醒地躺着,沉浸在兴奋之中,久久不能入眠。我想着布里琪苔。最近这段时期中她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对她只有、也只愿意有良好的友谊,就像盖特露德对我一样,当她猜到我的爱情属于别人时,在她身上发生了与我当时同样的情况,就像我在莫特处发现盖特露德的信件而想自杀一样。当时我心里非常难过,却不得不装出微笑的样子。

    我在慕尼黑又住了一段日子,经常和莫特夫妇在一起。这期间没有再出现我们三个人在那天下午第一次相聚时一起演奏、一起唱歌的情景;不过我们都在默默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一些余晖仍在我们的脑际里萦绕。同时,在莫特和盖特露德之间也偶尔闪烁出一线光亮。当我最终和他们告别时,我还从街上对这座撒满冬天落叶的静静的住宅凝视了片刻,希望以后还能经常回来看看,我很乐意为屋里这一对夫妻重新和好并且永远相互帮助而奉献出我自己的一些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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