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柳千寻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神情微冷,微红的眼眶充斥着酸涩, 没有什么比这道命令来得更加让她难过,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凌钰连兵书都放弃了,也要让她离开, 必是也发现了端倪。
“楼主, 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与小郡主不可能,你与女皇不可能,我们生来就是杀手, 若再在她们身边, 只会牵连她们。”
“你舍得小郡主?”
“有舍才有得, 我舍不得又怎样, 当真让门主发现我们背叛她, 然后下达追杀令吗?”叶冥顿了顿,“何况我若真的杀了白翊飞,我也无颜再面对她了。”
“白翊飞死有余辜, 小郡主却是无辜, 哎....”柳千寻想到秦君岚对她的态度,即使那么冷淡, 她还是不想离开这里, 当秦君岚说不允许她出宫时, 她心里竟还有丝丝的雀跃。
“楼主,明日戌时动手,亥时您在玄门口等我。”叶冥向柳千寻深深磕头,柳千寻单手扶起她,凝望着她,“叶冥,我不会走的,除非皇上赶我离开,否则我不会离开她。”
叶冥连连摇头,激动地握住她肩头,说道:“你不走会有危险的,夙鸢楼暴露是必然,女皇如今对你这么冷淡,已然怀疑到你头上,你留在这还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我只道我离开这里连活着都找不到任何意义....”柳千寻心意已决,她绝不会不辞而别,离开秦君岚,她舍不得,权当她自私也好,贪恋也好,她不想离开她。
“我明白了~”叶冥转身,苍凉的后背有种强烈的压抑感,她没有转身,只是缓缓说:“楼主,或许世间只有女皇能够给你想要的,你若不打算再回修罗门,一定要小心门主。”
“我明白,叶冥,明日小心,一定要保全自己为先。”柳千寻担忧地说着,叶冥坚定点头,曾经柳千寻只关心任务能不能够完成,如今她有血有肉,更多了恻隐之心,比起从前,她觉得心里温暖了许多。
以善意看待世间时,总觉得更加温暖。秦君岚教会了她如何去爱别人,爱百姓,可她自己却已然失去了这份温柔。
修罗令一下,尸鬼蛇神必死。修罗门成立至今,下达修罗令的次数屈指可数,只因这道命令一旦被下达,执行任务者必须以死相拼,若不能完成任务,须以死谢罪!凌钰将白翊飞视为眼中钉,已经不容他再多活于这个世上。
叶冥战战兢兢地避开白若溪,她却总要拉着她回府见哥哥,她不禁觉得讽刺,她的亲哥哥即将成为她剑下亡魂,见了作何呢?
“叶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白若溪拖拽着叶冥,今天她说什么也要把叶冥带给哥哥看,孰知她不管用多少力气,叶冥都站立不动。
“你又用武功欺负我是不是?”
叶冥不语,想要避开与她的一切交涉,但无论她如何冷漠,白若溪都不愿退却,反而越挫越勇。
“我不会见你哥哥的,你死心吧。”叶冥面无表情,心里却如波涛汹涌,或许是心虚,或许是自责,她欠下白若溪的感情,此生恐怕再难以还清了。
“我不会放弃的,叶冥,我要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叶冥,不会喜欢任何公子哥。”
“我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叶冥拧着眉头反问,白若溪越是这样,她就越难过。不管白翊飞做过什么,他都是把白若溪带大宠大的哥哥,他若死了,白若溪在这世间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白若溪不以为然,围绕着叶冥身边走了一圈,“你虽寡言却不寡淡,看起来无情却是深情,你虽嘴硬可却心软,你虽嫌弃我可总无意识的来护我,我都知道。所以我喜欢你,喜欢你本能的照顾我,体贴我,喜欢你胆怯彷徨中却依然在慢慢接纳我。”白若溪满眼幸福,忽然勾住叶冥脖子,水灵双眼宛若晶石一般透亮,“叶冥,你可以不可以认真回答我一次。”
“什么?”
“你喜欢我吗?”白若溪难得褪去笑意,一脸严肃地望着叶冥,等待她的答案。
“不知道..”叶冥怎么说得出口,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和她说这些甜言蜜语。
“哼,又逃避,我跟你说,人一生很短暂的,要好好珍惜,万一有天你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到时候你可别哭~”
“那不说也罢~”叶冥提剑正欲离去,白若溪望着她背影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难受,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叶冥,从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叶冥,今日不知怎么了,总会莫名难受和不安,总要抱一抱你才能踏实。”
叶冥没有动弹,人的直觉总是莫名的准,这几日的天气也分外阴沉,就像她的内心,沉重得难以呼吸。她微微抬手,想要握住白若溪,却最终扣住了自己掌心,“别胡思乱想。”
“叶冥,我喜欢你,以后我要每天向你表白一次,总有一天你会回应我的。”白若溪说话间,鼻子忽然酸涩起来,她抱住叶冥的手紧了紧,想要更近一点感受叶冥的所有。
“好啦,我不烦你了!”白若溪松开手,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还时不时回头向叶冥投来笑意,她是那样的善良真诚,她的笑恍若暖阳,在叶冥心里开出了花。
如果可以,叶冥真想一辈子呵护这样的她,可惜她再也做不到了。
亦府大宅(原丞相府)
白翊飞的随行护卫,每岗多达三十人,都是赤甲军里骁勇善战的将士,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的亦府人丁单薄,亦子泉作为家主,在这大宅中时感无聊,白翊飞回京便落榻于此,与亦子泉对酒当歌,倒也惬意。
今日难得白若溪回到此,亦子泉便备了薄酒小菜,三人月下对饮,各怀心事。
“子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还不娶亲,太后娘娘恐要着急啊。”白翊飞举起一杯酒,浓眉之下,略过淡淡愁绪。
亦子泉扬起酒樽,为他满上,又为自己斟满,“我不过二十,白兄你都二十有五了,还独守空房呢。”
“白某心里有人,子泉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白翊飞永远不会忘记曾经那抹悠扬的身影,高高在上却势如猛虎,巾帼不让须眉,睥睨天下,他看着她一步步成为一代女皇,可他却永远只能仰望她。
他爱着这样一个女人,一生又怎能平凡?白翊飞深深呼出一口气,见白若溪总是愣愣出神,不喝酒也不说话,难得如此安静,倒叫他好奇起来,“溪儿这是思春了?竟不吵不闹,哥哥都快不习惯了。”
亦子泉掩嘴偷笑,白若溪抬头瞪了他一眼,抓起盘里的花生米向他砸去,“叫你笑,让你笑~”
“喂喂喂,溪儿,这是下酒的,别浪费好不好~”亦子泉咯咯大笑起来,接了几个就往嘴里塞,白翊飞狐疑地望着二人,“我说你们是不是....?”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真是被人误会一次又一次,白若溪都要忍无可忍了,喜欢叶冥的话到了嘴边,却被亦子泉抢了先,“子泉心中有人,虽不能在一起,但偶尔得见便觉得快乐,此生得遇她,死而无憾。”
“来来来,喝酒,别去忧心这些,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白翊飞提起酒坛,晃了几下发现空了,“没酒了,来人~”
“我去拿,我去拿~”白若溪积极响应,蹦跶着跑开了。
没有了她与亦子泉你来我往的拌嘴,庭院顷刻间便陷入了安静中,原本皓月当空的夜晚,开始略过乌云。月光渐渐熄灭,阴霾在院落慢慢蔓延开来,一阵夜风抚过,周围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白翊飞目光忽然如黑豹般犀利,他已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正在往自己逼近。
只见一个黑影略过,快如闪电,白翊飞一把拎起亦子泉护在身后,飞起一脚,将石桌踢飞。重磅敦石向叶冥砸去,她敏锐躲过,只是第一剑被白翊飞轻松化解,她并未退去,身若树叶一般,在空中旋转,一招投桃报李,再次剑指白翊飞。
白翊飞于空中翻转后,倒扣双腿缠着亭柱,稳稳挂住。白翊飞果然不易对付,叶冥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持剑继续进进攻,白翊飞左挡右闪,叶冥的剑极快,手中没有武器,白翊飞已渐渐吃力。
此时府兵与随从纷纷赶到,将他随行宝剑扔向他,“将军!”
白翊飞纵身而起,接剑以后展开攻势,刀光剑影,风云变色。庭院中如帘卷西风一般,飞花走叶,杀气腾腾。
将士亦是训练有素,瞬间展开队形攻势,将叶冥围得水泄不通,叶冥被阵法缠绕,与将士恶斗起来,她可以轻松抵挡那些人的攻势,却无法近身白翊飞。哪怕她想用轻功突围,竟也被拦了下来。
她一怒之下,将剑横握,以内力控剑,剑身成影,快如疾风,未等人看清,已有几人毙命于剑下。叶冥仿佛化身地狱修罗,剑身所到之处,无不血染大地。叶冥不想与旁人纠缠,依旧想办法破阵诛杀白翊飞。
怎奈这些将士不畏凶险,哪怕用身体也要挡在白翊飞身前,叶冥本不想杀无辜之人,但为了及时完成任务,顾不得太多,开始痛下杀手,以气御剑,招招毙命。
白翊飞见下属相继倒下,怒不可竭,举剑向叶冥攻去,他与下属形成主副攻的布防,以布兵之法再次形成了一个合围之阵,将叶冥团团包围。
“谁派你来的?”白翊飞大喝一声,叶冥冷笑一声,身若旋风而上,剑藏于身旁,直取人性命,可所杀之人并没有白翊飞,那些士兵依然以身体死护白翊飞。
她陷入了被动的窘困,此时,第二波援兵也围了上来,叶冥知道自己失去了最佳刺杀时机,但不能退却,此次任务关乎柳千寻,关乎夙鸢楼一干人等的安全,她就算拼命也要杀掉白翊飞。
人数渐多,白翊飞身手不弱,她此时想取他性命太难了。叶冥陷入了苦战中,与众人僵持不下,忽然空中飞来两把锻刀,划过几人脖颈,当场毙命。另一黑衣人飞身而来,稳稳接住两把锻刀,身疾如风,穿梭在众人之间,瞬间又击毙几人。
“竟然还有同党!”亦子泉见状,从府兵中夺过剑,向黑衣人攻去。
来人便是鬼眼,她一直暗中观察见叶冥无法得手,只能献身协助。她出手极狠,一招出去必取性命,亦子泉最先与她交手上,他武功平平,却不甘示弱。
鬼眼见来人是亦子泉,瞳孔微收,防守了几招没有攻击,亦子泉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女音响起,“让开!”
他惊诧地抬起头望向她,这声音好耳熟,可他想不起来是谁。不管了,敢在亦府行刺白翊飞,他断然也不会允许,他没有停下动作,武功不高却不知死活地向鬼眼攻去。鬼眼见叶冥被纠缠得无法出手,自己又被亦子泉缠着,一气之下,目露杀意,双手一开一合,一个迅身闪过,一掌击在亦子泉胸口,他当即被击的连连后退,口吐鲜血。
鬼眼飞身向叶冥而去,恍若化身一把利剑,劈开纠缠她的人流。
“子泉!!”白若溪捧着两壶酒正开心地跑来,却发现有打斗声,待她走近时便发现亦子泉已身负重伤。她忙跑过去,扶起他,“子泉,你没事吧,怎么会有刺客。”
“溪儿你快去右厢房,不要待在这里。来人,保护郡主!”亦子泉一抹嘴角,提剑去支援白翊飞。
“子泉!!”白若溪没有叫住他,同时发现了被两名刺客围攻的白翊飞,“哥哥...”
“溪儿,不要过来!保护郡主!!”白翊飞自顾不暇,两个黑衣人对他招招毙命,手臂、后背、腿上已受多处剑伤,若不是他穿着护体甲,早已命丧黄泉。
听到白翊飞叫唤,叶冥惊恐地转身望去,看到了白若溪,这一眼相望,让白若溪瞬间就认出了她。她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叶冥,正在与赤甲军厮杀,要取她哥哥性命的人,竟是叶冥?
为什么,为什么???叶冥为什么要杀哥哥?无数个疑问在心中蔓延,可更多的是心痛,为什么她最爱的人要杀她最亲的人,为什么?
白若溪愣在原地,忽见一队士兵将她往后拉去,只见四名侍卫手持白灰,站立东西南北四方位,向空中扔去。白灰在空中如仙女散花一般,洒落而下,霎时间,庭院如浓雾四起,视线内白茫茫一片,将士戴上遮掩的面具,手持长矛向二人攻去。
“小心!”鬼眼凭声音判断,提醒叶冥,叶冥挥舞着衣袖,眯着眼睛寻找敌在何处,只能凭气流而守。
这是白翊飞最擅长的战术,捣乱地方视线,趁其不备出手,他扬起剑,幽冷的寒光划过他的眼眸,剑指叶冥,杀气腾腾。
叶冥与鬼眼为安全起见,两人默契般地背靠背贴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通过声音与气流来判断攻击。
迷雾间,忽然就穿出几根长矛利剑,二人惊险躲过,视线内依然一片白雾。接二连三的攻击,让叶冥与鬼眼渐显弱势,鬼眼当机立断,低声说道,“杀出去!”
“是你??”叶冥听出了她的声音,鬼眼没再说话,一招旋风式的快刀向外突破。叶冥跟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想要脱离这片视线盲点。
忽见一把利剑袭来,未看清来人,鬼眼便狠狠一刀劈过去,等看清来人时,亦子泉胸口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诧异的顿了顿,又陷入恶战中。
“少爷!”府兵忙上前护着,向鬼眼袭来,她绝冷狂杀,来一个杀一个,而亦子泉却已奄奄一息。
“子泉!”白若溪吓傻了,冲过去,望着亦子泉带着丝丝抽搐,血染于地,白若溪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晕血症再次来犯。可她转眼看到叶冥陷入了危机中,白翊飞正准备伺机出手。
叶冥的视线还未恢复,她虽能勉强应对士兵,却没发现白翊飞已然举剑而来,直取要害。
“哥哥,不要!”白若溪猛然摇头,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或许此生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跑得如此之快,快过了白翊飞的利剑,在快要触及叶冥身体的那一刻,被她用身体,生生挡下致命招。
叶冥感到有人靠近,发现白若溪冲来,想要推开她已来不及,白翊飞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血洒庭院,赤红从身体喷涌而出。
叶冥震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呐喊,忘记了任务,像失去灵魂的人,呆呆地望着白若溪!
“溪儿!”白翊飞大惊失色,这一声呐喊拉回了叶冥思绪,她飞起一脚将白翊飞踢开,白若溪摇摇欲坠地倒下,微弱的气息已撑不起她虚弱的身体。叶冥紧紧抱住她,白若溪青色的衣衫染成赤红,全身四处是血,她颤抖着身体,惊恐万分,战战兢兢,茫然无措。
“溪...”
“别出声!”见叶冥想要呼唤自己,白若溪忙捂住她的嘴,染满鲜血的手指,无力的搭在叶冥的蒙面黑巾,可她却连抚住她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无力地耷拉在了叶冥肩膀,她抽动着嘴角,心生不舍,丝丝泪珠挂在眼眶,可还是咬咬牙,忍着剧痛,狠狠推了叶冥一把,“快走~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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