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敢大声说，哼唧了一声：“想读。”
“想读，那你有决心读好不？”
哥哥闷闷地点了点头。
父亲给工地上请了个假，一连十来天奔走求告，有时他会带上两三个陌生人到我家，叫母亲炒两个菜喝酒，然后吩咐母亲和我们姊妹四个出门去，不要妨碍他们说话，有时他还带着哥哥去见一些什么人，终于一天晚上父亲把我们全家人召集起来，对哥哥说：“李立，你终于能读高中了。至于你能不能读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老子的，总不能最后才听到儿女抱怨，说当初他自己还想读但他老子不供了。”他舒了一口气，十来天的求人办事让他沧桑了一些。
哥哥当然喜不自禁，第二天就要带着我去他的高中看看。我们搭着农用三轮汽车去，那个时候，我们那儿还没有城乡公交，进城回乡都得搭乘这种农用三轮汽车。我们先到哥哥的高中转了一圈，然后去父亲上工的工地上找父亲，他先带着我们在附近一家饭馆吃了点东西，那是我第一次下馆子，嘴还没擦就兴奋地说：“饭店的东西就是好吃，比我妈做得好吃。”
“没出息。”父亲笑着说。
“这高中也不大嘛。“哥哥说。
“人家龙驹高中大，但咋有本事进去吗？”父亲又点上一根烟，“也好，今天你们俩下来了，我带你们在这县城逛一逛，顺便把自行车买了，你上高中来回就方便了，但李立，自行车可不是给你一个人买的，还有李华李智李欢三个，上高中都要用这个自行车，所以你给我小心骑。’我一路悄悄地看着县城的街道和建筑，心里想县城就是比村里好，但好在哪里我又说不出来。父亲骄傲地指着一些建筑群，“那些都是你老子的功劳，县政府大楼、新华书店……”
父亲给哥哥买了一辆结实耐用的黑色自行车。我看着光滑漂亮的车身，羡慕地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辆自行车，看来只能等上高中了，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失落，即使自己上到高中，听父亲刚才说的话，到时我也只能用这辆哥哥已经用旧的自行车了。每每遇到这种情形，我就觉得当老大就是好，有什么新东西他先用，等用旧了就会给弟弟妹妹接着用，比如我身上的衣服，正是四年前父亲给哥哥买的新衣服，他现在穿不上了。
哥哥骑着自行车，把我带在后座上往回骑，我还在继续想刚才的心事，哥哥突然叫我：“你看那边出车祸了。”
我抬眼看去，一个小轿车歪在车路的另一边，车头前有一个已变形得不成样子的自行车和一个扑倒在地的男人，那男人的头已经完全碎裂，肝脑涂地。鲜血在他的身下已经积成了一个血潭，“哥哥快走，我们不要看热闹了。”再三央求。哥哥才带我离开。我们走了不知有多远，但那血似乎还在我面前汩汩地流着，我一阵晕眩，从后座上跌了下来，哥哥赶紧停车把我扶起来，“你咋呢了？”
“哥哥，要么咱们推着自行车走一会儿，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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