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农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

    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水面落花慢慢流，

    水底鱼儿慢慢游。

    啊！

    燕子你说些什么话？

    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树在冷风里摇。

    野火在暮色中烧。

    啊！

    西天还有些儿残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睹物思情

    这是一首曾被谱成歌曲而风行一时的诗。它的流行固然与赵元任谱写的优美旋律分不开，但是作为一首诗，也仍然堪称优秀。

    被反复咏唱的“教我如何不想她”，是一句值得仔细玩味的诗句。它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又恋恋不舍的情绪，试图向人求救而使自己得到解脱，可是从对它反复的咏唱中又可以察觉到，“不想她”是不可能的。对于情窦初开的青年人来说，它的这种深情执着，无疑是极其容易引起共鸣的。

    这首诗的一大特色就是它的轻声细语中透露出的深情依恋。从“微云”到“微风”，再到“微风”吹动的“头发”，都无不使人联想到一种轻盈的精致。这种一开始就弥漫着淡淡的忧郁的情绪，与思念依恋的情怀相吻合，所以“如何不想她”便具有了一种氛围的烘托。其后一节的“月光”和“海洋”的互相“恋着”也可以看作这种情绪和氛围的延续，“蜜也似的银夜”则唤起了温馨甜美的回味，愈是不能“不想她”了。

    到了“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这个画面出现时，我们隐隐感觉到在“流”和“游”的“慢镜头”里，有一种流逝和悠闲中的隐忧，是惋惜时光的不再，还是游移不定的情绪的流露，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用“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来反问，其实正是自己内心这种难以言说的心境的反映，燕子本没有什么话可说，是诗人自己有话说不出，是他要去向燕子询问。

    诗的最后一节出现的“枯树”和“冷风”、“野火”和“暮色”的意象，辅之以“摇”与“烧”的动词，给这首诗的情绪涂上了一层苍凉的色彩。它虽然还不是“古道西风瘦马，枯藤老树昏鸦”那么沉重，但至少也是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了罢。在“西天还有些儿残霞”这句诗里，是否隐含着这种“如何不想她”的思念也会像“残霞”一样走向消失呢？或者它预示着另一个黎明的升起？这只好由读者以自己的阅读感受来补充回答了。

    虽说这首诗因“歌”而广泛流传，但是作为独立的艺术形式，它仍然富有生命力。即使从诗本身的节奏韵律来看，它的音乐性也是很强的。我们在诵读这样的诗篇时，首先还必须仔细体味一下它的由情绪而决定的“轻音乐”性质，这样才能体会到它的妙处。

    （叶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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