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菲大致听了过程,又让她妈把合同中几个重要条款读给她听,听完后就直说这个事情打官司也是输。那中介拟的合同有很多漏洞,怎么打怎么输,她也没办法。
马美丽在闺密面前夸下海口,一时下不来台,思来想去就想到她的大总编女婿韦大宝了。她跟吴明玉说,你别担心,我还有个厉害人物没派上用场,他是一家大杂志的总编,专门揭露不良企业的,咱们给它曝光,看那中介公司怎么办。
事情峰回路转,吴明玉对马美丽感恩戴德。马美丽做事效率很高,立刻开车带闺密找到韦大宝单位,还没进大门她就被门卫给气个半死。
门卫说非社里职工或未预约安排的车辆、人员禁止入内,本单位向来不随便接受访客,她们不能进去。
马美丽已经在闺密面前丢过一次脸,她心高气傲惯了,哪儿能受区区一个小门卫的气,顿时就火了,说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娘不跟你动真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
门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是社里退休员工,连佟社长都给他面子,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横的女人,也火了,说:“你给我动真格看看,我活了六十多岁了还真没人动过我,今天老子皮痒了您老快点儿。”
两人就这么吵开了,马美丽一怒之下抖出她准女婿的身份,老门卫也愣了,憋了半天说:“大嫂你跑错地儿了吧,我们这儿总编辑是个女的,不是您女婿。”
马美丽以为门卫诓她呢,冷笑说:“你这里是不是×××杂志社,没错儿,我女婿就在这儿上班。”
门卫问了她女婿名字,一下没忍住就笑了,他对马美丽说:“大嫂,您女婿我还真知道,他在我们社不是总编辑,就一普通编辑,我每回去办公室报账都看到他被我们女总编骂得狗血喷头,全单位就数他可怜。”
马美丽根本不信,此刻的韦大宝在她心中形象很好,有能力又实在还善良,他怎么会扯出这种弥天大谎。她当老门卫在骗她,死拽着门卫不放,总算跟吴明玉进了杂志社大门。
马美丽也有点儿心虚,她急于求证事实,问清楚总编室在哪里,就直奔过去。任大炮正在办公室训人,见一美貌太太拽着个中年女人推门进来,愣了一下,还从来没人在她面前这么没礼貌呢。
马美丽开门见山:“我找你们总编辑。”
任大炮皱了皱眉说:“我就是,你们两位有预约吗?”
马美丽傻了,怒道:“那韦大宝在你们单位是什么职位?他人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任大炮让下属出去,她关上办公室的门,说:“两位跟韦大宝是什么关系?没确定身份之前我很难给你答复。”
马美丽咬牙切齿地说:“他以前是我准女婿,不过现在不是了。”
任大炮若有所思,说:“韦大宝出去采访了,他下午才能回单位,现在还早着呢,你们家事我不方便过问。”
马美丽很生气,她见吴明玉脸色不对,只当作是心里笑她,她那个恨啊,恨不得立马把韦大宝揪出来扒光他虚伪的外衣。马美丽一向好面儿,特别是在姐妹面前,丢这种人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马美丽一屁股坐下,在任大炮办公室不走了,她要在这儿等韦大宝回来,跟他当面摊牌。马美丽对男人的认识,事业有成和诚实守信是底线,两样儿缺一不可,否则就不能称之为男人。很可惜韦大宝两条底线全跌下去了。她最初对韦大宝的那点儿好感也随着他丝身份的揭穿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鄙视和愤慨。
老天爷竟然会让这么个男人活在世上,真是太违天理了。
任大炮给两位女士泡了茶,马美丽喝着任大炮的极品铁观音,痛陈韦大宝的种种劣迹。包括怎么诓骗她貌美优秀的女儿,还假扮高富帅,就连好心送她去医院,也变成了居心叵测。任大炮真开眼了,想不到一向忠厚老实的韦大宝还有这么隐秘的一面。韦大宝在她手下工作多年,一向兢兢业业,这年头像他这么实在的人真是少见,让他通宵加班,不到指定时间他不休息。别人不干的脏活儿累活儿苦差事,韦大宝照单全收,干起来从不打折扣,能一个小时干完的事,他绝不拖一分钟。堪称劳模典型,现代杨白劳。
马美丽把社里闹成一锅煮沸的粥,大伙儿都来看热闹,连佟社长都惊动了。马美丽得知大领导要来,更加兴奋激动,当着佟社长的面儿把对任大炮说过的话又痛陈一遍。她闺密吴明玉看不下去了,偷偷给王菲菲打了电话,让她赶紧过来,真这样闹下去,这个她没见过的小编辑恐怕得跳楼。
他们这边闹得正欢,有同事收到消息,说韦大宝的老娘和前女友,以及前女友的现男友在宿舍里打起来了,引起小区业主大围观,场面混乱到了极致。韦大宝他妈拿菜刀追着大宝前女友的现男友满小区砍,三五个肥胖保安不敢近身,老太太身手矫捷,再不阻止她,非出人命不可。
出于职业敏感,有人意识到这是条大新闻,采访部门立刻安排资深记者过去,其他好事儿同事趁下班时间蜂拥向宿舍小区,马美丽听到风声,也不再批判韦大宝,跟着大家一起找到小区。
他们赶到八楼,大伙儿给马美丽让出一条道儿直通门口。许仙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开门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吓了老大一跳。心说你们不至于吧,好戏都看完了还等着看花絮哪,真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业主。
大宝妈经大宝一顿推拿,悠悠醒了过来,她平生还没遇到过这么荒谬的事儿,心里一时很难接受。她正坐客厅沙发上抹眼泪,一口一个逆子地骂韦大宝。
韦大宝和孙嘉端坐茶几对面低头受训,不敢抬头。
马美丽单枪匹马闯进来,见韦大宝就来火,她仿佛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大侠见到多年的仇人,直冲到韦大宝面前,先给了一个耳光,又大骂起来:“韦大宝,你臭不要脸,冒充总编骗我女儿好苦,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啊你?”
以韦大宝的反应能力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一帮同事从门外探出头来,眼睁睁看他被未来丈母娘打了,丈母娘还口口声声说他是骗子。想必他妈追砍许仙,许仙赤身裸体从他家出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他一瞬间觉得这世界就是地狱,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说不出的狗血,也说不出的悲凉。
莫名其妙跳出一个女人给大宝一个耳光,首先不干的就是大宝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太欺负人了。大宝妈仗着每天早晚锻炼练出来的好身手,也不管打儿子的是何许人也,跳起来跟马美丽扭成一团。人群哗然,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俩老太太拉开。要说现在生活水平就是好啊,俩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打起架来三个年轻人拉都拉不开,放早些年她们走路都要人搀着。
大宝把他妈拉回沙发,许仙和吴明玉拖马美丽出去,大宝妈兀自喘着粗气,叫嚣着:“敢打我儿子,管你是谁,都不饶你。”
马美丽盯着大宝妈,突然眼前一亮,说:“你是不是叫吴彩霞,开婚介所的那个?”
大宝妈道:“你眼光倒是好,老娘不更名不改姓,就是开婚介所的吴彩霞。”
韦大宝听俩老太太对答,知道问题要糟,急忙拉他妈回房去。许仙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马美丽拉到走廊,好言相劝,说有什么事儿大家好好说,都一把年纪了再这么冲动,伤了身子还得自己遭罪。
马美丽扯着嗓子吼:“吴彩霞,怪不得你儿子品行这么差,在外面冒充事业有成的总编辑,骗我女儿跟他谈恋爱,原来家里有你这么个妈,真是遗传了好基因,我马美丽今天算开眼了。”
马美丽的话酸得大宝妈牙疼,她问儿子:“大宝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马美丽女儿什么关系?”
韦大宝被逼问得很无奈,只好承认他正牌女友就是马美丽的女儿王菲菲,他们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最近就想找时间带她回去见家长呢。
大宝妈气得跺脚:“大宝你这孩子犯浑了,全北京城姑娘哪样儿的没有,你偏偏去找她马美丽的女儿。她妈泼成那样儿,女儿能好到哪儿去。那个王菲菲自己眼界没边儿了,我给安排了三场相亲,她回回放人家鸽子,我坚决不同意你跟王菲菲交往,就算咱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找她马美丽的女儿,做人要有骨气。”
马美丽人站门外,耳朵可没丝毫松懈,大宝妈的话句句不落,全塞她耳朵里了,把她气了个半死。要不是许仙死拽着,她非得冲进去跟大宝妈拼命不可。她还真没见过这样儿的,不掂量自己儿子的斤两,还敢挑她女儿,真是太不要脸了。
马美丽越想越气,她挣脱许仙进了客厅,打算跟大宝妈理论清楚,到底谁的女儿配不上谁家儿子。她不能接受大宝妈逻辑混乱的事实,非吵出个理儿出来。
不巧王菲菲也赶到了,她一下电梯看到她妈往大宝家里走,远远叫了声“妈”。马美丽见到她漂亮能干的女儿,精神顿时一振,战斗情绪激昂,非要拉女儿去给大宝妈看,看她儿子能不能配得上自己女儿。
马美丽告诫大宝妈:“看看——这是我们家菲菲,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名律师。你再看看你儿子韦大宝,在单位被领导呼来唤去,做的是最底层的工作,一点儿社会尊严都没有,还敢挑我们家菲菲,你脑子没病吧?”
王菲菲脸都绿了,马美丽却浑然不觉,把韦大宝贬得越低,她心里就越高兴,上次遭大宝妈欺负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不整死吴彩霞她还不姓马了。
王菲菲把她妈往外推,拼命向大宝妈道歉,韦大宝傻瓜一样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马美丽的话戳进他心坎,像最锋利的刀,刀刀见血。他突然明白过来,他韦大宝和王菲菲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想以爱情的名义俘获她,这其实只是他欺骗自己的假象。他不敢面对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无论是学历、相貌、社会地位还是经济能力,如无意外,他韦大宝这辈子恐怕都难跟她比肩,马美丽的话是尖刻,可也是事实。无论他幻想的爱情多么炫美,一旦面对事实,都显得那么孱弱和虚幻,他们真的不合适。
大宝妈被气得不轻,她最后无力地说:“马美丽你女儿很优秀,是我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赶紧回去把你女儿好好供着,我吴彩霞的儿子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找你们王家女儿,你给我出去。”
大宝妈脸色苍白,头发蓬乱,韦大宝还从没见过他妈生这么大气,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悲哀,不但在外面成别人笑柄,连亲妈也跟着遭侮辱。
韦大宝对王菲菲说:“菲菲,我求你赶紧带你妈走,是我配不上你,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和你的家人,我韦大宝有自知之明,我也有我的尊严。”
王菲菲看着韦大宝痛苦扭曲的脸,眼圈红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宝妈和马美丽给各自的孩子安排了许多次相亲,都无疾而终。韦大宝在很多个深夜惊醒,脑子里全都是王菲菲的影子。他发现离开孙嘉生活还能继续,而没了王菲菲,他生不如死,他食不甘味,他能预料到的人生将是一片永无光亮的黑暗,他需要王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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