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连城却悠忽一笑，眼神微转闪过几分妖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
“在我们南狄，男人对女人敬酒表示欣赏。”
“这里不是南狄，是大凉。”兰荀漫不经心道：“我们汉人有个成语，叫客随主便。世子既远道而来为我朝太后贺寿，自是诚心可嘉，那就请世子，随遇而安。大凉是礼仪之邦，不喜欢喧宾夺主的客人。”
沈落卿嘴角再次抽了抽。
这人说话可非一般的毒舌。
南狄说好听点是草原之国，说白了也就少数民族的集合体，早年周围臣服的那些小国家早已被大凉统一，若非还有个北秦盘庚在南狄之邻。皇上担心灭了南狄后元气大伤，再被北秦这个黄雀趁火打劫，老早就对南狄开战了。
而且草原男儿真性情，不懂得汉人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甚至对汉人文化所知不多。兰荀这番话咬文嚼字，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偏偏还不带一个脏字儿。拓跋连城就算是听懂了，也不好意思翻脸。
什么是黑心？
这就是。
不过拓跋连城看她的眼神的确让她很不爽，的确是该给他个教训。
得亏姬素年和宫璃现在不在京城，否则以那两人的脾气，要是看见有人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调戏她，八成会直接大打出手，尤其是姬素年那暴脾气，保不准把太后的寿宴捣乱了都有可能。
拓跋连城脸色微沉，他自是听得懂兰荀的讽刺，然而太后寿宴之上，却容不得他发作。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
大臣们都是人精，也看出这个南狄的拓跋世子存心找茬。再加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显然皇上已对南狄有了必除之心。这个拓跋世子入京容易，只怕出去，可就难了。
凉帝也没说话，他是乐得看见拓跋连城出丑的。
皇后刚才被他训斥了一句，此时也只能装个哑巴。
太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沈落卿道：“世子初入大凉，不知我朝规矩繁多，若有唐突之处，本宫代他向表妹赔罪。如何？”
沈落卿抬眸看过去，淡淡微笑。
“太子殿下言重。”
她执起白玉酒杯，慢慢站起来，眸光流转间潋滟生姿。
“来者是客，该是我敬世子才对。”她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我的酒大底是不大好喝的，不知道世子敢不敢喝？”
拓跋连城挑眉，眸中升起浓浓兴趣。
“郡主果真女中豪杰。”他伸手去接，“既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
手刚触及酒杯，沈落卿忽然手指一点，清冽的酒水立时变得滚烫，隔着杯身传递到手心。拓跋连城下意识的想松手，然而看见沈落卿冷而微嘲的目光，又放弃了，反而五指紧握，暗自用力将酒杯夺过来。
沈落卿左手两指攻他的手腕，他张手，酒杯抛向空中。沈落卿已攻向他手笔几处大穴，他不慌不忙应付自若，却不与沈落卿纠缠，迅速伸手接落下的酒杯。
哗啦啦——
酒液落入空空的酒杯，被他握在手中。
他退后一步，对沈落卿微微一笑。
“多谢郡主赐酒……”
话还未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
杯中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了酒水。
只听得沈落卿不紧不慢的笑道：“雕虫小技，献丑了。”
她大大方方的坐下来，神色一派从容。
漂亮！
这一招反击潇洒优雅毫不拖泥带水，还顺带教训了一下拓跋连城的目中无人。
简直大快人心。
太后神色骄傲，凉帝眼中也有满意之色，大臣们惊叹之余暗自对沈落卿竖起大拇指。
燕王府席位上，兰幽悄声对兰荀说道：“哥，这女人这么厉害，你以后的日子估计惨喽。”
兰荀淡淡道：“她是你嫂子，不许没大没小。”
兰幽轻哼两声，“还没过门呢你就这么护着她，看来以后等她嫁给你了，我在王府里八成就没地位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在这里抱怨，那边拓跋连城已经恢复冷静，随手将酒杯扔掉，淡淡笑道：“郡主的酒果然不好喝，今日在下算是领教了。不过……”他话音一转，又道：“素闻大凉的女子端庄贤淑，知书达理，常在闺中不出门，不成想郡主却有这般武艺，实在是令在下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如此明显的讽刺，沈落卿怎会听不出来？
她不怒反笑，“世子是觉得我野蛮粗鲁，言行不当么？”
拓跋连城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倒是一愣。
沈落卿款款微笑，“听说南狄王族有父死子继，兄死及弟的风俗，女子地位卑微如蝼蚁，一辈子只能低眉顺眼屈膝做人。甚至还有贵族在宴会中将自己的妻妾交换，供人玩乐，还不得反抗。”
拓跋连城面色如常，坐上那些个闺秀已然神色惊骇，自然也觉得这样的风俗太过变态可怕，简直拿女人当泄欲生育的工具。
“那么是否在世子眼里，天下女子都该如此呢？”沈落卿曼声道：“循规蹈矩为人践踏蹂躏，受尽屈辱哪怕惨死还不得有半点怨言，否则家族遭难。我大凉贵族闺秀自是个个幼成庭训，秀外慧中，却并非没有尊严。如此卑贱的活着，倒不如一头撞死，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端庄贤淑知书达理也不代表只能困在深闺吟诗作对烹茶煮酒，舞刀弄剑也自有乐趣。我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觉得喜欢武功的女子就一定不够端庄贤淑知书达理，还是南狄会骑射武艺的女子，都粗俗不堪，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么？”
拓跋连城眉头皱了起来，若说刚才对于沈落卿的武功只是感到些微惊讶和欣赏，此时便多了警惕和敌视。
这女人看起来像个柔柔弱弱的花瓶，没想到这般伶牙俐齿巧言善辩，倒真是让人不敢小觑。
“郡主说笑。”他脸上虽然还在笑，但眼神分明已经冷淡了许多，“在下只是佩服郡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艺，没想到让郡主误会，是在下的不是，自罚三杯，以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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