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兰荀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交给沈落卿。
沈落卿接过来一看，神色震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兰荀面色如常，“别这么看着我，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我父王留下的。当年第一个打入金陵的人是我父王，那时城已破，宫人们为保命全都四处逃窜。父王训练军队纪律严明，从不许手下的人烧杀抢夺为非作歹，因此前朝年轻的那一批宫人都保留了下来，一些跟随父王入了王府，一些则自愿留在宫中做父王的眼线。宫闱生存艰难，能活到今天的自然不容小觑。”
沈落卿若有所思，“我听说燕王为人正直仁义，心怀天下，每每攻占城池必约束手下不许扰民。而且当初燕王在民间的呼声，好像更高吧，既然是他第一个攻入金陵，怎么他不自己称王？”
兰荀眼神一刹那深若枯井，而后淡淡道：“多年战争好不容易推翻前朝，若父王与君氏相争，必定再起祸患，天下不宁。父王慈悲，遂甘愿退让偏居一隅。皇上知晓父王极得民心，所以封赏极重。”
他的解释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沈落卿总觉得哪里不对，然而她又想不出来原因，只得放弃，转而问道：“说吧，赐婚怎么回事？”
兰荀此时方才笑起来。
“广阳侯辞官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沈落卿点头。
“这是你做的吧？”
兰荀不置可否，“血衣卫刺杀失败后皇上就对他起了疑，派人去上淄调查。我派人给他报了信，而且将他女儿的尸体送了过去。”
“等等。”沈落卿打断他，“不对吧，卢晓薇不是被你毒死的么？”
“可他不知道。”兰荀道：“血衣卫手段残忍，对待犯人必然无所不用其极。广阳侯是老臣，对于血衣卫那些手段多少听说过一点。当时我给卢晓薇下的是慢性毒药，她被掳走后还未等到毒发就一定会被用刑。广阳侯看见她的尸体，就会知道血衣卫已经插手此事，再加上皇上暗中调查，他如何不焦虑恐慌？然而此时交出银矿无异于自掘坟墓，思前想后，他只能来求我。”
沈落卿眨眼，“你提了什么要求？”
“第一，马上辞官。第二，银矿交给我处置。”
兰荀回答得爽快。
沈落卿扬眉，随即了然。
“也对，比起身家性命，身外之物的确是不那么重要。”她忽然话音一转，“可是这样一来，你就等于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你就不怕他将来反咬你一口？”
“他已经没机会反咬我了。”兰荀摇摇头，语气依旧平静，“辞官的奏章刚落到皇上手里，血衣卫就已经将他满门屠杀殆尽。”
沈落卿震惊。
兰荀也默了默，然后道：“血衣卫报复心极强，辛苦这么些日子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不会甘心。再加上那日我们杀了他们的少主和那么多高手，这口气总是出的。广阳侯自私贪婪想瞒天过海，不成想累了全族葬身血海。”
沈落卿目光有些呆滞，喃喃道：“广阳侯辞官后就只是普通人，血衣卫要杀他也就没有了皇权约束。这就是你说的，他们在忠于皇室的前提之下，合理的自由权。”
“是。”兰荀眼底略过一道光，转瞬即逝，“而且他们知道皇上已经对他们这次私自虏劫卢晓薇的行为很不满，所以为了打消皇上的怀疑，他们会将所有证据毁尸灭迹。”
沈落卿木然的接过话，“这样一来，就算以后这事儿被人翻供，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在其中动了手脚。血衣卫为了洗清嫌疑，也不赶把你供出来。你掐住了他们的把柄，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她越说越快，声音里情绪也越发浓厚。
“你杀了一个卢晓薇，就绊倒了广阳侯，而且还让血衣卫小创了一次，更得到了一大批银矿。”她目光转动，盯着兰荀，近乎惊骇的赞叹，“连环计，计中计，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不对，还加上一个反间计。真厉害！”
兰荀笑一笑，凑过来。
“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知道？”
沈落卿垂眸，看见他从袖中抽出来明黄色的圣旨。
不用看，这一定是赐婚圣旨。
她脑子快速转动，道：“昨天皇上去长乐宫探望祖姑姑，面有愁容，抑郁不快，祖姑姑便问起才知，陇西大旱，死了不少人。然而近年来水灾旱灾不断，国库紧张，根本没办法拨款赈灾，皇上正为此时发愁。”
话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盯着兰荀，眼神已经不能用惊叹来形容了。
“你把那批银矿上捐，然后换取了这道赐婚圣旨。”
“没错。”兰荀回答得坦荡，一点不以自己用计害人家满门被杀还趁火打劫紧接着借花献佛为耻，“我将银矿上捐，皇上龙颜大悦，予以我重赏。”
“然后你就顺理成章的请求皇上赐婚。”沈落卿叹道：“皇上总会找借口推脱，可如果我爹在场极力配合你，再加上当着众臣的面，皇上金口已开不好驳回，又是儿女亲事，其他大臣也不好插手。皇上骑虎难下，只能答应。”
末了她道：“不费一兵一卒一财一物就达到了目的，还借人家的银矿博得了民心，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啧啧，真是黑心啊黑心，阴险啊阴险。”
“那些都不重要。”
兰荀将她揽入怀中，“重要的是，以后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沈落卿轻哼一声，“合着你是觉得以前我俩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好像那是你这么认为。”
在某些事情上某人绝不背黑锅。
沈落卿想反驳，随即想到这些年自己躲着他也不敢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好像的确是挺心虚的。
她咳嗽两声，又愤愤不平。
“我爹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把我卖了，我得回去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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