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儿回去爬到床上,心里挺发愁,因为我为这桩事情费了那么多心,冒了那么大的危险,结果却弄成了这样,实在叫人难受。我心想,要是那些钱能在那儿,没有人动它,那就好了;因为我们只要到了大河下游一二百英里地,我就可以写信回来给玛丽·洁恩,她就可以把他挖出来,拿到那些钱;可是事情不会这么如意;人家给棺材盖上螺丝钉的时候,就难免要发现这一口袋钱。那么一来,就会再落到国王手里,那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让别人找到机会把那些钱再从他那儿偷出来。我当然很想再溜下楼去,把钱从棺材里取出来,可是我不敢这么试一试。现在离天亮一刻一刻地越来越近了,过不了多久,守灵的人有些就会醒过来,我说不定就要让他们瞧见——人家一看我手里拿着六千块钱,那是谁也没叫我保管的,我可怎么洗得清呀。我心里琢磨着,我可不愿意把自己搅在这种事情里面,弄得脱不了手。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去的时候,客厅已经关上了门,守灵的人都不在了。在场的只有这家里的人和巴特莱寡妇,还有我们这一伙子,另外什么人也没有了。我瞧了瞧他们的脸色,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我摸不清楚。
快到中午的时候,殡仪馆的老板带着一个下手来了,他们把棺材抬到客厅当中,放在两把椅子上面,然后又把我们的椅子通通摆成一排一排,还从邻居人家借了一些来,把客厅和饭厅和门道里都摆满了。我看见棺材盖还是像原先那么摆着,可是有那么多人在场,我就不敢走过去往棺材里面望一望。
随后外面的人就一群群地挤进来,那两个骗子和三个姑娘在棺材的上头那一排座位上坐下了,于是有半个钟头的工夫,客人们排成单行,在屋里慢慢地绕着走,一个个低下头来,冲死人的脸上望一会儿,有的人还掉了眼泪;四下里清静得很,非常严肃,只有那三个姑娘和那两个骗子把手巾捂着眼睛,老低着头,有时候还抽抽噎噎地哭一两声。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见大伙儿的脚在地板上擦着响,还有擤鼻涕的声音——一到办丧事的地方,人家就老爱擤鼻涕,除了在教堂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在这儿擤得多。
唔,丧礼的讲道词倒是挺好,可就是长得太讨厌,腻味得很;随后国王又来了一套,说的还是他那老一套的废话,末了这套把戏总算是做完了,殡仪馆老板就拿着螺丝刀往棺材跟前悄悄儿走过来。这时候我可是急得要命,直睁着眼睛盯着他。可是他一点也不多事;只轻轻地把棺材盖子往上推正了,就拧上螺丝钉,把盖子拧得挺紧。这下子我可愣住了!我不知道那些钱在不在那里面。于是我心想要是有人悄悄儿把那口袋偷掉了呢?
——我现在怎么知道到底该不该给玛丽·洁恩写信呢?要是她把他挖出来,结果什么也没找到,那她会对我怎么个想法呢?糟糕,我心想,说不定人家会捉拿我,把我关到牢里;所以我还不如瞒住这回事,假装不知道,根本不写什么信吧;这事情现在简直弄得糟糕透了;我本想把一桩坏事变成好事,结果反而弄糟了一百倍,我真他妈的后悔不该多管闲事,这桩事情真是晦气透了!
他们把死人埋了,我们就回家来,于是我又仔细看人家的脸色——我不由得要看,心里简直是七上八下。可是什么事也没有;我从他们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
第二天早上天快大亮的时候,国王和公爵跑到顶楼上来,把我弄醒,我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是出事了。国王说:
“你前天晚上上我房间里去了吗?”
“没有,陛下。”——除了我们这一伙,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老是这么称呼他。
“你昨天或是昨天晚上去过吗?”
“没有,陛下。”
“嘿,老实说呀——可别撒谎。”
“是在老实说呀,陛下,我给您说的全是实话。自从玛丽·洁恩小姐领着您和公爵上那儿去看那个房间之后,我就一直没上那跟前去过。”
公爵说:
“你看见别人进去过吗?”
“没有,殿下,我确实记得是没看见谁进去过。”
“你别忙,好好儿想想看。”
我琢磨了一下,看出了有个空子可钻;于是我就说:
“啊,我看见那些黑人上那里面去过好几回。”
他们俩都轻轻地跳了一下,显出他们压根儿没料到的神气,随后又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于是公爵说:
“怎么,他们都进去过吗?”
“不——至少是没有通通一齐进去——我是说,我记得从来没看见他们一齐从里面出来,只有那么一回。”
“嘿!那是哪一回?”
“是我们出殡那天。在早晨。那时候并不算太早,因为我睡得挺晚才起来。我正要下楼梯去,就瞧见了他们。”
“好吧,往下说,往下说呀!他们干什么来着?他们有些什么举动?”
“他们什么也没干。据我看,他们并没多少举动。他们踮着脚尖走开了;所以我很容易看出他们上那屋里,是想着陛下已经起来,给您收拾屋子去的,要不就是要干点儿别的事情;可是他们一看您还没起来,所以就想着只要还没把您吵醒,就希望赶快溜出来,免得把您吵醒,自找麻烦。”
“哎呀,这事儿可糟了!”国王说;他们俩都显得挺晦气,不知怎么办的样子。他们站在那儿,想了一阵,一面直抓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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