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两位来了吗?”
于是跟着这伙人一起跑的人当中就会有人回答说:
“那还有错!”
我们到了威尔克斯家门前的时候,前面那条街上挤满了人,三个姑娘都在门口站着。玛丽·洁恩果然是红头发,可是这倒没关系,她还是漂亮得要命,她脸上和眼睛里都高兴得发出光彩,因为她一见伯伯和叔叔来了,真是欢喜透了。国王把胳臂伸开,玛丽·洁恩就跳过去抱住他,缺嘴就跳过去抱住公爵,这下子可真热闹开了!
大伙儿看见他们终归见了面,那么痛快,每个人,至少是娘儿们,都高兴得差点儿淌下眼泪来了。
后来国王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拼命做作了一番,怪伤心地给大家说了一段话,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满嘴瞎扯一阵,他说他和那可怜的兄弟死掉了弟兄,他们从四千英里外老远赶来,没赶上在他去世以前见见面,实在是一桩伤心的事情。
随后国王又信口说开了,他说他和他的侄女们很希望这家的最要好的朋友们今天晚上能有几位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帮忙料理后事;他说他的兄弟躺在那儿,要是会说话,他准知道应该请那几位,因为那些人的名字是和他顶亲近的,他常在信里提到他们;所以他现在也就要请这几位,那就是——霍布生牧师,洛特·荷斐执事,贝恩·勒克先生,还有阿布纳·舍克尔福德,莱维·贝尔,还有罗宾逊大夫,和他们的太太,还有巴特莱寡妇。
霍布生牧师和罗宾逊大夫一同到镇上顶远的地方干他们的拿手事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说,大夫去把一个病人送到阴间,牧师帮着给他指路去了。贝尔律师出远门到路易士维尔出差去了。可是别的几位都在眼前,所以他们都过来和国王拉手,向他道谢,和他谈话;随后他们又和公爵拉手,可是一句话也不说,公爵做了各式各样的手势,嘴里老是“咕—咕——咕——咕—咕”地说个不停,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娃娃一样,他们就老是赔着笑脸,点点头,活像一群傻子似的。
于是国王又打开话匣子说下去,故意提到镇上一些人和狗的名字,打听他们的消息,差不多个个都问到了,并且还提到这镇上从前什么时候发生过的许多小事情,或是乔治家里的事,或是关于彼得的事。他老是装着那是彼得写信告诉他的;可是这明明是撒谎:他说的这些事情没有一样不是他从我们划到轮船上去的那个年轻傻瓜那儿打听出来的。
后来玛丽·洁恩把她父亲临死的时候留下的那封信拿出来,国王就接过来大声地念,一面还哭得怪伤心。那信里说要把这所住宅和三千块金元留给那三个姑娘;把那个生意挺好的硝皮厂和值得七千来块钱的几所别的房子和地产,还有三千块金元,都给哈尔斐和威廉,还说明了那六千块现钱在地窨子里什么地方藏着。于是这两个骗子手就说他们要去把这笔钱拿出来,公公道道、光明正大地处理;他们叫我拿支蜡烛跟着去。我们到了地窨子里,就把门关上,他们找到了那一口袋钱,就把它倒在地下,那才真是叫人看了眼馋哩,全是些晃亮的金元。国王的眼睛直发亮,那股神气呀!
他在公爵肩膀上拍了一下,说:
“啊,这可真是比什么都棒呀!啊,我看再没有比这更棒的了!不吉利,这该赛过了‘皇家奇物’吧,是不是?”
公爵也说的确不错。他们把那些金元抓在手里,再让它们从手指缝里溜到地下,掉得丁零丁零地响;于是国王说:
“光说空话没用;不吉利,咱俩冒充死了的阔老的弟兄,代表他家里留在国外的继承人,真是拿手得很。这个运气是相信天命的结果。归根结底,还是这么着顶好。什么办法我都试过,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有了这一大堆钱,我想差不多谁也会心满意足,相信数目不错;可是他们偏不信,非数一数不放心。所以他们就数了,结果短四百一十五块。国王说:
“他妈的真混蛋,不知道他把那四百一十五块钱拿去干吗去了?”
他们为这事儿着了一会儿急,到处搜了一阵。后来公爵说:
“唉,他害病害得不轻,大概是他弄错了——我猜就是这么回事。最好是随它去,不提这回事。少这几个钱咱们不在乎。”
“啊,废话,咱们倒是不在乎。这点钱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我是在想着钱数不符的问题。你要知道,咱们得做得公公道道,光明正大,叫大伙儿看着呀。咱们得把这些钱扛上去,当众点清数目——那就没什么显得可疑的了。可是你要知道,死人既然说是有六千块钱,咱们就不能……”
“别说了,”公爵说:“咱们把钱数凑足吧。”他就掏起腰包来,掏出了一些金元。
“公爵,这可是个妙不可言的好主意呀——你这脑筋可真是灵活透了,”国王说:“咱们那‘皇家奇物’老把戏可不是又帮了咱们的大忙吗。”他也掏起腰包来,掏出了一些金元,一堆一堆地摆在地下。
这么一来,他们差点儿把腰包掏空了,总算凑足了那六千块钱,一个也不少。
“嘿,”公爵说:“我还有个好主意。咱们到上面去,把钱数一数,数完了就交给那几个姑娘。”
“我的天哪,真有你的,公爵,让我搂你一下吧!这么个高明透顶的主意,真是谁也想不出呀。你这脑筋实在是呱呱叫,我一辈子没见过。啊,这当然是绝顶的妙计,准没错。她们要是爱犯疑心的话,这下子就让她们再去犯吧——这一招可准能把她们哄住了。”
我们到了上面的时候,大伙儿都冲桌子跟前围拢来,国王就把钱数了一数,摆成一摞一摞,每一摞是三百块——规规矩矩地摆了二十摞。人人都瞧着眼馋,直舔舌头。随后他们又把那些钱抓到口袋里装着,这下子我就瞧见国王又摆出一副挺神气的样子,给大伙儿说了一番话。他说:
“各位亲友,那边躺着的我这位可怜的兄弟,对他身后留在人间为他伤心的人,是很慷慨的。这几个死了父母、无依无靠的可怜的好孩子,他都挺爱,照顾得挺好,他对她们是很慷慨的。是的,我们凡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要不是担心他的亲爱的兄弟威廉和我感到委屈的话,那对她们就会更加慷慨。诸位,对不对?这是不成问题的,我心里很明白。那么,在眼前这种时候,做弟兄的要是不成全他这番好心肠,那还算什么弟兄呢?假如在眼前这种时候,眼看着他所心疼的可怜的好孩子,我们还打算把她们的钱抢过去——是呀,抢过去——那还算什么叔伯呢?我要是了解威廉的话——我相信是了解的——他呀——得,我还是问问他吧。”
他转过身去,拿双手冲着公爵做了许多手势,公爵呆头呆脑地望着他,望了一阵;后来突然一下子,他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冲国王跳过来,高兴得“咕咕”地拼命直嚷,把他搂了十几回才放手。随后国王就说:“我本来就知道嘛;我看这总可以叫大伙儿相信,他对这桩事情是怎么个想法。来吧,玛丽·洁恩,苏珊,琼纳,把钱拿去吧——通通拿去。这是那边躺着的那位老辈子送给你们的,他虽然死了,还是会高兴的。”
玛丽·洁恩就往他跟前去,苏珊和缺嘴都跑到公爵那儿,跟着又搂呀、亲呀,那股子亲热劲儿我真没见过。大伙儿都含着满眶的眼泪围拢来,和这两个骗子拉手,差点儿把他们的手都拉掉了,他们老是一面说:
“你们这两位好心肠的人呀!——多了不起!——怎么这么好呀!”
这时,玛丽·洁恩提起那一袋钱,放在国王手里,说:“请您把这六千块钱拿去,替我们姐妹三人跟人家搭个伙儿做做买卖,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也用不着打收条给我们。”
随后她在一边搂着国王,苏珊和缺嘴在另外一边搂着他。大伙儿都拍掌,还在地下跺脚,跺得像打雷那么响,这时候国王就把头抬得高高的,挺得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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