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深更半夜，在太平洋深处一艘血光四溅的渔船上，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歌声，像魔鬼发出的狞笑。

    第二天早饭，刘贵夺在交班前刻意到楼下，他想看看吃饭的人都是什么表情。

    吃早饭的人稀稀拉拉，很多船员晚上赌博，早上还在睡觉。

    温斗、温密、王延龙几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看到刘贵夺下来，未打招呼，自顾自地在吃饭，这也是平常的习惯。

    早餐照例还是馒头、稀饭、咸菜。船上的伙食本来就很单调，最稀缺的是蔬菜。而这艘船上都是东北人，馒头、稀饭从来就是早餐的主打食品，咸蛋不是每天早餐都有，有时候只有咸萝卜条、榨菜。

    本来刘贵夺几个人是在驾驶室吃饭，但今天他是要下来观察船上的动静。他坐在温斗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姜晓龙、黄金波用盘子装了几个馒头，又把稀饭和咸菜端过来。“有咸鸭蛋，伙食还不错嘛。”刘贵夺把抽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正吃着，大副付义忠下来了。他拿个馒头放在盘子里，又夹了点儿咸菜和半个咸蛋，独自蹲在船头的甲板上，也没有跟谁说话。

    天气阴沉沉的，闷热，无风，来吃饭的人多半都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和拖鞋，有的干脆就光着脚。

    刘贵夺、姜晓龙、黄金波都没有带刀子，目的是为了观察温斗几个人。但是刘贵夺做好了安排——包德带着几个人守在舵楼，一旦有情况，可以随时应对。

    吃过早饭，刘贵夺、姜晓龙、黄金波回到舵楼。

    “看到啥了？”包德急切地问道。

    “啥也没看到，都坐在那里吃饭。”刘贵夺说，“应该没有啥，昨天晚上你们去敲门，估计是没听见，那里靠机舱，老他妈吵了。”

    “咋整？”包德问。

    “晚上再商量一下。”刘贵夺看了一眼包德，“白天千万别大意，发现不对头，先杀他们！”

    包德点点头，刘贵夺进入船长室，准备睡觉。

    整个白天，都是包德带人值班，船上如同过去一个来月一样，打牌赌博为主，不赌博的要么在围观，要么在聊天吹牛，未出现任何异常。

    晚上10点多钟，船员们都已经入睡，船上的灯光被关闭，黑灯瞎火。刘贵夺、包德在一层甲板的船头处召集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双喜、戴福顺、王鹏、梅林盛、冯兴艳开会，安排杀人行动。

    “温斗和温密两兄弟在一个舱，要先给他们分开，要是闹起来就不好整了。”刘贵夺已经拟定好了行动方案，他说，“黄金波去叫温斗，就说舵不好使，让他上去修一下，你们马上进去整温密。”

    “还有大管呢。”姜晓龙说。

    “大管还敢反抗？”包德手里拿着刀，气势汹汹地说，“要是他反抗，连他也杀了！”

    “不能太鲁莽，我跟你们说过，大管绝对不能动！”刘贵夺端着两手站在那里，手中的烟头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他加重语气说，“谁也不能动大管！你们分成两批，一批控制大管，让他不敢动，另一批人解决温密。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让你们上战场只能送死。”

    “你是老大，都听你指挥，你说咋整就咋整。”包德嘿嘿地笑道。

    “干的时候动作利索点，别拖泥带水的。”这时，还有人手里没有刀子，刘贵夺给他们分刀。

    黄金波、冯兴艳、梅林盛、王鹏、丁玉民这五个只有在值班时才携带刀子的人，此时每人得到一把刀子，下去杀人的包德等，手上拿的都是后来加工的新刀。

    “千万不能被他们抢了刀。”发了刀子，刘贵夺又强调一句。

    刘贵夺率领王鹏、梅林盛、冯兴艳坐镇驾驶室，看着船长和付义忠，掌控大局。

    包德走了几步，又回头用刀指着王鹏说：“我知道你跟大车关系很好，你要是乱说乱动的话，第一个拿你开刀！”

    夜幕下，包德带着戴福顺、双喜、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下楼，先藏在暗处，让黄金波到四人间骗出温斗。

    四人间门关着，黄金波上去敲了几下，温斗打开门。“舵不好使，刘贵夺让你上去看看。”

    “白天不都好好的吗？”温斗说着，趿拉着拖鞋跟黄金波向舵楼走去。

    几分钟后，躲在暗处的包德等人一闪身进入四人间，睡在左下铺的温密看到突然进来几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姜晓龙上去就是一刀。“我跟你们没有仇啊！”黑暗中，温密大喊一声，大管轮王延龙翻身起来，被黄金波、双喜用刀子逼住；姜晓龙、包德乱刀刺向温密，然后将他抬出四人间，扔进海里。

    另一边，温斗走进舵楼。“还是老毛病，跟上次一样。”刘贵夺骗他说。

    温斗仔细检查了一遍，又试了试舵，没有发现问题。“没啥毛病，天亮了再看看吧。”温斗说着便离开驾驶室下楼。

    刘贵夺料到包德、姜晓龙他们已经解决了温密，便打开船上的广播，播放事前准备好的刘德华的歌曲，制造噪音。温斗不知何意，回头看了一眼，又往下走。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深更半夜，在太平洋深处一艘血光四溅的渔船上，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歌声，像魔鬼发出的狞笑，令人不寒而栗！

    温斗刚走到二层的楼梯处，包德从黑暗处跳出来，一刀刺中温斗腹部，姜晓龙也跟上去，挥刀向温斗刺去。

    毫无防备的温斗本能地往船舷边躲避，混乱中，几把刀子分别刺中温斗，楼梯上鲜血淋淋，温斗无路可逃，转身跳进海中。

    杀害温氏兄弟的过程，刘贵夺是总指挥，这个事实没有疑义。但是，全部参与人到底有哪些？到四人间直接实施杀人的有哪几个？就像当初劫船一样，主要当事人事后的回忆存在差异。

    我们能够找到的只有刘贵夺、姜晓龙、黄金波的陈述，他们对杀害温氏兄弟的过程是这样描述的——

    刘贵夺：时间是7月20日前后，当地晚上十一二点钟，我们一起在船头开会商量动手，我和包德格吉日胡、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戴福顺、双喜、冯兴艳、梅林盛都在场，是最后动手前人最多的一次。我们还喝了啤酒，王鹏应该没去，他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丁玉民开船看船长，包宝成不在，马玉超也不知道。

    我和大伙说他们要造反，我们要团结起来，要不回不了国。开会商量后，包德格吉日胡领的人有戴福顺、双喜、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一共六个人，我和冯兴艳、王鹏、梅林盛、丁玉民在舵楼看着船长和舵楼后12人间的人，注意好岳朋，他们别冲出来，还能看见前铺的人。

    我问包德格吉日胡人够了吗，不行冯兴艳也去，包德格吉日胡说人够了。（我说）把主力温斗、岳朋的腿捅伤了就行，吓唬他们就不敢反抗了，如果反抗就杀了他们。包德格吉日胡说怎么动手不用我说了。

    最后商定当晚要杀的人有：温斗、温密、王永波、岳朋、刘刚、姜树涛六个人。开完会，我们都去拿刀，先拿我们自制的刀，不够就拿把杀鱼刀，在舵楼看守船长的冯兴艳、梅林盛、王鹏、丁玉民四人也拿着刀。

    开完会十多分钟，我领冯兴艳、王鹏、梅林盛、丁玉民——可能还有一个，记不清了——在舵楼看船长，我让冯兴艳在外面瞅着点，别有人走动。包德格吉日胡领戴福顺、双喜、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一共六个人下去，我在那里弄出音乐整点声音出来，掩盖我们的行动，怕有人喊能听见。

    一会儿温斗上到舵楼，问我是不是舵坏了，我和温斗说滑舵，他检查了一下，没检查出问题，就下去了。我从窗户往外看，看见温斗从舵楼往左侧楼梯下了一半，包德格吉日胡站在二层甲板上捅了温斗一刀。刀尖穿透身体，肯定要死人。大车温斗喊了一句“不是我使的坏”，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就把音乐又调大一些，船长问大车喊什么，我说大车说，明天修。船长再没有问。

    我让冯兴艳、梅林盛、王鹏、丁玉民注意12人间的人，我也拿刀出来看看，在温斗被捅的位置，左侧楼梯下一层甲板上有摊血，人不见了，我就知道温斗被扔海里了。谁扔的我也不知道，温斗肯定活不了。

    我看见包德格吉日胡在二层甲板上站着，黄金波、刘成建和姜晓龙上了二层甲板。我问包德格吉日胡下面怎么样？刘成建说完事了，我问谁，刘成建说温密，意思是温密已经死了。我问谁在下面，包德格吉日胡说戴福顺和双喜。我跟包德格吉日胡等人说等我来，然后我赶紧下去看。

    到机舱四人间，双喜、戴福顺两人每人拿刀准备要捅王延龙，我阻止了戴福顺、双喜伤害王延龙。我问王延龙有没有参与大车造反，他说没有。我朝温密的铺上看，也没看到明显的血迹。温密是谁动手的，怎么扔海里的我也不知道。

    姜晓龙：当晚，包德领着我、刘成建、戴福顺、双喜、黄金波六个人下去一层甲板，到温斗、温密、王延龙住的机舱房杀温斗、温密，刘贵夺、梅林盛、冯兴艳、王鹏都没下来，在驾驶室待着。

    我们六个人到一层，我们都猫在旁边，黄金波去敲机舱门叫大车温斗。我们等了一会，黄金波回来了，我们问：大车上去了吗？黄金波说：已经上去了。然后，我们六个人拉开门就进去了。当时温密躺在里面左侧下铺，他看见进人就坐起来，我上去就用刀朝他肚子捅了一刀，温密叫喊：我跟你们没有仇啊！我们这些人没有吱声，都用刀捅他，我又捅了一刀。一会儿温密就靠床边不说话了，然后我们就出去了。

    当时，王延龙在右边上铺，他坐起来了，也没敢动，因为黄金波当时拿刀看着他。然后，我、黄金波、刘成建就又跑到楼梯后边后甲板的位置猫起来等温斗下来，戴福顺、双喜在房间看着王延龙，包德也在二层甲板猫起来了。一会儿，温斗就下来了，走到楼梯时，包德跳出来捅了他一刀，温斗就跳下来，我们冲上去捅他，包德也下来捅他，温斗往船边退，我们四人往前用刀捅他，到船边我们四人顺劲把他推下海了。

    黄金波：一天晚上，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刘贵夺将我、王鹏、包德格吉日胡、双喜、戴福顺、姜晓龙、冯兴艳、梅林盛——这些人都是同意劫船回国的，他把我们都叫到前甲板上，说今天晚上要把温斗和温密给杀死，好像是姜晓龙和刘成建让我去机舱叫温斗，骗他说船摆坏了，让他去驾驶室看看。

    我就去机舱叫了温斗，我叫完后就去船后甲板了，我看到温斗自己去驾驶室，然后我和刘成建、姜晓龙、双喜、戴福顺五个人下到机舱的休息室，姜晓龙和刘成建就把温密给捅死了。

    按照刘贵夺的安排，我和双喜、戴福顺三个人就在对面上铺看着大管轮王延龙，我们三人每人一把刀，威胁他不要动。等姜晓龙、刘成建动手捅温密后，我就先出去了，后来他们也上来了，姜晓龙和刘成建让我跟着他俩，这时正好温斗从驾驶舱下来，走到左赶堂处（左走廊），姜晓龙和刘成建就跑过去，我也跟过去，他们每人拿了一把刀，直接捅温斗腹部。但温斗抓住他俩不让捅，他没喊救命，然后温斗是自己跳进海里还是被姜晓龙、刘成建推进海里我就没看清。

    刘成建：7月20日左右，刘贵夺告诉我，冯兴艳和梅林盛跟他说船上的大车温斗、三车温密、岳朋、刘刚、薄福军、吴国志、姜树涛、二副王永波想反我们，我们就决定先把这些人杀死。本来想当天晚上动手，但没找到机会。

    第二天晚上11点左右，我们决定动手，让黄金波提前把大车温斗引到舵楼，跟他说舵坏了，让他去看看舵。然后我和姜晓龙、双喜、戴福顺四个人拿匕首来到三车温密睡觉的屋里，姜晓龙第一个冲进去的。温密在底铺睡觉，姜晓龙先扎的第一刀，扎在肚子上，我和戴福顺也拿刀扎他，双喜拿着刀威胁在他旁边睡觉的大管王延龙，不让他动。

    扎完之后，我和姜晓龙就跑了出来，双喜和戴福顺在机舱里看着王延龙，我俩跑出来之后就在门口堵着大车温斗。一会儿黄金波拿着匕首过来了，我们三个在那里等着，五六分钟左右，温斗回来了，当时包德、王鹏、刘贵夺在上面等着。温斗下梯子的时候，被包德从背后捅了一刀，直接捅透了。温斗下梯子时还没倒地，我们三个，姜晓龙、黄金波和我就用匕首朝他身上乱捅……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