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语言的奇妙。谁在位子上,谁的话就永远正确。
随着破案期限的临近,沈恕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已经连续三天睡在警队里,头发蓬乱,胡楂黑黢黢的,一副颓废的样子,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风采。
马经略也失去了耐心和信心,变得狂躁不安,甚至向冯可欣大发雷霆。
那一天冯可欣正在电脑上聊天,马经略伸出手去,直接关闭了电脑电源。冯可欣从快乐中被强行拖回现实,不满地发牢骚说:“老马你在发什么神经?”
马经略说:“你是不是太闲了,沈支把你借调到刑警队,是让你聊天泡妞的吗?现在案子一点眉目没有,你整天泡在网上,不愿意干给我回去。”
冯可欣也动了气,说:“老马,我敬重你是老同志,可你不要倚老卖老,你不也是在那边看报纸,我在这里聊天,和你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没有正事做。”
马经略说:“我看报纸是有时有晌,你聊天是没完没了。”
许天华见状,过来劝解说:“这段时间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你们也别吵了,别伤了同事的和气。”
冯可欣嘟囔说:“就是,案子破不了,拿我撒气,算什么呀!”
马经略吼道:“你还有理了,毛还没长齐,嘴倒挺硬。”
两人吵得不堪,朱家襄在办公室里听见,出来骂道:“都吵什么,像什么样子,不愿意待都回家睡觉去。刑警破不了案子已经够丢人了,你们再打起来,其他警队就有了笑柄了,你们也真豁得出去。”
马经略还要辩解,朱家襄说:“谁再说这件事,马上给我回家去。”
大家也不好再说话,转身去做事,一场风波暂时压了下来。
5.会议揭谜
“7·15”大案发案的第三十天下午,沈恕接到局办公室的电话,让他4点去参加局党组扩大会议。
沈恕出现在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局长王木、刑侦局长王大海、治安局长富强、刑警支队长朱家襄均在座。
政治部主任孙永涛示意沈恕坐下,说:“今天我们召开局党组扩大会议,一些非党组成员的中层干部也被要求参加,应到十七人,实到十七人。”然后向王木示意:“王局,可以开会了。”
王木清清嗓子,说:“今天党组会议的主要议题是‘7·15’大案。我们都知道,这起案子的受害人是老朱同志的爱人,公安干警的家属,所以被列为年内重点案件。在此,我代表局党组,向老朱同志表示深切慰问。”
朱家襄泪湿双眼,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向众人表示谢意。
王木说:“‘7·15’案件发生后,市局和省厅都予以高度重视,市局成立了专案组,并对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沈恕同志予以高度信任,指派他具体负责这起案件的侦破,而且局党组决议,为了配合沈恕办案,局内所有部门给他开绿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什么资源都可以满足,可以说,局党组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大家知道,局党组成员都在重要职位,各有重要工作,不能分身投入到案子中来,都对沈恕寄予了厚望。”
“但是,”王木的语气一转,“沈恕在限定的一个月期限内有负众望,未能如期破案,我们公安干警家属的枉死案至今未破,沉冤难雪,沈恕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对沈恕同志的处理决定。”
现场有一分钟的沉默。
沈恕举起手来说:“我有话要说。”
王木说:“有话你尽管说,组织给你机会。”
沈恕说:“现在是下午4点,距离三十天的破案期限还有八个小时,这个时候讨论对我的处理决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王木说:“你要端正态度,这起案件的影响很大,如果你不承担责任,我们怎样向市委市政府交代,向干警们交代,又怎样向社会交代?”
沈恕说:“我一定会端正态度,绝不推卸责任,不过这起案子的限期还有八个小时,我希望局领导再给我半个小时,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座中的人员起了一阵喧哗。
王木皱眉说:“沈恕,你在闹什么玄虚?”
沈恕说:“我们正在提取最后的证据,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提取这个证据后,这起案件就是百分百的铁案,所以我恳请党组再宽容我半个小时。”
党组成员们面面相觑。
富强率先打破沉默,说:“既然沈恕这样说,我们还是要信任自己的同志,希望他半个小时后,给大家一个惊喜。”
王木感觉到他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说:“沈恕,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违背了组织纪律,让这些高层和中层领导坐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你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恕说:“非常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会议会提前开。”
富强打圆场说:“半个小时也不是很长,大家随便聊聊就过去了。”
这时沈恕的手机响起来。
沈恕向众人说声对不起,接起手机,听了一会儿,挂断电话说:“不必等了,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一个答案。”
王木说:“我们给你机会,简短地说。”
沈恕说:“我还需要两个人和我一起揭开谜底,他们是法医淑心和警员冯可欣,请组织批准。”
王木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下说:“可以,不过我们是不是还要坐在这里等?”
沈恕说:“不必,他们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外。”
沈恕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门让我和冯可欣进来。
在众人的诧异眼光中,我和冯可欣走到沈恕身边坐下。
沈恕说:“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揭开本案的谜底,我需要在座每一位的见证、配合与支持。应该说,这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我们稍有疏忽,都会导致凶手逃之夭夭,而一旦贻误战机,也会造成同样的后果,所以我选择了这样的时机和这样的场合。这起案件最初的破案思路,是由法医淑心提出来的。”
迎着众人狐疑的目光,我说:“‘7·15’大案的凶手是不多见的犯罪高手,反侦察能力很强,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诸如指纹、鞋印、毛发等可证明身份的证据,这使得案件没有突破的口径,在一开始就困难重重。但是,自始至终,我们一直没有偏离侦查方向,因为凶手虽然未在现场留下物理痕迹,却留下了心理痕迹。”
说到这里,在座的官员们有了小小的骚动,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名词“心理痕迹”。
我说:“是的,心理痕迹,大家对这个词并不太熟悉,因为我们在侦破过程中很少用到。但是,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多地使用这一名词。一年前,英国苏格兰场警察总署在网络上开办了一个心理痕迹学的函授课程,我和沈恕都参加了这个课程的学习,而且是同期毕业。
“这起案子刚好给我们的心理痕迹课程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考题。凶手在现场做了许多假象,也留下许多破绽。至少有三个地方暴露了他的身份。其中的一点就是凶手伪装了强奸现场,剥去了死者身上的衣服,在床头柜上留下了撕开的安全套包装,撕裂了死者的下体,但是他离开的时候,却用一个夏凉被遮住了死者下身,这个举动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凶手潜意识里不愿让别人看到死者的下身,他在保护死者的隐私。试想,一个与死者不相干的凶手会不会在作案后,心情紧张的情况下多此一举?显然不可能。那么,我们就推断,凶手是死者身边的人,对她的隐私很在意。这就是凶手在现场留下的心理痕迹。”
听众们又起了一阵喧哗。富强向我挑起拇指,以动作表示对我们的支持。
我接着说:“除此之外,凶手使用的作案凶器是一把菜刀,而死者身上连中七刀,其中有四刀是不致命的。凶手试图给我们造成一种印象,那就是他曾经用刀向死者逼问一些信息,比如保险箱的密码和钥匙等,而且在逼问期间用菜刀在死者身上留下了不致命的伤痕。但是,凶手在杀死女死者的时候,有一刀砍在实木的床头板上,而且砍下了相当大的一块。这也透露出凶手的一个信息,他想杀死被害人,不是逼问,也不是临时起意,他的直接目的就是要被害人死。所以,保险柜里的三十万元只是烟幕弹,他的作案目的是杀人。”
王木插话说:“你说了这么多,都是推测,没有实质的证据,这就是你们办案的态度吗?”
我说:“我们会提供实质证据,否则不会拖到最后一刻,我现在说的,是我们推理寻找凶手的过程。”
王木的脸色不悦。
我继续说:“凶手取空保险柜里的财物,又把五斗橱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造成他入室抢劫的假象。其实这里面有一个悖论,如果被害人在被逼迫的情况下说出了保险柜密码,又怎么不会说出钥匙的所在?凶手的做作,更坚定了我们的想法,他是害命,而不是图财。此外,邻居的证词也强化了我们的推断,死者邻居说在午夜时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实际上凶手作案时穿的是一双软底鞋,这栋楼的隔音又很好,邻居没有可能听到脚步声,除非凶手是在有意做作,故意跺出声音,让邻居听到,以造成作案后慌乱逃窜的假象。
“这些线索汇集在一起,侦破方向就很明显,凶手是死者身边的人,男性,对死者有一定感情,在意她的隐私,身体强壮,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这个范围已经很小。”
我话音未落,听众们都骚动起来,目光有些异样,有人在偷瞟朱家襄。
王木斥责我说:“你们破案子可以确立嫌疑人范围,但是不要乱怀疑人,这样对人会造成负面影响,破坏他人的正常生活。”
我说:“我们没有胡乱怀疑,只是推测,以明确侦破方向。”
沈恕接过话头说:“明确侦破方向后,我们一直沿着一条清晰的线索在侦查,至于广泛地排查嫌疑人,是我们故意布置的烟幕弹,绝不是在浪费警力,而是被逼无奈,因为这起案件非常特殊,凶手一旦察觉到风吹草动,随时可以逃之夭夭,我们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沈恕说:“我们在一开始并未怀疑到凶手,因为他在表面上没有作案时间,案发的时候,他正因公出国。”
座中人一片哗然。
6.惊愕凶手
朱家襄拍案而起,怒吼说:“沈恕,你疯了吗?血口喷人!”
沈恕笑一笑说:“朱支队,请坐,少安毋躁。案发后我们调查了几个与被害人有瓜葛的人,包括朱支队的亲兄弟朱国襄,是你的弟弟给了我灵感。因为我们在调查中发现,朱国襄虽然已经一直在楚原市做生意,他却已经加入了加拿大国籍。我当时好像在浑浑噩噩的梦中惊醒,如果凶手也持有外国护照,而且他在加入外国籍时改了名字,那么,他就可以使用这本外国护照进出中国,而在出入境记录中不留下他的中文名字,我们就没办法查到他。”
朱家襄的脸色阴沉得要下起雷阵雨。
沈恕说:“人们都有思维惯性,以为国外距离楚原很遥远,所以在案件侦破的初始,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事实上,从韩国汉城飞楚原,只要一小时四十五分钟,而且航班很密集,在一个夜晚往返完全可能。我们查过,案发当晚,楚原机场有一班晚十点半从韩国飞达的班机,又有一班凌晨三点飞汉城的航班,中间的间隔,刚好是案发时间。”
王木说:“沈恕,如果你没有实质证据,就不要再说故事,要注意同事的团结。”
沈恕说:“王局,我有铁一般的证据,请允许我把话说完。在我产生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之后,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一个人加入加拿大国籍后,能不能继续保留中国国籍,我就此走访了一位社科院的北美问题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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