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全部清理完毕,姜太后才被宫里一位老资历的嬷嬷扶着,心有余悸地再次出现在前院里,宋琅却已经领着那个替她挡剑的妃嫔从前院里消失。
作为今天的新郎官,孙显荣不在欢天喜地喝喜酒,反而穿着一身喜服,指挥府上的侍卫清理那些此刻的尸首。
程舒志怀抱长剑,和大壮一起守在一间房门前,房中是宋琅、一名御医以及替宋琅挡剑的美人儿。
大壮时不时瞥着周围,小声对程舒志嘀咕道:
“您说今儿都什么事,好好的将军府,突然就冒出来刺客了。”
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议论这些事的地方。程舒志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估摸着陛下不会留下来吃喜酒了,待陛下走了,咱们也回吧。”
他话音刚落下,房门便开了,宋琅亲自扶着这位妃嫔,妃嫔的左肩被缠成了个粽子,粽子表面还透出殷殷血迹来。
“小李子,备车回宫!”
程舒志和大壮急忙退到两旁,微微弯下腰去,待里头的人全部走出去了,他们才跟在宋琅屁股后头朝外走,孙显荣和姜太后连忙迎上来。
“陛下,您这是要回去了?”姜太后瞥妃嫔一眼,冷淡问。
“卫昭仪她替朕挡剑,朕要先行带她回去治伤,先走一步。”
姜太后瞥妃嫔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点头道:“既如此,陛下便回去吧,哀家留下来,再蹭一蹭将军府的喜气。”
一场杀戮后,将军府残余的只有血腥气,哪里还有喜气呢。
一群人默契地列成队,将宋琅送出将军府后,程舒志朝姜太后一作揖,“微臣也先告退了。”
他和孙显荣向来不对付,他要走,无人会留。
紧跟着宋琅的步伐,程舒志出了将军府后,大壮瞧着华丽的皇室马车的背影,叹道:“那个卫姑娘也有些本事,她才入宫半月,便跃过数个品阶,一跃成了昭仪。”
“她和那个人相像,在宫中能如鱼得水,也不足为奇。”
京都衙门。
安丰禄沉着脸坐在张府尹专门用来“招呼”各位大人的小房间里,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而已。
桌子上搁着一壶茶,茶已经凉了。
“张大人将我留在现在,却说不出什么缘由,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在此处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安丰禄“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猛拍桌子,震慑道:“我安丰禄可不是好戏耍的!”
张府尹冷静地倚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不慌不忙道:
“安大人您急什么,陛下让我请您过来,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没有陛下的令,我可不敢贸然放人。”
小房间的窗开着,张府尹透过窗,看向外面的动静。
安丰禄同样望着窗外,巳时,张府尹派出了一队人往安府去了,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出事,究竟要出什么事,安丰禄想不出来。
他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蹬蹬蹬地跳个不停,张府尹越是不慌不乱,安丰禄越是心慌。他瞪张府尹一眼,终是按耐不住:
“我安丰禄不做亏心事,陛下为何要请我到衙门里来!我看分明是张大人你戏耍我!”他指着张府尹的鼻子,冷笑一声,“今儿是诗诗大婚之日,我不愿和张大人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这笔账,咱们他日再算!”
说着安丰禄扭头就朝外走,他刚走到门口,门“砰”一下,便开了。张府尹的亲信侍卫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蒙了快蓝布,蓝布底下鼓鼓囊囊的,不知是放了什么东西。
他瞥安丰禄一眼,绕到张府尹面前,将东西放下,毕恭毕敬道:“大人,东西找到了。”
“安大人你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就走了?”
张府尹笑着掀开蓝布,安丰禄好奇又不安地回头瞥,他瞥见蓝布底下一摞账本册子,心中起疑,冷声道:
“京都衙门的东西,与我又有何干!告辞!”
“这可是从安大人府中搜出的东西。”
安丰禄刚抬起脚,听见张府尹高声道。他僵住片刻,再回头看,便看见张府尹已经把账本翻开,一条一条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永乐十七年,六月十七,付知远花了五千两银子,买辛县县令一职。”
“同年八月初四,龚州知府花了三千两,为其儿子买上了举人。”
张府尹抬眼看安丰禄:“安大人,还要我一条一条接着念下去吗?”
安丰禄脑子一下子像是炸开似的,呆若木鸡般盯着桌上的账本册子,张府尹拿起其中一本来,走到安丰禄面前,当着他的面翻开,道:
“这一本上,记载的是安大人您买官卖官的记录。”说着他手指向桌上的另一本,“那一本上,记载的是您历年来行贿的数目,一笔笔、一条条,都是安大人您亲手写的,可要我拿来给您看看?”
安丰禄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伸手去夺张府尹手里的账本,张府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快速收起账本来,转身把东西丢到桌子上:
“物证已经找到了,安大人,今儿恐怕你很难出京都衙门的门了。”
“你!”安丰禄白着脸,指着张府尹,好一会儿,他才否认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为官十几年,一向清廉,从未做过行贿、贪污这等事,张大人你红口白牙一碰,就要把罪名安到我头上,休想!”
“安大人您尽管狡辩就是,本官也仅是听陛下的吩咐,为陛下效命。”
张府尹抬起手,喝一声:“来人,把安大人带到牢房里去关起来!”
两个彪形大汉立刻手拿铐链,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去抓安丰禄,一个人拿起铐链就要朝安丰禄手上拷。安丰禄哪里能肯,他甩开两个人,冲张府尹喝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本官乃是当朝二品大员,岂是你小小的一个府尹说拿就能拿的!放开!”
“二品大员?”张府尹笑一声,“再过些日子,安大人你人头能够保住就不错了,遑论二品大员。”
若是在安府,安丰禄或许还有反抗的能力,但这是京都衙门,饶是安丰禄反抗的再厉害,也免不了被拖入牢房的命运。
而安丰禄锒铛入狱的消息,也在他被硬拖进牢房半个时辰后,送到了安府。
胖夫人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就连午饭都没吃好。听说京都衙门又来人了,她慌忙让下人把人给请进来。
来人是安丰禄在京都衙门的眼线,他进门后,先朝胖夫人恭敬地行了个礼,礼数还未行完,便听胖夫人焦急地问:
“大人如何?”
“安大人被关到牢里去了,夫人,您需得快些想办法救救大人。”
胖夫人一愣,险些没摔到地上,但她到底还是稳住了。
京都衙门的那些衙役来府上搜查时,胖夫人全程是在旁边跟着的,她自然清楚张府尹在密室里搜出了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搜出来,必定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胖夫人塞了银子给来人,嘱咐他在衙门里好好地照应安丰禄之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来人,然后一下子颓废地回到自个儿的卧室中,六神无主地坐在床头。
“夫人......”
身边嬷嬷瞧她这幅样子,担忧地轻唤一声。胖夫人抬眼看嬷嬷,求助地问:“这下咱们可该怎么办?”
“夫人不必担心,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平安无事?
胖夫人晓得贪赃枉法、买官卖官是何等重的罪,一旦罪名落实,最轻的也是抄家、往重了说......
往重了说,胖夫人便不敢想象了。
她在床头坐了许久,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头皮都想要想破,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能解救安丰禄的好主意来。
“夫人,要不然,您去找姑爷?”嬷嬷试探道,“孙将军和咱们老爷向来交好,如今咱们俩家又成了亲家,现在老爷蒙难,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姑爷。”
胖夫人呢喃一遍,随即她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亲家他手握重兵,在朝中又如日中天,必定有办法解救老爷!”
她匆匆慌慌站起来朝外走,边走边吩咐道:“快去备马车!咱们去将军府!”
嬷嬷又提醒道:“这个时辰,那些吃喜酒的宾客们估摸着还没走,夫人,太后和陛下现在都在将军府里,咱们此时不宜去。”
胖夫人一拍脑袋:“我糊涂了我糊涂了!”
她刚把身子转回去,忽然间又转了回来,“咱们先去一趟福德园。”
福德园算是胖夫人的娘家,里头住着的,是她年过六十,但身子仍然健朗的老母亲。
胖夫人的母族在京都也算是半个望族,往远了算,依稀算得上和皇室沾亲带故,近些年虽无出色的后世子孙,但在朝野中,勉强也算是有一席之地。
论势力权威,他们远不如孙友志,却也能在姜太后和宋琅跟前说上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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