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这个样子,你们又让我如何能去见显荣?他若是瞧见我现在的模样,必然是要嫌弃我。”
“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和姑爷打小青梅竹马,他爱您,爱的是您的才德,岂会是您的容貌?”嬷嬷说着漂亮话,“更何况小姐您天生丽质,哪怕没了头发,也是出水芙蓉,好看得很,无妨的。”
说着嬷嬷手在安诗诗头上比划,一边比划,一边认真道:
“我回头多给您找写假发套来绑在头发上,咱们在上面插簪花、戴凤冠也是一样。”
“婚期当真不能往后推一推了?”
“退倒是能退。”嬷嬷眉头不由皱起来,“若是孙将军尚在京都,同他商议一番,兴许可以往后延,但小姐,推又能推多久呢?至多到腊月年关罢了。两个月的时间,您的头发是可以长长些,又能长上多少?”
“难道说从现在起,一直到您头发再次齐腰前,您就再也不见姑爷一面了?”
“我……”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安诗诗咽回去,嬷嬷说的话十分在理。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三五天里,孙显荣想要见她,她可以找个借口打发了,难道她还能一直不见孙显荣不成?
安诗诗不能,也不敢。
关于孙显荣的那些风流事,安诗诗虽未亲眼见过他和那些风尘女子纠缠,却也有过耳闻,她晓得,自己虽然爱他爱的还算炽热,但孙显荣一颗心并不完全放在自己身上,所以她并不敢十分放肆。
但她又怕。
“他若是见到我这副样子,当真嫌弃起我了,又该如何?”
嬷嬷脸上笑意收敛,她眉一横,道:“他敢!”
“小姐您是谁?您是老爷独女,是咱们一家的掌上明珠,姑爷能娶到您,是他的福分,他不晓得珍惜自个儿的福分,还敢嫌弃您?”嬷嬷顿了顿,“您嫁入将军府,自有夫人和老爷在后头给您撑腰,正房的位置,谁也不敢动。您坐得稳正房位置,管他哪个敢在背后嚼舌头根!谁敢乱嚼舌头,就把他的舌头给割下来!”
嬷嬷的这些话,让安诗诗很是受用。她心情舒畅许多,心情舒畅了,再看见梳妆台上摆放的那些金银首饰,也就没那么恼了。
“你说的不错,有爹在后面给我撑腰,谁又敢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安诗诗瞥一眼角落里缩着的杏儿,咬牙切齿道,“谁要是敢,我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吃!”
杏儿听得心打突突,头埋的更低。
嬷嬷又安抚安诗诗两句,安抚的她顺心了,才找了个借口出了闺房。
她一出闺房的门,便抬头看向天色。
上午还是晴朗的天,过了晌午,便沉下来了,乌云笼日,是要下雨的前兆。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下来,天怕是要彻底冷了。
嬷嬷盘算着去年的薄袄该翻出来,快到穿薄袄的时候了,又巴望着这雨今夜下个痛快、或者迟上几天再下,总之不要在十月初八那天下。
乌云伴着冷风,风愈刮愈急。因阴天的缘故,夜来得早,未时还没过,天便完全暗下来了。
踩着雨点来临前,安歌终于带着两个丫鬟回到安宅。一进宅门,小福便念叨着:
“清早我还洗了衣裳,也不晓得她们可帮我收了衣裳。”说着一溜小跑朝后院里去。
安歌不疾不徐地跟着小禄走在抄手回廊里,小禄手里拿着她们给安诗诗选的贺礼,问:“安小姐成婚时,咱们可要去?”
“我一个姑娘家,去那儿抛头露面做什么,再说,我去了,人也不见得待见我们,不如在自己家门里待着舒服。”
“那东西?”
安歌瞥一眼小禄手里的东西,“让我爹带过去,他是安诗诗的唯一的叔父,于情于理,到了那天,我爹一定要过去,让他捎过去就是了。”
“那奴婢这就把东西给老爷送过去?”
安歌一点头,小禄便拿着东西直奔安丰年的住处。
安丰年虽识字,却没看书的习惯,府内的书房如同摆设。它既然成了摆设,安丰年索性让人在里头支了一张八仙桌,闲来无事,便爱拉上两个下人在里头赌。
小禄没在他的住处找到安丰南,一去书房,安丰年果然和一男两女两个丫鬟在里头玩麻将,小禄心里有些不高兴,却还是把锦盒掏出来,笑吟吟地走过去,将它送到安丰年面前。
“这是什么?”安丰年瞥锦盒一眼,好奇的打开。
玩麻将的两个丫鬟好奇的把头伸过去,她们瞧见里头的头饰,两眼放光,刚要打首饰的主意,就听见小禄拔高嗓音道:
“这是小姐给安小姐准备的贺礼,烦请您去安府的时候,一并给带过去。”
安丰年瞥首饰一眼,他不看好坏便嘟囔道:“她一个姑娘家破费什么,真当咱们有钱没地方花了吗。”说着把东西收起来,招呼其他人继续打牌。
小禄和安歌向来亲近,她亲近安歌,便有些看不惯安丰年来,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不高兴地说了句:
“奴婢告退。”说完转身朝外走。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安丰年一边打牌,一边喊道:
“你告诉歌儿一声,晌午是安府里送来消息,诗诗找回来了。她俩毕竟是姐妹,让她抽个空去问候问候。”
小禄敷衍地应一声,没把这句话转告给安歌的打算,转回安歌的闺房了。
是夜,一场大雨果然在京都落下了,大雨卷着寒气,京都城像是提早入了冬。
安歌躺在床上打了两阵哆嗦,终是受不了冷,从床上爬起来,呼唤小福和小禄的名字。
两个丫鬟在外室里挑着灯,正在熬夜做着薄袄,听见安歌喊,小禄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去。
“家里有没有厚被子?被子薄了些,冻得我睡不着觉。”
“有是有。”
小禄听着外面滂沱雨声,有些犯难地说道:“可是被褥都放在了库房里,库房距离咱们这儿虽然不算远,却下着雨,咱们房里又没有伞,就算是拿来了,被子也免不得要被大雨给打湿。
安歌推开窗看外面的夜色一眼,夜色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屋外积水却泛着明光。雨下得大,若是照这个趋势下上一夜,明儿的积水,怕就要能够演过人的小腿肚了。
“雨下的这么大,确实没法子去拿了。”
安歌关上窗,无奈地叹口气,她再看两个丫鬟一眼,发现她们还在做针线活,于是围上去,问:
“你们怎么还不睡?”
“外面雨声太大,听得人心慌,奴婢暂时睡不着。”小福如是道。
“奴婢想着这场雨落下,天气怕要彻底转寒了,所以想快些把御寒的衣裳给做好。”
在入安宅之前,她们都是农家女,衣服向来都是自己做的,眼下虽然入了安宅,给人当了丫鬟,但早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做袄子。
自己做的袄子也厚实,抗得过冬。
安歌搬了个凳子在她们旁边坐下来,瞅着两个丫鬟飞针走线的同时,忽然想到在她小时候,穿的也是自己做的袄。
那时还是九几年,电灯虽有,却因为她住在乡下,不能时时有电。夜里停电的时候,她娘也会点上蜡烛,缝缝补补。
想到自己在现代的娘,安歌不由地鼻子一酸。
她已经适应了这儿没有灯、电和各种现代化设施的生活,一旦适应了这种生活,现代的日子,便恍若隔世。
“噗挞”一声,豆大的泪珠落到桌子上,和雨声夹杂在一起,并没引起其他人注意。
安歌若无其事地一擦眼睛,从凳子上站起来,低声道:“你们早点儿睡,我去休息了。”说着转身回到床上躺下。
被子一蒙,思念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小禄放下手里的针线,对小福耳语一句,俩人轻轻地走出门,头顶着一件厚重的衣裳,冒雨出了抄手回廊。
她们再回来的时候,一把湿透的油纸伞挂在门口,小福抱着一床厚重的被子走进来。
俩人浑身都湿透了,这床被褥却还是干的。小禄在门口挤干衣服上的手,才走进来,欣喜地说道:
“小姐,被子我们帮你拿回来了。”
安歌还未睡去,听见这句话,她一愣,然后小福就已经抱着被子走过来。
“这么大的雨,你们......”
安歌手摸到厚重的干被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们先去拿了伞,又去拿的被子,小姐您放心好了,被子是干的,没淋着雨。”
“我......”
安歌想要说些感动并感谢的话,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一会儿,她才接过被子,然后将自己盖的被子抽出来,递给小福:
“这一床你们拿去当压风盖吧,赶紧去换身衣裳睡吧,夜里冷,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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