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志当她是因为小玉的事,太过于激动,所以不管她的“胡言乱语”。
俩人面对面坐着,一个手足无措,一个在一同怒骂后,再度安静下来。安静些许之后,安歌又一抹眼睛,站起来。
“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程舒志急忙跟着站起来。
“不必了,我跟着小禄在街上随便走一走,散散心,我便不回来了,直接去安宅。”
瞧她这副样子,程舒志不放心,也不敢强行跟着。他跟在安歌身后,送安歌和小禄出了状元府后,对李建道:
“你悄悄跟上去,跟紧少夫人,但也千万注意,别让她发现了。一定不能让少夫人出任何事。”
李建应一声,快步跟着出了状元府,悄悄跟到安歌身后。
因为小玉的事,安歌精神差得很,她手捏着袖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小禄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不敢随意搭话,生怕说出什么来,惹安歌更加难受。
眼下距离年关只有两个月了,天气愈发冷冽,有些不耐冻的,已经穿上旧薄袄。
不知不觉间,安歌便走上了朱雀街。
朱雀街,在京都,也算是一条十分热闹的街,沿街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出行的也有富人、有穷人、有主子小姐、有奴才丫鬟...
第一次,安歌开始留意这些人的神情。
那些穿金戴银的小姐公子们,多是神情倨傲,饶是看起来温润有礼的人,在见到那些穷人时,也不由地眼低一层。
穷人也有穷人的姿态,是恭维讨好、小心翼翼地姿态。
沿街叫卖的小贩们虽面带笑意,却没几个是发自真心的笑,少有几个真的快乐的,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只是短短的一条朱雀街,人的三六九等,在那些人的神态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安歌不由扭头去看小禄,却见小禄也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这让安歌不由地在心里笑一声,她笑这个世道。
这确实是一个人吃人的、分外不公的世道。
所有人似乎生来就被打上了戳,该是什么样的姿态、在什么样的位置、说什么样的话、过什么样的生活...
甚至是苦是乐,都注定了。
朱雀街的两头,有两座府邸,一座是安府;另一座是将军府。
安歌缓慢地继续朝前移动,直到她走到头,瞧见尽头那处紧闭大门的高墙大院,以及新上的红漆的朱门上,高悬的“将军府”三个大字,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何处。
将军府的正门关着,两侧的侧门却开着,府外停着一辆拉货的大马车,马车上堆着几个缠着红绸的箱子,里面装的,当是成亲时要用东西。
箱上红绸像是血,冷不丁刺了安歌的眼睛一下。
她远远地看着下人们把一个又一个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搬进府内,忽然想起来,十月初八近了。
“小禄,今儿是几号?”
听见安歌问,小禄急忙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算了一会儿,连忙道:“正好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安歌重复一遍,“当初安诗诗的婚期,和我的婚期都定在十月初八,再有七日,就是安诗诗的大喜之日了。”
“您和程大人十月初八要成亲?”小禄一懵,怎这俩人,谁也没有提起成亲这回事?
“明年。”安歌打趣般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觉得我现在的头发,可以盘鬓戴凤冠吗?待到明年,我再和舒志成亲。”
小禄了然了,自认体贴地问:“堂小姐要成亲,咱们可要备些贺礼?”
“贺礼?”安歌冷笑一声,恨意从她的眼睛里泄出来,她咬牙道:“我是该好好给我的好姐姐准备一份贺礼了!”
她不再看,扭头领着小禄从原路折回去。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久违的安府,安歌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安府的打算。
那种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看了,只会给自己生堵。
这两座高宅大院里住着的,也都是没心的人。
他们昨儿才害死一个可怜的孩子,今儿就能够喜气洋洋地接着筹划安诗诗和孙显荣的婚礼,这样的狠心肠,安歌也佩服。
左右在他们看来,小玉也不过是一个贱婢,谁又会为了一个贱婢的命,和他们去死磕呢?
怒火在安歌的胸膛里烧着,尽管从表面上看,安歌现在依旧是一个十份理智的人,但实际上,她的已经要被胸中怒火给烧尽了。
朱雀街距离安宅不远不近,安歌在路上拦了一辆马车,给了车夫二十文钱,马车便载着她到了安宅门外。
已经两日没有踏进去的安宅如昨,大门叩响,里面的人瞧见是安歌回来了,急忙把安歌请进来。
小福还胆怯地在自己房间里缩着,她心里的煎熬,比起安歌来,只深不浅。
听说自个儿乖女儿回来了,安丰年急忙跑到跟前来,关心地问:“小玉那丫头可找到了?”
这件事分明不是安丰年的错,可安歌还是不受控制地把一部分火气发泄到安丰年身上,她看安丰年一眼,没好气道:
“找到了,尸体已经在城外停着了,你那好哥哥杀了之前,还不忘砍断了她一只手!”
安丰年脑筋转得慢,有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安歌说的是什么意思,急忙问:
“你说小玉死了?是你大伯杀的?”
安歌再瞪安丰年一眼,问:“你知不知道安、”她本想直呼安丰禄的名讳,顿了顿,还是改口,“你知不知道,我大伯买官卖官的证据藏在何处?”
安丰年心生警惕,“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不要管了,如果你知道的话,把他藏证据的地方告诉我。”
“你是不是想揭发你大伯?”安丰年难得脑袋灵光一次,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警告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歌儿,我警告你,他事情做的在过分,好歹也是你大伯!咱们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安歌冷笑一声。
“爹,恐怕你还不知道,就在小玉失踪的那天,我出去找小玉,险些被我大伯他们找来的杀手给杀了!你自己亲女儿的安危不管,反而要顾念那些处心积虑要害死我的人,我和他们比,究竟谁才是外人?”
“你说他们找杀手来杀你?”安丰年一懵,“你可受伤了?”
“福大命大,又捡回来一条命。”安歌说话语气冷淡,面对安丰年,也难得不客气了一会,“娘已经被他们逼死了,爹,你是不是非要看着我也被他们害死,你才能安心?”
“我......”
“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知不知道大伯将他买官卖官的证据都藏在了何处?”
安丰年的目光闪躲着,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歌渐渐失去耐性,她不耐烦道:
“看着我的眼睛。”
目光对视间,安歌使用了迷魂术,她问:“你知道大伯将证据都藏在了哪儿吗?”
安丰年木讷点头。
“告诉我在哪儿。”
“在他的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全部的证据都藏在那间密室里。”
“密室要从哪儿打开进去?”
“书案下面有两块木板是空的,把木板掀开,沿着木板下面的小道,就可以进去了。”
问到了想问的,安歌一扭头,安丰年很快恢复清明,他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刚刚说了那些不该说的,却没有觉察出,自己方才是被安歌控制了心智。
“歌儿你听我说,杀你的人也不一定是你大伯,你不要做傻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话收不回了,安丰年急忙追上去,用自己苍白的语言,尽量来改变安歌的主意。
安歌却嫌他聒噪,一句“把老爷带下去,我要休息。”立刻有人连拉带拽的,拽着安丰年离开了。
毕竟在这个家里,安丰年虽不是寄人篱下,却远不如安歌在众多下人眼中有权威。
安歌到了自个儿的闺房里坐下,喝了两杯解渴的茶,才发现,从她进府后,还没有看见小福,她纳闷地看向小禄,问:
“小福呢?”
小禄同样不清楚,“兴许她心里还过意不去,所以不敢来见您,我去找找她。”
安歌刚要说,小福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她便忽然想起来,小玉就是在小福的看管下弄丢的,小玉被人劫走之后,自己虽未责备小福,却也没有宽慰她一句。
她因为此事耿耿于怀,生怕自己对她不满,不敢来见自己,倒也是人之常情。
安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去劝劝她吧,告诉她,这件事错不在她,我也不怪她,人各有命,小玉就这样没了,或许、或许也是她的命数。”
狗屁的命数!
安歌却又在心里骂一句,小玉是不该死的!
她手里攥着温热的茶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潜入到安府中,将安丰禄历来违纪犯法的证据偷出来公布于众。
也或许,她该把这件事告诉程舒志,让程舒志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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