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说道:“我赵泽为人你也打过交道,我自讨厌那些繁文缛节的,这些外在称呼只不过外地人用,我们大家伙在一起,还是不要那么矫做,你到底意下如何,给个痛快话就行了。”
郭进拱手道:“赵大人如此抬举,下官哪有从命的道理。”
赵泽高兴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道:“痛快,既然如此,那就请我们以茶代酒,庆祝我们在河套做出一番大事出来。”
景秀庭和郭进连忙也举杯而起,一饮而尽。
三人刚喝完一个军士随即进来行礼道:“启禀大人,温相家人求见。”
首辅温家人可不敢怠慢,三人放下茶杯,赵泽连忙唤他进来。
温家来的是一个老练的老仆,进来之后不亢不卑地递了一个名帖到了赵泽手中,尔后弯腰说道:“启禀伯爷,我家老爷,今晚备了些薄酒,还请今晚到寒府一叙,还请伯爷千万要赏脸。”
赵泽应该为安北伯,故而其称呼伯爷。
景秀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大声责备道:“我说你这老头,既然是今晚的,为何现在才来啊!你也不看看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这不是搅了我们三人的雅兴吗?”
老头紧张而条理清晰地说道:“这位大人还请息怒,我本在上午时就先去了京营,但是告知伯爷已经邀了几位好友出去,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去了哪。也只怪小老儿手脚慢,都快找遍了半个京城,才找到这儿来。还请两位多多恕罪。三位情长可以改日在叙,可是若是伯爷今日不去,我家老爷定然是认为我误了事,小老儿这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还请两位可怜可怜我。”
景秀庭睨了一眼温府的老仆,扭过头来对郭进说道:“你说怪不得温相能为内阁阁魁,原来连他们仆人,个个都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口才比我们还好,既然如此,我们怎么还好意思将他赵伯爷赖在这儿呢?还请他先去温相家吧!”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谁敢得罪,其实景秀庭比谁都明白,温体仁断然不可得罪,上次就因为得罪过。好吧容易有了一个修复关系的转机,怎么能轻易放弃,只不过是他们也在聚会,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把人请走,在士林清议中少不得落下个让人耻笑地样子。好在温家的老仆为人老练,并没有人仗势欺人,反而态度极其谦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给足了两人的面子,他们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借驴下坡。
不过以景秀庭的个性,自然又会做得有一种不甘心,不情愿地样子来,而郭进哪里敢得罪温体仁,连一句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赵泽也非常顾全大局,连忙对两人陪了一个歉意之后,就跟着老仆,转身出门而去。
温府离赵泽他们所在的茶楼并不远,只不过是老仆满头寻找浪费了不少时间而已,在他亲自执缰牵马下,没多久的时间,就到了温府。
这时的温体仁居然已经亲自在大门口等待,一见赵泽人影,隔着老远就殷勤地说道:“温某在此恭迎赵大人良久了,赵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让温某蓬荜生辉啊!”
堂堂首辅竟然如此殷勤,吓的赵泽只觉自己脑袋晕晕幻幻,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吓得差点从马上滑落下来。
赵泽赶紧下马回礼道:“有劳温相亲自倚门相接,赵泽惶恐不胜,真是受之不起,受之不起啊!”
温体仁笑着说道:“赵大人而今不必过谦,现在身为伯爵,乃是超品,受温某相迎也是在情理之中。”
赵泽深深地知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虽然明太祖定制的时候,封爵皆是超品,位于百官之上,但是那只是曾经而已,到了今日还是回到了拳头大才是真理的这条轨迹。若是一个手中无权,只有虚名的侯伯,就算在一个后台硬的知府面前,也不见得会买他的账,何谈自己在温体仁的面前了。虽然温体仁在朝堂上帮过自己,但是这明明是崇祯的意思,想到当初与自己交恶,横加阻扰,而今变得这般殷勤,实在是让赵泽摸不着头绪。
进了门之后温体仁更是亲手牵着赵泽的手向客厅走去,如此大礼,着实让赵泽诚惶诚恐。赵泽刚进大厅甫一坐定。当即是四个家丁押送着一个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仆人进来。
“温相这是何意?”
赵泽惊慌失措地问道。
温体仁从座位上站起,微微颤颤地走到赵泽跟前说道:“老夫说来惭愧啊!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家仆再老夫跟前佞言,以至于老夫当初错怪赵大人,今日特将此绑于这里交于赵大人处置。”
说完后温体仁扭过头来,厉声大喝地对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家伙喝道:“还不快快从实道来,当初你为何要故意在本官面前佞语,说赵大人没在本府递名帖。赵大人乃是初入官场,哪知道这些臭规矩。”
地上五花大绑的仆人,连忙泪落如雨地说道:“还请赵大人恕罪,小的当初见钱眼开,当初有陌生人找到小的,给了五十两白银,让小的办的。”
这一切都是在赵泽的意料之中,赵泽也早推算到,是受了谁人的指使,这个仆人也不过是替罪羊而已。赵泽连忙起身恭敬地对温体仁说道:“温相还是把这个人给放了吧!他也只不过贪图蝇头小利,已经自食饿果了 。”
“放了?”
温体仁有丝惊愕。
赵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放了他!”
温体仁扭头过去,对地上的人大喝道:“还不赶快谢赵大人。”
地上家仆连忙磕头说道:“多谢赵大人饶命之恩,多谢赵大人饶命之恩!”
赵泽摆了摆手,四个家丁,当即将他给拎小鸡一样的拎下去。
而温体仁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恬静如水的端着一碗香茗,自顾着在茶中寻找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香韵。赵泽扭过头来恭敬地对着温体仁说道:“温相今日找我来,怕是没有吃饭那么简单吧!”
温体仁呵呵一笑道:“赵大人果然聪明,老夫今日请你来固然不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而是另有他事。一者解释清楚他日我们之间的误会。二者关于经略河套方面事情,老夫还有一些叨扰之话,还请赵大人能够一听。”
赵泽恭敬地说道:“此前误会温相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若不是温相提及,赵泽早已忘记了那一档子的事。而攻略河套,关乎我朝大局此乃大事,温相有良策相赠,赵泽必定洗耳恭听。”
正在说话的时候,温家下人端起了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盆来,一个递到了温体仁的跟前,一个递到赵泽的脚下。今日本是大太阳,天气晴朗,赵泽又穿着跟一个粽子一样,连赴了几趟酒席,不断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身子都跟一个火炉一样的,便辞了送到他面前的那个火盆。
温体仁跨上火盆,下人又送上一张褥子,搭在温体仁的大腿上。见赵泽辞了火盆,温体仁边捶着自己的大腿边笑着说道:“很羡慕赵大人年轻啊!而温某行将就木,这身体是无法比了,眼见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我是江南人氏,虽在北京多年,但是至今受不了北地之寒,一到这天冷时,我这双腿就疼着不行。”
赵泽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温体仁这并无大碍!
温体仁则继续说道:“经略河套,当初利弊该说的大家也都说了,我这里无话可说,唯有再次叮嘱赵大人,此行艰难,让赵大人做好吃苦克难的准备。但是关于赵大人所言,放开边禁。允许你通商之事,我不得不多言……”
赵泽欠身道:“温相请讲!”
温体仁说道:“当初我等利弊说完,朝中大臣对于你经略河套之事,并无多言。而是一直紧紧抓着互市这件事情上一直不放,幸好陛下英明神武,行事果断让那些奸邪之徒,并未得逞,你可知那些人为何舍本逐木吗?”
赵泽恭敬地说道:“下官实在不知,还请温公赐教。”
温体仁捶了捶自己的老腿说道:“温某以前也如常人一样,认为边禁与海禁,乃是我朝国策,因我天朝物产丰盈,四夷皆仰赖于我,仅凭此利大于弊。但是越到后头,我就越觉得这不对头,但是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经过了赵大人赐教一番之后,才知道其中真谛。确实如此当初与俺答汗互市,西北数十年不见兵戈,隆庆开关,黄金白银流入我朝源源不断。但是纵使如此,为何我朝还是要边禁与海禁,赵大人你想过原因没有。”
赵泽说道:“盖因环境不同,认识不同,一时政定,便成常规,以至于南辕北辙而已。”
温体仁哈哈大笑着说道:“赵大人所言不虚,但是你并没有看到本质,殊不知天道都无常,难道这政令还不随时变迁吗?”
赵泽不解地问道:“那依温相所言,到底是为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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