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香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花朵,一边笑道:“哟,我一直都以为堂堂太子妃压根就不会在意什么名分,也绝不会像我这样犯下妒忌的罪名。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敢情太子妃平日里的高尚宽容,都全是装出来的罢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们太子妃!”春菊不满凌香对秦紫嫣的侮辱,忍不住反击道。
凌香见春菊居然敢用这么恶劣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登时勃然大怒,凶道:“你一个贱婢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春菊被气得不轻,上前一步正想开口跟凌香理论,可是却被秦紫嫣拉住。
“不要跟她计较。”秦紫嫣压低声音冲春菊道,随后走到凌香跟前,微微一笑道:“太子要娶展姑娘为侧妃,这件事情想必凌姑娘应该是先于我知道的吧。啧啧,在这件事情上,还真是有失公允了呢。展姑娘进宫才多久啊,就能坐上侧妃之位了。倒是凌姑娘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是在宫里都待了许多年了吧?”
“你!”凌香一把将手中的花甩到地上,伸手指着秦紫嫣的鼻子道:“秦紫嫣,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坐上太子妃一位,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没错,你名分是比我高,可是那又如何呢,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情,太子可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说到后面几句,凌香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算秦紫嫣在这东宫有名有份又能如何呢?
就算秦紫嫣深得太子的心意让太子念念不忘又能如何呢?
她不懂得放下高傲,不懂得逢迎之道,就注定只能被她凌香踩在脚底下。
至于那个展梓文,凌香也没想过要这样善罢甘休。她盼了那么久的位置都没有得到,凭什么让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后来居上。想做太子的女人,又想拥有名分,那倒要看看,她有多少通天的本事。
秦紫嫣也不跟凌香去逞口舌之快,只是轻挑眉毛笑道:“听说这展姑娘为人别具一格,尤其深得太子之意。否则的话,太子也不至于出宫一趟就将他带了回来。从前,他是男子身时,太子就已经与他格外亲厚,更何况如今太子知道了她是女儿身。凌姑娘有那么好的兴致来与我为难,倒不如去好好想想怎样赛过这个展姑娘,将太子的宠爱牢牢抓在手心里。”
秦紫嫣说罢,转身就走。
春菊也忙快步跟上。
待进了房间,春菊沏了一壶茶,给秦紫嫣倒了一杯,忍不住问道:“您方才为什么要跟凌姑娘说那样的话呀?”
秦紫嫣端起茶盏喝了口,反问道:“你是不是在好奇,往日里我从来都不会去故意挑起是非,怎么今天却要在凌姑娘跟前那般说展姑娘对吧?”
春菊点了点头。
秦紫嫣笑道:“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要清楚,她是一天不吃醋就安不下心来。即便我什么都不说,可是展姑娘被册封为侧妃,这依然是她心口的一根刺。因此,我说与不说,其实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展姑娘若是有那么容易被打败的话,那么皇上也就真的看走眼了。”
“照太子妃您的意思,这展姑娘是皇上安排进来的人?”春菊疑惑地问道。
秦紫嫣摇了摇头,道:“圣意岂是你我所能揣度的。这展姑娘原先我也没怎么注意,只当他是个与太子脾性相投的公子而已。但是自从她男扮女装的身份暴露后,我就开始反省,试问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如何会精通骑射,纵然面对皇上这等天子人物,也依然不慌不忙不骄不躁。这样的修养与气质,断然不会是出自市井之家。”
“那太子妃您以为她是……”
“我也不知道。”秦紫嫣说到这里,嘴角不由扶起一丝嘲笑,“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她是否得宠,对我而言也并不重要。因此,以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你就不必跟我说起了。”
“太子妃……”春菊低声唤道。
秦紫嫣扭转头,看向春菊,道:“你不用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原本还觉得跟凌姑娘成天明争暗斗累得慌,如今有了一个展姑娘,我总算是可以清净下来了。”
想起慕容墨对自己的冷漠,秦紫嫣的心头不由又沉重起来,她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可其实暗地里心却早已痛得几乎四分五裂了。
春菊见秦紫嫣这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劝说,想了想,还是悄然退了出去。
这样的秦紫嫣,让她看了心就会忍不住疼。她既然没有办法舒展她紧皱的眉,那么倒不如不看。
眼下,太子另结新欢。只要是个女人,心中都难免会伤怀的。春菊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去安慰秦紫嫣,因此将目光投向了秦时月身上。
其实春菊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秦时月,究竟是为了找他商讨如何安慰秦紫嫣,还是只是为了安慰自己那颗十分想念的心。
可是,终归还是已经站在了秦时月身前,春菊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绞来又绞去的。只顾着看秦时月拿俊美如天神的面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秦时月先开口问道:“春菊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春菊忙点了点头,收回自己的目光,道:“太子要纳展姑娘为侧妃了,秦公子您知道吗?”
秦时月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天狩猎比赛,他虽然没去,但是展梓文拔下头筹的事情传得阖宫皆知,他自然也是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地都听在了耳朵里。秦时月从宫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望秦紫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碍于身份,只有按捺着不去。就连想找个人打听一下秦紫嫣的近况,也不敢贸然开口。
秦时月心里是这样想的,既然不能给予秦紫嫣幸福,不能为她遮风挡雨,那好歹也不要为她惹上任何麻烦。
“太子妃她还好吗?”秦时月轻声问道。
春菊见秦时月这样问,眼睛立马就红了,哽咽道:“太子妃虽然始终都笑着,说她很好。但奴婢是她最贴心的人,她好跟不好,奴婢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秦公子,春菊看着太子妃那个样子,真的好心疼。”
秦时月见春菊这样说,不由对春菊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安慰道:“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太子妃那边,就要靠你仔细点照顾了。我一个外臣,纵然再担心她关心她,却也不能为她做什么。”
春菊抬头望着秦时月的眼睛道:“不,要奴婢来说,这宫里,唯一真心待太子妃的,也就只有您一人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您为了太子妃,甚至连性命都可以放弃。”
“可惜我放弃了性命,她也不见得就会开心。”秦时月俊秀的面容上,不由流露出丝丝苦笑。
如果他死了,秦紫嫣就能幸福地过完此生的话,那么他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一点留恋感了。
昨天的狩猎,他之所以没有去参加,是因为丞相特地让人送了封信进宫,让他快点回府一趟。他心中如明镜般,知道此次回去,必定是为了秦如凤。事实果然如此。他回去了,丞相夫人立马就哭哭啼啼地在秦时月跟前诉苦,含沙射影地说秦时月是白眼狼,受了相府那么大的恩惠,却不思如何去报答。
秦时月当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报答。
娶了秦如凤吗?
可他对秦如凤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其它。就算他听从丞相夫人的命令,娶了秦如凤又能如何呢?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他不爱秦如凤,从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更加没有可能会爱。女子这一生,都只能侍奉一人身侧。秦如凤倘若嫁给他,那便是误了自己的终身。
可是,这个浅显的道理,丞相夫人不能够理解,秦如凤也不能够理解。
秦时月现在还记得,秦如凤匍匐在自己脚下,泪流满面地仰头望着自己,哭诉道:“哥哥,我到底哪点比不上秦紫嫣,为什么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地都喜欢她!哥哥,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我对你那么那么地好,你也对我那么好,可是为什么秦紫嫣一进入这个府,一切就都改变了?”
“这跟她没有关系。”秦时月双手扶起秦如凤,正色道:“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妹妹看待,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我能保证这一辈子都像从前那样疼爱你。”
“我不!”秦如凤厉声道:“时月,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也同样喜欢我爱我,而不是把我当成什么妹妹的。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如凤,你要明白,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这跟秦紫嫣没有关系,跟血缘没有关系。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依然乖乖地做从前那个相府千金吧。我相信,你对我的喜欢,只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哥哥平日里太宠你了,你对我产生依赖感罢了。但是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说一门长安城里最好的亲事,让天底下的女子都艳羡你。”秦时月耐着性子劝道。
可是秦如凤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死死地抓着秦时月衣服的下摆,不断哭道:“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最后,还是丞相亲自出面,让两个力气大的丫鬟将秦如凤强行拖回了房间。
丞相望着秦时月语重心长地道:“我听凤儿说你喜欢紫嫣,这是真的吗?”
秦时月担心丞相会因此而对秦紫嫣不利,因而立即摇头,一脸坚定之色道:“如凤妹妹年纪小,喜欢胡思乱想。我对秦紫嫣,就如对如凤妹妹一样,都只有兄妹之情,而无其它。”
“那就好。”丞相放心地点了点头道:“紫嫣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将来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便是皇后,将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你,虽然是我收养的义子,但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且不说凤儿她是女儿身,就她那性子,也是注定难成大事的。因此,相府,我早晚是要交给你来打理的。”
“时月明白,多谢爹爹对时月的栽培,时月无以为报,唯有将爹爹的教训时刻谨记心头,绝不敢忘记半分半毫。”秦时月低下头,诚恳地道。
幸许是因为寄人篱下,所以骨子里始终都透着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吧。秦时月,一如他的名字般,就像月亮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清冷幽雅的光。他不管怒还是乐,也始终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情,透着哀伤,却也让人捕捉不到。
云端的人,总是最引人注目的。
所以,秦如凤可以为了秦时月,忘记自己最最尊贵的相府庶女身份,甘愿卑微地匍匐在他脚底下,只为了求一个能够相伴长久的心愿。
但她忘记了,这世间的事情,并非是你想要你努力就能得到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你付出一切都得不到。
春菊见秦时月眺目远望,可眼神当中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心知他必定是因为秦紫嫣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当下,不由又懊恼自责起来。她本无意让秦时月伤心的,只是一看见秦时月,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了出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牙尖嘴利的,可是在秦时月跟前,却发现言语是这世间最无力的东西。只要看见他,她便仿佛变傻了般,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只懂得拿秦紫嫣来说事。
似乎,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全仰仗着秦紫嫣这条纽带。
“秦公子,你对太子妃的好,春菊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春菊相信,太子妃心里也全然明白。”春菊努力地扬起一张雀跃的笑脸,编织着善意的谎言道:“春菊记得太子妃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秦公子你是她遇见的最好男儿,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她真这样说?”秦时月激动地问道。
“嗯。”春菊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对于这样的谎言,秦时月是绝不会去跟秦紫嫣当面对质的。
“春菊,谢谢你。”秦时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怯弱,自卑。因此他也一直都以为秦紫嫣会瞧不起自己。今日见春菊这样说,自然是喜不自禁。看向春菊的双眼,不由也比起以往要热烈起来。
“不用谢,那秦公子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春菊就先告退了。”被秦时月这样注视着,春菊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攥着秦时月送的那条手绢,说完话以后便快速跑开了。待走到转角处,这才停下来,松开手,看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手帕,上面那从开得格外灿烂的金黄色菊花,仿佛也在朝自己笑般。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语调从跟前传来。
“哟,我说是谁呢,跑得那么匆匆忙忙的,原来是春菊呀!怎么,手里拿着的那块手帕是你的情郎送的呀?”凌香笑着甩了下手中的手帕,冷笑道:“我说春菊,你最好还是将自己的身份摆正点,你不过是个宫女而已,这私通侍卫的罪名,谅你有一百条命也担当不起的。你死了尚不足惜,连累了你家太子妃才是要紧事!”
凌香这样说,自然不是在为秦紫嫣着想。而是因为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春菊埋着头快速地奔跑,待走近了看,又发现她脸色潮红,手中紧紧拿着一块手帕,这才猜想道。所以,她这样说,其实也不过是在诈春菊,想让春菊说出实话而已。
但是春菊也不笨,她虽然不敢确定自己跟秦时月刚才在一起说话,有没有被凌香看到,但是却也是做了宁死不招的准备。因此,将头一昂,道:“凌姑娘您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别胡乱就给别人安罪名。奴婢手中的手帕,是太子妃上回去宫外特地带回送给奴婢的。凌姑娘若是不信,心里还存着怀疑的话,大可以现在就同奴婢一起回去,跟太子妃当面对峙问个清楚。”
春菊在凌香眼里,不过是个小小宫女而已,自然不会将她的事情太过放在心上,因此见她为自己撇清得理直气壮,便也就不再继续为难。甩了甩袖袍,冲身后的兰儿道:“我们走!”
春菊没有想到凌香竟然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也不敢再继续逗留在这里,以免又招来是非,忙快步往回东宫的方向走去。
兰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春菊快步离开,于是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凌姑娘,您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春菊呀?”
“春菊她不过是个宫女而已,还不够资格让我去为她费心。刚才,我不过是想糊弄糊弄她而已。不过她倒是个机灵的,说话虽然慌慌张张的,但条理清楚。不过,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去坤宁宫。皇后娘娘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凌香说话间,脚下的步子迈得有急了几分。
“凌姑娘,皇后娘娘都已经好久没有说要召见您了,怎么今天又派人催得这么急呢?”兰儿见凌香加快脚步,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跟着加快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皇后娘娘又有了新的计谋吧。”说到里,凌香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事情到了现在的田地,我对秦紫嫣反而没有多少争斗心了,倒是那个新来的展姑娘,看起来像个水蜜桃一样光滑漂亮的,但其实上面一层绒毛,稍不小心沾上了,恐怕就要痒好一阵子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要去招惹展姑娘了,她毕竟是皇上亲自提上来给太子的新欢,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为难她,到时展姑娘去皇上那里告我们一状,可就不好了。”兰儿在一旁小声地道。
凌香双眼用力一瞪,一片精光咋现,低斥道:“谁说我们要明目张胆地为难她了,你何曾见过我明目张胆地为难过秦紫嫣呢?秦紫嫣背后不同样有皇上撑腰吗,你难道忘了,她病了的时候,皇上可没少给她送好东西。可结果呢,她不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秦紫嫣如此,展梓文亦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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