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的年轻老板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眉头间有一丝忧郁,故事宛如门外的丽日和风,缓缓从年轻老板那一双薄唇之中流淌了出来……
……
我的朋友开了一家书店,有时候,我回去书店看书,和朋友闲聊。
那一天到了朋友书店,只有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我问她杨兆宇去哪里了?
那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看见我询问,告诉我:“杨叔叔去进货了,一会就回来。”
我看这小女孩眉眼俊俏,这么机灵,心中很是喜欢,我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仰着头,笑眯眯的道:“我叫薛冰。”
我一听,好美的名字,忍不住问道:“是冰雪的冰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用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不是,是冰棍的冰。”
我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薛冰歪着头,问我:“叔叔,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假装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你这个名字很好听,又是雪又是冰,夏天到了,一定不缺冰棍吃。”
薛冰使劲的点了点头:“我爸爸夏天老给我买冰棍吃。”
说话间,一个三十来岁,脸容冷漠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我,向我点了点头,然后把薛冰一把抱了起来。
我见这个男子眉目清秀,但是眉宇间笼罩着一丝丝的阴郁,心中暗道:“这个人似乎不是很开朗,可是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开朗?看来是随女孩子的母亲多一些。”
我向他点点头,笑道:“你女儿好可爱啊。”
那个男子向我展颜一笑,但是笑容里面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薛冰在男子的怀里拱来拱去,不停的问:“爸爸,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妈妈啊?”
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告诉她:“明天。”
薛冰这才哦了一声,然后从男子的衣袋里面取出一个手机,打开里面的游戏,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我见这个男子不爱和人交流,也就失去了和他说话的欲望,转而去看书店里面,一排排堆放整齐的书籍。
十几分钟过后,杨兆宇就赶了回来,我和他一起卸下取回来的书籍。
那个男子站起身,和杨兆宇打了一声招呼,就抱着那个女孩子薛冰,径直走了。
我心里有一丝小小的不爽,毕竟我和他打过招呼,怎么的也算是点头之交,这个男子居然走的时候,没和我说一句话,这种被人强行忽视的感觉,让我心里很是别扭,也就因此,对于这个男子,有了一点看法。
我对老杨说:“这个男的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老杨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远去的背影,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之后,对我说:“一言难尽啊,那天有功夫了,我再跟你闲聊。”
我哦了一声,心中对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子,还是多出了一丝好奇之意。
…………
第二天就是清明,我拿着买好的纸钱,供果,来到公墓。这公墓建造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走进公墓大门,是一条斜斜向上的小径,小径曲折盘旋,宛如一条天梯一样。小径是一块块的青石板搭建而成,两侧便是间隔不远的一座座坟茔。坟前摆放的鲜花供果被风一吹,不住的摇动。
我慢慢拾阶而上。走了有十几分钟之后,天空之上,居然有零星的小雨飘散下来。
小雨淅淅沥沥的就好像来此,为亲人扫墓的,每一个人心上堆积的思念,绵绵密密,无休无止。
我加快了脚步,又向上走了一会,就看到前面石阶上,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也正自拾阶而上。
那个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把伞,遮在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头上,一面打着伞,一面口中不住的说话:“爸爸,妈妈会不会冷啊?没有伞,妈妈也会被浇湿了吧?”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然后细声细语的的告诉那个小女孩:“到了妈妈那里,千万不要打搅妈妈,知道吗?”
小女孩懂事的告诉男人:“我知道,妈妈和哥哥在睡觉,我不会吵醒他们的。”
一路说着,一路走了上去。
我心里一惊,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好熟——好像就是那个叫薛冰的,又是雪又是冰的小女孩。
我心中好奇,慢慢跟了过去,只见那个男子抱着小女孩,沿着小径一侧的分叉支路,斜斜的走到一座坟茔跟前,然后将小女孩放了下来,而他自己将另外一只手中提来的供果,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摆放到了那墓碑前方,小小的石台之上。
最后这才将一束黄玫瑰摆了上去。做完这一切,这个男子慢慢跪了下去。小女孩手中拿着伞,遮住父亲和自己的身子。
原本喜欢叽叽喳喳说话的这个小女孩,似乎也突然间失声了。
整个公墓里面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小雨淅淅沥沥洒落下来的声音。
我也一时间怔在哪里,心中不住转着一个念头:“那坟茔里面埋葬的是谁?”
…………
我心里藏着疑惑,慢慢走了上去,来到父亲的坟前,摆上供果鲜花,站在那里,凭吊了一会,想着父亲生前对于我的好,心里的感伤又多了一些。
小雨依旧在密密的下着,我转过身来,慢慢的向山下走去。走出数十米后,想起那个男子,不由得抬起头来,向那男子刚才跪拜的地方望了过去。
我心中猛地一震,原来那一座坟前已经没有了那个男子和小女孩薛冰的身影。
那一座坟茔上遮了一把紫色的雨伞,斜风细雨之中,那一把紫色的雨伞就好像开在坟头的淡淡的紫罗兰一样。
我心中一动,慢慢走了过去。来到坟前,只见那一座墓碑之上刻着妻杨英之墓。旁边刻着夫薛拙立于某年某月某日。
墓碑后面还刻了几行字,上面写了这女子的名字,生卒年月,还有孩子的生卒年月,孩子还未出生,只有四个月,就死了。
孩子还给起了一个名字,叫薛伴英。
我心里又是一惊,这个女孩子是怎么死的?看样子,那个男子和薛冰口中所说的妈妈和哥哥,就是眼前坟茔之中的这个叫杨英的女子和那个叫薛伴英的男孩了?
我低头望去,只见墓碑之前,地面之上,有一块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双腿跪在地面上的形状。
看来,这个叫薛拙的男子刚走不久。
我心中满是疑惑,第二天来到书店,问我那个朋友。
朋友又是叹了口气,告诉我一个让我唏嘘良久的故事。
…………
原来那个男子姓薛叫薛卓,是县城一中的老师,教书教的特别好。
那个叫杨英的女孩子,和薛卓是大学的同学。二人在一次校内举办的联谊会上认识的,薛卓不爱说话,但是内心细腻,文采特别好。杨英就喜欢上了薛卓。在那次联谊会后,杨英就要了薛卓的联系方式。
薛卓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联系方式给了杨英。
对于热情的女孩子,薛卓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谁知道,第二天杨英就找了过来。薛卓脸上有些发烧。一众室友都是目瞪口呆。薛卓他们305宿舍公认的最笨嘴笨舌的,居然在找女朋友这一件事上,拔了头筹,这让他们都是对薛卓刮目相看。
杨英那一次只是在305男生宿舍待了十几分钟,笑着和薛卓宿舍的同学都打了招呼,顺便问了薛卓明天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就约着薛卓去爬山。
薛卓本来想说,明天还要去校图书馆看书,但是话还没有张口,其他同学就抢着告诉杨英,有空,有空,薛卓明天正发愁没地方去呢,还有,我们也有空,要不大家一起去玩吧?
其他同学都是诞着脸,笑嘻嘻的等杨英回答。
杨英笑道:“好啊,一起爬山没关系,不过明天爬山之后,我手头正好有两张电影票,我计划和薛卓去看电影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欢迎你们这些电灯泡了。
…………
杨英回去以后,薛卓这些同寝的舍友立刻将薛卓逼住,让他交代。
薛卓也是满头雾水,呐呐道:“交代什么?”
舍友坏笑道:“交代你和这位女同学的来龙去脉,快说,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薛卓摸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寝室里面一片哗然。
舍友笑骂道:“再矫情,明天让你约会不了。”
薛卓一时间,不知所措。这还真怪不得他,他还真的没有记住杨英的名字。
第二天到了山脚下,薛卓有些不好意思,向杨英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杨英看着薛卓,眼里露出一丝微笑:“我叫杨英,杨花的杨,落英缤纷的英。薛同学,你记性不好啊?”
薛卓有些尴尬。
…………
看电影的时候,薛卓腰板挺得笔直,双眼望着前面的电影,聚精会神的看着,黑暗之中,却突然有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慢慢握住薛卓的手。
薛卓的心突然间就剧烈跳动起来,双眼前方电影画面,似乎突然间被拉远。
薛卓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拉手,紧张的薛卓手心都微微出汗。
一瞬间,薛卓感觉自己和身旁这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距离也突然间拉近了。
…………
半年以后,薛卓问杨英:“你为什么喜欢我?”
杨英看着薛卓的双眼,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微笑:“你还记得在学校开的那一次联谊会吗?那一次我们出来以后,下楼的时候,我走的快了一些,然后一脚踏空,那个时候,你一伸手,托了我一下,就这样,我才免于在同学面前出了洋相,然后你问我——同学,怎么样?你眼里面的关切,让我感觉到特别特别的温暖。那个时候,我就心动了,那时候,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叫薛卓,然后你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我解释,我父母给我起名是卓越的卓,可是我自己感觉是笨拙的拙才对。那个时候,我发现你还有些幽默,像你这样又幽默,又热情,又老实的男孩子,你说我怎么不赶紧出手呢?出手晚了,估计就轮不到我了。”说罢,杨英看着薛卓,眼睛里面露出调皮。
薛卓有些汗颜:“哪有?有谁会喜欢我这样笨的?也就是你才当我是个宝。”
杨英看着薛卓,神色庄重起来:“你就是我的宝。”
薛卓心里感动,伸出手,握着杨英的手,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一辈子不会和眼前这个姑娘分开,绝不会。
…………
两个人毕业以后,就面临找工作的问题。
杨英是独生子女,所以要回家照顾父母。薛卓也是独生子女,也面临和杨英同样的问题。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四目相望,都是不知所措。
杨英愁眉苦脸:“怎么办?”
薛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分手吧。”一句话说完,薛卓再也不敢面对杨英的目光,低下头去。
过了良久良久,薛卓见杨英并未回答,心中有些诧异,慢慢抬起头来,只见杨英正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
杨英:“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你说分手就分手,不行。”
薛卓被杨英这么一骂,居然有些开心,但现实的问题还是让他皱起眉头:“那怎么办?”
杨英大眼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你想办法,谁让你叫薛卓,卓尔不群的卓,卓越的卓。”
薛卓有些流汗:“我看以后,我还是改成笨拙的拙好了。”
…………
后来,二人在商量了一通之后,还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没办法之下,薛卓一横心,对杨英道:“我跟你走。”
杨英又是开心,又是担心:“那你父母怎么办?”
薛卓道:“等咱们俩稳定下来以后,再把我父母接过来。再说了,我父母现在年纪还不大,还不到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就这样,薛卓跟着杨英就回到了杨英的老家。
杨英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薛卓不喜欢交际,所以就找了一个教师的工作,在县城一中当老师。
搞定工作以后,二人就去见了杨英的父母。
杨英的父母很不高兴。
当听到薛卓的工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师的时候,杨英母亲的脸色更是立时沉了下来。
杨英的父亲还干笑着,寒暄了几句,杨英母亲则是在一旁冷言冷语:“当老师有什么好的,饭都吃不上?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什么不向前看?你问问他,凭他的工资,可以买房吗?买多大的?买什么车?我姑娘长这么大了,可不是跟着他受罪的。”
一番话说得薛卓如坐针毡。
薛卓求助的望向杨英,杨英急忙搂着父亲的胳膊,撒娇:“爸,你看我妈太现实了。”
杨母冷笑道:“不现实行吗?不现实你还上得了大学?早外面打工去了。”
杨英不敢反驳母亲的话,低下头,口中嘀嘀咕咕:“你就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杨母大怒:“咋的?我掉到钱眼里了?我告诉你,没有我这个掉钱眼里的妈,你现在早就饿死了。还上大学?上个屁大学?”
杨英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杨父急忙在中间和稀泥:“好啦,好啦,大家每个人都少说几句,闺女,你先回屋冷静一下,这个,这个小薛,你也先回去,我们全家先商量商量,你们俩今天来的太突然了,我们呢,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过几天你再过来。”
杨母在一旁冷声道:“还来什么?来一次,咱们家就鸡犬不宁了,还来?”
薛卓双拳紧握,紧紧咬着牙齿,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杨英急忙将薛卓拉了出去。到了外面,杨英眼泪汪汪的看着薛卓:“你先回去,我做我父母的工作。”
薛卓看着杨英,心里刚才绷紧的那一根弦,忽地松弛了下来。
眼前这个满眼眼泪的女孩子,让薛卓的心隐隐作痛。他不想杨英难过,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在这个时候,薛卓觉得两个人还是都需要一些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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