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形势微妙,敌我难分,许多看似毫无道理的事情,都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线索,这些线索纠结成麻,令人暗自惊悚,又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的秘密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在如此复杂的状况下,即便那位古守花音小姐是应邀而来的帮手,也必须确定其成份。
铁造才三远远吊着古守花音等人,注视她们进入玉子街又狼狈而返。虽然不清楚在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确认她们没有性命之危后,他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说一点都不担心肯定是骗人的,铁造才三和明日花三人朝夕相处,感情融洽,说是朋友也不为过,更因为对方三人都是比自己岁数小的女生,就不免更加在意了。
可另一方面,他也认为,自己贸然现身并不会带来更好的变化。
在神社的那一夜,铁造才三目睹了怪诞离奇之事,伊斯的寄宿更让他对眼下正在发生的情况有深深的顾忌——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方法可以应对的危机,而他自己就算再有自信,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想要扭转局势,就只有抓住关键的局面。
哪怕是棋子,也有份量的差别,他的理性在告诫自己,只有抓住天平失衡的那一刻,自己的存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所以,你也不清楚那个古守花音的女人是什么来路?”铁造才三小口喝着罐装咖啡,一边在脑海中和自称“伊斯”的精神体存在交谈。
“强行逃离上一具躯壳给我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就连你这样脆弱的生命,我也无法完全控制了。你能期待我能做多少事情呢?”伊斯这般回答,尽管听起来是纯正的日岛官方语言,却伴随着巨大的杂音,吵得铁造才三的脑袋嗡嗡作响。
根据对方的说法,这是言语内容直接在大脑中进行转换时,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荷。伊斯说过“如果不习惯可以屏蔽”这类话,但铁造才三更愿意用这种程度的负担去换取与之交流的机会。
即便伊斯无法做更多的事情,但仅仅它以这种方式存在,就足以满足铁造才三的好奇心了。
更何况,想要和那些怪物战斗,伊斯能提供怎样的情报也至关重要。而这个特殊的生命体看起来没什么主动性,往往要铁造才三亲自过问,对方才会给予回答。
然而,铁造才三也并不完全相信它的话。
这么奇怪的东西突然就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任谁都会提高警惕吧——这是他理所当然的想法。
通过和伊斯的交流,铁造才三也多少理清了当下的状况:整个文京区被一个奇怪的幻梦境包围,而拘束了伊斯的那伙名为“米戈”的强盗,意图摧毁这个幻梦境。
铁造才三对“幻梦境”一知半解,所以也不敢对其存在的好坏妄下定论。幻梦境文京区拥有他无法对抗的背景,真要出了问题,真正要跳脚的肯定不是自己。只是,如今已经有许多普通人被牵扯其中,一旦幻梦境文京区真的出事了,那些人也很难跑掉。
铁造才三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期望能够减缓文京区的崩溃对那些不知情的受害者的冲击。
“再度申明一次,如果你找不到猫,那就什么都做不了。真正的危机并不在这里。”伊斯如此述说。
“幻梦境的存在已经让许多人深陷其中,这已经是很糟糕的局面了,我可不想再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这是铁造才三的肺腑之言。
“所以,你只能与我合作。否则,就算你找到了猫,进入幻梦境之中,也很难找出真正的关键。”
“你说的对。但如果不幸碰上那些怪人,还有所谓的米戈,我也毫无还手之力呀。真的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老师吗?我的老师拥有强硬的人脉,如果了解情况,也肯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铁造才三又一次提出这个想法。
“不行!我在你的身体里,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晓,否则你就如同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火把。那个时候,就算是你的老师,也绝对没可能救得了你。如果你死了,我也要完蛋!”伊斯也再一次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但是,你也说过,抓住你的那些米戈拥有很强的技术,你如何确保自己能藏起来?也许它们已经把我锁定了。”这也是铁造才三十分担心的情况,他对那些所谓的“米戈”究竟能做什么,几乎是一无所知。
“我们只能赌一赌,如果赌输了,就立刻逃走吧。去找你可以信任的人,但我估计这只会让他们死于非命。”伊斯的回答依旧很残酷。
“我看不到这个赌局有对我有利的一面。无论怎么想,无论怎么做,我都是输家。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铁造才三暴躁地将咖啡空罐扔进垃圾桶中,但心中却没什么波澜。仅听伊斯的一面之词,自己确实很被动,可这样糟糕的局面,在他的侦探助手生涯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总会有办法的——他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也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渡过了诸多难关。
就算要面对的敌人不同寻常,甚至谈不上人类,但想要让他气馁也还太早了。
“上次我在三丁木公园看到了奇怪的尸体。你说那是米戈的手段,但是,为什么要抛尸在那个地方?它们有技术处理掉尸体,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吧?”铁造才三问出自己的不解。
“我也不清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它们选择不那么做。依我看,那些米戈都是高傲的种族,即便隐藏自己,也不会太过在意这种小事。”伊斯这般解释,并不能让铁造才三满意。
“肯定是有问题。而且,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男人——”铁造才三的目光锐利起来,“我觉得他是刻意针对我……我不理解,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为何在那个时候就盯上我了?”
铁造才三有考虑过,那位外国男性也许只是借自己为跳板,意图引出自己身边的某些人,但具体是谁却很难确认。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让他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位外国男性肯定和米戈有关系。
画家的尸体被遗弃在三丁木公园里,是因为那人说动了米戈吗?铁造才三对此深深忌惮,双方的武力值在初次见面时就已经相互确认过了,自己不是对手。如果算上米戈,自己的胜算毫无疑问会降至冰点。
如果再度碰面的话,自己还能不能逃脱,也是一个疑问。
突然间,铁造才三打了一个激灵。他顺从本能转头望去,立刻看到了从人群中走出的熟悉而又令自己深深忌惮的身影——那位自称“古德拜”的外国男性就站在十米外,带着高深莫测又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这边。
“你没有察觉到吗?”铁造才三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对脑海中的伊斯问到。
“察觉到什么?现在我和你的身体感官没有连接。我的探测器也没有发现米戈的特征。”伊斯如此回答。
“你身为生物的危险本能呢?”铁造才三一边问,一边徐徐站起身来。
“现在的我只是精神体,除非占据你的身体,否则不会产生这类身体反应。”
“那可真是太棒了,我觉得你可以祈祷了。”铁造才三深吸了一口气,朝古德拜先生行去。
他的脚步沉重,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对方既然在这里找上门来,就意味着自己彻底暴露了。而且,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弄清楚这位外国男性的秘密,现在也是一个机会。
“……你的心跳很剧烈,看来真的发生了意外,我要共享你的感官了。”伊斯的声音刚落,铁造才三的身体就不由得僵硬起来,一瞬过后,他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但却能清晰感受到伊斯存在于自己的每一处——那就像是某种冰冷的液体,沿着神经和血管流经全身。
虽然很不舒服,但他却觉得全身充满力量,现在的自己比一瞬间前的自己更加强大。
“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家伙,你没有印象吗?”铁造才三问。
“没有,第一次见。”
“可我觉得,他就是米戈那一边的。”
“原来如此,代理人吗?这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伊斯的语气多少带着点恍然的味道。
此时,铁造才三脑海中灵光一闪,虽然没有道理,但他依旧相信这更贴近真正的答案:这位古德拜先生打从一开始,就确定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伊斯。如今,对方正是为此而来。
“他发现你了,也意味着米戈发现你了。”铁造才三说。
“虽然有些遗憾,但看来确实如此,我也没想过,竟然会暴露得这么快。”伊斯的声音从充满了疑惑,“他是怎么锁定我们的?是通过米戈的技术吗?”
“我也不清楚,但我想,直接问他就行了。”
铁造才三向古德拜先生走去,古德拜先生也主动靠了上来。
“你在找我?”铁造才三问到。
“当然,这里就只有你。但更具体地说,我要的是藏在你脑子里的家伙。”古德拜先生戏谑地指了指他的脑门。
“你怎么知道它在这里?你在第一次和我见面……不,是你将那个画家的尸体抛弃在公园里?”铁造才三沉声问,虽然这个想法很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未卜先知的人?可他却觉得,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就是真相。
这个古怪又离奇的想法,让他背后渗出冷汗。
“你终于察觉到了。”古德拜先生矜持一笑,“这个世界上,懂得占卜的人很多,例如在新宿隐居的玉子婆婆,但我就算不用占卜,也是预知未来最准的人之一。”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铁造才三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此时烈日当头,但他却只感到通体冰凉。
“我的身份?那可不好说,不过,你就把我当做雇佣兵吧。”古德拜先生脸上的微笑带着深深的恶意。
“雇佣兵,你是在为米戈办事吗?”
“看来你脑子里的家伙,真的告诉了你不少事情。也对,它也只能这么做了。所以,我也没必要惊讶,对不对?”古德拜先生的目光落在铁造才三脸上,却让铁造才三觉得,这目光穿透了自己,看到了自己体内的伊斯。
“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但在开战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可以回答的问题,我都会回答。”古德拜先生十分随意地说。
“画家为什么要死?”铁造才三问。
“那家伙的身份……还是没必要跟你这样的普通人说,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但他很厉害呢,竟然找到了米戈的位置,米戈当然很不乐意,所以就——”古德拜先生的手指在自己的脑门划了一下,“把他的脑子摘掉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对不对?”他又这般反问。
铁造才三吐了一口气,他有猜过各种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远比他设想的更加简明又理所当然,但也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他一直都当画家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这不过是信息差导致的失误罢了,你也不必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失落。毕竟,这个世界上像你一样一无所知的人太多了。”古德拜先生的言辞中充斥着令人不愉快的高傲。
“你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铁造才三从后腰取下警棍,用力拉长了,“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样吧。”
“你确定?在这样的大街上?”古德拜先生失笑地摇摇头,环顾四周的人群,“这不太好,我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如,你先跑吧,我等会再追你。”
“这可不是游戏!”铁造才三大吼一声,吓了旁边的人一跳。
可他的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钻进了人潮中,急切切远遁而去。
“很好,小男孩,我最喜欢捉迷藏了。”古德拜先生微笑着注视慌忙逃离的铁造才三,毫不掩饰地说:“小心躲好,别被饿狼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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