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兀地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外国人，口口声声要栽赃，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和话语无法被当作是玩笑，铁造才三心中不愉，甚至怀疑起对方贼喊捉贼，其本人才是这场命案的凶手。
这些都是没证据的猜疑，为了避免多生事端，铁造才三主动报案后，借助侦探事务所的名声与关系翻阅了警方的卷宗。
这名画家死亡时才三十多岁，在这短暂的一生中，除了死亡之外，没有发生过任何戏剧性的事情：平凡地诞生，如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成长，画画本来是业余兴趣，但高中时朋友觉得他画得不错，就建议他去专门的大学，于是他就把艺术大学填入第三志愿。后来完全是因为前两个志愿无法达成，才将就着去了三流的艺术大学。
大学生涯平安毕业，成绩只是堪堪过关，距离优秀还很遥远。
再之后没少在就业上碰壁，当不上艺术家就当了自由画师，接取原画工作。或许是因为还算有点天赋的缘故，他能够用应付差事的速度画出质量尚可的原画，这种高效率让他能够比同行接更多的工作，日积月累也有了一些积蓄。
“真羡慕啊！”明日花说的是真心话，对她这样的底层从业者而言，绘画的效率本来就是重中之重。只要质量过得去，当然是画得越快，各方面就越是充裕。
“像他这样的画师不会只为单独一家公司供稿吧？”井上凉子问。
“应该说，没有一个自由原画师专供某一家公司，那么做可是会饿死的。”明日花心有戚戚地回答。
这很好地回答了同样不知行业情况的中田美智的疑惑。
“问题就在这里，你们看看后面的图表，我统计了他供稿的公司和时间。”铁造才三翻到后边几页资料，摊在桌子上。
“这是……”这次轮到明日花惊讶了，在统计中，这位画家的供稿有极为明显的集中点。他为一家名为“阿卡林音像公司”提供服务的时间几乎等同于全职的社员，而收入来源也基本来自这家公司。
“阿卡林？你们听说过吗？”中田美智找了半天都没印象，目光不由得投向明日花。
“没听说过。”明日花十分干脆地摇摇头。
“我也没有，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井上凉子反问。
“这是一家提供广告服务，劳务派遣和影音租聘业务的公司。”铁造才三回答道：“他们的业务很杂，面向的对象也很杂，不求名声，专注于扩展的业务对象。”
“但是，经营范围广，业务关系多，这样的公司总不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吧？既然他们也提供原画师业务，而画家先生也从他们那里接了那么多工作，就足以证明他们至少在动画行业有一些成就。”井上凉子疑惑地说。
“是的，正常来说理应如此。可这家公司真的毫无名气，毫无存在感，就像是透明人一样。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开展工作的，所以用了一些私人手段调查了他们的税务，你们猜怎么着？这家公司的账面很好，每年的税额都达到了大型公司的水准。”铁造才三淡定地说：“而我甚至不清楚这是一家规模多大的公司。”
“公司规模应该是有登记的吧？”井上凉子说。
“确实，但这就更有意思了，登记上是员工不到二十人的小型公司。”铁造才三回答。
“但也有公司虽然体量小，但多是外包和转包的活，所以赚得也不少。”
“这类公司要做大，要用小公司的体量达到大公司的纳税标准，名声可是绕不开的坎。”铁造才三说：“这和他们的存在感相悖，而且，他们如果真的是小型公司，那他们就是另一个纳税标准，可他们每年缴纳的税金竟然十足十是大型公司的金额，无论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吧。”
“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有秘密，而画家先生可能发现了秘密，又和公司起了冲突，所以才被害了性命？”中田美智描绘了一段狗血的剧情，而这也是女生们首先产生的想法。
“也许。”铁造才三却没有否定，他加入侦探这一行后，如电视剧里的那些大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故事不仅没少见，还很多，反而是小众的猎奇情节比较罕见。无论如何，根据资料和经验判断，这家公司有问题是十拿九稳的事实了。
“你要去调查这家公司？”井上凉子问到。
“当然不，为什么我要做多余的事情？”铁造才三矢口否认，“警察会去调查的。我会把这些资料交给马恩先生。”
“马恩老师？为什么？”三个女生面面相觑。
“这家公司这么异常还无人问津，背后肯定是有关系的。如果不推一把，警方可能不会有什么进展。根据事务所的评估，我们不一定有足够的能量去推动这次的调查，需要社会关系更硬的帮手。”铁造才三这么说到。
三位女生对社会问题也并非一窍不通，对铁造才三向拥有大能量的人求助的决定极为认可。但是，她们还是对“马恩老师是否有这种能量”感到困惑。马恩老师在校内是怪谈颇多的传奇人物，但真要说对方拥有干涉警方的能量，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换做是安习馆的理事长桂正和先生也就罢了，如果是大明星桂寺花小姐也没异议，但马恩老师只是安习馆的一名普通老师，甚至在教务上还有些边缘化，这样的人能帮上什么忙呢？
当然，校内也有传闻，马恩老师在校外拥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身份”，但这都是为了佐证那些关乎他的那些奇闻怪谈才编造出来的，本身就是奇闻怪谈的一部分，难以取信于人。
“别小看了马恩先生。”铁造才三说：“虽然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但他的妻子广田雅美小姐可是大名鼎鼎的广田家族的大小姐，个中能量不必我多说。马恩先生更是你们的老师朋友，既然牵扯到命案，你们也在现场，他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还有那个外国人！”中田美智突然说：“那个外国人很奇怪吧？”
“没错，这件事情很危险。”铁造才三面色严肃，说：“我觉得应该在这里抽身而出，避免被牵连。”
“也就是说，全都交给警方，再让马恩老师盯着？”井上凉子有些犹豫，“这会不会……给马恩老师添麻烦了？”
明日花和中田美智两人闻言也很是认可。三人来侦探事务所打工本来就让马恩老师的背上了责任，现在自己三人陷入囫囵，马恩老师的压力就更大了。她们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不应该将解决之道推到对方身上。
“完全不对，你们的想法大错特错！”铁造才三严厉地训斥道：“人生在世不免困难重重，不可能不给人添麻烦。寻求帮助很正常，家人、老师和朋友，这些都是你们最优先寻求帮助的对象。如果对方力有不逮，不愿意帮忙，那很正常，没必要埋怨，但如果自己连最初的伸手求助都不做，那肯定是自己有问题。而且，你们有家人、老师和朋友的同时，你们也是他人的家人、老师和朋友，设身处地想想，当对方遇到了麻烦，你是希望自己能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是希望他们什么都不说，全闷在心里，最终导致悲剧呢？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
“如果是力所能及，当然没问题，但如果帮不上忙，岂不是平添了烦恼吗？”中田美智苦恼地说，“我怎么知道谁能帮助我呢？”
“不要将对象扩大，我们现在是求助于马恩先生，而不是其他人！”铁造才三看到中田美智钻进牛角尖，不由得气笑了，“我判断马恩先生是能帮助我们的人，他也一定会帮助我们，这就是我的结论，你们呢？”
“嗯——”明日花率先开口了，“我觉得可以。而且，马恩先生一直在帮助我。这次虽然也给他添麻烦了，但给他添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后总有还人情的时候。如果你们不方便，就用我的名义吧。”
“也加上我。”井上凉子也下定了决心，“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哎，真是好麻烦啊！”中田美智抱着头大喊，“好吧好吧，我也加入。总不能就我一个人置身事外吧？”
“很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铁造才三果断地说，看这三个女生的样子，只觉得越拖延越会出岔子，今天他就要去拜访马恩先生，直接把事情做完了。
然后，他迅速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不多，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看看事情会是怎样的进展。我会继续观察病人的情况，顺便去一趟新宿，你们就留在家里，在网络上收集情报，不要乱跑。对了，还有电子邮件，别忘了。”
会议一结束，铁造才三就像是被鬼追着似的逃离了新居，三位女生在窗台注视着面包车扬长而去，脸上都是无奈之色。
“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得这么麻烦了呢？”中田美智还在喃喃自语。
“好像我们自己什么事情都干不来一样。”井上凉子也很忧郁。
“没事，等你们工作了，还有得烦恼呢。”已经是新锐漫画家的明日花安慰两人，她看得很开，对目前的发展也没太多抱怨。
“不亏是职业组的，明日花真可靠。”中田美智用力抱住了明日花柔软的腰肢。
明日花正准备得意洋洋地吹嘘一番，却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大喊：“你挠我，你竟然挠我！可恶！”
“没办法，看不得你这张得意的嘴脸。”中田美智笑嘻嘻地避开了明日花的反击，“铁造那家伙就算了，你这家伙不也是和我们一样没用吗？”
另一边的井上凉子没理会两人的胡闹，径自打开计算机，登上网络，开启了多个论坛板块，又打开了电子邮箱。就在她审查了没有新邮件，准备关闭电子邮箱的时候，新邮件的提示冒了出来。
“别玩了！有回信了！”她连忙叫起来。
中田美智和明日花立刻挤到她身边，三张小脸紧贴在一起，紧张地盯着屏幕。
“是那位城市猎人吧？”尽管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在“将XYZ写在留言板上”这一行为太有标志性了，她们干脆就将这位素未谋面的帮手称为“城市猎人”。
“和马恩先生一样，是小说家呢。”因为马恩的缘故，她们对“小说家”的身份也很敏感，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听说还是个女性。”三人你一人我一语，将现有知道的对方情况复述了一遍。
井上凉子打开电子邮件，署名是一串看似没什么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信中简单而通俗地用日岛语写道：“大致的情况已经了解了，我对如今的事态变化也有所关注，虽然不清楚能帮上什么忙，但我很乐意接受你们的邀请。XX月XX日下午三点在文京区XX大道XXX号XXX咖啡店碰面吧，我会在手腕上系一条蓝色的领巾。”
“什么情况？”三个女生反而有些茫然了，“我们跟她说过什么吗？”
“我们就发了XYZ三个字母。”中田美智十分肯定地说。
“她在说什么事态变化？她知道我们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的？”明日花也急促地来了个三连问。
“她不会就在东京吧？她的日岛语很好啊，完全没有外国人的感觉。”井上凉子也很讶异，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外国人。
“这个碰面时间，就是今天啊！动作好快！”明日花惊讶地提醒道，“她完全不考虑我们这里没时间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在偷窥一样。”中田美智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