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次政治运动当中我们都会听到一个比例，叫做“团结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民群众”，这句话的实际意义是，要打倒的对象占百分之五。在中国这么一个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百分之五是多少人？每次运动都打倒百分之五，积累下来的“人造敌人”有多少？谁也不会去仔细统计。但是，每个单位完成这个运动任务就一定要用这个比例来划定打倒的人数，这个后果就严重了。我的一些老师成为右派分子，就是因为比例不够才硬拉进去的。

    讲中华文化不在乎数字实证的时候，举的是一系列不愉快的例子。其实，在一些比较愉快的例子当中，中国人也犯同样的毛病。中国文化当中的很多数字，往往不是指这个数字所表达的实数，而是全部走向了虚化。比如：一元、二仪、三相、四维、五伦、六亲，七窍、八方、九曲、十全，都是，至于百年、千里、万岁之类，这更与实际的数字相差很远了。这是中文的一种审美特点，反映了中国文化对于数字实证的超脱。这种超脱对于文学艺术是好事，但是对于社会生活却不是这样。有人说中国的高层思维总是太艺术化，大概也与这个有关。

    当一个社会失去了数字控制，那么，连行政也会渐渐变成仪式，连兵法也会渐渐靠近巫术，连学术也会渐渐走向写意。这一切都充满了原始诗情，却又掩盖了大量的黑暗。因此，当数字开始说话，现代理性也就代替了原始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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