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居住此处已半月有余了,苏晵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春和景明。一阵微风习过,拂动了桌上的一封信笺。
“苏公子恕在下不告而别,待下次相遇再把酒言欢。沈家关系要仔细查证清楚,好叫公子知道,安平城之事当月,东海郡另有两家也遭灭门,寻仇之事还望公子莫要急于一时。一人行走切记要简言慎行,武艺要勤加练习打熬筋骨。之前的三瓶药也一并赠与公子,望保重”。落款离无依。
半月余,苏晵在离无依的教授下已学会了简单的引气入体,些许招式运用起来亦是笨拙至极,在对练中被离无依用树枝打的节节败退。
每日天光微亮,苏晵便起来到后山锻炼。
山坡一处平坦的地方,石锁被舞的呼呼作响,木人也是在对练中歪歪扭扭的立在一边,不远的大石上无数刀痕旁又新添了些刺出来的孔洞。当太阳爬上山头时,那少年还在挥汗如雨间闪转腾挪。
……
多日叨扰,留下些银两后苏晵辞别农户一家。
乘一条送货的船,顺流而下一日便到了秦河口。入夜时分终于通过客栈掌柜寻得一艘去鄢陵郡的商船,船家觉得还有些地方,便搭载些船客。
此去千里,水路虽比陆路远上百里,可却要顺畅些。
逆水行船依靠风帆之力,夜晚不能行,天气不好亦不能行,需得靠岸。
顺着秦河逆流而上,几日行来才将出了东海郡。
船上空间有限不比陆地,苏晵每日晨光熹微时打坐两个时辰,按照小册子上的脉络图,运行两个周天,待气海处微热便结束打坐。
这一日,船行至一个叫苍亭镇的地方,船家靠岸补给歇息。苏晵在船上时日许久便想着上岸走走,和船家打了招呼,待要下船时上来两个人。前面一位羽扇纶巾,气宇轩昂,白色直裰外面套了一件淡蓝色比甲,更显翩翩,后面跟随着一人裋褐模样,执剑,大抵是护卫仆人之流。
仪表翩翩的公子路过苏晵面前时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摇着折扇向里面走去:“船家给本公子寻一间位置最佳的房间来,本公子要赏月对饮。”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苏晵如是想着。
正是晌午,日头有些炽烈,百姓们大都换上了薄衣衫,码头做活的汉子甚至光着膀子。
微风拂面,拨乱了额上几缕发丝,江边上婀娜的柳树也展露出几抹绿意。
躲开几个追逐打闹的孩童,苏晵进入一家酒楼,寻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小二上茶水的时候随意点了些酒菜。
远处的江水中倒映着春光,近处的茶楼酒肆熙熙攘攘。
苏晵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有些烫,但依然咽了下去。身体的血液随着离沈家越来越近变得愈发沸腾。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饭菜上来了,苏晵吃的索然无味,酒却喝多了些。跌跌撞撞回到船上便倒头大睡,船家人不错,看到后叫人熬了碗解酒汤送到苏晵房间。
……
翌日,天光微亮苏晵就醒来了,酒醉后最是折磨人,头痛得像要炸裂。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几大口,推开窗子后初晨的凉风裹挟着水汽一下子就窜了进来。苏晵简单洗漱后,就上到了顶层甲板。
日头羞涩的在山后探出半个身子,几只白鹭从水面飞过,一根被遗忘的羽毛荡荡悠悠的落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船缓缓的在江面行驶着,大抵是天微亮就开船了,苍亭镇已经远远的不见了踪影。
苏晵披了一件微厚的罩袍,伫立着凝视前方。
“呀,本想能独赏这日浮江影弄长帆的美景,未料被人抢了先。”
苏晵回身看去,是昨天下船时遇到的那位公子,此时依是一身皓素直裰,套了件绿色比甲,外面披了罩袍。真真是宽柔君子,温其如玉。
苏晵抬手向这位公子抱了一下拳,就回身了,没多言语。
貌美公子见苏晵没怎么搭理他,就尴尬一笑走到前面,站在苏晵身旁不远处。
船在水中行,红日山间绕。
“他们都叫我五公子,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没一会儿貌美公子就打破了安静。
苏晵皱皱眉,沉吟了片刻:“南行隐。”
日头已细步纤纤的走到了当空,展颜一笑,须臾间温暖就笼罩了整个世界。
五公子解下罩袍递给后面的仆人,并吩咐找船家摆桌酒菜。
苏晵见清净被扰便准备回房间,那五公子却笑着说山河秀丽锦绣中,怎能少了对饮之人。
一番推辞不过,只得坐下。
不多久一桌简单的饭菜送了上来。
没有推杯换盏,或是沉默或是赏景,你一饮我一啄……
……
走走停停,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临近鄢陵郡各个支流汇合口逐渐多了起来。船家已经将船慢下来一些,免得撞上某个河口进出的行船。
这些时日,苏晵偶尔到顶层走走,与那位五公子亦小酌过两次,见面大都只是点头致意,萍水相逢罢了,交浅言不深。
这一日,苏晵站在船头思绪万千。前方不远处一条稍小的船准备拐进河口里,这时河口驶出来的一条大船并未因前方有船而减速,就这么直直撞了上去。
碰撞似泰山压卵般一触及过。
大船上传来一片笑声,其间夹杂着‘贱民’,‘威武’等词汇。而后,潇洒的远去。
“救命……”
小船上的人尽数落水,还有一个孩童,扑腾着。初春的河水仍是有凉意的,人落水恐会生病,何况还有不通水性的。
船家也被声响惊动赶到船头来了,招呼着人赶紧救人。
“噗通”一声,有人跳入水中了。
距离有些远,眼看着有人要往下沉,苏晵在他人动之前跳了下去。
一个船家模样的老翁被一个少年拖着向岸边游去。
忽地,一袭白衣飘过,在水面轻点几下,就赶到苏晵的前面,一把拉起水中瑟瑟的孩童飘落到岸边。
好功夫!苏晵心里赞叹了一声。
和后面赶上的人把落水的人都救到岸边,才发现刚才救人白衣是那五公子。
五公子向苏晵微笑着眨眨眼,没说什么。待回到大船上众人都各自回房间换衣服。
落水者们在岸边向船这里磕头道谢,乍暖还寒,衣衫尽湿怎能承受得住。包船的商人给了些银两,船家亦送了几件干衣服过去。
夕阳的余辉拖拽着影子越来越长。
撞船事情就像水波一般远远甩在后面。
船家给每个救人者送了碗姜汤,当然,不包括那五公子,只因他是飞过去的,衣衫未湿。
傍晚有人来敲门,说是五公子邀请对饮赏月。
这未到十五赏哪门子月,但苏晵还是赴约了。只因临近鄢陵心中愈发烦闷,正想着到外面透透气。
因救人耽误了一些时间,只得趁夜赶到下个镇子停泊。
船上四周挂起了灯笼,提醒来往行船,以防相撞。
“南兄今日侠义之举让在下佩服之至,特邀南兄一同赏月。”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苏晵每一次见到五公子都是这种感觉,很舒服。
相对而坐,五公子推盏相邀。
“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佩服。轻功如此高超,想必武艺也绝非常人。”苏晵将酒一饮而尽,看着五公子道。
五公子仪态优雅的再次斟满酒。
“南兄夸赞了,在下只是些微末小技,不提也罢。”五公子微笑摇摇头。
对着苏晵酒盏高举:“在下最敬重的就是性情中人,南兄今日此举在下一见如故,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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