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来归-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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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笑着站起来,伸手把挂在门口衣架上的,不该在这个季节穿的厚实外套摘下来,拉开——里面是满满的枪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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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捷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后背完完全全地抵住墙壁,退无可退。眼前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可怖,醉蛇一脸亲昵地蹭着一颗人头,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在抱着长辈撒娇。醉蛇把怀里的人的脸向安捷转过来,轻轻地说:“奶奶,你看,这是那个老上咱们家蹭粽子吃的小不点,都这么大了。”

    “醉蛇。”安捷低喝了一声,心说这黑灯瞎火的,要疯也得挑时候啊。

    醉蛇抬起头看着他:“饮狐,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说实话。”他的声音很古怪,轻柔得很,又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安捷身上迅速窜起一层鸡皮疙瘩,绕是他胆子比馒头还大,这时候脸上也掠过一层混乱的惊慌神色:“你说什么?”

    醉蛇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把老太太的人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把桌子旁边的一个带蜡烛的灯笼点着了,幽幽的白光照在冰冷可怖的人头上,男子的脸色却分外温柔。

    安捷有种自己在玩“寂静岭”的错觉,他下意识地把脚步往门口移动了一下,调整好身体姿势对着醉蛇,一只手悄悄地缩进裤兜里。

    醉蛇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地问:“饮狐,你的幽闭恐惧症是怎么回事?”

    安捷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何景明……”

    醉蛇摆摆手:“算了吧,你说出来自己不嫌丢人?别糊弄我,都是年轻时候在道上混过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东南亚大毒枭的地下室里把你困了四天没水没吃都没事,别说是何景明……他可不舍得对你怎么样。”

    安捷眉倏地一皱:“要不你试试去?”

    “不用试我也明白。”醉蛇笑眯眯地看着他,“这绝对不是诱因。何景明血管里流着那颗炸弹,早就不能对你怎么样了,那些个旧事你也都不往心里去了,按理说……幽闭恐惧症对你的心理素质来说,不算什么大不了。事情过去了,想开了,这点心理毛病也就该不治而愈了,可是为什么它一直困扰了你这么多年?”

    “你改行给宋长安接班了么?”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个,安捷好像突然之间有点烦躁,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我还发现,这里乍看上去错综复杂,也算是个密闭的空间,可是为什么,刚刚你瞄准莫匆的那把枪那么稳,不出一点差错,每颗子弹都算准了擦着他过去但是不伤了他。你说,一个幽闭恐惧症的患者,怎么能有这么稳定的发挥?你为什么到这里以后,突然间好了?”醉蛇摇摇头,“还有,饮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地方这么复杂,连莫匆那比动物还精的感觉乍一进来都迷了路,你又是怎么那么迅捷就找到地方的呢?”

    安捷冷冷地盯着他:“你不是也熟悉得很?”

    “我?”醉蛇一笑,“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曾经在这附近蹲点蹲过三天,才把我们那土拨鼠一样的父亲给等出来,我在外边跟踪过他无数次才敢跟着他进去,一步都没敢错,然后还在这里杀了人……这么印象深刻,怎么可能走错?”

    安捷不言语,醉蛇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来:“你可真固执,怪不得宋长安这么多年都拿你没办法,最后因为他自己的时间剩得实在不多了,才把你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交给我——”他轻轻地梳理着老太太人头上面稀疏而没有生命力的头发,“饮狐,你真的不记得奶奶了么?”

    “我那时候才三岁,你指望我能记住什么?”

    “你记不住么?”醉蛇反问一句,“你早慧得很,一岁不到话就说利索了,那个人哄你睡觉的时候,教你写字的事,你都记得,怎么就不记得我奶奶了?”

    他突然拍拍手,巴掌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和地道里回荡,安捷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精力集中在醉蛇的手上,然后目光顺着他的牵引,落在了老太太的人头上。醉蛇说:“你看着她,不记得了么?你不记得奶奶的豆沙粽子了?”

    安捷木然地摇摇头。

    醉蛇不理会,一句逼着一句地问:“你不记得小时候她给你做的小老虎鞋了,不记得她给你缝在衣服上的布猫了?”

    安捷迟疑。

    醉蛇说:“你不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里见到她的吗?是在这里吗?”

    安捷喉咙里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他原本那双懒洋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脸颊格外瘦削了些,干涩地发出了个音:“她是……”

    醉蛇靠在木质的椅子背上,好像很疲惫:“你说出来,那在压了你三十多年的魔咒就消失了,说出来吧。”

    安捷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无法承受住全身的重量,软软地跪在地上,轻笑了一声,低低地说:“你别逼我了,告诉你还不行么?”

    “我小时候爱在这边玩,确实误闯进来过一次。本来这墙我是推不开的,可是当时父亲下去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没能把它关严,让我遛进去了。”安捷坐正了身体,他好像又恢复了那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的样子,“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那时候太小,一下来就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摸,吓得连哭叫都忘了。”

    “你在里面困了多久。”

    安捷一笑:“不短,当时在里面,觉得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这种逼仄而幽闭的环境,对于一个走路都摇晃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度日如年。醉蛇没在打岔,静静地听着安捷说:“我就四处乱钻乱窜,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以为自己要瞎了,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理清了里面的一些规律,开始有了逃出去的希望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醉蛇的手徒然攥紧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把我吸引到这里的,”安捷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桌子上的人头,那人头大睁着眼睛,好像正在望着他,“我无法形容那个,一个人被活生生地拨开头皮,然后锯开颅骨那种惨叫法,我形容不出来。”

    醉蛇垂下眼睛,奶奶人头的上面,有一道明显又用线缝合的创口:“你见到她了?”

    “我没进来之前,就被那越来越惨的叫声吓晕在走道里了。”安捷自嘲似的笑了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间书房里,当时灯光很暗,父亲站在你奶奶的尸体旁,把她的脑浆喂给一小瓶子的虫子,然后它们分泌出某种翠绿翠绿的液体……他欣喜若狂,没留神到我……”

    醉蛇目瞪口呆地听着。

    “我当时躺在那里。”安捷伸手一指,“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你奶奶歪在一边的脑袋,你说……我为什么会有幽闭恐惧症,又为什么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人在受到极大的刺激的时候,身体会自然而然的启动某种自我保护极致,把这一切压在潜意识里面,所以我们遗忘。

    “我看着他喝那绿色的液体,看着父亲一针一线地把奶奶的头缝起来,然后……”安捷笑着摇摇头,手掌搭在额头上,“然后我尽可能地装做人事不知的样子,等着他离开,很久以后。父亲才把我抱起来,我的眼皮顺着头落在一边的时候开了一条小缝,我看见他对我笑了,那笑容太恐怖,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被他揭穿了一样。于是这回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捷说完沉默了半晌,才看着醉蛇,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怪我么?”

    醉蛇不言语,一张脸在跳动的烛火下阴晴不定,这一刻长的好像连呼吸都要被冻结,醉蛇终于摇摇头:“你那时只是个孩子,我……我不怪你。”

    安捷猛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脖子上的筋骨暴露出来,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起伏不定,醉蛇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怪你,饮狐。”

    安捷有种想不管不顾地痛哭一场的感觉,然而到底还是压制住了,他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再抬起头来,眼睛里没有一点水光,镇定得很,他说:“走吧,最后一次来见父亲的时候,我确实看见过那撕下来的,你所谓进入古城的方法,我带你进去。”

    “饮狐……”

    安捷笑了笑:“你还不明白么?李这一辈子都没能斗得过父亲。如果李真的得到了父亲的那种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东西的话,怎么还能是吉祥物似的坐在轮椅上,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你是说……”醉蛇猛地站起来,“那个人算计了李,从头到尾都是?!他留给李的古籍是差了最关键的东西,而样本根本就是假的?!他变得那么疯疯癫癫的,难道也是……”

    安捷耸耸肩,打开手电,往外走去:“你的小动作瞒不了李多久,我怕他用不了多上时间就会追来,我们还是尽快的好。”他低头,手指擦过自己腕子上的朱砂痣,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醉蛇说,“疯子……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神?食人脑髓的,只能是畜生。”

    第七十七章

    心魔

    一辆车子飞快地在荒郊野外跑过,拐进行人稀少的城镇里。醉蛇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接了个电话,“嗯”了两声放下,回头对着托着下巴坐在副驾驶上的安捷笑了笑:“李的反应果然和你预料得差不多,往这边来了,当初还真让你把他研究透了。”

    安捷没吱声。

    “把安全带系上。”醉蛇提醒了一句。

    安捷挑挑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全带,没理会他:“你和莫教授是什么关系?被你算计了一大圈,总该告诉我了吧?”

    “盟友关系。”醉蛇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要说我们两个的共同点,就是想在有生之年找到古城里面的东西,然后毁了它们。不过没想到被不相干的人偶然间先发现了古城的位置。”

    安捷几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回忆着什么,随后笑了笑:“那段时间我出门看见了墙上贴的广告,还有邮箱里关于自助游的宣传册,都是你放的吧?故意把我引导过去……李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我告诉他的。”醉蛇笑了笑,“他来找我要你的下落,理由是……他知道我‘弑父’的秘密。”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安捷扶着额头笑出来,摇摇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这么逗?”

    “找你其实很容易,何景明那边有我的人,不过我没告诉李,只答应他,用我自己的方法,把你引到北京来……所以说不定他一直就觉得你在沙漠里遇到的都是偶然?”醉蛇突然急转了个弯,安捷一没留神,头磕在车窗上,呲牙咧嘴地抱着脑袋骂了一句,醉蛇打开车窗,叼了根烟在嘴里,“叫你系安全带吧,不听老人言,吃亏不花钱——我把你引到大沙漠,注意到那个自助游的路线了么?你这么聪明,又在找不着向导的时候,肯定会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那个路线,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遇到莫教授他们。”

    怪不得莫燕南坚持把他留在考古队——安捷摇摇头,叹了口气:“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我以后老了,一定离那些排着队等着扶我过马路的小孩远点……”他突然打住,脸上的阴郁一闪而过。

    醉蛇瞟了他一眼:“怎么,提起莫教授,想起谁了?”

    安捷挑起眼角:“关你屁事?”

    醉蛇撇撇嘴,过了好一会,才问了一句:“饮狐,你当真的么?对黑衣……”

    安捷抓抓头发,用力往旁边甩了一下,有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你管得倒宽……”他把头扭向窗外,长长地吐出口气来,“都是成年人,逢场作戏也好,排遣寂寞也好,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一个孩子,这种事情还是把他择出去的好。”

    “你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醉蛇突然大笑起来,腾出手来用力在安捷肩膀上打了一拳:“别放屁了,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是哪路货色?不当真?不当真你怎么还不把你脖子上那串垃圾挂摘下来扔了,不嫌扎脖子?”

    “滚蛋。”安捷伸手抓起脖子上的拉环项链,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醉蛇阿谀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安捷的脸上突然拢上某种说不出的哀伤神色,那么好看……却那么脆弱,他忍不住呼吸一滞,轻轻地叫了一声:“饮狐?”

    安捷笑了笑,缓缓地摇摇头:“当真不当真的,还能怎么样?”他把自己的手腕抬起来,在醉蛇眼前闪了一下,“老教授给我的那串珠子是什么东西,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刚刚还提醒过我最近身体发生的变化,现在就忘了吗?”

    醉蛇脸色一变:“你……”

    “我怎么?和R?李那个变态一样,以后整天靠养虫子喝人脑髓活着?”安捷嗤笑一声,“你放心,这点自尊心我还有。”

    “饮狐,你听我说,那个是个半成品,是当时的实验失败品……你带上那个并且碎了完全是个意外,也许,也许不会……”

    “行了,”安捷挥手打断他,放松身体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左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胸口上,笑了出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不就等着我这句话呢么,放心吧,我会把你带过去,然后……也就省的出来了。”

    他累极了一样地靠在那里,眼睛底下有一圈淡淡的,睫毛打出来的阴影:“古城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我当时出来其实也是九死一生,老莫存着必死的念头,把那串珠子和相册交给我,应该也没想到它会在我手上碎了。后来你接到我的电话,知道我因为良心上过不去,想去北京看看老莫的孩子,正好就此把李他们都引来,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让我自己一点一点地想起来,找回真相……我知道过的,和从来没知道过的,是么?”

    “你当时肯放弃自己的记忆保护他,甚至闭目塞听地不愿意去想真相是什么样……我只能这样,让你自己一步一步地明白起来,才有可能让你站在我这边。”醉蛇咬住牙,“饮狐,我不想伤害你。”

    安捷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半晌,才轻轻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何景明呢?”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在醉蛇眼珠表面划过,他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说:“我没有想杀他。何景明和翟海东知道父亲的密室,但是没往里走过,只把它当成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地方……但是那天那道假墙,让毒狼想起了父亲死的蹊跷之处,于是等你们走了以后,他又一个人悄悄地潜了回去。”

    “为什么?”

    “为了你。”醉蛇说,“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不让你知道。”

    安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显得有些迷茫:“我不明白……”

    “他不会和人相处,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因为这个,十年前他伤害过你。何景明从来不怕死,我想他也没拿过你那颗炸弹当回事,可是他再也没有靠近过你,为什么?”醉蛇没等安捷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因为他觉得内疚,他想补偿。”

    “你没想到他会回去,所以当时正好措手不及地被他看见你在里面,和那个花白头发的人一起?”

    “那人是我找来的,”醉蛇润了润嘴唇,“他……毒狼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还有,父亲是不是我杀的。”

    安捷挑挑眉:“他怎么知道的?”

    “大概野兽总是比人的直觉来得敏锐?”醉蛇耸耸肩,“我想解释……可是他不听,毒狼固执了一辈子,偏执了一辈子,从来不肯听人说话,他认定了我要害你,然后……”

    “狂犬病犯了。”安捷接下句,他用了某个有些侮辱意味的玩笑词,可是脸上却没有玩笑的意思,沉沉地看着前方,脸上有悲意一闪而过,“何景明疯起来谁都拉不住……你们两个谁失手杀了他?”

    “不是我。”醉蛇顿了顿,“他当时卡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了墙上,我还想,这老家伙怎么那么大的力气?然后……然后一下子……”

    “你索性把现场弄成那个样子,暗示俄狄浦斯的结局,其实是告诉我‘弑父’两个字,让我回想起这个地方。”安捷点点头,表情平静地拍拍他的肩膀,“好,醉蛇,你又多了一条以死谢罪的罪名。”

    醉蛇摇摇头,两个人就此相对默默无语。那么多的人死了,可是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他们都要面对自己的责任……

    突然,安捷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去,一个细小的红点刚好打在他眼睛里,他只来得及低吼一声:“低头!”然后迅速矮下身去,往旁边一侧,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胳膊肘打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醉蛇用力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向旁边一条小路闪出去。

    安捷顺手从他的小抽屉里掏出一个望远镜,回头望过去,突然,他整个人好像被什么冻住一样,全身都僵住了,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

    “狙击手!李的人怎么这么快?!”醉蛇几乎把车子当成飞机开,“操,没事,前边有人接应,我们直接直升机过去,看他们怎么追……”

    “不是。”安捷轻轻地说,声音细小得像是难以支撑他的语气里面的感情一样,他缓缓地转过身体,把望远镜放下,不自然地低低地笑了一下,脸色白得像死人,他说,“不是李的人,是莫匆。”

    “什么?!”

    “他这位置真不错,小城的主干道总共这么一条,我们不管去哪必然得经过这里,看来是等了半天了,”安捷觉得自己的嗓子突然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一样,他清了清,才接着说,“你不用紧张,他一击不成不会继续的,会去找下一个机会。”

    “不是……这这这怎么个情况?”醉蛇舌头有点打结,“莫匆?莫匆怎么会想你开枪?!”

    “怎么不会?我今天不是也追着他打完了好几梭子子弹,现世报呗。”安捷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慢慢地蜷起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按住胸口。

    他觉得年轻人提着枪远远地望过来的那表情,和他第一次暗中追着“黑衣”到许老四和曹兵交接的地方,射杀老耗子之后,莫匆回头给他一枪的时候一样,那么阴鸷,即使全世界都颠倒过来、两级的冰川轰然擦过身边,也没有这一刻,隐隐抽疼起来的心脏让他感觉到的那么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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