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说：“荣，你看你这个人，谁不知道东是个知疼知热的人？干吗你偏要和东离婚？”
荣就不耐烦。
荣说：“哥，这话亏你说，换别人，我非扇他俩耳光不可。“
哥就沉了脸。
哥说：“你总要给我说清楚，醋是打哪酸，盐是打哪咸吧？
荣说：“东对我哪样都好，可我知道东在外头有个女人。东说只要我答应不管他和那个女人的事，他就把挣来的钱都交给我。”
嫂说：“他有女人就有呗，只要把钱都交给你不就什么都有了？钱在手头饭在口头。手里有钱不比什么都好？”
荣说：“嫂，你也是女人呀。这口气我就是咽不下。”
哥说：“荣，不是我说你，现在你回来了，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荣想了想，说：“我就住爸妈留下的老宅。”
嫂急了。
嫂说：“老宅已经赁出去了好几间，房客是个独身男人，你搬进去，不怕别人说闲话？”
荣说：“我不管，我就住老宅。”
荣搬进老宅后，发现房客是个不爱说话的外地人。每天就知道闷头干活儿。村里才建了个布鞋厂。房客大顺专门给厂子里加工塑料鞋底。三间老宅，荣住一间， 一间做车间，一间做仓库，大顺就把床安在仓库里。大顺是个能干的男人，他见荣成天在家闲着，就说：“荣你和我一块儿干吧。干一天我给你八块钱。”
荣说：“八块八块。”
大顺不光脾气好，人也长得汤肩禹背，帅气哩。
荣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大顺。她喜欢听大顺说话的声音，喜欢看大顺干活的样子。
嫂对荣说：“荣你可要当心，大顺是个外地人，怕不牢靠。要找咱也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本地人。”
荣不搭话，只是笑眉笑眼地点点头。她怕嫂把大顺赶走，就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两根新门栓。每天晚上天一黑，荣就把门栓上好，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月亮出来了。碎银一般的月光透过窗户，一直淌到荣的床上，把荣的脸抹得光亮迷人。荣听见大顺正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大顺的步子很沉很慢又很匀，每一步都像踩在荣的胸口上。荣好想让大顺来她的房里坐坐。她老担心那两根新做的门栓会伤了大顺的心。其实，那两根门栓她是做给村里人看的。更确切地说，是做给她自个儿看的。更深夜静时，当她听见大顺在街上跟人说话，在院子里咳嗽时，她真想一斧子把门栓劈个稀巴烂。
荣披衣下床，站在窗前。大顺的影子在月光里晃过来又晃过去，把荣的心都晃乱了。“啪啦”一根门栓从荣的窗子里飞了出来。“啪啦”又一根门栓从荣的窗子里飞了出来。荣和大顺隔窗相望。帘子是去年秋天荣用草珠子串成的。荣的手在空中一扬，又一扬，门上的帘子烂了，哗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荣就是踩着一地圆鼓鼓的草珠子扑进大顺怀里的。荣这时听不见“呱呱”的蛙叫，也感觉不到如银的月光。她只知道这院子里就只有她和大顺两个人。
大顺却轻轻推开了荣。大顺说：“荣，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我也从心里喜欢你。可我不能骗你。我在家有媳妇。我怕鞋厂的人说我挂家，签合同时我没说实话。”
大顺的话像一盆冷水浇过来。
荣愣了半天，哭着跑进房里。
月光如水。
虫吟似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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