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脊梁

    花猫原本是叫小花的，被主人唤作爱丽丝，是近两年的事。花猫常想，这爱丽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主人要把它安到我身上？莫非我老了，再叫小花不成体统？

    想想，花猫还真的老了——到主人家只怕已七八年了。七八年的日月不算短，但花猫的记忆力却奇好，在这个暖阳照耀着的午后，往事不由历历浮现在慵懒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花猫眼前。

    那时节，天老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晒不到太阳的花猫，便和兄弟姐妹们打闹，争先恐后地抢妈妈的奶吃。花猫力大，一下就噙住了一个奶头，还顺便一掌把拱来抢夺的三弟打了个四脚朝天。这时，主人就来了。主人那时节还不叫老板，叫铁柱。铁柱笑眯眯地对妈妈的主人说，我就要这只，筋骨好，肯定会捉老鼠。说着便拧起花猫抱在怀里，然后解开泛着油光的破棉袄，从布包里找出两张1元的票子，算了一遍，又算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妈妈的主人。

    花猫就到主人家安家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呵，两间破瓦房，几件旧家具，真有些让花猫不忍卒看。好在主人家虽穷，老鼠却多，这又让花猫有些兴奋，毕竟，它不必担心肚子挨饿啦！

    主人家的粮食似乎不多，给花猫的吃食很不正常，有时有点残羹剩菜，有时就什么也没有，一切靠花猫自力更生。主人常鼓励花猫说，小花，那些该死的老鼠今天只怕又偷食了我二两谷子，你再加把劲，把它们剿灭光，到时我就隔天给你碗白米饭吃。白米饭是什么滋味呢？那肯定是人间的仙物吧，至少也该比老鼠好吃百倍，要不主人也就不会作出如此贵重的奖赏了。花猫想，我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主人的厚爱啊。于是它斩杀起老鼠来，也就毫不心慈手软，没过多久，主人家的老鼠便消失殆尽了。

    然而主人并没有给花猫白米饭吃——他们自己都吃不甚饱呢。没办法，花猫只得继续捕鼠为生，主人家没了，就捉邻居家的；邻居家捉完了，就捉野外的。花猫想，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捉老鼠的猫，肯定也不是好猫。

    如此过了几年，慢慢地主人给花猫的吃食就多起来了，有白米饭，还有肉包子。花猫吃后，觉得味道也不过如此，它甚至还私下认为，这东西还比不上老鼠味美，因而常常背着主人捉些老鼠调节口味。它想，我只怕是天生的一个猫命。

    此后没多久，主人就掀掉了瓦房，盖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洋楼大理石铺地，瓷砖贴墙，老鼠想进来都没门。花猫正担心从此以后再也吃不到老鼠了，主人却给它端来了一大盆鲜活的鱼。这可是个新东西，花猫吃一口试试，味道真美，比老鼠好吃多了。它高兴地想，旱知如此，我就不该做猫了，而应去做渔夫。

    但花猫没有必要去做渔夫了，主人天天给它买鱼吃，有时还买猪肉、羊肝什么的。也就从这个时候起，花猫改叫爱丽丝了，它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连洗澡都有了专用的香波。花猫想，做一个猫真好……

    阳光和煦地照耀在花猫的身上，花猫正想美美地展望一下今后的生活时，忽然院墙角落里传来一声“吱吱”的叫唤。是老鼠！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老伙计的声音了，花猫不由得想会会它。于是它迅速爬起，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一只不大不小的老鼠正在东张西望地觅食呢。花猫猛地扑了上去，老鼠却从它胯下逃跑，花猫费尽了劲，穷追几百米，总算将这厮逮住。细细的汗这时从花猫发福的身体里冒了出来，花猫不由悲哀地想，看来我老了。一种莫名的仇恨不由袭上它的心头，它决定要把这只倒霉的家伙碎尸万段。

    正在花猫大快朵颐时，主人3岁的儿子看到了它，他惊恐地对主人说，爸爸，快来看啦，爱丽丝在吃老鼠！多不卫生啊！

    主人随即就来了，他一脚朝花猫踢去，骂道，畜生，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吃鼠的恶习，你滚吧，再也不要回来了，把病毒传染给了宝宝我可饶不了你！

    花猫一声哀鸣，逃到了院外，它真有些想不通主人今天的表现——当初你抱我回家，不就是要我捕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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