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山河-鱼水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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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国玉养伤住的地方虽说十分简陋,但是十分温暖。这天,赵国玉正躺在炕上记日记:

    “到山里养伤已经二十天了,也不知同志们怎么样了。回想起马司令员和张永诚他们舍生忘死地营救我,回想起冯少卿同志为了救我而与亲哥哥反目成仇,回想起赵九爷和柳叶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心里愈发感动。他们都是些好同志、好战友、好乡亲!我无以回报,只能快快养好伤,重回部队,多杀鬼子报答他们。”

    柳叶捧碗进来了,喊道:“四眼子,喝药了!”

    赵国玉忙将日记藏到炕席下。看着柳叶手里的碗,不情愿地说:“又是中药,难喝死了。我都快好了,还天天喝这些。”

    柳叶放下手中的碗,嗔怒道:“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爬上山给你采的。爷爷亲自掌火,我给你煎药,他都不放心。可你倒好,一句好话不说,反而怪这药不好喝。”

    赵国玉看她认真的样子,急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来你们家快一个月了,天天让赵九爷和你这么侍候,心里过意不去。又不是什么大病大灾的,就是骨折。”

    柳叶说:“这还不是大病大灾?你被抬来的时候,腿上的伤口都感染化脓了。要不是爷爷精心为你煎药调养,你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如果伤口感染了,骨头长不好,今后你还能行军打仗?”

    赵国玉只好告饶道:“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喝就是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谁知你嘴这么厉害。”

    柳叶笑了,顺势坐在他的炕边,问道:“四眼子,你说说,你打鬼子的时候害怕吗?”

    赵国玉说:“说不害怕是假。老远看到鬼子,我这胳膊腿的就不听使唤了,直打哆嗦。可当鬼子到了跟前,看他们蔫了吧唧的样子,我就觉得他们也就那么回事,就不怕了,一对一地拼刺刀,咱谁怕谁啊!”

    柳叶说:“你们整天在坡里、山里转,不觉得苦吗?”

    赵国玉正把药喝下去,说道:“苦……”见柳叶吃惊的表情,忙改口道:“不苦……是药苦。”

    柳叶开心地笑起来,说道:“说不苦不是真话。但是,正是有了你们的苦,才有了老百姓的甜;我们才会安居乐业,不受鬼子的欺负。”

    赵国玉夸道:“还是柳叶同学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柳叶,自从上次跟你分手,我就一直想着你,特别是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可我知道,那都是不现实的。”

    柳叶嗔怪地说:“一点儿正经话都没有。你想我干什么!”

    赵国玉欲言又止:“柳叶……我……”

    柳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从兜里掏了一只鸟蛋,没有剥皮就塞进他的嘴里,说:

    “给你……吃鸟蛋!”

    石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嚷道:“姑姑,我也要吃!”

    柳叶说:“你吃什么?这是给你国玉叔叔吃的,让他吃了,身上的伤快点儿好!”

    石头无邪地说:“你骗人,你分明就是跟他好!”

    柳叶被说红了脸,嗔怒道:“石头,再乱说,看我不打你!”

    她说着扬了扬手,石头边躲闪边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来跟国玉叔叔玩,他就直夸你。”

    柳叶问:“夸我什么?”

    石头却故意卖个关子:“你给我鸟蛋吃,我就说!”

    柳叶掏出几个鸟蛋给他。石头吃了一个说道:“叔叔说你漂亮……心眼儿好!还有……忘了!”说罢,瞅个空当跑出去。

    两个人有些窘迫,相互不敢对视。爷爷一步闯进来,当他看到两人躲闪的目光时,笑起来:“好了,该给国玉换药了。”

    柳叶飞快地跳起来,帮着赵国玉把腿上的绷带解开。

    赵九爷检查着赵国玉的伤口,欣慰地说:“快好了!”他把药涂在赵国玉的腿上,说:“再养上个把月的,你的伤就全好利落了,骨头也该长住了,又可以活蹦乱跳地打鬼子啦!”

    赵国玉说:“谢谢爷爷!”

    赵九爷笑道:“谢什么啊,都是自己人。”走出去,又回头叮嘱柳叶:“柳叶,别光顾了玩,让国玉休息一下。”

    柳叶答应着,一边扶着赵国玉躺好。无意中,她摸到了藏在炕席下的日记本。

    赵国玉见柳叶翻看他的日记,急忙探身来夺。柳叶叫道:“这日记本还是我给你的呢!怎么我看看都不行?”

    赵国玉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

    柳叶瞪起眼:“那我也得看,看你到底记了些什么。”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柳叶跑到窗前,翻开日记本好奇地看着。赵国玉仿佛被检查作业的孩子,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

    柳叶翻了几页,有点儿失望,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又四下寻找什么。

    赵国玉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找什么?”

    柳叶闪烁其词地说:“不找什么。”她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赵国玉的枪来。赵国玉急忙阻止:“你不能乱动,这枪可是顶着火的。”

    柳叶欣赏着说:“顶着火怕什么?我又不扣扳机。”

    赵国玉说:“这是张永诚的枪,让我防身用的。平时张永诚都舍不得用,要不是马司令员命令他给我,打死他也不会让我带着。”

    柳叶问:“那你的枪呢?”

    赵国玉道:“我的枪送给冯少卿了。”

    柳叶依旧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端详着,说:“四眼子,这把枪真漂亮,你说……这枪是张永诚的?”

    赵国玉不假思索地说:“是的。”

    柳叶机灵地说:“你说,如果我向他要,让他送给我,他能同意吗?”

    赵国玉不知是计,点头道:“你是女生,要是你想要,张永诚还真舍得给你。”

    柳叶含笑地说:“那就给我了!”然后装在自己的兜里。

    赵国玉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说道:“不行,这把枪不能给你!”

    柳叶瞪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又不是你的枪。连你都说了,换了是张永诚,人家也会给我的。”

    赵国玉明明知道被她抓住了话把,还是说:“我是战士,还是教导员,没有枪怎么行啊?”

    柳叶故意道:“我也是战士!你一个大男人,拿这么小的枪有什么用?”说罢,她不管赵国玉怎么喊,跑出屋子,重新掏出枪来欣赏着,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把铮亮的短枪摆在桌子上,冯少卿盘坐在炕头上,闭目养神,内心似乎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

    王自成挑帘进来,说道:“少卿,我打听到了,张文龙已经拉起了一支队伍,被国民党任命为保安第六团。长山的小李家庄、邹平的碑楼村、耿家庄,还有青阳二乡的青阳庄,都有他们的队伍驻扎。”

    冯少卿分析道:“这几个村庄都靠近长白山。看来,他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按照山根的部署,形成对长白山的包围。”

    王自成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的确有这方面的嫌疑。我还听说,高洪元当了六团的副团长,这个人从国民党时期就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

    冯少卿问:“马司令员知道这个情况吗?”

    王自成点点头:“应该知道了,张文龙和高洪元他都认识。去年起义的时候,他们不是跟随过第五军一段时间吗?”

    冯少卿说:“看来我们得重新认识这两个人了。我这就去摸清他们的底细。”

    王自成说:“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办!我对这块地方熟,也容易隐蔽接近他们。你已经暴露了,你哥哥那边就由你来想办法对付。”

    冯少卿说:“请组织放心,我会处理好家庭矛盾的。我不放过当汉奸的人,不管他是谁。”

    白天,数匹战马朝着一座据点奔来,张文龙骑在马上,他的后面跟着高洪元、传令官任剑飞以及数名警卫。

    王自成躲在路边,望着远去的马匹若有所思,然后他朝着大门走去。两个站岗的伪军看到了,吆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王自成说:“我是长山城的,找你们张团长。”

    伪军说:“张团长不在,你回去吧!”

    王自成站着不走:“你就说我是长山城的,我认识他,有要事找他!”

    伪军不耐烦地说:“你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你啊?”

    王自成赔着笑:“你只要报上我的名,他一定见我!”

    另一个伪军有点儿心软,说:“我试试吧!”然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王自成回答:“王自成!”据点内的高洪元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爬上岗楼问道:“谁在外面?”

    刚才那个伪军说:“长山城的,说要见张团长。”

    高洪元疑惑道:“找张团长?”然后透过机枪孔朝外张望着。

    张文龙正在读一本《孙子兵法》。高洪元钻进来,调侃道:“张团长向来瞧不起文人,怎么看起游击战的书来了?”

    张文龙笑道:“你还别说,这打仗跟看书就是不一样的感觉。《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觉得这书上写得不错。”

    说罢,又埋头去看书。他看了一会儿,抬头见高洪元还站着不走,于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高洪元说:“团长,长山城的王自成来了,说要见你。”

    张文龙这才移开目光,但他没想起这个人是谁,嘴里嘟囔着:“王自成……”

    高洪元提醒他:“就是那个三味书屋的老板。”

    张文龙惊愕地问:“他来做什么?”

    高洪元说:“说是找你,有要事商量。”

    张文龙冷冷一笑:“这王自成可是马跃华的人,而马跃华又上山参加了共产党,这可有点儿意思了。”

    高洪元沉吟地说:“你是说……王自成是代表马跃华来的?他来找你干什么?”

    张文龙道:“那还用问?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高洪元说:“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张文龙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毕竟跟他们有过一段交往。再说,战前的时候我们没有少跟他们打交道。”

    高洪元说:“那是战前。马跃华要是还揪着过去不放的话,也太没有度量了。共产党的抗战政策是摒弃前嫌、一致抗日。”

    张文龙道:“那样更可怕。我倒是希望他是一个斤斤计较、胸无大志的小人,那样我们就容易对付了。自从他上了黑铁山,身边又多出个姚启明和廖国生,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难以对付和捉摸。”

    高洪元说:“古人有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干脆就拒绝了他们,不跟他们来往。”

    张文龙道:“可是……人家硬要跟你来往怎么办?”

    高洪元为难起来:“这……”

    张文龙一反常态,痛快地说:“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我们何不会会这个人?也好弄清楚马跃华有什么打算。然后我们再定计策。”

    高洪元说:“那我去叫他进来?”

    张文龙说:“嗯。”

    王自成走进来。张文龙说:“听说你找我?”

    王自成笑道:“张大队长,不……应该叫你一声张团长!多日不见,刮目相看,别来无恙?”

    张文龙说:“王老板说笑话了,平时在一个县城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王老板没有在意罢了。”

    王自成说:“你是县警察大队的大队长,我只是一个小百姓,我们不是一个层次。”

    张文龙沉吟着:“听说你是马跃华的朋友?”

    王自成笑道:“我为抗日服务,谁打鬼子谁就是我的朋友。”

    张文龙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了?”

    王自成说:“这不好说。不过,我还记得去年张大队长夜袭长山城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在为你鼓掌叫好!”

    张文龙有些尴尬,沉下脸来:“王老板是笑话我当年夜走麦城吧?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自成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张团长的部队成立这些天了,是姓蒋还是姓汪,是打鬼子还是……”

    张文龙反问:“姓蒋怎样?姓汪又怎样?打鬼子如何?不打鬼子又如何?”

    王自成侃侃而谈:“日寇入侵,辱我中华,凡堂堂七尺男儿,都会选择精忠报国。蒋介石明抗日暗反共,汪精卫干脆叛国投敌当了汉奸,想必张团长心里自有一杆秤。”

    张文龙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最初我当警察大队长的时候,老蒋反共,我倒没认真,相反,我还帮助了不少共产党人,其中包括你们的马跃华。我听说他最近升为八路军第三支队的司令了。后来我随着国民党南撤,可是没辙得走,不得已干了回抗日救国军,当了个中队长。不过,后来我败走麦城。按你们的说法,我是没脸回去了,不得已才找了省主席沈鸿烈做靠山。怎么,你们马司令员这回又想拉我回去?他是司令员,他会给我个什么差事干干?”

    王自成说:“我们抗日的队伍都是为了打鬼子的,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你真心抗战,我们就是朋友,就是同志。”

    张文龙摇摇头:“我可不这么想。我就是要名分、要职位,不然我还怎么在这邹长地区混?”

    王自成还想坚持自己的观点:“马司令是希望你真心打鬼子,而不是……”

    张文龙听着刺耳,接话道:“而不是什么?”

    王自成索性实话实说:“而不是与人民为敌!”

    张文龙更大声地笑起来,说道:“你回去告诉马司令,就说我张文龙现在是保安第六团上校团长。八路军也受国民党政府的领导,所以,你们的番号对我来说没兴趣。”

    王自成说:“我还是希望张团长考虑下一下马司令员的意见。”

    张文龙已经冷笑地发出口令:“送客!”

    高洪元望着王自成的背影,冷笑道:“看不出来,这个满脸书生气的人也是共产党。”

    张文龙阴沉着脸说:“看来过去我们都小瞧了这些人。”

    高洪元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张文龙反问:“不让他走,你还想让我在这里把他抓起来?抓了王自成,就等于我们和马跃华撕破了脸皮。我听说,他两个弟弟也都参加了八路军,怕日后会结下仇。那样一来,我们今后想要在邹长地区立足就难了。”

    高洪元灵机一动:“我们不抓他,不一定何会长不抓他。”

    张文龙没有听出其中的含意,问道:“什么意思?”

    高洪元说:“我是说,我们完全可以把消息透露给何元昌,让他来抓王自成。”

    张文龙不以为然地说:“那还不是一样!我兄弟当队长,共产党一样把罪过记在我的头上。”

    高洪元说:“你兄弟充其量只是一个执行者,他头上还有何元昌呢!何元昌上头还有日本人呢!你怕什么?”

    张文龙被说动了:“这么说,高兄是一个劲地逼我跟共产党反目?”

    高洪元说:“我们和共产党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何谓反目啊?蒋委员长虽然口头承认联合抗日,其实从骨子里痛恨共产党。早晚有一天,他还得跟共产党干。”

    张文龙冷笑起来,有意转过话题:“高兄,大好的天气,今天愿不愿意跟我去各据点转转?”

    高洪元也笑了:“张团长说转,我岂敢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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