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卿对马跃华说道：“这是我父亲生前买下的一幢房子，连我大哥也不知道。你们先住进去，我再想法子弄些吃的。”
马跃华说：“战士们都被打散了。少卿，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想方设法找到这些失散的战士，重新把他们集合起来。”
冯少卿点点头：“我马上去找王自成商量。马司令员，这次战斗的失利原因在我，是我没有准确摸清敌人的情报。”
马跃华说：“我们都有责任，但眼下不是讨论谁是谁非的时候。我们首先要设法向省委做出汇报，请求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再说，打仗哪有常胜将军？眼下我们是失败了，但是鬼子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会迎来胜利的曙光。”
冯少卿受到了鼓舞，庄严地点点头。
屋内，冯少卿把赵国玉安置在炕上，说道：“赵教导员，你先在这儿住下，我这就进城给你去找医生。”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枪来，放到他的身边，说：“这是你的枪吧？现在物归原主。”
赵国玉拿起枪，端详爱抚着，然后重新交回冯少卿：“少卿，谢谢你救了我，我无法报答你，这把枪你就先拿去用吧！”
冯少卿推辞着：“这怎么行？你是教导员，怎么能没有枪？”
赵国玉笑道：“你看我这腿，走都不能走，还怎么打仗？你就先拿着吧！地下工作更需要枪。等我腿好了，你再还我，或者干脆我再从鬼子手里夺一把。”
张永诚也说道：“国玉说得对！你先拿着用，我们再从鬼子手里夺，他夺不来，我夺！我夺不来，我把我的给他！”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冯少卿把枪别在腰间，笑道：“好！我收下了！”
白天，冯家。冯少卿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菊花芽走进来，高兴地对娘道：“娘，我昨天进山了，给你捎了点刚摘的菊花芽。”
娘高兴地说：“三儿，你总算是回来看娘了，这些天你都忙啥？白天黑夜都见不着你。”
冯少卿说：“店里事多。”
娘说：“你不用瞒我，往年也是这时候，你爹啥时候忙得不回家？”
街上，冯少君带领几个打手朝这边而来。他让手下守在门外，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冯少卿在，冯少君有些惊愕，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枪。
冯少卿怒视着冯少君。冯少君不动声色地说：“三弟，你回来啦？”
冯少卿说：“我为什么不回来？可惜的是让某些人跑了！”
冯少君故作轻松地露出一丝笑颜：“是啊，都跑了！我跑了，你的朋友也跑了！我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冯少卿一字一句地说：“可你欠下了无数人的血债。”
冯少君小声道：“那是我和别人之间的事，我们最好都不要在娘面前提起。”
娘虽然听不清两人的谈话，但从两人的表情上看出兄弟之间好像有什么恩怨，说道：“你们哥俩这是怎么了？刚一见面就梗着脖子，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冯少君想拉着弟弟的手到外面去，但被娘拦住了，说道：“谁也不许出去，有话就守着娘说。”
两个人站在那里，相互怒目而视。
冯少臣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怔了一下，来到娘的身边，劝说道：“娘，大哥和三弟要说说话，你让他们说就是了！你这样拦着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总归要面对。”
娘哭泣起来：“臣儿，你说他们兄弟两个究竟是怎么了？”
冯少臣道：“没什么。”硬是搀扶着娘休息去了。
冯少卿和冯少君相对而立，说道：“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大哥！你告诉我，你真的当了汉奸，为日本人卖命？”
冯少君冷冷一笑：“三弟，我倒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当了共产党？”
冯少卿说：“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抗日战士？你连找我的人也抓。”
冯少君说：“我是抓了上门找你的人。可是，你现在救走他了，再说，我也没把你的事告诉日本人。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冯少卿说：“你还拿我是亲兄弟？如果是亲兄弟，你就不会用我们的人当诱饵，并让我送出假情报，引诱我们的人下山，让日本鬼子消灭我们。你这个狗汉奸！”
冯少君仍然沉着冷静地说：“三弟这么理解也行。可是，我这次回来也不是就真的想给日本人办事。我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我老了，累了，我只是想为自己今后找到一条出路。至于日本人让我参与他们的事，我跟他们是有条件的。”
冯少卿说：“就是再高的条件也不能卖国求荣！我说怎么你一回来就在对面开个盐店？原来你不是真心做买卖，而是用来监视我。你每次去周村，也不是去谈买卖，而是去见日本人，与他们勾结，坑害老百姓。”
冯少君说：“这回三弟理解错了。我本不是为了监视你才开店的。我知道你是共产党也是偶然的事。我们是兄弟。咱爹不在了，我就是一家之主，我怎么能够做出伤害自己兄弟的事来？”
冯少卿愤怒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冯少君道：“不是也好，是也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这么一场战斗，我们还都好好地站在这里。好了，三弟，我不想跟你争、跟你闹。从今天起，我就搬到周村去了，我是来看看娘，咱们不要在娘面前打架好不好？”
冯少卿说：“你还有脸见娘？咱爹就是让鬼子的飞机给炸死的，如今你却认贼作父，天地不容！”
说着，他从腰后掏出枪来指向冯少君。冯少君也不示弱，掏出枪来对准冯少卿。
大门外的老七等人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呼啦一声冲进来，拔枪对准冯少卿。
娘刚好走进屋，看到这一切，赶忙冲出来站在两个人中间，大声哭泣道：“你们哥俩这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枪来了？你们哪来的枪？”
冯少卿艰难地说：“娘，他是汉奸！昨天他领着鬼子伏击了我们的队伍，打死了我们好多好多的同志！”
娘震惊地望着冯少君：“老大，老三说的是真的？”
冯少君支吾道：“娘，你甭听三弟瞎说，这是没有的事。”
冯少卿说：“你还在这里骗娘，你敢当着娘的面发誓吗？”
冯少君沉默不语。娘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大喊道：“你给我滚！”
“娘！”冯少君喊着。娘哭泣着：“娘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你走吧，你如果还不走，我就让三儿把你打死！”
冯少君收起枪，狼狈地跑出去。冯少卿举枪想打，娘拼命护住道：“三儿，你不能打他，他是你的亲哥啊！”
冯少卿冲着他的背影怒吼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哥，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村口，两个老乡抬着受伤的赵国玉，准备送他去养伤。赵林陪伴在担架旁。
战友们都来送行。马跃华握着他的手说：“国玉，你腿受伤不方便，先到赵林家，养好伤再回来。青阳乡偏僻，鬼子不敢到那一带骚扰。”
赵国玉难过地说：“司令员，我还没打仗就受伤离队。还有……战友们为了救我，牺牲了不少。我感觉对不起战友们……”
张永诚说：“国玉，不能这么说。打仗还有不牺牲的？能把你从鬼子汉奸手里救回来，大家都非常高兴。现在你负了伤，就要好好养伤，以后有的是战斗，有的是小鬼子等着你打。”
赵林也说：“司令员放心吧！我爹可是老江湖了，跌打损伤样样都能治，会照顾好赵教导员的。再说，还有我侄女呢，他们还是同学。”
马跃华道：“柳叶是我的学生，我当然放心。赵九爷我也认识，什么老江湖？是老革命！赵教导员到那里养伤再好不过了。另外告诉你爹，下一步我们不但送伤员到他那儿养伤，还要在那儿建战地医院、建兵工厂。”
赵林高兴地说：“司令员这么说，我可高兴了，我爹也一定高兴。”
马跃华对赵国玉叮咛道：“赵国玉同志，不管在哪里，你都已经是一名抗日战士了，要处处想着保护老百姓。还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一名战士，要维护战士的荣誉，遇到敌情，要能独立分析解决。”
他转身对张永诚说：“永诚，把你的枪给赵国玉，以备防身用。”
张永诚不太情愿地解下腰带，说道：“这可是一把正宗的德国橹子。”
马跃华笑道：“不是好枪，你好意思送给战友加同学？”
张永诚不好意思地笑了，递给他。
赵国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笑着对他道：“谢谢你！”
张永诚还有些不甘心，说道：“国玉，这可不是送给你的，是借给你的，你养好伤回来，还得还给我。”
张永诚发现赵国玉担架上的被子开了，帮着掖掖，不小心碰掉了放在被子里的日记本，捡起来。
赵国玉伸手去拿，张永诚笑了，对他说道：“看你，看见这日记本比同学还亲。记住老同学说的话，最好一天不落地记下我们的战斗经历，将来我和同学们要看的。”
赵国玉点点头，把枪和日记本放在胸口上，这才放心地躺下。
战士们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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