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得枪和王大大夹杂在出城的人群中,离开城没多远,两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王大大说:“牛骨头,这天都大亮了,押送教导员的车子说不定马上就要出城了,咱们部队在哪儿?”
牛得枪说:“在七里堡东面。”
王大大担心地说:“咱们的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卡车。”
牛得枪问:“那有什么办法!快跑吧!”
王大大突然瞪大眼睛站下了,用手一指,说道:“慢!看!马!”
牛得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两个皇协军马夫正在河边遛马,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是说……”
王大大点点头,吩咐道:“你看着人,我把马顺过来。”
牛得枪说:“偷就偷吧,还顺过来!”
王大大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修养都没有,这能叫偷吗?就是顺过来骑骑。”
牛得枪急忙摆手:“好好,叫顺叫偷无所谓,快点给咱部队报信才重要。”
他话没说完,王大大已猫腰朝那边摸过去。
河边的两个马夫正在用河水给马洗刷。王大大借着青纱帐的掩护,悄悄向马匹靠拢。眼看着就近在眼前了,一直背对着他蹲着的马夫却突然站起身。
王大大急忙缩回头,打手势向牛得枪求援。牛得枪从背上取下牛骨,瞄都没瞄就举手扔出去。牛骨头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皇协军的头上,他轻轻哼了一下,就倒在草地上。
王大大乘势而起,翻身上马,马便朝着前方狂奔而去。牛骨头大声道:“别忘了我的牛骨头!”王大大听了,又抖动缰绳,飞快地兜了一个圈,然后俯身捡起,同时伸出手拉了牛骨头一把,牛骨头便稳稳地骑到了马背上。
两人转眼就隐入青纱帐里。
马儿在田间小道疾驶,很快驶进一座看上去非常安静的村庄。王大大勒住马,站在原地徘徊,正在疑惑,肖铜号从一堵矮墙后面露出头来,招手道:“这边!”
牛得枪来到首长面前,翻身下马,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大声喊着:“马司令员,囚车从东城门走,这会儿怕是已经出城了!”
马司令员火速命令:“同志们,跑步出发!”
这时,从城里开出的囚车已缓缓驶向城门。夏冬国坐在驾驶室里,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车厢里,戴头套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囚车上。
大道上,一辆装满秸秆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路中央,一个农人驾车慢吞吞地挡住去路。这个人戴着斗笠,遮住整个脸,但从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就不难判断出他是谁。
何烧酒紧张地注视着大道的远端。而他身后的青纱帐里,露出一张张脸来。战士们已完全埋伏好,静等着囚车到来。
囚车越来越近了,马跃华向张永诚发出了准备战斗的指令,何烧酒的牛车准确而严实地挡住了行驶的囚车。夏冬国恼怒地探出头来,喊着:“牛车,让开!”
何烧酒干脆停下车不走了。几个皇协军跳下,朝牛车奔来。没等他们靠近,马跃华看准机会,举枪打死一个皇协军。
战士们一起开火。
何烧酒不敢怠慢,从秸秆垛里拖出一挺机枪就朝卡车扫射。与此同时,土坡后的战士们快速朝囚车冲去。
车上的皇协军显然对这突然出现的情况措手不及,纷纷逃命。
驾驶室里,夏冬国拔出枪,隔着窗子就要朝着囚犯射击。这时,戴头套的人却突然挣脱绳索露出脸来。原来是老七。
夏冬国大惊失色,问道:“老七,怎么是你?”
老七浑身哆嗦地说道:“先别问了,快跑,先活命要紧!”
两个人跳下车,借着囚车的掩护,钻到对面的地里。
赵林已经赶到,眼疾手快,挥动一杆红缨枪朝他掷去。老七慌忙闪身躲开,红缨枪划过他的肩头,衣服被撕去一大块,他手捂着伤口落荒而逃。
青纱帐里,何烧酒匍匐到马跃华的身边道:“司令员,囚车上没有赵教导员。”
张永诚感到意外,说:“怎么会没有?再去找!”
何烧酒道:“找什么啊,我和赵林都搜遍了,根本没有人,那个囚犯是假扮的!”
马跃华心头一惊:“这么说敌人早有准备?”
张永诚也拧紧眉头,思索着:“莫非是敌人有意引我们出来?”
马跃华顿然醒悟,急促地命令道:“让战士们马上撤出战斗!”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战士上前刚想要拉车门,突然,从背后射来一串密集的子弹,他牺牲倒下了。
数名维持会队员在张文彪的率领,从长山城方向冲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弟兄们,给我打!先冲上去的有赏!”
徐纯声弯着腰跑过来,报告马司令员:“长山城出来一部分维持会,朝我们这边冲过来了!”
马跃华问:“你看清楚没有,还有没有其他人?”
徐纯声摇摇头说:“没有!”
张永诚说:“他们来得正好,上次没一锅端就算便宜他们了,这回说什么也得好好地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马跃华听罢,来了信心,说道:“好,救不出赵国玉,也不能放过维持会,那就好好地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张永诚得令,大声喊道:“肖铜号,吹冲锋号!”
嘹亮的号声顿时响彻大地,战士们冲向维持会队员。维持会队员顿时吓破了胆,几乎不战,就狼狈地向墓地的方向逃窜而去。
就在大道方向战斗异常激烈的时候,墓地里却十分寂静。一只望远镜伸出来,山根望着大道上的战斗,露出难以压抑的兴奋神情。
他对山谷川道:“好,抗日救国军果然上钩了!这可是大日本皇军黑三角部队横空出世的最佳时机,我命令全体出击,包围并消灭他们!”
随着一声命令,从墓地的方向蹿出无数鬼子,悄悄向战士们背后包围过来。
战士们已逼近墓地,马跃华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对张永诚说道:“看到前面那座墓地没有,维持会都逃向那个方向了,你立刻带独立营包抄过去。先于敌人占领那里,回过头来消灭他们。”
张永诚喊着:“一连、二连跟我来!”一边带队朝前跑去。
马跃华则带领其他战士们高喊着,朝张文彪的方向追击。维持会溃不成军,纷纷逃跑。
突然,在我军的前方,从青纱帐里冒出一股身着迷彩伪装的日本鬼子,他们每个人的右臂上都戴着醒目的黑三角标志,端着步枪,迎着战士们冲上来,一边走一边射击。战士们丝毫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打得趴在地上。几个战士牺牲了。
张永诚急忙来到前面观察情况,与此同时,墓地里的日军也掀开伪装,向着战士们的方向发射炮弹。炮弹不断地在战士们的身边爆炸。
山根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瞬息变化的局势,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何元昌惊恐未定,献媚道:“山根大佐这一招可真灵啊!一下子就把独立支队给围住了。这下子他们插翅也难逃了!”
山根道:“这还要感谢何会长和冯少君,如果没有你们的吸引,皇军的黑三角部队怎么会把他们围住?如果没有冯少君的借刀杀人,怎么会找到独立支队的主力?”
何元昌说:“眼前这些土八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皇协军不堪一击的背后,是皇军黑三角特种部队凶猛和精准的火力,这简直就是一场围猎。”
山根称赞道:“这个比喻好!想必何会长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痛快淋漓的围猎吧!”
何元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长谷川前来报告:“大佐阁下,我们已把救国军统统围困在前面不足一百米的开阔地里,部队正在发起攻击。”
山根命令道:“不要盲目进攻,先围住他们。通知齐东、章丘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同时,让炮兵中队做好准备,我们把前面这块地炸平!”
他转身对在场的人笑道:“诸位,这是大日本皇军黑三角部队正式的开始,也是一个辉煌的开始!”
战斗越来越激烈,战士们趴在齐腰的庄稼地里,被压制得不能动弹。何烧酒爬到一道田埂上,刚试图站起来观察一下敌情,就被敌人的子弹打在手臂上,机枪也脱手了。
老郑急忙把他拖到后面,问:“伤到哪儿没有?”
何烧酒捂着伤口说:“没事,擦破点皮。”
老郑去给他胳膊上缠绷带,他则先摘下酒葫芦往伤口上倒酒。老郑戏谑地说道:“你还带得挺全啊!”
何烧酒顺嘴喝了一小口,说道:“那是啊!”然后挣扎着向前走,老郑拉住他道:“你干什么去?”
何烧酒说:“我把机枪丢那儿了。”
老郑说:“又没有子弹,你扛挺机枪干什么?扔了算了。”
何烧酒坚持地摇摇头说:“不行,那可是孙连河的哥拿命换来的。”
孙连河听了,悄悄朝前爬去。等人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爬到机枪不远的地方。
何烧酒急忙喊:“孙连河,快回来!”
孙连河笑笑,他已经看到了机枪,正伸手去取,两个鬼子突然扑过来,三个人厮打在一起。孙连河渐渐地落了下风,一个鬼子的匕首正要刺向他,被赶过来的马跃华一枪毙命,张永诚也赶过来,对他说:“司令员,不对劲啊!鬼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吴染科也说道:“他们的火力太猛了,一色的轻机关枪!”
徐纯声分析说:“我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汉奸维持会不过是个诱饵,后面的鬼子才是主力。”
马跃华思量道:“看来鬼子是有备而来。而且从武器和战斗力来看,这些鬼子训练有素,不同寻常。”
张永诚惊愕地说:“莫非他们就是冯少卿说的鬼子特种部队?”
肖铜号补充说:“我看他们胳膊上都戴着个黑三角的标志。”
马跃华点点头,吩咐道:“告诉战士们,不要轻举妄动,向四面放出警戒,防止鬼子偷袭,我们想办法突围。”
枪声突然减少下来,双方僵持住了。墓地里,山谷川前来报告说:“齐东县城的部队已经接近邹平城,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赶到了。章丘的部队还在路上,赶到这里要到下午三点钟。”
山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道:“炮兵中队准备好了吗?”
山谷川说:“已经准备完毕,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山根道:“好!不等他们了,听我的口令,全速射击!”
日军炮火急速地向着青纱帐射击,炸起的尘土和硝烟迅速弥漫开来。不少战士没有经验,四处奔跑,一个又一个战士刚冒出头来,就被鬼子的狙击手打倒了。
马跃华急忙命令战士们:“不要乱跑,趴下!”
张永诚说道:“司令员,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被鬼子包饺子啦!”
马跃华皱起眉,沉思道:“张永诚打头阵,用手榴弹炸开一条通道,让战士们向南突围!”
张永诚大吼一声:“独立营跟我来!”便全力向外面冲去。
青纱帐里响起了阵阵手榴弹的爆炸声,随着这种声音,战士们和鬼子展开了肉搏战,喊杀声响成一片。随后,喊杀声渐渐向南移去。
墓地里,山谷川报告道:“八路军拼死突围,已经钻出我们的包围圈。”
山根顿时恼羞成怒,说道:“什么?你们上千人,难道对付不了他们三百人?他们去了哪里?”
山谷川道:“向南!”
何元昌说:“向南是想逃进长白山,如果他们进了山,再想消灭他们就困难了。”
山根命令道:“全速追击,一定要咬住他们不放,不能让他们进山。”
邹平城,东面的枪炮声隐约地传过来,冯少卿聆听着,他回忆起早晨在押送人犯上车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的手臂上有一串佛珠。
冯少卿暗自吃了一惊,显然,那个赵国玉是假扮的。当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可能上了大哥的当的时候,他朝着冯少君的盐店快速跑去。
此时,冯少君也听到了城外传来的枪炮声,他有些暗自得意,出了门,信步朝着一条街走去。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正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依旧是那间阴暗的地下室里,冯少君一步步走向曾经关押赵国玉的牢房。
他似乎感到了某种胆怯,掏出枪来,
牢房里,赵国玉依旧被绑着双手,这让冯少君感到有些安心,他冷笑道:“没想到吧,你还关在这里,外面却已经闹翻天了。”
赵国玉冷笑地回敬道:“你能导演出什么好戏来?”
冯少君说:“你说得不错,还真是我导演的一出好戏。自从我把你抓了来,我就一直想着怎么处理你。把你交给日本人不行,这样会连累我的兄弟;把你放了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就导演了今天这出劫法场和借刀杀人的戏。”
赵国玉问:“什么劫法场?何谓借刀杀人?”
冯少君冷笑起来:“你是就要死的人了,我告诉你也无妨。想必我的三弟你认识吧,就是冯少卿,我是他的大哥冯少君。其实那天你到他那儿去,我早就盯上你了,看在我三弟的面子上,我才没有动手。”
赵国玉说:“怪不得你第一次来见我蒙上自己的脸,原来你是怕我认出来你来。那你今天来,为什么不蒙上脸,不怕我看到了?”
冯少君说:“我说过,因为你是一个即将被我杀死的人,我干吗还要蒙上脸?”
赵国玉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劫法场、你的借刀杀人是什么?”
冯少君哈哈大笑起来:“劫法场就是,我告诉我三弟,说我会把你押送周村,送给日本人;借刀杀人就是我借日本人消灭下山救你的独立支队。你死了,独立支队被消灭了,我却毫发无损。”
赵国玉骂道:“身为中国人,你却卖国求荣,你不感到羞耻吗?”
冯少君道:“羞耻?羞耻我倒没感觉到,我倒是感觉这事让我三弟背了黑锅,错给八路军传递了一个情报,有点儿对不起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山上的八路军都被皇军打死了,也没人会在乎三弟是不是错送了情报。”
赵国玉被激怒了,大声道:“你个日本鬼子的走狗,废话少说,你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冯少卿也不会放过你!”
冯少君愤怒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举起枪……
暗处,突然有人猛扑过来。冯少君已经感觉到了,下意识地掉转枪口。可没等他看清是谁,对方已挥舞木棒打过来,他手中的枪被打落到地上。
他俯身拾枪,却被一个蒙着脸的人踩住了。蒙面人捡起枪,用枪口对准他,威严地命令道:“举起手来,站到墙边去!”
蒙面人跑到赵国玉身边替他解开绳子。冯少君冷笑起来:“三弟,你就不要蒙着脸了,没想到你会跟踪到这里来!”
蒙面人听罢,摘下面罩,他果然是冯少卿,同样冷笑着说:“大哥,你的借刀杀人没演好,你的劫法场怕也不会成功。”
冯少君说:“三弟,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种的方式和你摊牌,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不然我早把你的朋友交给日本人啦!”
冯少卿说:“你出卖中国人,甘心当日本鬼子的走狗,还口口声声说为我好,我不用你这样的假慈悲。现在你就陪我俩出城,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说罢,他又举起枪来。冯少君冷笑着说:“我是你哥,你不可能打死我。至于你们想要出城,可以,我送你们出去。但是我答应送你们出去,不等于城里的皇协军和日本人会答应,一切看你们的造化了。”
冯少卿挥了挥枪:“你走在前面!”然后去搀赵国玉,赵国玉却站不起来,说道:“他们对我用刑,我的腿断了。”
冯少卿示意大哥搀扶起他,朝门口走去。
城门,一辆马车驶来,车上坐着冯少君。赵国玉在衣服下面用枪顶着他的腰。
大马札看到了,笑起来,调侃道:“二位,今天这是咋了,一块儿出去,这是要去哪儿啊?”
冯少卿说:“去周村,谈点儿买卖。”
大马札叮咛:“路上小心着点,这城外正在打仗,子弹可不长眼!”
冯少卿说:“谢谢了!”然后驶出城门。
大道上,冯少卿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冯少君趁着赵国玉不注意,猛然一翻身向车后滚去。赵国玉毫无防备,枪和眼镜都被打落到车厢里。当他找到枪并且戴好眼镜,举枪瞄准的时候,冯少君早已钻进庄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冯少卿追到地头上又返回来,赵国玉懊恼地说:“都怪我,让他跑了。”
冯少卿道:“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先去追赶部队!”
两人驾车狂奔而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