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娃高喊着:“老子是国军,来找自个儿部队的。”
哨兵仍然警惕地说:“这儿又不是收容站!把枪都扔过来,举手投降,一个个走过来。”
崔连长朝郝排长使了个眼色。郝排长心领神会,把枪挂在手臂上,慢慢朝哨兵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哨兵反应过来,他便一个箭步冲过去,用胳膊把哨兵夹住,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崔连长冷静地望着手下干净利落的动作,微笑起来。
李三娃吼道:“说,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哨兵惊魂未定地说:“保安二旅的。”
李三娃又问:“你的长官是谁?”
哨兵答:“我说不上来。我是新来的,只知道我们的营长姓刘。”
郝排长对他喝道:“快点儿,喊他出来迎接我们!”
哨兵扯着嗓门喊:“刘营长!有几个国军的弟兄要见你!”
营地外不远处是座城楼,看上去十分破旧,这里是临时征用的兵营,刘敬坤正在跟爹刘大头说话。
刘大头十分不满地说:“敬坤啊,你可是爹唯一的种!当年要不是你娘挡着拦着,你爹我说啥也得娶个三房四妾,不为别的,就为给老刘家多留下几个后人。可现在到好,就你一个带把儿的,咱家可是三代单传了。”
刘敬坤冷笑道:“早知道你要娶三妻四妾的了,可俺娘就是不愿意。俺娘不是死了吗?你咋不去找呢?我这阵子总没好事,还盼着能有个喜事冲一冲呢!”
刘大头嬉皮笑脸地说:“你是笑话你爹啊!你看现在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还有这本事。你娘死了,我就有一个心思,说不定啥时候我也跟着去了。我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有出息、当大官了,说啥死前也要先置办口好棺材。”
刘敬坤不耐烦地说:“好好,爹,我保证你死了之后有口好棺材行不?”
刘大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不行,现在就说好了,我得要口楠木的。”
刘敬坤皱起眉头:“爹,你这不是为难你儿吗?我上哪儿给你弄楠木。你是金身还是玉体啊?大清朝那会儿楠木就砍光了。”
刘大头说:“不用楠木的也行,那就给我弄口银杏木的。”
刘敬坤吃了一惊:“银杏木的?哪儿有?”
刘大头悄悄凑过来说:“有啊,桃花庵里就有一棵!我早就丈量过,有两搂多粗,准够打一口好棺材的。”
刘敬坤拗不过,顺口答应道:“好好,改日我就去办。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紧急公务呢!”
正说着,手下李得贵匆匆跑进门来:“营长,有几个从前线下来的国军,说要找你!”
刘敬坤惊愕地问:“国军?”
李得贵说:“是啊,是国军。我还看清楚那个上尉腰上别着支驳壳枪哪!”
刘敬坤一听眼都绿了:“驳壳……德国造,你看清楚了?”
李得贵说:“那还有假?真正的德国二十响!带木枪盒,按下枪盒按钮,盒盖翻起,枪能跳出一寸高。”
刘敬坤再一次问:“你亲眼看清楚,一按盒盖就跳出一寸高?”
李得贵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营长,他们手里的家伙的确都是好东西。跟他们比起来,咱那些枪简直就是烧火棍。”
刘敬坤听他话里有话,沉吟道:“你的意思……”
李得贵故作不知:“我能有啥意思?反正他们都是些走散的,说不定早就除名成了阵亡的了。营长正缺人缺枪,索性我们下了他们的枪。他们知趣就跟着您干,不知趣就……”
他做了个抺脖子的动作。刘敬坤思索了片刻,然后吩咐道:“你快去找几个兄弟……”
他附在李得贵的耳边低语几句,李得贵心领神会地冷笑一声走了。
这时候,李三娃已用枪抵着哨兵进来,他身后的同伴们则端着枪跟院子里的士兵对峙。刘敬坤见状冷笑道:“区区几个残兵败将,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道我刘敬坤是什么人吗?”
李三娃道:“啥子人?狗屎人儿!”
刘敬坤道:“我最恨人家叫我狗屎!告诉你们,你们来到我的一亩三分地上,还不赶快放下枪,缴械投降,还敢绑架我的人?你们就不怕我用机关枪突突了你们?”
郝排长冷笑道:“怕,就不来找你了。”
刘敬坤问:“你们来找我干啥?”
崔汉章说:“找你也没别的事,想让你引见,见你们的长官。”
刘敬坤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就是这里最大的长官!你们要是识相,就给我当个手下,我保证,我吃香的,你们就喝辣的。可要是想捣乱,我的匣子枪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欲去拔枪。可还没等他拔出枪来,崔连长已经熟练地拔枪出套,枪口顶在他的下巴上。崔汉章冷笑道:“怎么,你也配使二十响?你们这帮子乌合之众!不去打鬼子,在这里逞什么能!”
他伸手缴了刘敬坤的枪扔给郝排长。刘敬坤立刻服软地笑了,说:“兄弟们别误会,都是自己人,千万要冷静,有啥事,咱们可以商量。”
崔连长道:“没什么可商量的,领我去见你们旅长。”
刘敬坤说:“旅长不在,团长行不?”
崔连长想了想说:“也行!”
刘敬坤见有活口,心生一计,说道:“既然如此,那兄弟就斗胆说句话。这路不好走,兄弟们先住下,我刘某保证好吃好住侍候着,等明天我联系上何团长,就把你们送过去。”
郝排长威胁他说:“你小子可别耍什么花样。”
刘敬坤信誓旦旦地保证:“诸位放心,都是自家兄弟。”然后吩咐李得贵:“给这几位国军兄弟腾间屋子,再准备一桌酒席,我给他们接风洗尘。”
李三娃说:“用不着酒席,也用不着腾房子,给老子们找个旅馆就行。”
刘敬坤假意顺从地说:“行!李得贵,给这几位兄弟找个旅馆住下,要好的。”
镇上,李得贵领着崔汉章等人走进一家旅馆。崔汉章四下察看了一下,感到很满意,点点头。李得贵对他们说道:“兄弟们先住下。营长还有公务,一会儿过来陪着大家吃饭。”
他指着对面一个酒楼:“就在对面!”
郝排长道:“酒就免了,如果方便,送点饭过来就行。”
李三娃说:“老子要吃米饭!这都好几个月了,净吃这些个面疙瘩,吃得老子脖子都跟鸡似的伸得老长,硬是咽不下去。”
郝排长笑话道:“你本来就是个鸡脖子!”
李三娃还想顶嘴,被崔连长用眼神制止住了。崔连长对李得贵说:“回去告诉你们营长,可别动什么歪脑筋。我崔汉章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李得贵点头哈腰地应着走了。
这几位国军刚住下不久,张永诚、赵林等四人便来到镇上,向着岗亭子走来。
哨兵认出了赵林,打着招呼:“赵林叔,你不是在长山城吗?啥时候回来了?”
赵林笑道:“是老八啊!早就就回来了。日本人占了长山城,武馆开不下去了。”
叫老八的士兵说:“这日本人也是,太霸道了,开武馆跟他们有啥关系啊!”
赵林说:“还不是怕中国人都会了武功,打他个狗日的。”
老八看到赵林身后跟着的人,问道:“赵林叔,这几位是……”
赵林说:“他们都是我在长山城教的徒弟,好些日子不见了,来看我。”
老八笑着对张永诚道:“这么说是师兄弟了。不瞒你们几位,我也跟叔学过两下子,不光我跟着学,我们村的年轻人都会两手,全是赵叔教的。”
他突然想起来问:“你们来干什么?”
张永诚接过话茬儿:“前不久有几个溃下来的国军,抢了我爹一个玉烟袋嘴儿,爹说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和田玉的。家里穷,就这点儿家底,爹娘一直挂牵着这事,说能找到这几个人要过来最好。师傅说有人看到这几个溃兵了。真是老天有眼,就找到这镇上来了。”
老八道:“你还别说,今天还真有这么几个人,用枪顶着我们营长。里面还真有这么个人,腰里别着个长烟袋,是不是玉的,我没仔细看。他们就在城里,刘营长把他们安在旅馆了。”
赵林问:“什么旅馆?”
老八说:“什么旅馆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你看镇子就这么大,能有几个旅馆?一找便是。”
他突然想起来:“赵叔,你这几个徒弟是来寻仇的,千万别惹出事来。不要对外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赵林笑道:“大侄子,这你就放心吧,都是江湖中人,这点规矩还不懂?我来的事,你最好也别告诉臭粪子那小子,不瞒你说,我跟这人犯相!”
老八点头道:“知道!”
这时候,在旅馆那边,刘敬坤带着几个人走进崔连长房间,拱手笑道:“崔连长……崔兄,你们不是要去团部见我们团长吗?我正好弄了辆车去团部拉给养,顺便捎着你们。”
崔汉章说:“好啊,兄弟们!收拾一下,上车。”
郝排长说:“有啥好收拾的?兄弟们身上除了枪啥也没有。”
刘敬坤急忙上前拦住道:“甭急,路远着呢,弟兄们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他朝李得贵吩咐道:“去,到对面馆子订两个包间,我跟这几位兄弟吃顿饭。”
李得贵会意地跑下楼去。
酒馆就在对面,当一行人来到房间,望着满满的一桌子菜时,崔汉章却看着没动。刘敬坤似乎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说道:“崔连长,发什么呆啊,是怕我下了毒药还是咋的?”
崔汉章说:“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你这好酒好菜的,让我们几个看着不安生。”
刘敬坤说:“兄弟们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们大老远的来我们山东抗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酒好菜有什么不对?你们是打鬼子的英雄,我不敬你们敬谁?”
崔汉章听了,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然后对兄弟们说:“酒就不喝了,饭菜要吃好。”
大伙儿见长官发话,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刘敬坤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嘴里喊着:“倒、倒、倒!”
崔汉章等非常听话地一个个倒在地上。李得贵惊喜地说:“营长,你还真神了,让他们倒,他们就倒下去了。”
刘敬坤坏笑着说:“你营长是谁啊?我这是给他们下的十步倒。即使是再猛实的汉子,吃了我的药也走不过十步。当年梁山孙二娘的蒙汗药也不过如此。”
李得贵说:“营长,手下想知道你这十步倒是哪儿来的。”
刘敬坤说:“当年老子在山上当土匪的时候用过的,咋了?”他突然明白过来,喝道,“我说你小子有毛病啊,我为啥一定要告诉你?”
李得贵赔笑道:“我就是好奇。”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刘敬坤吩咐他们:“把他们的枪都给我下了,绑起来扔到车上。”
李得贵把崔汉章的枪递给刘敬坤,顺便问:“你真要把他们送团部?”
刘敬坤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把匣子枪,说道:“送团部还有我们的份儿?这把德国二十响真的是把好枪!”
他小声吩咐:“让弟兄们都上车,回青阳去收粮食。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日本人。如果有,就把这几个家伙给日本人撂下。一来解决了他们的去处;二来也买日本人个好,免得日后找我们的麻烦。”
李得贵倒吸一口冷气:“你真想把他们送给日本人?”
刘敬坤瞪眼道:“就几个外地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李得贵喏喏地答应着。
街口,徐纯声看到了旅馆前停放的车辆,急忙隐蔽起来,小声对张永诚道:“前面有辆军车,正往上装人呢!好像都是些死尸,五八大绑的。”
吴染科嘟囔道:“死人还绑着干什么?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那几个国军?”
徐纯声辨别了一会儿说:“这么远,还真看不清,不过从穿着的衣服看,像是他们。”
张永诚果断地命令道:“劫下他们!”
徐纯声问:“怎么劫?他们十几个人哪!附近又是他们的兵营。”
赵林自告奋勇:“我去!我认识臭粪子,趁着我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你们摸上去,干掉他们就行了。”
张永诚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行,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万一他们反抗,镇上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跑不出去。”
徐纯声问:“那怎么办?”
张永诚道:“这样,我们设法上他们的车,找准机会下手。”
几个人迅速朝镇子外面跑去。
旅馆那边,刘敬坤已招呼着把崔汉章等人抬上车,自己则坐进驾驶室,命令司机:“开车!”
司机没有动,刘敬坤正要发作,抬头发现赵林站在车前,挡住去路,于是探出头来,故作惊讶地说:“这不是赵林吗?你咋会在这儿?”
赵林微笑地说:“我来办点事,找个人,正好遇到你了。”
刘敬坤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可是一向不爱搭理我这样的人。今儿个是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
赵林仍然微笑地说道:“谁让我有求于人呢!我本来是赶马车来接人的,谁想到半道上闪了马蹄子,人拉不了,牲口也走不动了,只好低头求助老乡了。你不是正要回乡吗?捎我们一程。”
刘敬坤笑道:“难得,难得啊!赵师傅也有求人的时候。”
赵林道:“说求就求,说不求也不算求。你刘营长不是常回咱们那地儿收粮吗?你帮我这一回,我让你顺顺当当地收走粮食,我不过是跟你提个交换条件。”
刘敬坤问:“当真?今后我再在村里收粮,你不再为难我?”
赵林说:“当真!”
刘敬坤打量着赵林身后的张永诚,狐疑地问:“那他是……”
赵林说:“我的徒弟。”
刘敬坤故意说:“我这车可不拉陌生人啊!”
赵林说:“算不上是陌生人。我这个小老弟是长山城人,姥姥家也是咱山里。”
刘敬坤:“哪个村?”
赵林说:“南陈村。”
刘敬坤仍然疑惑地说:“我咋不认识?”
张永诚说:“我打小就在长山城,不常回姥姥家。”
刘敬坤问:“南陈村哪家?”
赵林说:“西头老张家……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不就捎个脚吗?你车上十几个兵,还怕我们四个人不成?”
刘敬坤被将了一军,冷笑道:“怕?我什么时候怕过你!”挥挥手,“上车吧,老子就当回善人。”
张永诚等人爬上车厢的时候,崔连长已经苏醒过来,看到他们暗自吃了一惊。张永诚示意他不动声色。
卡车慢吞吞地行驶到野外,张永诚没话找话地问:“大哥,抓这几个人去哪儿?”
李得贵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管得着吗?老实坐你的车。”
张永诚讪笑道:“我也就是随便问问,看你们穿的都是一样的军装,咋不是一伙的呢?”
一个伪军道:“我们是保安二旅的,谁知道他们是谁,说不定是日本人的探子呢!”
李得贵信口开河地说:“瞎说,要是日本人的探子,营长还敢绑他们?早乖乖地送回去了。”
伪军说:“这不也是要送给日本人吗?”
李得贵警惕地骂道:“谁说要送给日本人了?鸡蛋没有嘴也没他妈的憋死你!”
伪军吓得不再说话了。
卡车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来。刘敬坤跳下车吆喝道:“赵林,让你们的人下车了!”
张永诚故意赖着不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不能再捎我们一程?”
李得贵瞪眼道:“捎你们到这儿就不错了!少在这里磨牙,快下车,别误了我们的正事!”
张永诚冲赵林说道:“师傅,你再跟这位长官说说,让我们再坐一程吧!这能省好几十里路呢!”
赵林听了,点头哈腰地对刘敬坤道:“刘营长,既然我徒弟说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再捎他们一段路。”
刘敬坤变脸道:“我凭什么捎他们?你是给银子还是给钱啊?看在我们是老乡的情分上,捎到这儿已经不错了。快,让他们下车!”
车上的伪军也开始驱赶:“下车!快点儿!”
赵林还试图说服他:“刘营长,您看……”
刘敬坤冷笑道:“没得商量,快下!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抓了送给日本人!”
张永诚跳下车,向赵林使个眼色,迅速朝刘敬坤扑去。与此同时,车上的徐纯声和吴染科拔枪逼住伪军。
刘敬坤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张永诚冷笑一声,说道:“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我们是抗日独立支队独立营!”
刘敬坤惊出一身冷汗来:“你们是八路?”
赵林得意地笑起来:“这还能有假?”
刘敬坤吓得立刻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嚷着:“八路老爷饶命!赵林大兄弟饶命!”
张永诚对着赵林使个眼色,赵林急忙上前,拉起他:“刘营长,你又不是汉奸,饶你什么命?”
经他提醒,刘敬坤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是啊,我又不是汉奸,我是国军,你们不是主张国共统一战线吗?我们是友军。”
崔汉章已经被松了绑,跳下车,走到刘敬坤面前,夺过自己的枪,用枪点着他的脑袋,愤怒地说:“你也配讲统一战线?如果不是八路兄弟救了我们,你早就把我们卖给鬼子啦!”
刘敬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兄弟饶命!我也是一时糊涂犯了浑。看在我们都是头顶着青天白日的分上,你就饶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保证把你送到何团座那里,绝无半点假话。”
郝排长骂道:“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好几个鬼子都近不了我的身,这一回差点儿大意失荆州,让你们把老子绑了送给鬼子。”说着,子弹上膛,瞄准刘敬坤的脑袋。
张永诚觉得戏唱得差不多了,上前阻拦,说:“崔连长,看在他也是友军的分上,就饶他将功补过吧!”
徐纯声也接话说:“是啊,他做的恶事咱们先给记下,如果下次还胆敢使坏,咱新账老账一齐算!”
崔汉章怒气显然消了许多,收起枪。张永诚说道:“你不是还要找你们的主力部队吗?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他们团长,现在就让他给我们带路。”
刘敬坤连连点头:“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山路崎岖,卡车仍然颠簸地走着,这一回是刘敬坤被五花大绑地蹲在车厢里,崔连长的手下端枪押着。
车子开到国军保安第二旅团部的时候,何永久正在无聊地看书,警卫员进来报告:“何团长,有人要见你!”
何团长问:“谁?”
不等回答,崔连长等人已经闯了进来。他举手敬礼道:“报告何团长,国军二十二师三营二连连长崔汉章前来报到!”
何永久惊愕地说:“二十二师……谷师长的手下?”
崔汉章应道:“是!”
何永久狐疑地问道:“你们不是在黄河南岸抵抗了三天,全部撤到徐州以南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崔汉章说:“我们的主力部队是已经撤到了徐州以南。我接到命令炸毁浮桥,因此和部队失去了联系,被困在了长白山。”
何永久起身握住崔连长的手,说道:“这敌后抗战也不容易啊!我早就接到上峰的战报,说二十二师死守黄河天险,奋勇杀敌,把鬼子挡在黄河以北数日之久,人员也损失大半。战斗实为惨烈,蒋委员长已通令嘉奖全师官兵,并且命令搜索和收容打散的将士,想不到还真遇上了你们。”
崔连长欣慰地说:“感谢兄弟部队的支援,如果何团长能帮着崔某顺利归队,将不胜感激。”
这时,门外传来刘敬坤的喊声:“何团长,快来救救属下!”
何永久惊诧地朝门外望去。院子里,刘敬坤等人被五花大绑地押着。何永久惊愕地问:“刘营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敬坤哭诉道:“何团长,你快发个话,给我松了绑啊!这大冷天的,我被他们绑了半天了,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了。”
何永久板下脸来质问道:“崔连长,你来投奔我,为什么绑了我的营长?还有……他们是谁?”
张永诚没等他说完,便上前一步道:“何团长,这事跟崔连长没关系,是我们要绑他的。”
何永久问:“你们……你们是谁?”
张永诚说道:“我们是抗日独立支队。我叫张永诚,独立营营长。”
何永久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抗日救国第五军……那不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出手枪来高声喊道:“警卫连,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这伙人闯进团部,还绑了刘营长。给我包围起来,下他们的枪!”
士兵闻讯,团团将他们包围起来。张永诚一个箭步冲上台阶,用枪抵住何永久的头冷笑道:“我看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先打烂了你们团长的头!”
双方对峙起来。何永久强作镇静地说:“你可不能乱来!你打烂我的头事小,你跟你的手下跑不掉事大。还是放下枪,我们有事好商量。”
张永诚冷笑一声:“商量?好,先让你们的人放下枪,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要绑这个刘营长。”
何永久无可奈何地命令道:“都放下枪。”
士兵们退到一边,张永诚也放开了何永久。何永久说:“现在你该解释为什么绑我的人了吧?”
崔连长刚想说话,张永诚抬手制止住他,说道:“崔连长几个人是我们在路上偶然遇到的,他们一直想回自己的部队。可半路上遇到了刘敬坤,他谎称把他们带到你这里来,却在饭里下了迷幻药,绑了要送给鬼子,幸亏我们发现了,这才缴了他们的枪。按照我们的纪律,他们卖国求荣,是要枪毙的!可是他们都是你的手下,我们觉得还是送给你处理最好。”
何永久问道:“刘营长,有这种事?”
刘敬坤争辩道:“冤枉啊!我们是下了药,绑了这个崔连长。可我们以为他们是日本人的探子,所以才绑了他们。我本来是想用他们跟日本人谈条件,换回点武器什么的,没想到半路上他们合起来就把我们绑了。团长,你可要给兄弟们做主啊!”
李三娃愤怒地冲过去,说道:“死马都让你说活了!明明是你想把我们送给鬼子买好,现在反而诬陷我们是鬼子的探子,鬼子有会说四川话的探子吗?真是狗屎!”
李得贵不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骂人啊?”
刘敬坤挑拨道:“是啊,团长,打狗他还得看主人哪。他守着你骂我们,不就等于骂您吗?”
何永久愤怒地说:“闭嘴!”然后冲着张永诚冷笑道:“是啊,你们绑了我的手下,竟然还敢送上门来,你就不怕我把你们都抓了吗?”
张永诚冷笑道:“怕就不来啦!如果不念我军的抗日统一战线,像刘敬坤这样的汉奸行为,我们早就枪毙他了!还有……像你爹这样与人民为敌的汉奸维持会,我们也早就除掉他了!”
何永久倒吸一口冷气:“我爹……”
张永诚说:“你难道不知道?你爹是维持会的会长,专门对付抗日群众。上次在长白山,就是他领着鬼子杀害了无辜的乡亲。他的债我们都一笔笔记着!上次我们攻打长山城,如果不是念在还有你这么个抗日的儿子,我们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何永久脸上冒出窘迫的汗珠来,支吾道:“我在外,真不知家里的情况。既然贵军兄弟这么说,我全当信了……谢谢你们!”
张永诚笑道:“我们党的政策是,只要你真心抗日打鬼子,我们就是统一战线,就是一家人。反之,如果与人民为敌,认敌为父,我们会跟他算总账的!”
何永久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的傲气,赔笑道:“那是那是!”
张永诚对崔连长说:“我们已经把你送到自己的部队上了,是福是祸、是留是走,只有你们自己掂量了。”
崔连长握住张永诚的手,连声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张永诚对何永久说:“刘营长我也交给你们处置了,还望何团长明断!”
何永久说:“张营长放心,我会秉公处理的。”然后冲着警卫连长喊:“王连长,把刘营长押下去,送军事法庭审判!”
刘敬坤一路喊着冤枉,被人拖了出去。
张永诚转身欲走,突然想起来,说道:“何团长,我来的时候,乡亲们反映你向他们派钱派粮,还不吃粗粮,非要吃馒头不可,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啊!这是山里,乡亲们一年到头油米都见不上,还得给你们蒸馒头吃。你们这哪是抗日的队伍?纯粹是土匪,祸害老百姓。我问过刘营长了,他说这是你下的命令。”
何永久尴尬地说:“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肯定是刘敬坤这小子自己出的歪主意。张营长放心,我马上就下一道命令,今后,谁再刁难村民,我绝不饶他!贵军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徐纯声说:“我们吃窝窝头加咸菜。”
何永久说:“那……我们也吃窝窝头加……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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