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京2008年11月28日上午9：00

    楼盘销售受阻，墩子被抓，富豪山庄被查，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反而让孙天毅冷静下来。显而易见，他的对手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在一步步置他于死地。孙天毅不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人，一连串的打击是击不垮他的意志力的。男人的世界本就是争斗的世界，哪一个建功立业的男人不是在浴火中重生的？他是经历过金戈铁马岁月的将军的后代，他是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又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孙天毅还是承认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在生意场上也混了10多年，一向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强悍的对手，“失败”对他而言是属于他人的词语。别人都以为他倚仗老头子在政界的影响，其实他一向是独来独往，走到今天，凭借的是他独到的眼光、精密的思维以及冷酷的手段。孙天毅是个自负的人，自认为在商界他是难逢对手，以前还真有点独孤求败的遗憾。谁知竟冒出了罗京天，一个草根出身的“上海瘪三”，公然向他挑战了。孙天毅内心骤然升起了一股杀气，让自己都为之一颤。

    孙天毅一早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一连串的电话，本想召集围在他身边的人商量一下对策，另一方面要解决资金上目前遇到的困难，可出乎他的意料，那些以前一直像狗一样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竟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这帮人也太势利了，真以为他孙天毅完蛋了？他气得把电话狠狠砸在桌上，吓得他的女秘书赶紧躲了出去。

    暴怒之后，孙天毅慢慢冷静下来，他眼前浮现了一个“忍”字，目前他必须忍。首先要做的事是先平息眼前的麻烦，渡过目前的难关，再腾出手来对付那个罗京天。孙天毅掏出手机，给公安部门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摸清情况。

    富豪山庄被查封后，罗晴也被羁押。这次对富豪山庄的行动，抓获的赌客、嫖客里竟有10多名高官，有关部门作了低调处理。

    孙天毅马不停蹄，在有关部门之间作了些疏通，事态发展出乎意料地顺利，他的对手也未作阻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第二天被抓的赌客和嫖客都被释放了，被抓的小姐被遣送回原籍。一周后，市公安局下达了处罚通知，富豪山庄停业整顿，总经理罗晴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被劳教3年。

    孙天毅松了口气，接下来他得腾出手来解决目前的资金困难。在水木清华上投入的20多亿元大部分都是银行贷款，还拖欠了施工部门6亿多元的工程款，水木清华销售受阻，银行方面非常紧张，已几次催讨已到期的贷款。墩子被抓后，下面一些包工头更是红了眼，几次冲至公司闹事，被有关部门阻止了。不尽快解决掉此事，他孙天毅真难在京城立足了。

    向银行继续贷款已是不可能了，降价脱手卖掉水木清华也并非那么简单。房产降价的风潮席卷了京城，本计划购房的人们都在持币观望。各房产公司人心惶惶，准备着更大幅度的降价。舆论界更是在推波助澜，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之下，中国房产的泡沫何时破裂，一直是经济界争论的焦点。水木清华此时降价，可能会血本无归。

    孙天毅脑子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了天凯公司的李穹靖。他与孙天毅的父亲在大学里是同窗好友，大学毕业后，李老爷子接过家业，一直在东南亚一带经商，已是富甲一方。改革开放后，他把投资重点转到了国内，属下的华夏房产咨询公司分布全国各地，以房产销售为主业。孙天毅在老友重逢的家宴上与他相识，之后虽有几次联系，但一直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李老爷子实力雄厚，如有他出手相助，可暂时解他的困境。

    孙天毅拨通了李老爷子的电话：“李伯伯，我是天毅呀！”

    “是天毅呀，怎么想起我这个老头子来了？”

    “我那个水木清华花园已竣工了，售楼的工作想交给您公司来做。”

    “最近北京的房价波动很大，我公司近来也是惨淡经营，这段时间我正在考虑裁掉房产这一块。我老了，不能与你们年轻人比了。”

    “李伯伯，北京房价的波动是暂时的。这段时间我公司经营上遇到了资金上的困难，您看我能不能以水木清华的房产作抵押，向您融点资？”李老爷子老奸巨滑，孙天毅急了。

    “那你想融资多少？”

    “10亿元左右。”

    “你北京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点，你那个水木清华用的资金大部分是银行的钱吧？你已把它押给了银行，再押给我不太合适吧！”

    “李伯伯，我现在确实很困难，您得帮帮我。”孙天毅没想到李老爷子这么清楚他的底细，现在能有实力帮他的只有李老爷子了，他不免有点气短。

    “10亿元也不是小数目，就是把10亿元借给你，如果北京房产一直这样动荡下去，你也解决不了问题。天毅，你先不要着急，容我考虑一下吧！”李老爷子觉得这件事得与罗京天商量一下。

    孙天毅正被火烤着，怎能不着急，忙追问道：“李伯伯，那您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呢？”

    李老爷子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两个小时之后吧！”

    孙天毅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谢谢李伯伯，拜托您了！”便挂掉了电话。

    李老爷子立刻拨通了罗京天的电话，向罗京天讲述了孙天毅向他融资的请求后，问道：“你看要不要答应他？”

    罗京天笑道：“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赚，现在出手正好可以抄底。”

    李老爷子担忧地说：“这个孙天毅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让他缓过来，可是要咬人的。”

    罗京天毫不在意地说：“那就让他放马过来。孙天毅自视过高，报仇心切必然会露出破绽，正面较量他尚够不上威胁，如果在经济上压制他，就会逼着他使阴招。”

    李老爷子为难地说：“孙天毅的口气中急需现款，我公司账面上没这么多资金呢！”

    罗京天轻描淡写地说：“你估算一下，缺多少我让财务给你拨过去。”

    这就是罗京天的行事风格，一切都胸有成竹。李老爷子在生意场上闯荡数十载，自然听懂了罗京天的言外之意。他与罗京天合作五六年了，对罗京天天生的灵敏度和对商机的把握能力甚为敬佩。让孙天毅与罗京天正面厮杀，罗京天的赢面自然大了许多。孙天毅有了与罗京天较量的资本，就不会暗中搅局。

    李老爷子拿定了主意，便开始处理起公司的事务来。孙天毅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果然，两个小时刚过，孙天毅的电话就来了：“李伯伯，您考虑得怎么样？”

    李老爷子故意叹了口气，说：“天毅呀，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你开了口，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干脆我将你的水木清华的盘子接过来，价格嘛自然比现在的市价高一些，只有这样才能解决你面前的困境。”

    孙天毅马上就明白了李老爷子别有用心，他这是趁火打劫。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他只能忍了，毕竟这方案能让他从眼前的困境中摆脱出来。

    “那好吧！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谈？”

    “我让北京公司的经理与你接洽吧！别忘了代我向你父亲问好！”李老爷子挂掉了电话。

    暂时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让孙天毅轻松了许多。很快，天盛北京公司的经理就接到了李老爷子的指令，与孙天毅开始谈判。谈判进行得很顺利，水木清华以均价每平方米2万元的价格全部售给天盛公司。两家签订了合约，3天后，25亿元售楼款就到账了。孙天毅对李老爷子还是心存感激的，他没有过分压低价格，粗粗算来，他在水木清华上倒略有赢利。虽与预计的差距很大，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水木清华脱手不久，北京的房价就开始回升，临近的磬香花园短短几天就被炒到了每平方米3万多元。此时的孙天毅就无心关注这些了，他得调动全部的人脉和资金与这个罗京天作殊死相搏。一个真正的男人得敢于面对自己真正的敌人，即使是死，也得亮出手中的剑。孙天毅喜欢《亮剑》中的李云龙，毕竟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将军的血。他通过他父亲原来的秘书，现在某部委的陈副部长，让他把杭州湾项目搁置起来。只要这个项目长时间搁置着，罗京天与美国M公司的合作就会流产，以后就会出现变故。“一定要把这个项目拿到手！”孙天毅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这个项目能带来多少利润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必须成为最终的胜者。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28日上午10：00

    肖天华收到了仁和公司的传真函，正式邀请APP公司参与杭州湾项目的投标。他不敢怠慢，立即召开了第二次项目分析会。收到仁和公司的邀约函，肖天华并不意外，不过这意味着项目之争已正式拉开了序幕。

    张天亮、王强、欧阳惠、吴美娜陆续走进肖天华办公室。肖天华正坐在沙发上，给大家精心炮制工夫茶。他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显得相当专业。

    张天亮咧着嘴惊呼道：“亲爱的肖总，我太爱你了，这可是我的最爱！”

    张天亮的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肖天华笑骂道：“看你这点出息，一杯茶就打倒了！”

    张天亮嬉皮笑脸地说：“那要看喝谁泡的茶了，喝到您老人家亲自泡的茶可是莫大的荣幸！”

    吴美娜吐吐舌头，说：“这么会拍领导的马屁，够恶心的！”

    又是一阵笑声。肖天华见大家兴致很高，心里明白：这段时间，大家都有收获，这是最让人感到欣慰的。肖天华了解眼前这些人各有所长，将这几位组合在一起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过程他不需要去过问，他只要在关键时刻看到成果就行。

    肖天华将仁和公司的传真函递给张天亮，张天亮扫了一眼就传给身边的欧阳惠。肖天华见大家都看完传真函，喝着茶笃悠悠地说：“仁和公司已经发出了正式邀约，要我们在1个月以内上交技术方案。对我们而言，正式的较量即将开始了。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如何去应对。”

    张天亮喝着茶看着欧阳惠说：“我们这有高手在，现在轮到您老人家出手了。”

    欧阳惠责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有这么老吗？做技术方案之前，我必须对杭州湾项目的技术要求作全面的了解，了解得越细，我们的针对性就越强，这也包括了解仁和公司内部技术权威的思路和价值取向。我现在还是一无所知，1个月的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

    张天亮故作神秘地说：“您老人家的要求，小生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欧阳惠与张天亮合作多次，深知他的能力，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早已作好了准备，顿时放下心来。

    肖天华还有点不太放心，技术交流是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容不得半点怠慢，追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准备的？”

    张天亮含糊地说道：“上周日，我与仁和公司的柳工去钓鱼了，还成了他的关门弟子，技术方案还成问题吗？”

    肖天华心知肚明，竖起大拇指说：“你太有才了！”

    又引来大家一阵笑声。肖天华喜欢这种宽松的气氛，笑声里能透露出员工的自信。他关切地看着王强问道：“王强，你那块有什么进展？”

    王强在公众场合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天亮替他回答道：“王强已经入门了，他那里有戏。”

    王强私下已将参加仁和公司员工聚会的过程向张天亮汇报过，他对王强的进展还是挺满意的。肖天华见王强红着脸，也没细问，转向吴美娜问道：“美娜，你那里怎么样？”

    吴美娜觉得不易细说，含糊道：“有点进展吧。”

    欧阳惠看大家都神秘兮兮的，不解地问道：“你们都在搞什么鬼，一个个弄得神经兮兮的？”

    张天亮故作姿态地说：“不可向外人道。”

    肖天华也不再追问，转换了话题说道：“我们接下来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天亮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该正式对仁和公司进行一次拜访，将参加招标的事确定下来。”

    肖天华点点头，说：“对，这次拜访有哪位参加？”

    吴美娜在一旁连忙说道：“我现在不适合参加。”

    肖天华诧异地看着吴美娜，也没追问原因。张天亮接口道：“王强也不宜参加，就我、你、欧阳参加吧！”

    肖天华点头确认，说：“好，就这么定了，具体时间由天亮安排。”

    张天亮见临近中午了，又见肖天华兴致很高，乘机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卓有成效，领导是不是该慰劳我们一下？”

    肖天华见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心情十分舒畅，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中午我请客！”

    APP公司倡导轻松、愉悦的工作氛围，中午的聚餐会上更是欢声笑语，肖天华喜欢这种氛围。营销工作与其说是碰实力，倒不如说比心智更合适。企业间的较量直接转化成营销人员心智的比拼，营销团队的组织能力、规划能力以及项目的运作能力决定着最终的成败。这个世界上没有卖不出的产品，只有不懂得营销的人。肖天华最为关注的还是手下的兵和将。

    肖天华看王强一直默默地坐在一边，满脸的疑惑，便问道：“王强，进入项目组已经有两周的时间了，有什么体会？”

    王强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还是满脑子的浆糊，像瓶中的苍蝇，看到了光明，但找不到出路。”

    王强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吴美娜打趣道：“你小子请客请得还不够，没得到你师傅的真传，所以现在还是没头的苍蝇。”

    王强涨红脸，想争辩，但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是嘟囔了一下。

    肖天华望着窘迫的王强，能体会到此时他内心的感受。毕竟谁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从一个销售菜鸟到老鹰确实有漫长的路要走。但这小子已经学会思考了，这说明他已经快领悟到门道了。他拍了拍王强的肩，和蔼地说：“那就说说你心中的疑惑。”

    王强抬起头，说：“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始终在外围打圈，丝毫未看到有太大的进展和突破，项目招标近在眼前了，我们的胜券又在哪里呢？”

    王强的话又招来大家一阵哄笑。吴美娜快言快语：“好小子！原来你在想，我们这帮人都不务正业呀！”

    肖天华制止了大家的哄笑，看着对面的张天亮说：“天亮，你来解释一下，我们这段时间工作有哪些进展。”

    张天亮看了看王强，说道：“便宜你小子了，又省下了一顿饭。上次与你讲了‘天龙八部’，其核心内容是什么？”

    王强不假思索地说道：“‘天龙八部’的核心内容是将项目营销的过程分成8个节点，也就是8个里程碑，并将每个里程碑分为具体的子任务，通过子任务的完成来实现项目过程的推进。”

    张天亮点点头，又问道：“那杭州湾项目，我们又进入了哪个里程碑了呢？”

    王强仔细想了想，说：“项目立项已过，已经到了商务公关和技术交流的阶段了吧！”

    张天亮继续问道：“不错，那我们先说商务公关吧！你认为商务公关的核心工作内容又是什么？”

    张天亮连续发问，王强招架不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商务公关就是与客户建立良好的客情关系吧！”

    张天亮摇摇头，说：“不够准确。工业品营销有两条轴心线：一是人脉关系线，二是产品的价值线。所谓的人脉关系线，就是不断推进与客户决策者之间的人脉关系，将其发展成你的支持者，同时不断孤立和消灭反对者。因此工业品的营销过程首先是关系推进的过程。如果我们在客户内部的支持力量超过竞争对手，无疑就在项目的争夺中占据优势。另一个产品价值线，在于如何利用我们的产品为客户创造更多的价值，实现客户价值的最大化。我们提供给客户的不仅仅是产品，更是产品或服务所产生的延伸价值。回到上面的问题，商务公关的核心工作内容是什么？”

    王强顺着张天亮的思路回答道：“商务公关的核心内容就是拉近与客户的关系，发展与壮大我们在客户内部的支持力量吧！”

    张天亮笑着说：“你小子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那我们这段时间又在做哪些工作呢？”

    王强豁然开朗，羞涩地笑道：“我明白了，我们在储备攻坚的力量。”

    肖天华一直在默默地听着，王强能将他的独门武功理解得如此透彻，肖天华内心还是相当宽慰，相当有成就感的，他插问道：“下一步也将进入技术交流阶段，这个阶段的核心要素又是什么呢？”

    王强又仔细想了想，说：“技术交流就是展示企业产品的技术性能和竞争优势，最大化地满足客户的需求吧！”

    肖天华对王强的回答不太满意，于是启发性地问道：“如果按你现在的收入，想买车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样的车？”

    有房有车，是王强人生的第一个目标，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早就盘旋过几百个来回，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道：“按现在我的收入，还买不了车，如果收入有所提升的话，我会选择10万至20万元的经济型的车。”

    肖天华继续问道：“为什么不买宝马或奔驰呢？难道不想吗？”

    王强尴尬地笑了笑，说：“当然想呀，可买不起。10年以后吧！”

    肖天华点点头，说：“对你而言，对宝马或奔驰车的购买需求有吗？肯定是有的，只是受到经济条件的限制罢了。同样对客户而言，需求往往是不固定的，是潜在的，这需要我们去激发，去挖掘。激发得越具体，挖掘得越深，客户对我公司的倾向性就越高。比如我向你介绍一款车，具备宝马车的性能、普通车的价格，会不会激发你更强的购买欲望呢？”

    王强点头回答道：“一定会的！”

    肖天华继续说道：“因此技术交流不仅仅是展示自己，这是不够的，得明确地告诉客户他们的真正需求是什么，什么样的产品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产品，在技术性能和基本参数上具备什么样的标准，等等。通过引导，如果能将我们公司的技术标准作为客户的采购标准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胜券在握了？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强敬佩地看着肖天华，吐了吐舌头，说：“我明白了，工业品营销这潭水蛮深的呀！”

    张天亮瞪了王强一眼，不客气地说：“你小子提鞋的功夫还没练成，离单飞的时间还早着呢！”

    中国北京2008年12月1日下午1：00

    12月的北京已进入了隆冬季节，簌簌寒风直往人的脖子里钻。路人行色匆匆，只有飞驰的汽车抖足了精神，喇叭声特别清脆。

    清香茶馆里，倒是暖意融融。在这种天气里，泡杯茶，三三两两闲聊着，谈着生意，确实是件惬意的事。茶客们大多悠闲自如，兴致盎然，孔如靖却在雅间里坐立不安。孔如靖在朋友圈里一向是个精明能干、指点江山的人物，在事业上，32岁就位居天意集团投资公司财务总监，也算是个高级白领了；经济上，凭借着对市场的灵敏度以及信息通畅度，在股票市场屡有斩获，个人资产已有好几百万元。在他那帮同学眼中，他算是个成功人士了。

    但近来孔如靖遇到了大麻烦，在一个他看好的股票上遭受到了滑铁卢之败。孔如靖是财经专业高材生，对各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研究得非常透彻，再加上在天意公司工作之便，了解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在股票市场一向顺风顺水。前段时间，他得知天意公司控股的山水科技将被一家日资企业收购，天意公司准备了10亿元资金拉动股价，以实现利益最大化。孔如靖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此时狠狠赚上一笔，后半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人无横财不富，他那点资产在那些老板眼里就是个零头，在北京买不了半套别墅。他孔如靖也算是个精英，难道这辈子就是替人打工的命？在北京有钱就是爷，他孔如靖应当成为人上人，应当开宝马，住别墅。而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梦想就会变成现实。他把自己所有的资金都买了山水科技的股票，另外还挪用了公司50万元资金。按他的估算，山水科技股票至少有十几个涨停板，股价能翻上一番。那他个人资产将增至2000万元，这是他打工几十年也赚不到的呀！开始果然如他所料，山水科技一路上涨，那几天他春风得意，眼前一片光明。但好景不长，后来山水科技竟一路下跌，特别是日资公司出面辟谣，收购山水科技纯粹是谣传，山水科技更是一落千丈。当孔如靖意识到这是孙天毅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为时已晚，他投进的几百万元化为乌有，还欠了公司50万元。一个百万富翁转眼间就成了个债务缠身的人，孔如靖感觉到了造化弄人，未来一片黯淡。尤其是快到年底了，公司将进行一年一度的审计，他挪用的50万元如不归还，那他真的彻底完蛋了。孙天毅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人，让孙天毅知道他挪用公司资金炒股，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

    就在孔如靖生活在惶恐之中时，刚上班就接到了个神秘电话。这个人自称姓王，约他下午1点到清香茶馆面谈。这人的话中隐隐透露出已知道他挪用公款的事了，这使孔如靖如遭晴空霹雳。一个陌生人竟知道他的秘密，他真走入了绝境，此时孔如靖连死的心都有。他已无心在办公室里坐下去了，早早来到了清香茶馆，找了个雅间坐下。

    孔如靖觉得自己成了行尸走肉，茶喝在嘴里淡而无味。这个神秘人显然已掌握了底细，是有备而来，此时找他不知为了何事？孔如靖已经麻木了，有事躲不过，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

    “孔先生，让你久等了！”一个身材魁梧，身穿黑色中山装，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他的对面，与他打着招呼。

    “您好！”孔如靖见此人来者不善，越发恐慌了。与对方握手，自己的手控制不住，不停地颤抖。

    神秘人显然注意到了孔如靖高度紧张，拿下了墨镜，微微笑了，笑容从脸上的横肉中挤出来，像是只猫在欣赏逃不出他的利爪的老鼠。

    “孔先生，不要紧张。我约孔先生出来喝茶，不过是想与孔先生交个朋友。”

    “王先生有什么话，请直言。”孔如靖稍微平静了点。

    “我也是偶尔得知孔先生近来遭遇了危机，想帮你一把。”神秘人喝着茶，轻描淡写地说，两眼却死死盯着孔如靖。孔如靖感觉到了他目光的灼热。

    “多谢王先生的好意，我没什么危机。”天上不会掉馅饼，孔如靖强撑着，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

    “那是我多虑了，孔先生挪用公司的钱炒股，至今还有50万元没有归还。50万元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只是让孙天毅知道了，孔先生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孔如靖脱口而出。他做事一向很谨慎，这么机密的事，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也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真假如何，孔先生心中有数。我与孔先生素昧平生，不会害你的。”神秘人说话滴水不漏，句句切中要害，显然是个厉害人物。

    “那你怎么帮我？”孔如靖已毫无退路了。

    “我这里有50万元，可暂时帮孔先生解燃眉之急。”神秘人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孔如靖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帮我？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所施，当然就有所取了。

    “我要的，对孔先生来说是举手之劳。我想知道天意公司每天的资金流动情况。”这是一个公司的核心机密，尤其是对天意公司而言，让竞争对手知道了资金流动情况，公司的一切商业运作都会在对手面前暴露无遗。

    “你是让我做你的卧底，那可不行！天意公司待我不薄，我不能做这样的事。”这是个越陷越深的陷阱，孔如靖不甘往下跳。

    “孔先生弄成现在这种局面，也是拜孙天毅所赐。既然孔先生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我提醒孔先生，我都知道孔先生的事了，孙天毅早晚都会知道，你还是早作准备。以后要再见孔先生，或许是在高墙里面了。”神秘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利箭，直穿孔如靖的心窝，他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了。

    “我拿了你的钱，你不担心我给你的是假的财务报表吗？”孔如靖还有疑虑。

    “孔先生这么机密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报表的真与假我能分不清吗？再说孔先生是个聪明人，你总不会把自己弄得死无葬身之地吧。我只需要知道这一两个月内天意公司的财务状况，此事一过，你我素不相识。”神秘人看穿了孔如靖的心思，逼着他步步就范。

    “那好吧！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孔如靖准备作最后一搏，渡过这个难关，他就远走他乡，远离是非之地。

    “你先拿好卡，我收到你第一份报表后就告诉你卡的密码。”神秘人递过一张名片，名片上只有姓名和电话。孔如靖这才知道这人叫王得发。

    “那好吧！”孔如靖拿起了那张银行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祝我们合作愉快！”王得发举了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喝了一口，脸上悠然自得，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我先走了。”孔如靖是一分钟都不想坐下去了。

    “那孔先生先走，我会买单的。”王得发点点头，喝着茶，看着孔如靖消失在楼梯口，觉得孙天毅就像头猪被摁在砧板上，等待着屠夫举起手中的刀。王得发得意地笑着，这个世界上本无搞不定的事，关键在于你得不择手段，懂得如何去把握时机，付出代价。王得发是一个很善于抓住他人弱点的人，逼人一一就范，玩弄在股掌之中，于他是件很有趣的事。王得发又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罗京天救他于水火之中，又给他充分的信任和权限，他没有理由不效犬马之劳。

    中国上海2008年12月2日上午10：00

    肖天华带领张天亮和欧阳惠走进了仁和公司的大门，今天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与柳工进行技术上的交流。引导客户建立采购产品的技术标准，是项目推进的重要环节，而柳工是一个关键人物。在与柳工洽谈之前，先得礼节性拜访项目总指挥蒋丰毅，毕竟这是跳不过的坎，肖天华早已备下了暗器，只是时机未到。

    三人一行走进蒋丰毅的办公室。张天亮给大家作了相互介绍，交换名片之后，蒋丰毅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客气，热情洋溢地说：“肖总亲自挂帅，大驾光临，太感谢了。有APP这样的公司作为我们坚强的后盾，我的压力也就减轻了许多。”

    肖天华谦和地说道：“我们也就是跑跑腿的，在项目的实际运作中，还得由您来运筹帷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蒋丰毅呵呵笑着，在笑声中分明透出居高临下的感觉：“肖总，客气了！我对APP还是非常有感情的，也非常信得过。从我个人的愿望出发，还是非常希望与贵公司合作的。但这个项目世界瞩目，公司高层极为关注，我人言轻微，很难发挥太大的作用。”

    肖天华满脸的感激之情：“蒋总，您有这个态度，我们就信心满满了。感觉得出蒋总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也是一个眼光独到的人，有您的领导和掌控，在杭州湾建立起一个现代化的动力设备制造基地指日可待！”

    男人间的客套话似真似假，话说到一定的份上，图个皆大欢喜，具体效果如何就另当别论了。男人的交流往往隐藏在内心之中，尤其是智慧男人间的较量。

    蒋丰毅见聊得差不多了，也不愿意多费时间：“你们这次过来是主要与柳工进行技术上的交流的吧？柳工就在隔壁房间，我带你们过去。”

    肖天华自然明白了蒋丰毅的意思，站起身客气地说道：“怎么能麻烦蒋总您呢？我们自己过去。”

    蒋丰毅也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欢迎有时间常过来坐坐，今天我还有个会，就不留你们了。”边说边将肖天华等人送到门口。

    来到柳工的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柳工已经迎候在门前了。张天亮一一介绍后，双方落座。柳工正准备拿杯子泡茶，张天亮早已走过去，拿起茶杯，放上茶叶，到饮水机前倒水，第一杯先捧到柳工面前。

    肖天华坐在柳工的办公室里，感觉轻松了许多，谦和地说道：“柳工，您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前辈了，今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向您讨教来了。”

    柳工摇摇头，说道：“肖总客气了，现在是后生可畏呀！现在的世界已经属于你们的了，我们已经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

    张天亮插话道：“现在可不同于以往了，年龄划分有了重新的界定：45岁以前都算青年，40岁至80岁的算中年，您70岁不到，离老年还差10多年。”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柳工自嘲道：“一个人的心可以不愿意老，但现实告诉你确实在一天天老去。这个老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老，更是知识的老化，经验的老化。所谓的知识分子越老越值钱，那只是自欺欺人。”

    肖天华认真地点点头，说：“柳工，听你这么一说，我发觉我自己也老了，尤其是思想老化了，观念也老化了。做营销工作10多年，对现在企业的一些做法实在看不懂了。现在的市场营销已经沦落为金钱营销、利益营销，做营销的只要懂得请客送礼，就无往不利了。”

    听了肖天华一席话，张天亮暗自佩服。顺着寒暄的话题，淡淡几句就从闲聊引入了正题，并不露丝毫的痕迹。张天亮接话道：“所以要与时俱进呀！”

    柳工不以为然道：“这个‘时’还是不要进的好。大丈夫立言、立行才能立业，投机取巧、旁门左道是成不了大器的。”

    肖天华点着头说道：“柳工，您说得是！造福社会，成就自我，这也是我们公司员工的行为准则。APP来到中国，其核心价值就是推动中国制造业进步。杭州湾项目作为世界瞩目的重大工程，您作为这个行业的权威，您认为将完成哪些方面的超越呢？”

    进入了正题，柳工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了，说：“中国虽然是世界第一制造大国，但还停留在初级加工阶段，在科技水平、制造能力等方面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也很大。中国工业要完成整体上发展的跳跃，一个核心行业——动力设备行业必须走入世界的前列。毕竟大型客机、高速列车的自主生产，乃至建造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都离不开大型动力设备。这也是杭州湾项目的意义，也是我们这代人的梦想。”

    柳工的一席话激起了在座人的自豪感，也对杭州湾项目有了全新的认识。怪不得这个项目引起世界各国的关注，其核心价值并不仅仅是投资规模，更在于对中国经济和国防建设的影响。欧阳惠仔细品味了柳工话中的含义后说道：“听了柳工的话确实感触挺多的，让我们体会到肩负的一份责任和使命。我是这么理解杭州湾工程的，它将来是亚洲最大的大型动力设备制造基地，能够满足大型工具或船舰动力需要。在动力设备行业有内燃动力、水动力、太阳能动力、电动力、核动力等，结合在杭州湾项目工程上，我认为集中在大型内燃动力、电动力上，未来发展甚至还包含核动力。当今的动力设备制造技术已不完全集中在功率扩大上，而在于节能和安全两大重要环节。动力设备制造的数控技术和智能化技术成为检验制造能力的两大关键指标。这是个人理解，也不知道对不对，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

    欧阳惠说话从容不迫，一字一句婉转清晰，平和之中带着感召力，柳工边听边点头问道：“小欧阳年龄不大，见识颇广，挺不简单的。刚才你说到动力设备制造的数控技术和智能化技术，其具体的技术参数如何呢？”

    欧阳惠早有准备，从包中拿出装订精致的文件夹递给柳工，说道：“这是我收集到的相关资料，请柳工过目。”

    柳工接过去仔细翻看了几页，如获至宝般兴奋地说：“太好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太感谢你了，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肖天华见充分的准备收到了奇效，开心地说：“怎么能让您请吃饭呢，我们还有许多问题向您请教呢！”

    柳工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他最近忙于准备制定杭州湾招标评审标准，可几个关键指标苦于缺乏具体的资料，欧阳惠提供给他的技术资料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欢快地说：“我老头子不像你们年轻人，请不了你们大餐，就在公司楼下吃顿便餐，还是请得起的。有什么问题，吃过饭再说！”

    肖天华看看时间快12点了，见柳工兴致正高，也没再推辞，笑着道：“那我们就蹭吃蹭喝，也当一回啃老族。”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中国北京2008年12月5日上午10：00

    莎丽打来电话，让罗京天晚上去她家吃饭，罗京天感到心神不安。自从莎丽突然回国之后，罗京天就觉得这个女人从此将走入他的生活，挥之不去。莎丽不是罗晴，而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的付出是需要有所回报的。罗京天在事业上意志坚定，但涉及感情问题总是优柔寡断。

    莎丽在电话里听出了罗京天的犹豫，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讹上你了吧，我还沦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我去你家是不是合适？”罗京天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给自己辩解着。

    “你们男人都是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天下的女人都非我莫嫁，把自己装扮成情圣似的。”莎丽说话总是尖酸刻薄，但一针见血，点到了罗京天的要害。

    “怎么说话那么难听？”罗京天明显地不悦。

    “我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要不承认了。我回家后跟我父亲提到了你的事，他说想见见你。你还以为本小姐看上你了，别臭美了。”莎丽的话让罗京天微微松了口气，或许真是他想偏了。

    “那好吧，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我晚上过去。”男人有时候总是那么现实，罗京天身边确实需要有莎丽这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波，快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关键时刻马虎不得，多一方的相助就多一份成功的把握。

    去莎丽家吃饭准备点什么礼品，倒让罗京天费了一番心思。一个离休的老革命，礼送轻了不屑一顾，送重了又怕玷污了他的名节。罗京天叫过来王得发，告诉了他缘由。王得发说：“这个老首长我知道他一些情况，离休后喜欢收集一些字画和古董。您送一幅名人字画，不露山水，他肯定喜欢。”

    这个主意不错，罗京天让王得发马上就去办。下班前，王得发把一幅齐白石的真迹放到了罗京天的办公桌上。罗京天也不问价格，就拿着画去莎丽家赴宴了。

    车到门口，莎丽已在门前等候了。看到罗京天下了车，手中拿了幅字画，莎丽非常满意，很自然地挽着罗京天的胳臂走进家中。

    莎丽家住一幢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三层小楼。小楼装修得精巧别致，倒有几分江南风韵，虽地处闹市区，但闹中有静。走进屋内，罗京天才发觉一楼客厅里竟坐了一屋子的人。莎丽过来一一介绍，有莎丽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有她的侄子、侄女和外甥。他们见莎丽与罗京天很亲昵，都把罗京天当作未来的妹夫了，待他非常客气。

    莎丽带着罗京天走进她父亲的书房，一个满头银发、身材高大的老人正在泼墨作画。老人聚精会神，没发觉有人进来。罗京天站在他的身后，发现老人正在画一幅红梅映雪。画中几枝红梅娇艳傲然，与点点白雪相得益彰，他感觉得出老人的画工还是有相当的造诣。老人作完画，才发觉莎丽和罗京天站在身后，忙放下画笔，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小罗吧？这丫头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伯父您好！看伯父作画，神情自若，气度非凡，也是一种享受。伯父的画意境高远，格调不凡，真是件上品！”罗京天努力挑选着词语赞誉着。他对画纯粹是个门外汉，只是觉得画得挺不错的。

    罗京天的话还是让莎丽的父亲挺高兴的，觉得找到了知音，于是滔滔不绝说起了中国绘画：“中国绘画讲究的是虚实相间，以画写意，以画言志，以画抒发情怀，与中国文化是一脉相承的。中国人讲究含蓄，讲究意境，没有文化底蕴的积累，就看不懂画，更作不出好画……”“爸，今天可不是来听你谈画的。”莎丽打断了他父亲的话。

    “哦，对，对，人老了就容易健忘，把正事忘了。小罗，坐吧！”老人笑着招呼罗京天。

    “我第一次见您，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朋友送了一幅齐白石的画，我也不懂画，不知道真伪，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就给您带来了，不知道您是不是喜欢。”罗京天边说边递过手中的画。画是老人的至爱，尤其齐白石的画。老人如获至宝，接过画连忙打开欣赏起来。老人对齐白石的画很熟悉，打开一看，就知道是真迹，这幅画是件珍品，老人真有点爱不释手了。

    “第一次登门就送这么贵重的礼，不太合适吧？”老人说着话，眼睛竟没离开画。

    “伯父喜欢就好，这是晚辈应该做的。”罗京天看莎丽父亲如此欣喜，觉得这份礼物是送对了。

    “你看我爸，越老越小了，眼里只有画了，早就没我了，典型的玩物丧志。”莎丽在一边撒着娇说。

    “这丫头，总是长不大，嘴巴总是不饶人。小罗，你以后有苦头吃了。”老人笑着说，放下了手中的画。

    “他有什么苦头吃，我可没说要嫁给他。”莎丽拉着她爸的胳臂，头靠在他肩上，嘟着嘴。看得出，莎丽深受父母的宠爱，罗京天在一边嘿嘿笑着。

    “小罗，你的事莎丽与我说了，我已给有关部门打了招呼。这件事在高层还有争议，改革开放会触动一些人陈腐的思想观念，有争议很正常。我们共产党人就是在一次次思想观念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你要相信有关部门会妥善处理。”老人自然把话转移到正题，说话滴水不漏。

    “什么思想观念，我看是自身利益在作祟。这都是孙天毅在搞鬼！”莎丽说话依然直言不讳。

    “怎么这样说天毅？你总是偏激，我看未必如此！”老人责备着莎丽，态度很严厉。莎丽的第一次婚姻是老人一手撮合的，但不到两年，两人就离婚了。老人每想到此事，总觉得对孙天毅有点愧疚，听莎丽当着罗京天的面指责孙天毅，心里有点不舒服。

    “孙总和我一样，都不过是想做点事。只要所做的事对国家有利，谁做都一样。”罗京天缓解着气氛。

    “还是小罗说话得体，相信有关部门会妥善处理的。”老人还是蛮欣赏罗京天的，难得莎丽如此钟情一个人，他女儿可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

    莎丽的哥哥姐姐和一帮孩子涌进了书房，莎丽姐姐笑着说道：“听说老爸得了件宝贝，让我们看看。”一旁的孩子也在嚷嚷着要看。老人连忙把画放进书柜里，说道：“以后再看，人多当心弄坏了。”屋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莎丽妈妈进来招呼着大家：“别闹了，客人都到齐了，吃饭了。”

    罗京天走出书房，发觉莎丽家还来了许多客人，这才知道今天是莎丽父亲75岁生日。莎丽在一边一一作着介绍，都是部委的一些领导，以前都是莎丽父亲的手下，今天赶来给老领导祝寿，其中竟有某部委的陈副部长。

    陈副部长已好多年没见到莎丽了，今天的莎丽雍容华贵，光彩照人，成熟女人身上焕发出的美丽更有诱惑力，陈副部长被莎丽深深吸引住了。罗京天注意到了陈副部长的失态，这个人现在是他最大的障碍。

    罗京天在莎丽家出现让陈副部长感到意外。这个罗京天还真不简单，竟成为老领导未来的女婿，看来他与孙天毅之争，鹿死谁手真难以预料。陈副部长从一个小秘书一路升迁至副部长，离不开孙父的提携。孙父虽已离休，但在政界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可不想离开这棵大树。现在莎丽突然站在罗京天一边，让他感到左右为难。莎丽两位哥哥都身居要职，莎丽父亲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看来他得好好平衡其中的关系。他与罗京天握手的时候很自然提到了杭州湾项目。

    “你公司的杭州湾项目，部里很重视。过几天我将去南湖市实地考察，你放心，为了莎丽，我会尽力的。”陈副部长说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莎丽。

    “陈哥，那就拜托你了。要是拿不下来，我可饶不了你！”莎丽挺讨厌陈副部长色迷迷的眼神，但在场面上还是竭力应付着。

    “别听她的，相信陈副部长会秉公处理的。”罗京天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孙天毅在其中肯定是下了很大工夫的，陈副部长与孙家关系也非同一般。

    生日宴热闹非凡，莎丽一家人很难得聚到一起。莎丽有两年多没回来了，今天全家人到齐，都非常开心。尤其是莎丽父母见莎丽还带回了个男朋友，分外欣喜。子女都大了，都有所成就，莎丽单身一人始终是他们的一块心病，现在总算有个着落了，因而他们对罗京天分外热情。桌上做客的人们见老领导对罗京天格外器重，纷纷向罗京天敬酒。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客人陆续告辞离去了。一家人都在客厅里坐定，莎丽父亲把罗京天郑重介绍给她的两位哥哥姐姐。

    “我老了，现在的天下是你们的了，小罗现在也是一家人了，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多帮着点。”

    罗京天心中暗暗叫苦，这个莎丽真厉害，就这么既成事实了。他也不能多解释什么，只能勉强应付着：“大哥，大姐，请你们多照应了。”

    “我还没答应呢，你倒是叫得那么亲热！”莎丽坐在罗京天身边，挽着他的胳臂，嚷嚷着。屋内的人都笑了。

    说了一番闲话，罗京天看时间不早了，站起来告辞。莎丽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别走了，留下来陪我。”罗京天有点尴尬，忙哄道：“我留下不合适，来日方长。”莎丽看罗京天脸红了，也没再勉强。莎丽父母亲自送罗京天到门口，在众人的告别声中，罗京天开车离去了。

    离开莎丽家，罗京天总算松了口气。今天的晚宴，罗京天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莎丽的心机太重，要娶这样的女人，罗京天心有不甘。但现在要摆脱掉她，也非易事。他宁愿娶个像罗晴那样的小家女人，家庭生活是那样悠闲、舒缓、安宁、温馨。夫妻间的情感不仅仅是刹那间激情的迸发，还应该是小溪流水，清澈见底，绵长不绝。而罗晴现在还在劳教所里受苦，得想办法尽快把她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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