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APP与嘉禾公司的战斗大大小小也打了十几次，李一冰与肖天华在幕后操纵，虽没有直接交锋，但也一直暗自较量，对这一点，他们两人心照不宣。这次两人或许都会跳到台前，进行正面对抗，看来冲突是无可避免了。在杭州湾项目立项那一刻，就决定了他必须去面对李一冰，只是这一刻来得快了一些。

    美国纽约2008年11月6日上午10：00

    谈判在M公司的会议室重新开始，昨天已定下了基调，接下来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双方确定共同投资100亿美元组建一个新公司，M公司占股49%，仁和公司占股51%。杰姆任董事长，罗京天任公司总裁。

    罗京天本不愿意让M公司参股那么多，但M公司高层的高度关注以及杰姆自始至终参与谈判，使罗京天没法再坚持。接下来对董事会的组成、公司章程、监控方式等一一作了确定。到了中午，谈判就进入了尾声，罗京天与杰姆在一片掌声中签订了合作意向书。杰姆亲自开了一瓶香槟，与罗京天相互碰着杯，预祝双方合作成功。

    午餐后M公司举行了新闻招待会，美国各大新闻媒体和中国的驻美记者聚集在M公司的会议大厅。杰姆和罗京天坐在主席台前，回答记者提出的各种问题。

    一位美联社的记者问道：“仁和公司实际资产是500亿人民币，折合美元70多亿，而仁和公司在新组建的公司里占了51%的股份，需投入51亿美元，占了仁和公司绝大部分资产。另外，仁和公司的资产大部分是各上市公司的股票，短时间里难以套现。请问罗先生，将如何融资？”

    “仁和公司既不需要套现，也不需要从其他渠道融资。仁和公司去年的利润是80多亿人民币，约12亿美元。而对新公司投资的51亿美元是分8年投入的，我们只要拿出每年利润的一半左右就足够了。”

    一位外国记者问道：“罗先生这次美国之行，为中国引入近50亿美元的外资，回去后贵国政府是不是应该给罗先生发一块金牌呢？”

    外国记者的提问带着嘲讽的味道，让罗京天感到不快。

    “大家都知道，到去年底，中国内地的外汇储备已超过了一万亿美元，而这些外汇储备大多用于购买美国的国债，现在中国并不缺乏资金。与M公司的合作表明中国已融入了世界经济的大家庭，表明中国已敞开了怀抱拥抱世界。中国的企业家早已走出了国门，在世界各地投资。仁和公司与M公司的合作，仅仅是很普通的商业行为。通过与M公司的合作，仁和公司能学到世界最先进的投资理念，来完善自己的运营机制。”

    罗京天不卑不亢的回答引来记者们的一片掌声，那位外国记者识趣地不再言语。

    记者会圆满结束后，杰姆带着罗京天参观了M公司。M公司主要由四个部门组成，一是经济研究中心。有100多位经济学家对世界各国的经济情报予以收集整理分析，分析数据及各种原始资料都汇入M公司庞大的资料库里。这是M公司的信息系统。二是投资决策部。它负责对公司各项投资的决策、实施并予以监控。这个部门对每一笔投入资金的实际使用加以审核，绩效予以评估。这是M公司的指挥系统。三是政治研究室。世界各国政治态势的转变都直接影响到经济发展的起落，国家领导人的价值趋向及经济观都决定着各国经济政策的演变。对各国首脑以及美国总统的变更导致经济政策的改变的研究是这个研究室的主要内容，研究室人员大多是退休的美国参议员、资深的政治家。这是M公司的外脑系统。四是数字演算中心。世界各大证券交易所每天的证券指数及所关注的股票的涨跌都在这里加以演算，以判断其未来的基本走向。这是M公司的神经系统。世界各地经济的风吹草动，这里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里的研究结果常常主导着华盛顿的经济决策。这就是M公司在投资市场无往不胜的秘密所在。

    杰姆的办公室占据整整一个楼层。罗京天一走进办公室，迎面就是巨大的电视墙，世界各地证券交易所股市的波动都在这里一一呈现，其中还包括国内深圳和上海的股市。杰姆按了下电视墙下面的按钮，计算中心的计算结果以及未来10天内股市的基本走向曲线图立刻呈现出来。杰姆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小型的酒吧，一个健身室，一个会客室，一个书房和一个卧室。

    中国商人的投资大多凭借着感觉和先天的悟性，宛如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看病凭借的是医生的医道和先知先觉，神奇而不精密。在这里讲究的却是数据，精确的数据决定一切。罗京天的心中感到不安，他一直梦想着步入国际金融界，现在才发现距离还那么远。

    晚上罗京天参加了美国华商协会举办的欢迎酒会，一直到凌晨1点才回到酒店。美国之行算是圆满结束了，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国内才是个残酷激烈的战场，等待他的是一个艰难的历程。罗京天安排穆杨订了第二天的机票，直飞北京。两天后某中央领导将接见他。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9日晚上9：00

    夜色下的陆家嘴显得分外璀璨艳丽，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一幢幢大厦装饰得如晶莹剔透的宫殿般，与对面喧闹繁华的外滩隔江相望，大上海在这一刻方显露出她的娇柔和妩媚。

    肖天华站在窗前，居高眺望，人如潮，车如水，顺着一条条弯曲的马路流向四方。

    决定启动杭州湾项目之后，这两天肖天华一直忐忑不安。这块蛋糕太大，弄不好会噎住自己。得失在一线之间，成则扬名立万，败则毁掉大好前程。吃销售这碗饭，往往是以成败论英雄。

    肖天华明白，他其实不需要冒这个险。坐在APP销售总监这个位置上，拿着让人羡慕的高薪，销售团队已经成型，完成今年的销售指标十拿九稳，德国总部对他的工作也很满意。再坚持一年半载，中国区总裁约克退休，他便是接替约克的最佳人选。前景一片光明，但当听到李一冰已加入到争夺杭州湾项目中来时，肖天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决定拿自己后半生的前途与她赌一次。

    肖天华自认为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但男人的大度永远是有局限的，某些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使他永远也大度不起来。李一冰就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即使已经过去了5年，一想起“李一冰”这个名字，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5年前，他在嘉禾公司兵败滑铁卢，直接原因是被他一手提拔、最为器重的部下李一冰出卖，最后他被迫出走至APP。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肖天华大学毕业后就加入嘉禾公司，凭借营销的天赋，仅用了5年的时间就成为嘉禾公司中国区的销售总监。这时，李一冰被日本总部亲点担任他的副手。

    李一冰毕业于内地的一所艺术学校，在文艺界混迹了几年后突然杀入商场。肖天华对出身娱乐圈的李一冰本无好感，但不久发现李一冰虽不是科班出身，但对销售这份职业有足够的天分和悟性，使得她成为行业内一道独特风景线，性格活泼、随和大方的她穿梭在客户当中游刃有余。肖天华出席重要的商务活动，或者接待一些特殊宾客，都喜欢带着她。李一冰与他配合默契，两人常常心有灵犀。肖天华使一个眼神，李一冰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几乎是双剑合璧，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两人暗生情愫，还没来得及表达，广州地铁项目却让这两把合璧的剑彻底折断了。

    当广州地铁项目被国务院审批通过后，肖天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并进行了长达1年多的跟踪，还安排市政府主要领导人出国考核，邀请总承包商进行技术交流，各种技术方案做了上百份。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关键人都在谋划和公关之列。该项目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节外生枝，该项目的监理部对设备的安全系数提出了质疑，嘉禾公司几年前曾在北京地铁发生过的质量事故被揭露出来，最后欧洲一家公司中标，嘉禾公司与该项目擦肩而过。

    广州地铁项目，嘉禾公司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最后却功败垂成，追究起责任，肖天华所领导的项目组自然是首当其冲。

    就在肖天华狼狈不堪之时，李一冰秘密上书嘉禾公司中国区总裁。文中说，肖天华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对同事的意见置之不理，是导致这个项目失败的根本原因。当肖天华在公司总裁的办公桌前看到这份报告时，二话没说，断然辞职了。

    成败是兵家常事，立足于商场之中，遭遇失败自然是在所难免。对那次广州地铁项目的失败，肖天华倒没有耿耿于怀，只是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最终出卖他的竟是李一冰，李一冰可是他准备牵手终生的女人啊！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个女人让肖天华始终看不透，更理解不透。如今，肖天华对女人还是心有余悸，至今依然单身一人。

    肖天华正站在窗前痴痴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肖天华接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的心为之一颤，竟是李一冰的电话。

    “在忙什么呢？这么晚还不下班，还在办公室里待着。”李一冰说话总是那么亲切自然，永远像是你一个关系亲近的老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肖天华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除了工作，还会做什么？”李一冰说话一如既往，在埋怨声中带着小女人的娇气。

    “有什么事吗？”肖天华无言以对，话语显得干涩、乏味。

    “没什么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好歹我们也同事一场。想请你出来坐坐。”李一冰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割着肖天华的心。

    “我还有事……”肖天华竭力想找个理由推辞。

    “别找理由，不会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吧？10分钟我到你楼下。”李一冰不等肖天华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就像这个女人所言，她太了解肖天华了。肖天华是个不轻易认输的人，李一冰此时约他，绝不是为了与他重温旧情而来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冲着杭州湾项目而来。

    张天亮拜访仁和公司的消息是瞒不过她的，这几年APP与嘉禾公司的战斗大大小小也打了十几次，李一冰与肖天华在幕后操纵，虽没有直接交锋，但也一直暗自较量，对这一点，他们两人心照不宣。这次两人或许都会跳到台前，进行正面对抗，看来冲突是无可避免了。在杭州湾项目立项那一刻，就决定了他必须去面对李一冰，只是这一刻来得快了一些。

    肖天华关掉电脑，穿上西装，离开办公室匆匆下楼。

    迷离的夜色里，闪烁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咖啡香溢满四周，悠扬而低沉的音乐使一对对痴情男女沉湎于这迷离、暧昧的气氛之中。岁月如丝，佳人依旧，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眼前熟悉的情景恍如隔世，肖天华静静地坐着，灵魂却早已出窍，穿越时空隧道，回到曾经那个属于他俩的岁月。

    “我们好久没坐在一起了，真怀念曾经的时光。”李一冰幽幽地感慨道。

    李一冰的话让肖天华为之一颤，忙竭力收回思绪回到现实当中来。李一冰约他，绝不是重温旧梦，这其中或许是陷阱，或许是交易。

    肖天华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脸颊，点燃根烟打起精神问道：“李总，今天相约有何高见？”

    肖天华的声音干涩，似乎还带着颤音。李一冰看出了他有点失态，微微笑了笑，说：“你们男人总喜欢给自己戴上面具，整天端着架子，绷着脸不感觉累吗？”

    嘲讽中不失亲近感，这就是李一冰的风格，这么多年始终未变。肖天华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人也放松下来，哈哈笑道：“确实如此，男人活得太累，但主要原因是你们女人衡量男人的标准在逐步提高，男人跟不上女人的标准，只能装了。”

    李一冰痴痴地看着肖天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天华，你好胜的性格一直没变，我没看错你！”

    李一冰的话让肖天华有点恼怒，她话语中的优越感刺痛着肖天华的心。男人既然在装，就得一如既往地装下去。肖天华耸耸肩，说道：“多谢李总夸奖！”

    肖天华的做作也让李一冰感到了不快，她直接回应道：“你还在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吗？”

    肖天华一挥手，说：“往事如烟，以前的那些烂事我早就不记得了，我肖天华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李一冰呵呵笑了：“你以为你是大度的人吗？能忘记过去，那就不是你肖天华了。你聪明，有才气，很自负，但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尤其是对曾经的失败是很难释怀的。”

    李一冰的话一针见血，让肖天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狠狠地说道：“你似乎很了解我，是不是想说像我这样感情用事的人成不了大事？”

    李一冰认真地说：“你错了！你知道我以前最欣赏你什么吗？欣赏的就是你重感情的性格，这在冷冰冰的商业圈里已经很少见了，重感情至少说明身上还有点人味。”

    肖天华愤愤地说：“你也不必奉承我，我以前栽就栽在‘感情’这两个字上，否则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李一冰不以为然道：“你这个人总是那么独断，是不是认为当初你身边的人都负了你？不错，我们珠联璧合，并肩战斗，我们是一个团体。你身为我们的头，你就自认为我们都应该忠诚于你，与你同进同退。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哪一个项目不是我们为你冲锋陷阵？你取得的成就不都凝聚着我们的心血吗？但是，这些成就的光环下面，除了你自己，哪有我们半点影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除了跟你分享喜悦之外，还分享过什么？为了显示你的公正，我们连奖金都是公司里最少的，你又凭什么让我们忠诚于你？想当初，我们俩相互协助，同行戏称我们是杨过与小龙女，双剑合璧，所向无敌。可结果呢？你永远是高高在上，我永远被遮在你的背影之下。我脱离五光十色的文艺圈，不是仅为了做他人的副手而来，我有我的梦想，我想拥有我自己的天地。难道你希望我们一起成为那个失败项目的牺牲品吗？”

    李一冰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泪水夺眶而出，肖天华被李一冰激烈的言辞震撼得目瞪口呆。他一向以自己公正廉洁、善待下属的管理风格而自豪，没想到，在他昔日下属的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屑。

    肖天华自嘲道：“真没想到，竟然是我辜负了你。”

    李一冰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也伤害过你，尤其是那份报告，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肖天华不愿意在这话题上争论下去，打断了李一冰的话，说：“算了，既然过去了，也没必要辩个你是我非。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今天你约我，不仅仅是为了重温过去吧？”

    李一冰轻轻喝了口咖啡，稳稳神，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平静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启动杭州湾项目了呢？”

    肖天华并不感到吃惊，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淡淡地说：“李总消息很灵通啊，我们还在研究之中。”

    李一冰用狡谲的眼神盯了肖天华好一会儿，笑着说：“你手下大将张天亮已经到过仁和公司，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你是不会放过的。尤其是知道我们嘉禾公司也盯上这个项目，你就更不会放过了。”

    李一冰的话一语中的，让肖天华感到心虚，他故作镇静地说：“看你说的，好像我与你们嘉禾是死敌似的。我离开嘉禾已经快5年了，还犯得着吗？”

    李一冰呵呵一笑：“这5年，你从嘉禾手中抢过的订单还少吗？就说前两个月江城隧道订单吧，那个项目我们盯了1年多，眼看就要签单了，还是被你活生生抢走了。你不要狡辩，幕前运作的是张天亮，还有那位漂亮的技术总监欧阳惠，但我知道真正的幕后指挥就是你肖天华。”

    李一冰的话让肖天华无以辩驳，他只能故作姿态地摇摇头，说：“李总，你高看我了，我没那个本事。”

    肖天华的语调让李一冰感到不快，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吃销售这碗饭，一向是以成败论英雄。我们失败了，说明我们的能力还不够，我们败得无话可说。但这次杭州湾项目，我希望我们两家联手合作。这个订单实在太大，任何一家都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吃得下去。”

    李一冰的话让肖天华感到吃惊，忙问道：“合作？怎么合作？”

    李一冰胸有成竹地说：“杭州湾项目主要有两大板块，一是机组部分，二是控制系统部分。我们在机组板块行业内占据优势，而你们APP在控制系统部分行业内无人能超越。我们两家优势互补，联手合作，这个项目一定是我们的。”

    这个方案看似绝妙，但其中有明显的漏洞。一是机组部分为该项目的大头，是主要盈利点；而控制系统部分仅占该项目的30%，但技术要求很高，服务周期长，属于骨头部分。二是APP的控制系统与嘉禾的机组很难相容，必须重新进行技术改造。

    肖天华仔细衡量了半天，谨慎地说：“这种合作，在我们APP史无前例。我得向老板请示一下，容我们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李一冰轻轻叹了口气，说：“天华，我们虽然没缘分走到一起，但我不希望我们成为对手。坦白地说，我刚从美国纽约飞回来，你知道谁在纽约吗？没有很大的把握，我就不会与你谈合作了。你有现在的地位不容易，我不希望广州隧道项目故事重演。”

    李一冰的话彻底打消了肖天华合作的念头，这分明是说他肖天华如果运作杭州湾项目失败，就会落得个辞职走人的下场，重蹈广州隧道项目覆辙。她李一冰竟然扮演菩萨角色发善心来拯救他了。肖天华强烈的自尊心告诉他，男人宁可站着死，也不委身于石榴裙下。肖天华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笑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你早已不是当年的黄毛小丫头，现在是嘉禾公司的销售总监了，说话都不同凡响。我刚闻到点战场硝烟味，你已经稳操胜券了。”

    李一冰已经感觉到肖天华心中的不快，细细回想一下刚才的话也觉得有点不妥。李一冰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每天接触各种类型的人都能言辞得当，唯独面对肖天华却总是词不达意。她反问道：“你知道仁和公司的老板是谁吗？”

    肖天华回答道：“罗京天。怎么了？”

    李一冰迟疑了一下，说：“两天前，我们同在美国纽约的一个房间里。”

    肖天华大吃一惊，怪不得李一冰胸有成竹，她早已占得先机了。在一个房间里是什么意思？肖天华不愿意多想。在他的印象之中，李一冰虽然为人随和，但处事得体，从没有弄出桃色新闻来。

    肖天华突然觉得现在已无勇气直面李一冰，不知道怎样继续聊下去。喝着咖啡，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人鬼情未了》的曲子婉转悠扬地在耳边飘荡，那旖旎浓郁的情调在男男女女心中缭绕，大上海妩媚的、充满着胭脂味的夜生活进入高潮……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9日下午4：00

    经过16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北京国际机场缓缓降落了。金色的夕阳映红了机场的跑道，像是迎接罗京天的红地毯。经过长途飞行的人们忘却了旅途的疲乏，兴奋的脸上带着殷切的笑容，尽管飞机还没停稳，却都纷纷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物品，迫不及待地等待下机。

    罗京天一走进机场大厅，远远望去，就看到了接他的人群涌在出口处，伸着头，带着期盼焦虑的目光。看到罗京天从里面走出，所有人都挥手招呼着。

    领头的是北京天哲集团公司的老总任天哲，仁和公司的股东之一。仁和投资公司扩股时，罗京天特意选择了全国十大城市最有实力的私营企业作为合作伙伴，为仁和公司在全国拓展业务创造条件。在中国，人脉关系的建立常常是企业发展的保障。天哲公司的业务涉及影视、娱乐、房产等领域，任天哲在北京商界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罗京天刚走出出口处，任天哲立即握住了他的手：“罗总，可盼到你了，我们是在盼星星，盼月亮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天意投资公司的孙总，是我们北京企业界的领袖人物。”

    “孙天毅。任总过奖了！不要在这里说话了，我们上车吧。”孙天毅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敦实，圆圆的脑袋上理了个板寸头，眼睛看着罗京天，却在游离着，说话时嘴角微微往上翘，是个目空一切的人。

    罗京天走出机场，面前停着一辆奥迪车，挂着京0018牌照，显示着车的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我和罗总先行，你们自己安排，后面跟着。”孙天毅招呼着。

    “行，你们先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任天哲答应着。他不像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板，倒像是孙天毅的跟班。

    罗京天上了车。孙天毅坐在他旁边，头靠在车座后背上，合上了双眼。

    “杨胖子给我电话了，说你今天到北京，让我好好安排一下。在机场碰到了任天哲。”

    罗京天欠了欠身，看到孙天毅眼睛合着，也把身体靠在座位上。

    “有劳孙总了！”

    “我这个人就是热心，朋友相托，总得当事去办。今天迎接罗总的都是北京的一些名流，罗总是干大事的，我们这些人只能做些琐事。”

    “孙总抬举兄弟了，再大的事在你孙总眼里还不是小事？这些年都是靠着朋友的帮衬才有今天。”

    “罗总一出手，就是1000亿元，那还不是大事？不过罗总的话我爱听，没有朋友的帮助，那做个屁生意。”

    “那今后还得多倚仗孙总的帮助了。”

    “那没得说，我后面的那些朋友罗总一定用得着，有什么事你罗总召唤就是了。”

    “孙总真是个热心人，多谢了。”

    罗京天感觉到其中不简单，这个孙天毅话里有话，似乎已准备好了一个套等着他去钻。那个任天哲充当了什么角色？只是在机场碰到那么简单？罗京天警觉起来。本来这个项目就很招摇，1000亿元的工程在许多人眼里就是块唐僧肉，各方诸侯谁不想分一块？这次美国之行，国内媒体肯定会有所报道，他或许已成了众矢之的了。

    车驶出了北京市区，在郊外的高速公路上飞奔。大约半个小时后，车才下了高速公路，绕了几道弯，驶入了一家山庄。夜色已笼罩了大地，深秋的北京已有了点点寒意。山庄依山而建，静穆的山峦在夜幕下若隐若现。山庄里的建筑都不太高，一座座别墅错落有致地矗立其中。

    罗京天走进大厅，内部装潢之豪华与外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八位青春靓丽的小姐排成两排，鞠着躬，齐声喊着：“欢迎光临。”

    一位身材修长、端庄甜美的女士面带微笑迎了上来，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孙总大驾光临了。”

    “今天是春风一度的日子。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仁和公司的罗总，商界顶尖人物。这位是罗晴女士，山庄的老总。你们两位罗总多亲热亲热。”孙天毅说。

    “是吗？那我们500年前是一家了，与罗总真是有缘！”罗晴轻轻握了一下罗京天的手，嘴边始终挂着微笑。

    “孙总太抬举我了，一个乡下的土财主而已。罗总这里是美女如云呀，我现在是目不暇接了。敬请罗总多关照！”罗京天开着玩笑应付着。

    跟在后面的人陆续走了进来，孙天毅在一边招呼着：“先安排一下罗总住下来，罗总稍作休息，一会儿为罗总接风。”

    一位小姐走了过来：“罗先生这边请。”

    “那我就客随主便了。”罗京天朝大家点点头，特意给任天哲使了个眼色。任天哲意识到了，跟在罗京天后面随服务小姐走进了旁边的一座别墅。

    别墅内的装潢不亚于五星级的酒店，一进门就是宽大的会客厅，水晶吊灯、精美瓷器、法式家具、小型酒吧，都显示着主人不一般的品位。二楼有健身房、棋牌室、书房和两间客房。三楼是主卧，旁边有间超大的卫生间。卫生间里有桑拿间、按摩室和一个10平方米的浴缸。卫生间与主卧室相通。

    罗京天走进房间，任天哲边跟了进来边介绍着：“富豪山庄是北京超一流的休闲胜地，只有北京顶尖人物才能走进来。罗总住的一号别墅是山庄里最好的一座，这里住一个晚上8万元，还不是一般人有钱就能住的。”

    “这么贵？真不值得！”

    “值不值，罗总晚上就知道了。”任天哲在一边神秘地说。

    “这个孙天毅是什么人？你们以前认识吗？”罗京天没留意任天哲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问道。

    “我们不是很熟，只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见过几次。这个人很有背景，跟上层人物关系密切。他父亲是个老革命，虽已退休，但各部委和省市现任很多领导以前都是他父亲的手下，在政界很有影响力，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

    “那他那个天意公司是做什么的？”

    “做得很杂，也不是很清楚，有证券、房产、能源、旅游等，反正现在什么是热点，就有他的身影。这个富豪山庄就是他投资的。”

    什么富豪山庄，听名字就俗，像个土财主，把金银珠宝堆积在众人的面前，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的富有。罗京天对这个人很不以为意。

    “那他到机场接我，就是受朋友之托那么简单？”凭着杨胖子的面子，孙天毅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这其中必有奥妙。

    “可能想与您在项目上有所合作吧。”

    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对这类高干子弟办的公司，罗京天一向敬而远之，这都是些眼高手低的人物。官场相争比生意场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国的商人应当关心政治，但不要热衷政治，这是罗京天的信条。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早晚得水落石出的，罗京天不再多问。

    罗京天简单洗了一下脸，楼下的服务员已叫道：“罗先生，您好了吗？那边叫您过去了。”

    罗京天与任天哲下了楼，跟服务员走进了一间小型的宴会厅。厅内已坐满了两桌，只有正中央还空着一个位子，显然是为罗京天留着的。

    罗京天刚坐下，服务员就倒上了一杯茅台酒。坐在他旁边的孙天毅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今天我们给罗总接风，喝下这杯酒，罗总今后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罗总指向哪里，我们就跟向哪里。为罗大哥干杯。”

    什么带头大哥，弄得像黑社会似的。罗京天听着别扭，也不能说什么，在大家高呼的“干杯”声中，喝下了杯中酒。茅台酒干烈如火，罗京天觉得胸口在发烧，他强压着。座上的人纷纷举起了酒杯，向罗京天敬酒：

    “罗总，好事成双，我敬您一杯。”

    “罗总，事不过三，我敬您一杯。”

    罗京天难以推辞，接连三杯酒下肚，就听到心在急剧跳动，快从口中跳出来了。另一桌的人也涌了过来，向罗京天敬酒，罗京天只能竭力推辞了。

    “兄弟不胜酒力，真不能喝了，不好意思！”

    “别人敬的酒罗总喝了，我们敬的酒就不喝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真不能喝了，喝下去兄弟得失态了。多包涵！”

    敬酒的人还是不依不饶。这就是中国的酒文化，不喝多还叫喝酒吗？任天哲从旁边挤进来，说：“罗总真不能喝了，我替罗总喝吧！”

    “你算哪根葱？你与你媳妇上床我能替吗？”这家伙酒喝得有点多，说话失态了。任天哲恼怒的脸扭曲了，在竭力克制着。

    罗京天担心闹出不愉快，端起酒一饮而尽。孙天毅在一旁说道：“下面敬罗总的酒，我代了。”敬酒的人再没有异议，孙天毅一一与大家碰着杯，接连10杯酒下肚，脸色竟丝毫没变。

    桌上常是男人们较量的另一个战场，满桌的山珍海味没勾起丝毫的兴趣，只有手中的酒杯才是人们感兴趣的对象。罗京天感到肚子里在翻江倒海，只能不停地喝水，竭力压制着。

    酒精在人们身体里发生着化学反应，情绪被激发到兴奋的极点，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众人高声向罗京天招呼着，开着玩笑：

    “罗总，在美国开了几次洋荤？”

    “罗总是男人中的精品，还不得横扫天下？”

    无聊的调侃引起了阵阵欢笑声。孙天毅静静坐在一边，这些粗俗的男人让他倒胃口，上面一张口，下面一条葱，这些人好像就没别的了，灌了几口迷汤，就忘了自己是谁。

    罗晴进来敬酒，酒桌上的一个个男人迷离的眼睛顿时发光。罗晴换了件深红色的旗袍，修长丰满的身材被衬托得轮廓清晰，凹凸分明。旗袍右边的叉开得很高，洁白圆润的大腿若隐若现。长长的乌黑的青丝盘在脑后，手端酒杯，面带微笑，细长的眉毛下一双扑闪着的大眼睛，勾人魂魄。她先来到罗京天和孙天毅的旁边，举着酒杯：“两位老总，我敬你们一杯。”

    “酒没有一起敬的，你先敬罗总这个贵客吧！”孙天毅说道。

    “我真不能喝了。”罗京天摇着头，脸带痛苦。

    “那罗总以茶代酒，我干了！”罗晴没再勉强，一口喝完杯中酒。

    罗京天端起茶杯，举了下，喝了一口。

    酒桌上那个魁梧的男人又乘机嘲讽道：“罗小姐多会体贴人呀，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罗晴瞪了他一眼，泼辣地说道：“看上了又怎么样，反正不会看上你。”

    那男人有点恼怒，看了眼罗晴，不敢再说什么。罗京天觉得很难支撑下去了，漫长的宴会也让他乏味，就站了起来，说：“我喝得有点多，先走一步，各位尽兴。”

    罗晴忙扶住脚步有点踉跄的罗京天，说：“我送送罗总。”

    孙天毅点点头：“罗总坐了一天的飞机，早点休息。”

    任天哲也过来想送罗京天，他摆了摆手：“我不胜酒力，任总替我好好陪陪孙总。各位，抱歉！”

    罗京天在罗晴的搀扶下，走出了宴会厅。

    罗京天一回到别墅，就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罗晴招呼服务员给泡上一杯热茶，在罗京天耳边轻声说道：“罗总，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泡一下会舒服点。”

    罗京天点点头，闭着眼睛，脑袋在嗡嗡作响，肚子里依旧翻滚着，感到难受极了。一会儿他又听到罗晴在耳边说道：“罗总，水放好了，我扶你上楼。”

    “哦，不用了，我自己来。”罗京天勉强站起来，摇晃着上了楼。

    罗京天泡在那宽大的浴缸里，四壁喷出的水柱撞击着他的全身，让他感到阵阵惬意，折磨着他的酒精在热浪的蒸发下，也慢慢退去。一双秀手按着他的太阳穴，罗京天抬起头，发现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孩只戴着胸罩半裸地蹲在他的身后，那对硕大的乳房随着手臂的摆动像一对兔子在跳跃着。

    “我休息一会儿，你走吧！”

    “这是我的工作，住进这幢楼的客人都有这样的服务，没事的。”

    这就是8万元一个晚上的原因。罗京天还是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休息一会儿，需要再叫你。”小姐没再坚持，走了出去。

    罗京天泡了好一会儿，酒劲彻底消退了，这才爬出浴缸。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罗京天被饥饿感搅醒了。那位小姐不知何时已赤裸着身体躺在他的身边了。一天就是飞机上吃了点东西，酒桌上只是喝酒，竟没吃东西，眼前虽说秀色可餐，但美丽的胴体毕竟解决不了肚子危机，罗京天无奈地摇摇头，看时间已是午夜12点了，他轻轻爬起来，下楼走了出去。

    刚走入接待大厅，迎面就遇到了罗晴。

    “罗总，怎么还没休息呀？”罗晴问。

    “肚子在唱空城计，睡不着啊！”罗京天苦笑着。

    “这帮酒鬼，怎么招待客人的？我马上安排一下，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就到餐厅里吃一点吧！罗小姐有空吗，一起吃一点？”

    “好吧，我也真有点饿了。”罗晴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走进餐厅，罗晴很快让人端上了饭菜，虽是几盘家常菜，罗京天却吃得津津有味。罗晴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看到罗京天狼吞虎咽，笑着说：“堂堂罗总，竟半夜饿得睡不着，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皇帝不还有饿肚子的时候？今天幸亏有罗小姐赏饭吃，不然可真是‘今夜无眠’了！”

    “睡不着不只是肚子饿吧？还有美人怀中抱吧？”罗晴讥讽道。

    “美人看看还行，抱是不敢了。”罗京天自嘲地摇摇头。

    “罗总是坐怀不乱，还是眼界高，看不上我们的小姐？一号楼里的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小姐！”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不太习惯。”

    “男人不都一样！世上还有不偷腥的猫？”这个罗晴挺厉害，说话不留一点情面。

    “男人怎么能都一样？就像女人一样，罗小姐与那些小姐能一样吗？”

    “在你们男人眼里是一样的。”罗晴的眼神暗淡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罗京天真诚地看着罗晴说。

    “谢谢！”罗晴的喉咙有点哽咽了。罗京天望着两眼饱含泪水的罗晴，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只能拿过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罗晴接过纸巾飞快地擦了眼睛，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我有点失态，让罗总见笑了。”罗晴笑中带着羞涩。

    “不要罗总罗总地叫，听着别扭，这都是生意场上的奉承，你就叫我名字吧！”这个女人性情直率，罗京天对她有好感。

    “叫名字不敢当，我私下叫你罗哥吧！”

    “好呀，都姓罗，就当我多了个妹妹吧。”

    “罗哥，明天你得当心点，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罗京天心中一惊，想不到罗晴说出这些话来。他不愿多问，那会让她很为难，毕竟她是孙天毅的手下。商场上利益的争斗是男人的事，这个无辜的女人不应该卷进来。罗京天向她点点头：“宴无好宴，我感觉到了，放心吧！”

    “我知道罗哥行的。”罗晴脸上的笑容像朵绽放的玫瑰，灿烂绚丽。这是个美丽的女人，只是这份美丽被世俗掩盖了。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0日上午8：30

    王强一早就到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研究着四处收集而来的关于杭州湾项目的资料。加入公司近半年时间，第一次正式进入销售领域，就赶上这个超级大项目，确实让他兴奋不已。加入杭州湾项目组，在这场战争中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成了他迫切的愿望。

    APP公司等级森严，员工间的薪酬和待遇有天壤之别。王强作为最底层的销售专员，月收入不足4000元，这在生活成本很高的上海，日子过得很拮据。而销售总监肖天华的年薪过百万元，还不包括休假补贴、车补、住房补贴等福利待遇。就是像张天亮这类的销售经理年收入也不低于50万元。在APP这样的国际大公司出人头地，是王强给自己暗暗定下的人生目标。

    王强一边盯着电脑，看着相关资料，一边不时瞄着公司的门口。看到张天亮摇着脑袋，懒散地走了进来，王强赶紧拿起张天亮的杯子跑到洗漱间洗干净，泡上一杯茶，端到张天亮面前，恭敬地说：“张哥，我昨天买了特级西湖龙井，你品尝一下是真是假。”

    张天亮诧异地看着王强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变得特别勤快？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目的？”

    王强笑着说：“从昨天开始，你就是我师傅了，徒弟孝敬师傅还不是应该的？”

    张天亮忙一摆手，说：“你打住！昨天是临时出勤，你还没正式调到我部门。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师傅徒弟一说？”

    王强笑嘻嘻地说：“昨天第一次跟张哥出勤，收益颇丰，所以我认定你这个师傅了。张哥你不是要组建杭州湾项目组吗？算上我一个。我虽说是个菜鸟，但需要跑腿打杂的事交给我去做，张哥你不也省心许多？”

    王强这一声声张哥长张哥短地叫着，让张天亮很难再拉下脸。张天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这茶不错，这茶叶价格不便宜吧？”

    王强忙说道：“张哥说好，那说明我买对了，以后张哥的茶叶我包了。”

    张天亮摇摇头，说：“算了吧，你才赚几个钱，我可消受不起！杭州湾项目这潭水深得很，弄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你刚开始做销售，做点小单子，成功的几率很高。一能做出业绩，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二也能增加点收入。你要是加入到杭州湾项目组中，一年半载出不来业绩不说，如果这个项目最终运作失败了，或许你小子也会被牵连在内，被扫地出门的，你可要想好了！”

    王强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先从小单子做起，虽然比较稳，但不刺激。我喜欢冒险，喜欢挑战自己，我还年轻，失败了大不了从头来过。即使在APP待不下去，换个地方照样生存。但杭州湾项目百年不遇，错过了或许以后再没机会了。”

    张天亮哈哈笑了，拍了拍王强的肩膀，说：“你小子这性格，我喜欢，我要你了。”

    张天亮站起身来，转身向吸烟室走去，老规矩，上班前抽根烟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王强跟在后面也走进吸烟室，看到张天亮在口袋里掏香烟，赶紧将手中的烟递了上去。张天亮接过烟点上，说：“你也不用这样献殷勤，你胜任不了工作，我照样会把你踢出项目组的。”

    王强点头说：“那是，那是，我不会让张哥失望的！”

    张天亮摆摆手，说：“在办公室，你也不要张哥张哥地叫。现在杭州湾项目还笼罩着一层面纱，朦胧不清，我们工作的第一步必须让它明朗化，否则我们无法制定下一步的工作策略。你说说我们现在该从哪块入手？”

    王强想了想，说：“我觉得柳工比较友善，为人也比较正直，在这个项目中也是关键人物之一，我看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比较妥当。”

    其实这个问题，王强想了一个晚上。昨天接触了3个人，前台王楠职位太低，作用不大。项目总指挥蒋丰毅与嘉禾公司的姜嘉美关系暧昧，要想将他转变成支持者难度很大。只有技术总工柳钟书职位高，对APP也有好感，争取过来的难度要小一点。

    张天亮点点头，说：“柳工自然是我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但他位高影响大，只有到了关键的时刻才能使用这层关系。人脉关系是付出成本积累而来的，建立起来的人脉不是可以无限度地使用的，否则先期透支过多，到了关键时刻就失去威力了。在先期摸清敌情阶段，柳工是动用不得的，找个能了解公司核心机密内容的基层人员就行。搞定一个基层人员付出的成本就小得多。”

    张天亮对待人脉关系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对成本与收益进行权衡和分析，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回报。王强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说：“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入手呢？”

    张天亮看着王强眼前一亮，说：“你小子一表人才，搞定前台的王楠非你莫属。你不如来个公私兼顾，说不定还能人财两得呢！”

    王强被张天亮的话弄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道：“王楠只是一个前台接待，作用有限。再说这样做总有点那个，不太好吧！”

    张天亮不以为然道：“我看王楠长得端庄秀丽，也算是个美女。你小子不要自视太高，她那里有我们急需知道的信息，比如有哪些公司开始加入这个项目的争夺中来了，蒋丰毅、柳工的行踪，等等。我把王楠的电话给你，给你一周的时间搞定她。”

    张天亮的话不容置疑，王强只能默认了。此时蒋兴权走了进来，看到张天亮和王强便神秘地挤了挤眼睛，说：“二位在这谋划什么呢？领导有请！”

    张天亮将烟头摁灭在烟缸中，说：“我们在探讨怎么去泡妞，这方面蒋经理是高手，王强多向蒋经理请教请教。”

    蒋兴权得意地点上烟，说：“王强，什么时候请老哥搓一顿，好好教你几招。”

    王强见张天亮走出吸烟室，没接蒋兴权的话，也跟了出去。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0日上午9：00

    肖天华昨天一夜没睡好，两眼布满了血丝，与李一冰的重逢勾起他尘封的往事，虽已过了5年之久，但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是难以从记忆中抹去的。

    或许正像李一冰所言，他肖天华不是一个洒脱、大气的男人，这份沉甸甸的情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停地折磨着他，以至于他对女人常常敬而远之，36岁了还孑然一身。

    肖天华整整一个晚上都在细细回味李一冰的每一句话，揣摩李一冰约他的真实意图，不得不承认李一冰并没有恶意。她想用名义上的合作，分一块饼给肖天华，以弥补当年对他的伤害。但是这幼稚的想法让肖天华更无法接受，靠女人的恩赐来博取事业上的成就，将会进一步刺痛他已经受伤的心。

    从李一冰口中透露出的她与仁和公司老板罗京天不同寻常的关系，肖天华预感到杭州湾项目的战斗凶多吉少。于是，他决定一上班就召集相关人员开会讨论一下。

    张天亮和王强走进肖天华的办公室，技术部总监欧阳惠和公共关系部经理吴美娜已经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肖天华亲自泡着工夫茶，一板一眼，韵味十足。张天亮在欧阳惠身边坐下，戏谑道：“很久没喝到领导亲自泡的茶，今天领导大发善心了。”

    肖天华笑责道：“看你小子就这么点出息，嗜茶如命！”

    张天亮接过肖天华递过来的茶，说道：“茶是我心爱的美人，这辈子是不离不弃了。”

    他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欧阳惠责备道：“你就跟茶叶生活，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张天亮接口道：“我是好茶要品，美女要得，鱼与熊掌兼得也。”

    张天亮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张天亮暗地里对欧阳惠深有好感。这个女人虽不是特别靓丽，但那份独特的气质以及身上总散发出的幽香让他着迷。

    肖天华清了清嗓子，进入了正题：“昨晚接到嘉禾的李一冰的约请，她提出了我们两家共同合作拿下杭州湾项目的方案。”

    肖天华的话让大家匪夷所思，这一对死敌近10年来一直是为一个项目争得你死我活，现在竟然要合作？张天亮脱口而出：“那怎么个合作法？”

    肖天华喝了口茶，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拿下杭州湾项目之后，机组部分归她，控制系统归我们。”

    张天亮仔细算了算，说：“机组部分占了近70%的份额，控制系统仅占约30%，并且控制系统技术系数高，调试周期长，还涉及后期服务等环节，分明是块骨头，李一冰的算盘打得也够精的。”

    肖天华点点头，说：“这笔账我算过。现在国内大型机电行业仅有嘉禾与我们APP旗鼓相当，如果我们两家联手，这个项目十拿九稳。再说杭州湾这么大的项目，30%的份额也是一个10多亿元的大订单。”

    张天亮不服气地说：“我们与嘉禾争斗了这么多年，现在谈合作，里面有多少诚意，很难定论。就算他们诚心想合作，那我们应该拿大头，这几年我们可是一直压着他们嘉禾的，我们与嘉禾相争也是胜多败少！”

    肖天华没有表态，将目光瞄向欧阳惠身上。欧阳惠一直静静听着，见肖天华看着她，她直起身说：“从技术的角度看，这种合作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我们真的合作，我们吃亏很大。这其中不仅仅是周期长的问题，更为关键的是我们的控制系统得根据嘉禾公司的机组重新编排操作程序，并且要求两家公司的技术人员协同，这有可能造成我们核心技术的泄露。APP产品最大的竞争优势就在控制系统，也是我们与嘉禾竞争的杀手锏。这方面如果让嘉禾学去了，我们真是得不偿失了。”

    欧阳惠的话，肖天华没有考虑到，他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分量。张天亮已接口道：“我说嘛，她李一冰不会安什么好心，原来想偷我们的核心技术呀！”

    张天亮的话让肖天华感到极不自在，他还是宁可相信李一冰念旧情，不愿意与他为敌。人永远是一个矛盾体，在感情与理智之间往往是分裂的。欧阳惠体会到肖天华复杂的心思，婉转地说：“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或许李一冰倒是一番好意。技术也不是他们想偷就能偷得去的，我们可以设立保护措施。”

    欧阳惠的话让张天亮感到了他的莽撞。肖天华出道于嘉禾，李一冰晚上约他商谈，两人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张天亮歉意地笑笑，说：“我是小人之心。我只是觉得我们对两家是否合作得谨慎一些。”

    肖天华自然听懂了张天亮的言外之意，挥了挥手，说：“天亮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两家隔阂太深，不是想合作就能合作。两家之间相互提防，就是合作也未必能把杭州湾项目拿下来。只是这次李一冰领先我们一步，已经占据先机。听说李一冰刚从纽约回来，与仁和公司的老板罗京天关系不同寻常，我们的胜算不大。”

    肖天华的话又让张天亮吃了一惊，忙问道：“这个李一冰果然不同凡响。她与罗京天有什么特殊关系？”

    肖天华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罗京天到了纽约，李一冰立即飞了过去。这说明人家的嗅觉比我们灵敏，动作比我们快。至少到目前为止，李一冰已经占得先机了。”

    肖天华的话让大家感觉到形势的严峻。李一冰咄咄逼人，原来她有恃无恐。民营企业的项目不同于以前政府项目，政府投资项目关系盘根错节，涉及多个部门和各方面的利益，而民营企业投资的项目的核心点就是其老板，民营企业的老板使权力汇集到一个焦点。如果仁和公司老板偏向李一冰，要想转变不利局势将难上加难。

    张天亮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看着大家一脸诧异的表情，得意地说道：“如果李一冰想凭借这层关系拿下杭州湾项目的话，要想击败她绝非难事。”

    张天亮的话让肖天华眼前一亮，忙问道：“此话怎讲？”

    张天亮胸有成竹地说道：“肖总，你还记得你曾经给我们总结过工业品销售十大武功吗？其中有一门功夫叫‘乾坤大挪移’。”

    张天亮的话点醒了肖天华，这小子脑筋果然转得快。肖天华曾经将自己多年的销售经验进行总结和提炼，针对大型项目的攻守之道提出了十大武功，分别是“双剑合璧”、“六脉神剑”、“吸星大法”、“凌波微步”、“太极神剑”、“千手如来掌”、“打狗棒法”、“兰花拂穴手”、“化骨绵掌”和“乾坤大挪移”。这是肖天华多年来驰骋工业品销售领域的看家本领。张天亮旧话重提，倒是激发起肖天华的兴致。他笑着说：“今天有王强这个新人，还有两位美女在，你说说如何施展‘乾坤大挪移’。”

    张天亮得意地笑了笑，卖起了关子：“王强，金庸小说，你看过吧？”看到王强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什么是‘乾坤大挪移’呢？”

    王强想了想，说：“‘乾坤大挪移’是金庸先生笔下《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的招牌武功。起源于元朝初年的明教，其根本原理也并不怎么奥妙，只不过先要激发自身潜力，然后牵引挪移，但其中变化神奇，却是匪夷所思。简单地说，就是充分激发出自己的潜能，牵引挪移对手的发力点，以化解对手的进攻。”

    张天亮赞许地点点头，说：“说得不错！‘乾坤大挪移’运用到营销工作中，其要旨在于：不去硬碰硬抗击对手的攻击，而是把对手的攻击点转移到其他地方，巧妙地化解对方的力量。在工业品的营销中，对手的攻击点无非是技术、价格、服务、质量、品牌、客情等六个方面。尤其是客情关系的运作，在对大客户的争夺上更为明显。作为防守一方，如果正面针对有备而来的侵入者，难免会落下风。如能见招拆招，分散对方的攻击点，往往能取得更佳的效果。运用到我们现在这个项目，李一冰与仁和公司的老板罗京天关系非同寻常，有罗京天的关照，项目总指挥蒋丰毅必然会对她关照有加，这方面固然占得先机。如果我们硬对硬相碰，一定是凶多吉少。但李一冰最为强势的地方，也是她最为薄弱之处。李一冰与罗京天关系密切，或许有一段外人不知的秘密，而对这段经历最在意的又会是谁？”张天亮故意停下，看着王强。

    王强对张天亮的话似懂非懂，见张天亮看着他，便懵懂地回答道：“当然是李一冰了。”

    张天亮摇摇头，说：“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最在意的当然是罗京天身边的其他女人了。罗京天号称钻石王老五，我就不相信他身边没有女人，至少他身边总少不了爱慕他的人吧！你设想如果罗京天身边的女人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别的中意的女人，女人的妒忌心必然会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当然就会阻止杭州湾项目落入李一冰之手。那怎么才能阻止李一冰呢？最佳的办法就是帮助我们中标，李一冰的强势就转变成我们锐利的武器。关键时刻让乾坤倒转，这就是‘乾坤大挪移’的绝妙之处。据网上搜寻的资料看，罗京天也算是个情种，风流韵事可不少哦！”

    张天亮的话让王强、欧阳惠和吴美娜恍然大悟。吴美娜惊叹道：“你们男人太可怕了，找老公绝不能找做销售的。不然被你们卖了，还帮着你们数钱呢！”

    吴美娜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张天亮不失时机感慨道：“话多必有失了，我在娜娜眼中就是个阴谋家，想追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吴美娜推了把张天亮，说了声“去你的！”又招来一片笑声。

    肖天华见大家情绪很高，乘机进一步激发大家的斗志：“天亮，你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这只是纸上谈兵。李一冰这个女人也不简单，鹿死谁手就看各位有没有决心和勇气了。”

    张天亮直起身来，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领导你也不要激我，我这个人喜欢挑战，太安逸了生活就少了趣味。如果与嘉禾合作，我就不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如果决定我们单独干，我就全力以赴。即使失败了，落得个卷铺盖走人的下场，我也无怨无悔。”

    肖天华见欧阳惠与吴美娜都在点头，回头问王强：“王强，你是个新人，也表个态。”

    王强想了想，说：“我新加入销售团队，就赶上了杭州湾这么大的项目，说心里话，我昨晚激动得一晚都没睡着。这是肖总、张经理和公司各位领导给我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努力表现，绝不辜负领导的希望！”

    肖天华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宣布道：“既然我们意见一致，我宣布以下决定，一是由我们APP公司销售部组建杭州湾项目组，独立参与杭州湾项目的竞标，拒绝嘉禾公司的合作方案。二是任命张天亮为项目组经理，欧阳惠、吴美娜、王强为项目组组员，全权负责杭州湾的项目竞标工作。”

    张天亮忙站起来推辞：“欧阳、娜娜职务都比我高，由我做项目经理不合适吧？”一般APP临时组建项目组，都是在技术部、公关部抽调一般人员参加，这次直接抽调两个部门的经理总监加入，这是APP公司历史上的第一次。欧阳惠精通技术，在这领域内绝不会处于下风；吴美娜是姜嘉美的克星，其公关手段比姜嘉美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这两位王牌总监加入，该项目组胜券在握。这是肖天华思考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欧阳惠笑着说：“张大经理是主角，是红花，我们是绿叶，你当项目经理顺理成章。”

    吴美娜接口道：“只是做了我们领导，别把我们卖了就行。”

    吴美娜的话又引来大家哈哈笑声。在笑声中，APP杭州湾项目组算是正式扬帆起航了。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10日上午10：00

    罗京天睁开眼，已是上午10点了，一连数日的连轴转，再加上晚上喝了点酒，睡得特别香甜。罗京天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莫名其妙地来到富豪山庄，孙天毅明显另有目的，但他也不愿意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深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过不去的难关。

    罗京天起床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梧桐叶已焦黄枯萎了，在秋风中飞舞，慢慢跌落在地下。不远处的高尔夫球场空旷寂寥，黄绿相间，像一块被涂鸦了的幕布，覆盖在高低不平的大地上。一条细长的河道环绕在别墅的周围，像块长长的裹脚布胡乱地绵延在山庄里。

    四周一片寂静，山庄还在沉睡中。昨夜的喧闹宛如隔世，罗京天还没从时空的变化中回过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想起了李一冰在他的睡梦中消失了，她现在在地球的哪个角落？还有机会相逢吗？罗京天的心情就像窗外的秋色一样，萧肃寂寥。

    罗京天洗漱后，走下楼。别墅服务员已在楼下等候了。

    “您醒了，睡得好吗？”

    “还好。”罗京天向她点点头。

    “吃早饭吧，已准备好了。”别墅服务员边说边端出了已准备好的早餐，有烤好的面包、煎蛋、牛奶和咖啡。

    罗京天坐在餐桌前边吃着早餐边问道：“知道天哲公司的任总住在哪里吗？”

    “他与跟您一起来的3个人住在九号别墅。”

    “你帮我叫一下，让他们到这里来。”

    服务员点点头，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任天哲、穆杨和投资部经理王为东、信息部经理王得发走了进来。任天哲进门打着招呼：“罗总起床了，休息得还好吧？”

    “还好。把你们叫来，商量一下今天的安排。”罗京天淡淡地说。

    “今天孙天毅那帮人要与您谈合作的事？”任天哲小心翼翼地问。

    “合作？合作什么？”罗京天很不以为意。

    “还不是杭州湾项目上的合作？他们想参与这个项目的开发。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任天哲支支吾吾地说。

    “你与孙天毅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往来？”罗京天感觉到任天哲与孙天毅之间关系有点暧昧，不然在昨晚的酒桌上不会如此委曲求全。

    “也没什么太多的往来，只是这段时间银行银根收紧，公司资金调度不来，向天意公司融点资。”任天哲嘴里有点发涩，吞吞吐吐说道。

    “融资多少？”罗京天问道。

    “8000万元。”

    “就这么点钱，用得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为什么不与我说？”罗京天毫不客气地责备道，他受不了任天哲的奴才样。

    “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你是仁和公司的股东，为股东解决点经济上的困难，那不是天经地义吗？”罗京天边说边回头叫过投资部的王为东，“王经理，任总的事你办一下，本息归还在任总每年的分红中扣除。”

    “任总，你把融资报告交给我，我尽快办理。”王为东应答道。

    任天哲松了口气，一直困扰着的难题竟如此简单就得到了解决，在分红里扣除，意味着不需要归还了。背靠着罗京天这棵大树，还需要去抱他孙天毅的大腿？他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许多。

    “昨晚酒桌上，那个矮胖的家伙是谁？”罗京天又问道。

    “大伙都叫他墩子，名义上开了家建筑公司，实际上是黑道的老大，倚仗着孙天毅撑腰，在生意圈里横行霸道。这家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任天哲吃过几次墩子的亏，提起他恨得有点咬牙切齿。

    罗京天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是来者不善。他站起身来，沉思了一下，向任天哲问道：“你车开过来了吗？”

    “在外面停着了。”

    “你把两位王经理送回去，顺便把小莉和小丘带过来。你亲自去，快去快回。”

    任天哲马上明白了罗京天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和王为东、王得发转身匆匆离去。

    3年前，罗京天被特聘为国家政策研究办公室研究员，首长亲自给罗京天配了两位安全人员。罗京天亲自在特警队里挑选了一男一女小丘和小莉。罗京天去美国前，安排两人在北京等候。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10日上午10：30

    罗京天坐在沙发上，翻着手中的书，可脑子里在翻腾着。罗京天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父亲是一家国营饮食公司的经理，虽经历了艰苦的年代，但在家中排行最小，受着父母的宠爱，享受着童年的快乐长大。童年时代的物质虽没有现在这么丰富，但冬天里热乎乎的番薯，夏日里凉丝丝的冰棍，躲在被窝里偷吃着母亲暗地里塞给他的糖果，至今都让他刻骨铭心，回味无穷。当其他同学都在为考大学废寝忘食、日夜苦读时，他却轻而易举地考入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期间，别的同学都在忙于谈恋爱，他却对刚进入中国内地的股票产生了兴趣，用省下来的零花钱，尝试着进入了股市，且颇有收获。这引发了更大的兴趣，他索性放弃当时最热门的法律系，转入了经济系。大学毕业以后，他进入一家证券公司，两年后，辞职创建了仁和公司。10多年来，几经沉浮，仁和公司发展成拥有500亿元资产的综合型投资公司。虽随着政治风云的变化，也经历了潮起潮落，几度变迁，但总的来说，他的人生走到现在还算是顺风顺水的。但这次杭州湾投资项目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其中将会有如何的变故？罗京天心中没底了。他隐隐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了。

    门铃声响了，服务员打开门，孙天毅领着昨晚的一帮人走了进来。他直接坐在罗京天的对面，那个叫墩子的家伙坐到了他的旁边。其他人找来了椅子，把罗京天围在中央。

    “今天请罗总品茶来了，俗话说‘茶是水中之君子，酒是水中之小人’，今天我们亲君子，远小人。我这里有极品龙井，这是江淮省领导孝敬我老头子的，我偷了点过来，让罗总尝尝。”孙天毅漫不经心的话在透露着他不一般的身份。

    “那我今天是沾孙总的光了。”罗京天应答道。

    服务员端出了一套紫砂茶具，蹲在旁边娴熟地泡上了茶，端到他们的手中。罗京天轻轻抿了一口，甘醇清香，韵味无穷。看杯中根根茶叶矗立在水中，碧绿清透，罗京天连声说：“真是好茶！”

    孙天毅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说道：“品茶有三品：含在口中，悟大地之灵气，吸万物之精华，这是在用心品茶，是上品；小口抿，细细咽，只感觉到茶的幽香，那只是用感官去品，算是中品；茶到杯干，一口下肚，那是用嘴品，是下品。”

    孙天毅话有所指，罗京天有点不自在，说：“孙总的话很有哲理，做人亦是如此。心随气生，心神合一，那是人之上品。口随心生，心口一致，那是人之中品。口随念生，口不对心，那是人之下品。”

    罗京天的话让孙天毅有了一丝的尴尬，他晃了下脑袋，说：“罗总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个农夫上山遇见了一个神仙，神仙对他说：你遇见我也是有缘，你有什么愿望可以提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农夫说：我的愿望很简单，想有一间房子，衣食无忧，无病无灾，每天都快乐地活着。神仙说：你的愿望太高了，有钱了难免就有了烦恼，无钱就会缺衣少食。你要有钱又要无烦恼，那是我们神仙过的日子，我不能满足你。我们都是凡人，凡人总有欲望，有欲望就难以心口一致了。围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对你有所求的，难免就口不对心了。”

    孙天毅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不自在。他的话很直白，但很实在，谁又能时时做到心口如一呢？墩子在一旁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插话道：“这个世界是以成败论英雄，成功的人谁都去巴结他，失败的人人品再高，有个鸟用！一切要凭实力说话！”

    墩子的话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话糙理不糙，现实确实如此。罗京天自嘲地说道：“这话也不无道理。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下品人罢了。”

    罗京天的话让墩子来了兴致，接口道：“我觉得识时务，懂大体的人是上品人。随波逐流，风吹两边倒的人是中品人。自以为是，固执己见的人是下品人。”

    “就你话多，我看这里就你一个下品人。”孙天毅训斥道。

    “罗总，兄弟是粗人一个，不会说话，甘愿受罚。”墩子向罗京天抱拳一躬。众人又笑了。

    “我这个兄弟人虽粗，但很讲义气，愿为朋友上刀山。”孙天毅说道。

    “哪天罗总用得上兄弟，说一声，没有摆不平的事。”墩子接口道。

    “以后倚仗各位的事多了，在此谢过了。”罗京天应付道。

    “听说罗总在运作一个大项目，特意把北京的各路诸侯请来，就是想看看能帮罗总做点什么，我也算是尽到朋友之托了。”孙天毅把话引入了正题。

    “这个项目还在立项中，现在是个未知数。真到那一天，欢迎各位一起合作。”罗京天不动声色，看着事态的发展。

    “我知道已报国务院审批了，上层这一块我负责摆平。今天就是想与罗总谈谈下一步我们如何合作。”孙天毅两眼紧紧盯着罗京天，就像一头饿狼盯住了猎物。

    “那孙总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看过罗总的规划书，杭州湾项目主要有两大部分，一是旅游风景区的开发，二是动力设备制造基地。兄弟对制造业不懂，对旅游业情有独钟，我们想请您把九龙山度假村及周围别墅这一块让我们来做。罗总也看到了，运作度假村是我们的强项，富豪山庄就是北京顶级私人俱乐部。我计算过整体投资不超过100亿元，也就占了项目的十分之一。罗总还是这个项目的领袖，主导人物。”

    这个孙天毅胃口果然很大，一刀下去就割掉了最肥的一块肉。度假村、别墅，谁都知道是利润最丰厚的一块。

    “这恐怕不行！这个项目两大主体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动一块，整个味道就变了。再说孙总这个提议，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得了的。”罗京天觉得此时已没有必要含糊其辞，该摊牌时总是要摊牌的。

    “一个人手再大，是遮不住天的！”孙天毅脸上露出了不快。他如此大费周章，这个姓罗的竟如此不识抬举。

    “大丈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我这个人做事习惯如此。如果我与孙总换个位子，您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吧？”在原则问题上，罗京天不会有丝毫的松动。

    “这个项目在上层还有争议，能否通过还很难说。”孙天毅威胁说。

    “通不过，我就把它全部让给孙总来做。捧着金饭碗，还怕没饭吃？只是勉强的事，我做不来。”罗京天答道。

    “一个人只有一双手，伸得太长，当心被砍。”墩子在旁边阴森森地说。

    “一只青蛙有4只脚，在池塘的荷叶上欢快地跳来跳去。一只蜈蚣爬了过来，看到青蛙快乐的样子，就嘲笑它：你只有4只脚，有什么可神气的？我可是有16只脚。青蛙看了看蜈蚣，说道：你有那么多脚，你知道走路时先迈哪只脚吗？蜈蚣糊涂了，不知道先迈哪只脚，趴在那里动弹不了，最后饿死了。”罗京天不愿气氛弄得太僵，讲了一段小故事。

    孙天毅当然听懂了罗京天的寓意，大口喝着茶，也不讲究这算是几品了。心中的恼怒抑制着，当着许多人的面，不便发泄出来。墩子在旁边也感觉到孙天毅心中的不快，撕破了脸皮说道：“罗总昨晚一夜风流了吧，不要乐极生悲哦！”

    此时任天哲与小莉、小丘走了进来，悄悄站在罗京天的身后。他松了口气，笑道：“哈哈！我又不是什么国家公务员，我罗京天身边有个女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光棍！”

    “富豪山庄的女人不是那么好玩的吧？”墩子不甘心。

    “那请孙总开个价吧，我照单付账。”

    “恐怕你付不起！”

    “笑话！还有我买不起的单吗？”

    墩子再也忍不住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姓罗的，你有几个臭钱狂什么？”边说边向罗京天抓来。刚到胸口，手被小丘一把抓住了。墩子使出浑身的力想挣脱，手却被焊住一般，纹丝不动。小丘手臂轻微一挥，墩子被扔到了沙发上。

    孙天毅恼怒到极点，再也克制不住了，站起来训斥道：“你不要丢人现眼了，哪有让罗总买单的道理，这还不被罗总看扁了？罗总，我这个兄弟鲁莽了，您大人有大量，在下给您赔礼了。”

    罗京天也站起身来，握住孙天毅的手，说：“孙总言重了，不打不相识，我交定孙总这个朋友了，望孙总不要嫌弃。”

    罗京天知道今天算是与这个孙天毅结下梁子了，以后免不了争斗一番。商人的争斗是心中暗暗较量，拳脚相向只是流氓行径，是上不了台面的。

    孙天毅带着那帮人退去了，出门前，拍了拍小丘的肩，说：“小兄弟，好身手！”

    罗京天不再停留，让穆杨到前台结了账，上了任天哲的奔驰车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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