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的日子一样平淡地过着,有时候我甚至想,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者就这样结束了,李怡,我,冷啸,我们三个人在那个蒙昧的感情时代,我们那种爱和恨,那种创痛伴随着的快乐,那种起起落落的感情纠葛,我们对感情的体验实在太深刻,甚至包括我们的婚姻都来的那么平常,没有冷啸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可是我总是觉得我和冷啸之间还没有结束,也会体会到一种浮华的忙碌,可是等到我闲下来的时候,惯性就会叫我去看书,那些文字或者能够填补我的空虚。我看的书都是以前冷啸介绍给我的,并不一定和现在的流行吻合,因为冷啸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一般的都是他喜欢看谁的书,接着就会告诉我,他又看了谁的书,不错,让我也看看,接着我们就会交流一下看后的感想。这就是有冷啸的日子,你要知道,并不是有他就经常的和他在一起,所谓的有他不过是隔一段时间联系一下,然后聊一聊彼此的现在的情况,然后说些自己现在的感想,然后交流一下,这种思想深处的交流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只有冷啸才能够。我看过了金庸的小说,我很想和他谈一谈,可是我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我有时候会和马峰说说,可是马峰太忙了,他会说:“不错。挺好。”什么的,没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接着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我觉得很不满意。
这一年的秋天,听说地坛要开书市,我决定独自去看一看,一个人逛书市是个很好的享受,不用有什么顾虑,自己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你喜欢的书你可以在那里站半天的时间看,直到你决定要买这本书为止。也没有人来打扰你,也没有人因为和你走失了而被书市的管理人员叫起来到哪里去待待什么的,真是高兴极了,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你都可以很尽情的感受,不用等别人,也不用别人等着而变得慌里慌张的。
刚刚走上天桥,就看到很多人来来去去,警察在维持秩序,都是去书市的,或者有的人已经回来,肩上扛着装书的沉甸甸的纸盒子。我真的感叹这个城市的人的文化素养,书这种无用的东西竟然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看来作家并非是边缘人,我们的时代还很需要文化,看看这些年的电影电视,看看这些年印刷的书,都是一些古代的作品的改编或者直接印刷,人们在迅速富了之后其实很需要精神的东西,那么看书可能就是最好的消遣了。
我心情激动,为了有这么多的人喜欢看书而激动,觉得这个时代还并不绝对的落寞,至少还有这么多同道。
我买了票进去,里面也到处都是人,商家被彩色的帐篷格成一个个的小格子,各大出版社的全都到齐,好不热闹。我在一个出版社的摊位前面站了一会儿,被人群挤来挤去,感受着人群里面的热闹,同时也感受到一种寂寞,如果有冷啸陪着我该多好啊,他会怎么样,他会拉着我到这个那个书摊去,说着打算找到的书,或者打量着降价的书,看看哪些更需要经济,他还会津津有味的和我说,哪个作家的书其实没什么意思,或者哪个作家的哪本书其实不错,却卖了这个价钱,或者在被甩卖,真的很有意思。可是现在,我只能够凭着自己的判断力,看一些从前他说过的作家的作品。我独自走了一会儿,觉得人群太拥挤,就漫无目的地走开,前面竟然有一处僻静的多的摊位,仔细看看原来是个画家们聚集的地方,画家们也趁书市的热闹出来交流,我感到奇怪就走了进去,看见一个老爷子正在挥毫画中国画,他不停地画着葡萄,一粒一粒的很认真,周围围着一些人观看,我见他画的是写意画,也这么慢,我原以为写意画就是随便的一挥而就呢。看了老爷子画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人群渐渐的散了一些,我也走开,其中还有人说,没什么意思。是啊,现在也不是李白杜甫的时代了,画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些没落的画家们出来交流,公然在书市里卖自己的作品,真的很让人感叹,这个时代很实际,文人们就不必装模做样,也不再有什么神话。
前面是一个树林,在一棵老松下面,一个女孩子正坐着给对面的一个男人画像,女孩子旁边有张简易的招牌,不大,上面写着漫画像,每幅十元的标价。我觉得好奇就走过去,这个女孩子身边还站了三五个人正看着,我也站在人群里面。
那个女孩子很认真,长相清丽,可是眉宇间并没有什么高雅的或者什么不俗的气质,我想这个女孩子虽然也学人家卖画为生,可是她却没有多少灵气,至少第一眼就没有打动我,她太庸常了我认为,大凡天才的艺术家都会流露出一种天然的气质,不然他根本成不了真的艺术家,也就会是三流的,能挣口饭吃而已的那种罢了。
我想着还是停住了认真地看她作画,她画的的确有一点水平,这是我这个外行的眼光所能够感受到的。于是我就站在一边,和那些个看热闹的人为伍。我有一点点觉得这样庸俗,但是还想看看热闹,至少,这里不是很拥挤。
被画的是个男人,在四十上下,很实际的那种男人,也许只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他不时地看一眼那个女孩子。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洁。
十分钟后大概,那个女孩子画完了,然后从画板上面撤出那幅画,交给正向自己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拿过画来,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看看女孩:“不象啊。”说道。
“你说什么?”女孩子有点惊讶看着那个男人,表情非常不成熟,让人不忍。
“我说不太象啊。”那个男人说道,脸上还带着点失望,看看这就是普通人对画像的要求,他们会说像或者不像。
我也有点紧张起来,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幅画,那个男人也向周围看了看。我不禁上前去,就着男人的手看了看那画,那是一张漫画像,主要的特征还是抓住了,可是毕竟不会像素描一样画得那么仔细,比例那么准确。
“要不我再给你画个侧面的。”女孩子说道。
“你还要不要钱了?”男人抬头问道。
“不要了。就收您十元算了。”女孩子说道。
接着那个男人又坐回原来的位子,摆好了姿态,脸上带着一点无奈。
我不禁叹了口气,觉得这女孩子真的不大会做生意。
我正要走开,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走过来,身材不高,穿着条牛仔裤,体恤衫扎进裤子里面,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我的身心忽然紧缩了一下,势血直往上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冷啸,冷啸走到女孩子旁边,然后蹲下来,拧开矿泉水的瓶塞子,递给女孩。
女孩子摇摇手一笑,接着继续画画。冷啸就自己喝了几口,接着看见一边放着的画像,伸手拿过来看。
“怎么画两张啊?”冷啸问道。
“说有点不像。”女孩子应付道,继续作副。
“那这张就别要了。”冷啸说着就把画像刷刷的撕了,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舒服。
“你干什么撕我的画像啊?”被画的男人惊讶站起来问道。
“不像,这不是你。”冷啸一脸地古怪向那个男人说道。我的心里升起了一份得意,这才是我喜欢的冷啸。
“……”那个男人没有话说了。
“好了,冷啸。”女孩子拉了拉冷啸的手。那神情已经很不一般,我的心里一阵痛苦。
“他不是说不像么?那还不撕掉。”冷啸兀自说道,低着头很冷静。
“好了。”女孩子又说,有点生气的样子。
“您坐下吧。”女孩子对男人说道,还笑了一下。
那个男人重新又坐下来,女孩子又草草几笔,把画完成了,递给那个男人。冷啸独自站在一边生气。那个男人拿出十元钱交给女孩子说:“咱们不是没有钱。就是要保证质量。”接着又看看冷啸,煞有介事的谢了谢女孩子,接着就走开了。
因为小小的风波,冷啸还站在一边,没有人来画画,女孩子暂时闲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接着喝了一口水,盖上了瓶盖。
“别生气了,坐下。”女孩子说道。冷啸听话的坐下来,像一只家猫。
“给我画一张。”我说,然后主动地坐到那边的小椅子上面。
女孩子笑着看了我一眼,说了声好,我看见冷啸抬起头来,看见是我,不禁一愣,接着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陌生,接着就是一种熟悉。“你?……”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可以开始了么?”那个女孩子语气温和地说道。
“可以了。”我笑了一下说。
我又笑了一下,女孩子已经开始画了。我冷眼看她,觉得她是个温柔的女人,冷啸有点如坐针毡的样子看着我。我只是不动声色。
十分钟是如此漫长,画完成了,我就站起来递给女孩子十元钱,接过她递过来的画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又谢了她,把画收到我的包里,起身离去,又看了一眼冷啸,果然冷啸跟着我走过来。
又一个男人过去画画了。或者确实因为我的带动,我想。
我知道冷啸就走在我不远的后面,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
“你现在很幸福啊?”我笑着说,多少有点酸味。
“没有。”他说,用我熟悉的目光看着我。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问道。
“没有。认识。”他说。接着叹了口气,目光阴郁。我没有说话。
“是不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你非常高兴?”他忽然带着点了冷笑问道。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算了,不说了。”他忽然摇了摇头。
“你有了新的人了?”我又问道。
“不是。”他又摇头,然后看着我,冷笑了一下。
“那个女孩子不错。”我说,“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又讽刺道。
“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忽然痛苦地说。“我真的不愿意再见到你。”又说。
“为什么?”我又问道。
“过去实在太沉重了。我透不过气来。”他说。
“为什么?就因为我结婚了?”我说。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说,“你们让我失去一切,再见到你们只能够痛苦。不如你们在我的生活中消失,让我把痛苦埋葬。”冷啸又说,他说着回过身去。
“可是,我真的……需要你。”我说,眼泪突然流出了眼眶。
“你需要我?我真的不愿意再说下一句。”他说。
“你需要我的精神,却不能够摆脱物质的诱惑。”他又说。
“……”我无言的流着眼泪,他不过来劝我,也不离开。这就是冷啸,他有时候真的很残酷很冷。
“你别让我痛苦。”他又说,扬了扬头。接着他从兜里面掏出十元钱递给我,然后离去,我独自站在原地,我真的痛苦极了。
没想到见到他竟然是这种情形。
晚上的时候,我给李怡打电话。
“我见到冷啸了。”我说,心里还不愉快。
“怎么样?他?”李怡很关心地问道,很出乎我的意料。
“他说不想见我了。”我说。
“是么?”他笑了一下说,这只天鹅还笑得出来。
“我真的挺难受的。”我说道,眼泪又要流下来。
“没关系的,他没留电话什么的?”李怡说道。
“没有,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什么也没说,还说我看到他那个样子一定开心了?我真的不明白。”我说。
“他们在一块儿干什么?”李怡也挺关心地问道。
“他们在一块儿卖画儿呢。那个女孩子是个画画的。”我说。
“噢,原来是这样,你是不是买了她的画?”李怡又问道。
“是啊?”我说。
“那不就对了,你买了人家的画,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接济了人家。”李怡分析说。“他接受不了同情。”又说。
“可是我并不是那种意思。”我说。
“没关系。或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李怡分析说。
“也许吧。”我说,接着我们又谈了别的。挂了电话。
李怡还是比较了解冷啸的看来,这些年来,李怡和冷啸的关系也走得很近。
我又想了一会儿心事,还是不能够接受冷啸不想见我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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