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淘书,看见一本很不起眼的小册子——《海星》,装帧设计很平常,而当我看到了作者陆蠡的名字时,我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我刚刚从《文人笔下的文人》一书中读了巴金、唐弢等人怀念陆蠡的文章,正想找陆蠡的书读,无意中遇到,真是天意。
《海星》一书只有88个页码,定价030元,32开本。著名作家巴金1936年至1948年期间主编的《文学丛书》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先后出版10集,每集16种。其中收有当年我国文坛上不少优秀作家的主要作品。1984年4月广东人民出版社从中编选10种出版发行,陆蠡的《海星》便是其中的一册。
陆蠡原名陆考原,字圣泉,陆蠡是他的笔名。浙江天台平镇岩头下村人。资质聪颖,童年即通诗文,有“神童”之称。1922年跨越初中,考入之江大学附属高中部,初露文学创作的才华。后进入杭州之江大学、国立劳动大学学习,毕业后与吴朗西等南下福建,在泉州平民中学任教,课余从事创作和翻译。第一本散文集《海星》的大部分文章,就是在这时写的。
1934年,陆蠡到上海教书。一年后,因吴朗西和巴金等在上海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便辞去教职,改任编辑。在此期间,经常与巴金、丽尼、许天虹等促膝交谈到深夜,使其文学创作迈上了新的台阶。继处女作《海星》于1936年8月问世后,1938年3月,他的第二本散文集《竹刀》(曾名《溪名集》)出版,编入《文学丛刊》第五集;1940年8月,又出版了第三本散文集《囚绿记》,列入《文学丛刊》第六集。三个集子的共同特色,是凝炼、质朴、蕴藉而秀美。陆蠡还翻译出版了屠格涅夫的《罗亭》、《烟》和拉马丁的《葛莱齐拉》三部小说。陆蠡也写过许多短篇小说,给人的感觉总是“渴望着更有生命、更有力量、更有希望和鼓舞”。
1937年8月,吴朗西、巴金分别去重庆、广州等地筹建分社,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便由陆蠡负责。几年中,在敌机轰炸中出版的书籍竟达数百种,还有十几种丛书。期刊《少年读物》因有抗日内容被强令停刊,他又先后主编了《少年读物小丛书》和《少年科学》。1942年4月,陆蠡发往西南的抗日书籍在金华被扣,日本宪兵队追踪到上海,查封了书店,没收了全部《文学丛刊》。陆蠡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去巡捕房交涉,便遭关押,从此失去踪迹,那年陆蠡34岁。
陆蠡短暂的一生中写下了许多优美的散文,这些散文表达了他向往光明、追求快乐的美好理想。在30年代的散文家中,陆蠡的散文最是奇丽明朗、清新可诵。《海星》一书只选了25篇散文,短的只有百余字,有的听着就仿佛进入醉人的音乐境界;有的读来又宛若身临美丽的童话世界,然而作者在这中间却深刻地表现了那里面的美与丑、爱与憎、哀与乐;表现了自己要追求什么,鄙弃什么。文中蕴涵着高洁的情怀,深邃的哲理,读来令人回味无穷。林非在评论陆蠡的散文时说:“在30年代发表作品的一批作家中,陆蠡具备着很多作家所有的长处,他像李广田那样洋溢着乡野和泥土的气息;他像吴伯箫那样驾驭着优美、清丽的文笔;他像师陀那样善于倾诉忧郁和动人的故事。他的作品的内容是比较狭窄的,然而在思想和艺术上却都闪烁着自己特有的光彩。他的不少篇章都像涧水那样明朗和清亮,像野花那样芬芳和妩媚。”
陆蠡虽然是外表柔弱的文人,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关键时刻,他总能挺身而出。诗人柯灵说:“圣泉不趋时,不阿俗,切切实实,闭门劳作,殷勤地献与世人。他决不‘孤芳自赏’,或者‘孤影自怜’。他是淳朴的,一个地道的山乡人。这点淳朴使他在品格上显得高,见得厚,也正是他终于默默地为祖国献出生命的根基。在彼时彼地,如果真有所谓高贵的东西,我愿意举出圣泉的淳朴的性格为例。”
在他失踪以后的半个多世纪中,许多熟悉或者不熟悉他的人,一直不停地写纪念文章,缅怀其崇高的心灵和无私的品格。与其说是陆蠡优美的散文打动了读者的心,使他留名青史,毋宁说是他的人格的巨大魅力在历史上所留下的巨大影响。巴金先生在《怀陆圣泉》一文中深情地写道:“在我活着的四十几年间,我认识了不少的人,好的和坏的,强的和弱的,能干的和低能的,真诚的和虚伪的,我可以举出许多许多。然而像圣泉这样有义气、无私心,为了朋友甚至可以交出生命,重视他人的幸福甚于自己的人,我却见得不多。古圣贤所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可以当之无愧。”这样高的评价,可能在巴金先生的一生中再也没有送给过第二个人了。
近年来,全国许多出版社争着出版他的散文集,浙江和台湾地区先后出版了《陆蠡集》、《陆蠡传》,好多版本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在论述散文部分里,都写到了陆蠡,中国现代散文的各种选集,也都选进了他的许多作品。
陆蠡虽然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伟人,但他是一个真正有骨气的人,他以自己34岁的生命在天地间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
2003年7月11日于秋缘斋
朱自清的第一本诗文集
《踪迹》是朱自清的第一本诗文集。中华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12月,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发行。全书188个页码,文字竖排,每册定价大洋4角。书后附有上海亚东图书馆发行的10种新诗集广告。其中有胡适的《尝试集》、康洪章的《草儿在前集》和《河上集》,俞平伯的《冬夜》和《西还》,汪静之的《蕙的风》,陆志伟的《渡河》,宗白华的《流云》,还有《胡思永的遗诗》和《一九一九年新诗年选》。1985年6月,上海书店出版了一套《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辑集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名社团、流派、著名作家流传较少的著作,以及作家传记、作品评论、文学评论集等,皆为原样影印,供研究参考。朱自清的诗文集《踪迹》也在其中。
《踪迹》分为两辑,第一辑收入作者新诗31首,其中有《光明》、《羊群》、《怅惘》、《挽歌》、《侮辱》和长诗《毁灭》等,《光明》是诗集中的第一首诗:“风雨沈沈的夜里/前面一片荒郊/走尽荒郊/便是人们底道/呀!黑暗里歧路万千/叫我怎样走好/上帝,快给我些光明吧/让我好向前跑/上帝慌着说,光明/我没处给你找/你要光明/你自己去造”。这首诗写于1919年2月22日,当时中国正处于辛亥革命初期,中国命运前途未卜,一片混乱,国人处在迷茫之中。诗人便发出了“你要光明,你自己去造”的呼吁。
《羊群》一诗写了一群夜间在田野熟睡的羊被狼惊醒了,它们“瑟瑟的浑身乱颤/腿软了/不能立起,只得跪了/眼里含着满眶亮晶晶的泪/口中不住地芊芊哀鸣”,“狼们终于张开血盆的口”,“他们喉咙里时时透出来/可怕的胜利的笑声……”面对如此的惨景“这时月又羞又怒又怯/掩着面躲入一片黑云里去了”。一首诗把中国人的奴性,帝国主义的残暴和腐败政府的无能软弱描写得淋漓尽致。
《毁灭》是一首200多行的长诗,1948年朱自清去世后,李长之在《杂忆佩弦先生》一文中曾提到了这首诗:“一般人常常提到他的《背影》,并且因此称他散文家,我想这是故意小看了他,他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毁灭》——在中国是一首可纪念的长诗。”
第二辑收入散文4篇,其中有名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扉页是周作人的诗《过去的生命》:“这过去的我的三个月的生命,哪里去了/没有了,永远的走过去了/我亲自听见他沈沈的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在我的床头走过去了/我坐起来,拿了一枝笔,在纸上乱点/想将他按在纸上,留下一些痕迹/但是一行也不能写/一行也不能写/我仍是睡在床上/亲自听见他沈沈的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在我床头走过去了。”周作人的诗权作为序了。
朱自清早年写诗,后来逐渐转向散文的写作,写的小说极少。1936年5月出版散文集《背影》时,他在自序中写道:“我写过诗,写过小说,写过散文。25岁以前,喜欢写诗,近几年诗情枯竭,搁笔已久。前年一个朋友看了我偶然写下的《战争》,说我不能做抒情诗,只能做史诗;这其实就是说我不能做诗。我自己也觉得如此,便越发懒怠起来。”郁达夫在评论朱自清时说:“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能够贮满着那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外,文章之美要算他了。”
2003年6月27日于秋缘斋
郁达夫选编《散文二集》
《散文二集》是《中国新文学大系》丛书其中的一本。《中国新文学大系》为鲁迅、茅盾等编选的中国新文学运动第一个10年(1917年至1927年)理论和作品的选集,由上海良友图书公司赵家壁主编。于1935年至1936年间出版。全书分10卷。由蔡元培作总序,编选人作导言;胡适选编第一集《建设理论集》,郑振铎编第二集《文学论争集》,茅盾编第三集《小说一集》,鲁迅编第四集《小说二集》,郑伯奇编第五集《小说三集》,周作人编第六集《散文一集》,郁达夫编第七集《散文二集》,朱自清编第八集《诗集》,洪深编第九集《戏剧集》,阿英编第十集《史料·索引》。
郁达夫选编的《散文二集》,文字竖排,450余页码。全书选编了鲁迅、周作人、冰心、林语堂、丰子恺、钟敬文、川岛、罗黑芷、朱大楠、叶永蓁、朱自清、王统照、许地山、郑振铎、叶绍钧和茅盾等16位著名作家新文学运动以来的散文作品126篇。
在《导言》中,郁达夫对新文学运动以来的散文和从前的散文作了比较:“从前的散文,写自然就专写自然,写个人就专写个人,一议论到天下国家,就只说古今治乱,国计民生,散文里很少人性,及社会性与自然融合到一处的,最多也不过加上一句痛哭流涕长太息,以示作者的感愤而已。现代的散文就不同了,作者处处不忘自我,也处处不忘自然与社会。就是最纯粹的诗人的抒情散文里,写到了风花雪月,也总要点出人与人的关系,或人与社会的关系来,以抒怀抱。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就是现代散文的特征之一。”
郁达夫对鲁迅,尤其是对周作人特别偏爱,他说:“鲁迅的文体简炼得像一把匕首,能寸铁杀人,一刀见血。重要之点,抓住了之后,只消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主题道破。”“周作人的文体,又来得舒徐自在,信笔所至,初看似乎散漫支离,过于繁琐!但仔细一读,却觉得他的漫谈,句句含有分量。一篇之中,少一句就不对,一句之中,易一字也不可,读完之后,还想翻转来从头再读的。”
《散文二集》中选了茅盾散文两篇,川岛散文一篇,冰心散文6篇,朱自清散文7篇,鲁迅散文24篇,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周作人散文竟然选了57篇。一部百余篇的散文选集中一位作家的作品竟占了一半,这是让人很不理解的,也是一般的编选者所做不到的。对此,郁达夫专门作了解释:“中国现代散文的成绩,以鲁迅、周作人两人的最丰富最伟大。我平时的偏嗜,亦此二人的散文为最所溺爱。一经开选,如窃贼入了阿拉伯的宝库,东张西望,简直迷了我取去的判断,忍心割爱,痛加删削,结果还把他们两个人的作品选成了这一本集子的中心,从分量上说,他们的散文恐怕要占得全书的十分之六七。” 沈从文在《读〈中国新文学大系〉》一文中说:“郁达夫选散文全书430余页,周氏兄弟合占222页,分量不大相称。其实落华生不妨多选一点。”
《散文二集》一书所选散文有好多被选入中学课本。
10卷本的《中国新文学大系》的编选者皆为中国文学巨匠。1922年郁达夫在上海与郭沫若、成仿吾等人成立创造社,在创办的《创造季刊》的创刊号上,郁达夫发表的《夕阳楼日记》和《编辑后记》,抨击当时不正确的翻译,引起了胡适之对创造社的一场激烈的笔战,双方的笔墨官司引起了社会的极大关注。后来为了文学事业,两人能在一起齐心协力编选《中国新文学大系》,这种精神非常难能可贵。
2003年7月16日于秋缘斋
由《罗亭》想起丽尼
一直在寻找陆蠡翻译的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罗亭》,却只找到1996年译林版石国雄译的《罗亭》。不能读到陆蠡的译本,心里总感到一种缺憾。年初三,无意之中在旧书摊上看到了这本心慕已久的书。让人惊喜的是,这本1957年12月人民文学版的《罗亭》不单是陆蠡翻译的,还是丽尼校改的。丽尼在《校后记》中说:“20年前,陆蠡、巴金和我曾相约分译屠格涅夫的6部长篇,陆蠡所担任的是《罗亭》和《烟》。抗日战争期间,陆蠡在当时沦陷的上海,被敌寇架去,不屈遇害。距《罗亭》译本刊行20年后,由我来校订陆蠡的遗译,每当执笔,对于为祖国牺牲的亡友,犹复不胜悼念之情。校读中,对原译文颇有改动,但已不能与陆蠡共同商榷,所有谬误,就应当由我自己负责了。”
人们对巴金、陆蠡比较熟悉,但对丽尼多数比较陌生。丽尼原名郭安仁,湖北孝感人。据说他儿时有个非常要好的叫丽尼的外国女友,后来女友因病去世,为了纪念她,便用丽尼做了笔名。1935年,丽尼与陆蠡、巴金等人在上海创办了文化生活出版社,并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黄昏之献》,后来又出版了散文集《鹰之歌》和《白夜》。
《黄昏之献》收入作者1928年6月至1932年4月间的作品56篇,全书分为四辑;第一辑“黄昏之献”是唱给恋人的伤逝曲;第二辑“傍晚”和第三辑“深更”是一颗“漂流的心”漏出的疲惫曲和绝望曲;第四辑“红夜”则是不满黑暗不愿沉沦的抗争曲。作者感怀从“黄昏”、“傍晚”至“深更”、“红夜”,迫近“黎明”而暂告一个段落,贯穿始终的是作者“个人底眼泪,与向着虚空的愤恨。”整部作品充满了苦闷、压抑、感伤和失望。
他的第二本散文集《鹰之歌》已经回到现实和人生中间来了,在写法上也增加了叙事的因素,他克服了早期散文中的个人感伤气息,开始歌唱希望和斗争。
他的第三本散文集《白夜》侧重抒情与写人、叙事的结合。丽尼散文以抒发内心感受见长,较多采用散文诗的抒情方式,他的抒情方式个性近于倾泻型,长歌当哭,不吐不快,他用“我”的内心告白直抒胸臆,毫不掩饰,深受读者的喜爱。
抗战开始后,丽尼和逃难到桂林的巴金邂逅,巴金准备在桂林复刊《文丛》,正巧丽尼手中有翻译的契诃夫的戏剧《伊凡诺夫》、《海鸥》和《万尼亚舅舅》,答应交给巴金。第二天敌机把他住的旅馆炸成了一片废墟,丽尼辛辛苦苦翻译的手稿顷刻间化为灰烬。后来丽尼又重译了那三个剧本,郭梅尼在回忆父亲丽尼时说:在那寒冷的冬夜,我们住的小土屋特别冷。深夜,我被彻骨的寒气冻醒,看见爸爸还坐在小菜油灯前写着,两根灯芯的微光,照着他瘦削的脸庞。那时,他才30多岁,可是,沉重的生活担子和过度的用脑,已经使他过早地秃顶了。大概是太冷的缘故,他瑟缩着身子写着写着,不时用嘴呵呵热气,暖暖冻僵的手指,一字一句地翻译契诃夫的剧本……1950年,丽尼担任武汉中南人民出版社编辑部副主任,后历任该社副社长兼总编辑、武汉大学中文系教授。1965年,调任广州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文革”期间受到迫害,1968年,在劳改中猝死,直到10年后才得到平反。
解放后,丽尼重译了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前夜》和《贵族之家》,校改了陆蠡翻译的小说《罗亭》,但再没有写过散文。1982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丽尼散文选集》,巴金写了一篇《关于丽尼同志》作为“代序”。巴金这样评价他的朋友:他不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好人,一个清清白白、平平常常的人。
2004年2月11日于秋缘斋
刘大白与《旧诗新话》
刘大白(1880~1932),浙江省绍兴人,现代诗人、教育家。原名金庆棪,字伯桢。辛亥革命后改姓刘,名靖裔,字清斋,号大白。5岁熟读唐诗,8岁学习制艺试帖律赋,10岁潜心诗词,15岁应科举考试,得过优贡生,并曾膺拔贡。1914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后曾发表反对袁世凯的文章,东渡投身“二次革命”,避难日本,旋至南洋。1916年回国,编《杭州报》并出任浙江省议会秘书长。1918年任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国文教员。1919年任浙江教育会总干事。五四运动中,与经亨颐、陈望道、夏丏尊合称“五四浙江四杰”。因支持学生进步活动,被迫离校,后去上海复旦大学、第三中山大学(后改浙江大学)等校任教。1929年任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同年12月15日辞去了教育部政务次长的职务。1931年开始,刘大白闭门进行写作。1932年病逝。
在1921年至1922年这两年中,刘大白写了许多新诗和随感,发表在《民国日报·觉悟》上,新诗署名刘大白。1924年,刘大白加入以柳亚子为首的新南社,同年,他加入文学研究会上海分会。3月,刘大白的第一部诗集《旧梦》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共收597首诗,列入“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陈望道、周作人为诗集作序。
1926年12月,刘大白另一本新诗集《邮吻》由上海开明书店初版,列入“黎明社丛书”之一,该书收录了1923年5月至1926年5月3年中写的100首诗。
刘大白的第一部诗集《旧梦》,印刷装订粗糙,错误百出。全书从左往右横排,40开狭长本,500页订成厚厚的一册,封面灰色,刘大白很不满意。1929年9月,刘大白把《旧梦》完全打散,“剔除了些,添补了些,移动了些,订正了些”,重新斟酌组合,“把撕碎了的《旧梦》,做成现在的——《丁宁》、《再造》、《秋之泪》、《卖布谣》”4本诗集。上海开明书店分别于1929年9月至1930年1月出版了这4本新诗集。
1930年前后,刘大白出版了多种学术著作:1928年5月,《旧诗新话》作为黎明社丛书之一种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1929年7月,《白屋说诗》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1929年8月,《白屋文话》由上海世界书局出版;1929年12月,《五十世纪中国年表》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成稿于这个时期的《中国文学史》、《中国文字学概论》、《中诗外形律详说》等也在其逝世后印行。
《旧诗新话》共有60篇诗话,前45篇作于1926年以前,可以说是为文学革命“呐喊”的文字。作者要“从古墓中掘出抒情诗来”,以历史中的白话诗为由头,倡白话、反纲常。其文不仅有学问、有见识、有性情、有才华,而且还透露着五四运动的热情、凌厉与欢快。而后面十几篇,则是关于自家诗歌的诗话。
《旧诗新话》中有一篇《双红豆》记述了他与江苏农民运动领袖周刚直的友谊。1924年元旦,周刚直送给刘大白一双红豆,过了几天又说:“此物是我故乡乡间所产。老树一株,死而复苏;现在存活的,只有半株。有时不结子,有时结子仅10余粒或百余粒不等,如将此豆作种别栽,又苦不易活;即活,也不容易长成;望它结子,更不知等几何年。所以此物颇不易得,实是珍品。”刘大白细观此物,颜色微紫,形状颇类心房,感叹古人以它为相思的象征,大约不是无故。刘大白睹物怀人,倍受相思之苦,作了三首红豆词。词前面还有一个小序:1924年元旦,江阴周刚直君赠我一双红豆,说:“此物是我故乡乡间所产”。1929年10月《旧诗新话》再版时,又增加了5篇,其中的《泪如红豆红》是刘大白在得知故友周刚直惨遭杀害后所作:“书一通,叶一丛,慰我相思尺素中,看花约我同。约成空,恨无穷,死别吞声泪泗重,泪如红豆红。” 并在序中说周刚直“因为提倡农民合作的缘故,被赏以赤化的罪名,惨遭杀死了!我知道,周君底心是赤的,周君底血是赤的,周君赠我的红豆,也可以算是赤的:除此以外,甚么是赤的呢?……然而江苏省议员勒令他赤,江阴县知事勒令他赤,五省联军总司令勒令他赤,他又怎能不赤呢?于是三刀斩下,赤血横飞,而周君便真的赤化了”。《泪如红豆红》表达了诗人相约成空、此恨无穷的悲痛心情,词中的情感热烈,似乎能听到诗人的声声泣诉。
西安书友文泉清寄我一部台湾版的《旧诗新话》,中华民国七十年(1981年)3月庄严出版社三版。系该出版社出版的“古典新刊”之五,封底印有出版《古典新刊》的宗旨:“创行《古典新刊》的目的,在于以浅近生动的白话,透过现代学术研究的眼光,重新阐述中国古典作品,包括哲学、历史、文学、艺术等,使国人能够了解先民伟大的心血结晶,浸泳于浩瀚的书海中,获得中国人特有的人生智慧与才情气概,从而享受到读书的性灵乐趣。”
该书由蒋梦麟作序。蒋梦麟是刘大白的老同事,也是老朋友,他们相识于1917年,当时刘大白任浙江省议会秘书,1928年,蒋梦麟任职浙江教育当局,他找到了当时在复旦大学任教的刘大白,想让刘大白任自己的秘书,他对刘大白说:“大白,有人不敢请教你,有人不配请教你,我也敢,也配。你来不来?”刘大白说:“来。”就这样做了蒋梦麟的秘书,后来蒋梦麟升任教育部长,刘大白也被任为次长。
蒋梦麟的序作于民国四十六年(1957年),说明台湾版的《旧诗新话》初版于1957年。该书有诗话60篇,删掉了那篇《泪如红豆红》,因周刚直是国民党当局杀害的,所以台湾地区的出版物不可能收录这种揭自己疮疤的文章。虽同样是60篇,但也不是完全按初版本照排的,因为初版本是1928年5月出版,而台湾地区的《旧诗新话》中有1928年9月的文章,台湾版的《旧诗新话》是从刘大白的作品集《白屋诗话》、《旧诗新话》和《白屋说诗》3本集子中选编的。
刘大白是提倡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之一,作为清朝的举人,他的旧学功底深厚,可他反对传统文化的情绪尤为激烈,他与胡适等人不遗余力地提倡白话写作,并致力于新白话诗的创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2006年8月12日于《泰山周刊》编辑部
蒲松龄的幸福生活
由于淄博朋友的热情相邀,我曾两次到蒲松龄纪念馆和蒲松龄书馆拜谒,两次探访,去寻觅这位世界短篇小说之王的足迹,与蒲松龄亲密接触。
蒲松龄纪念馆位于淄博市淄川区蒲家庄,是在蒲松龄故居的基础上扩建的,聊斋原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正房是蒲松龄出生和去世的地方。走进正房,上有蒲松龄的身后知己路大荒先生题写的“聊斋”两字,正中挂有蒲松龄画像,是蒲松龄74岁时,他的小儿子蒲筠请寓居济南的著名画师朱湘鳞所画。
画像上有蒲松龄的亲笔题跋两则,一则曰:“尔貌则寝,尔躯则修,行年七十有四。此两万五千余日,所成何事,而忽已白头?奕世对尔孙子,亦孔之羞。康熙癸巳自题。”
一则曰:“癸巳九月,筠嘱江南朱湘鳞为余肖此像,作世俗装,实非本意,恐为百世后所怪笑也。松龄又志。”
画像两旁悬挂着郭沫若题写的楹联“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房间西侧是蒲翁的会客室,这里有他当年用过的坐榻,中间放个矮桌,在这里会客、聊天。南窗下有书桌、砚台等。东侧为卧室。
由此看来,蒲松龄的生活是过得去的,而不至于像传说中的穷困潦倒。否则,家人是不可能也没条件专门从济南请来画家为蒲松龄画像的。
蒲松龄书馆在淄博市周村区西铺村,是明末户部尚书毕自严家宅的东跨院,是蒲松龄在毕府教书、读书、著书的地方。蒲松龄32岁时受聘到毕府教书,70岁撤帐返里,在这里生活了38年。
蒲松龄书馆有三进院落,拐进影壁墙步入第一个院落,是青砖灰瓦、斗拱飞檐的“绰然堂”,蒲松龄在这里设帐教书;第二个院落中有一二层小楼“振衣阁”,《聊斋志异》和全部俚曲的创作是在这里完成的;最后院落是后花园,有花棚,有种荷养鱼的池塘,后面是一座三层建筑——万卷楼,该楼为清康熙初年为藏书而建,后来重建,抱柱上楹联为“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树木起风云”。据说此楼曾藏书五万余卷,为蒲松龄读书写作提供了便利。
毕自严一生著述颇丰,有百余卷著作传世,与蒲松龄惺惺相惜,宾主关系融洽。因此,蒲松龄所得报酬一定丰厚。蒲松龄在此过着衣食无忧的教书、读写生活,还可以把银子寄回家中,养活一家老小,是一般塾师所无法企及的。毕府与新城王家世代联姻,使的蒲松龄得以在毕府结交官高位显、有一代诗宗之誉的王渔洋,并深受王渔洋赏识,为他的《聊斋志异》题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为《聊斋志异》的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此情此景让曹雪芹看到一定羡慕不已,曹氏晚年在西山的茅屋里过着举家食粥的日子,哪有蒲氏的潇洒。即使身后,曹雪芹也没蒲松龄风光,曹雪芹尽其一生、数易其稿创作的《红楼梦》也只有半部传世,引得好事者狗尾续貂,凭空幻化出种种结局,且数次遭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则幸运的多,可以完整流传。几百年来,《聊斋》故事在民间广泛传播,经久不衰,先后被译成20多种文字,成为世界人民的共同精神财富。
尽管蒲氏作品里讽贪刺虐,痛快淋漓,但他的仕途情结仍然很重,年复一年地参加科考便是明证,一直考到63岁,仍未考中。对他来说是人生憾事,但又是一大幸事。假若蒲松龄考中,中国官场只会增加一个平庸的官吏,而世间则少了一位文坛巨匠。
蒲松龄的大半生在毕府度过,在这里,有优厚的生活待遇,有良好的写作环境,有丰富的藏书可读,还有浓厚的文化氛围,作为文人复有何求?
2008年11月1日夜于秋缘斋
阿英与书
阿英原名钱德富,安徽芜湖人。阿英不但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而且是我国现代著名藏书家。
阿英少年时代在家乡读书,青年时代参加过五四运动,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与蒋光慈等人组织太阳社,编辑《太阳月刊》、《海风周报》。1930年加入“左联”,曾任常委,又任中国左翼文化同盟常委。孤岛时期,与郭沫若、夏衍创办《救亡时报》,主编《文献》杂志。解放战争期间,先后任华中文协常委、华东局文委书记、大连市文委书记。解放后任天津市文化局长,天津市文联主席,兼任《民间文学》主编。
阿英一生著述,包括小说、戏剧、散文、诗歌、杂文、文艺评论、古籍校点等共有160余种。其中,《晚清小说史》等有日译本、德译本;《李闯王》有捷克译本。
阿英一生爱书,只要手里有钱,就要到书市去,城隍庙、西门、四马路、琉璃厂、劝业场、前门小市、东安市场、宣武门小市、西单市场、隆福寺、通学斋、头发胡同,大大小小的书店,他没有不熟悉的,他说起书店来也如数家珍。
苏浙一带的书价低,罕见的书也多,阿英便常常前去访书,有时一两天,有时七八日。沿途每到一地必先访书,一次他到达苏州时,书商们已收了市,有的人家连灯也都熄灭了,他便挨户敲门,看了几家,时间太晚了,连门也敲不开了。回到旅店,饭也来不及吃,就先翻看买来的书。第二天早晨6点半,他又继续敲门访书。
1936年4月,他为访书专程去杭州、绍兴、余姚、宁波等地跑了一个星期,收了700余册小说。
阿英还写了不少淘书、访书的文章,像《城隍庙的书市》、《西门买书记》、《海上买书记》、《苏州书市》、《苏常买书记》、《汴陵买书记》《浙东访小说记》等等,记载了他在访书过程中的酸、甜、苦、辣。阿英曾作有一联自嘲:“孜孜写作缘何事?烂额焦头为买书。”
他在《海上买书记》中说:“买书究竟是一件太苦的事,在我个人矛盾尤深,因为旧书的价格都是可观的,价高的有时竟要占去我一个月或两个月的生活费,常常使自己的经济情况陷于极端困难。而癖性难除,一有闲暇,总不免心动,要到旧书店走走。”施蛰存在《旧书店》一文中说:“一次阿英在城隍庙桥上旧书摊淘书一堆,老板要价5元,还3元不卖,大概要4元,便向我借一元才将书买到手。”
阿英特别喜爱周作人的著作,在他的《文代会日记》中记载他陆续访到的周作人著作就有《秉烛后谈》、《书房一角》、《自己的园地》、《苦竹杂记》、《苦雨斋叙跋文》等,多达26册。
柯灵在《阿英散文选》序言中说:“任何磨难都没有使阿英放下武器。我查了《阿英文集》中的著作目录,从1928年到1941年,他在上海期间,著述编订并已出版的作品,就有66种之多。如果每种估它10万字,那就在600万字以上了,这就是他对反动派响亮的回答。他的作品不断交换署名:钱杏邨、张若英、阮无名、钱谦吾、黄锦涛、张凤吾、魏如晦……但不管他怎么换,也逃不了被查禁的命运。幸而查禁并不能扼杀作品的生命,它们还是在人间流传,有的就这样传到后世。”
解放后,阿英陆续捐献给国家相当数量的珍贵图书,现残存的两张文化部文管局签发的阿英捐赠书单记载着:1954年12月26日,一次捐献明版书7册,1956年,一次捐献明、清善本书75册。
1979年,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出版了由吴泰昌主编的《阿英文集》。吴泰昌在回忆阿英时说:“阿英总是早早地在那宁静的书房里生起火炉。晚上,他不愿过多的应酬交际,他爱围炉坐着看书。他一生爱书,爱读书,每当他阅读到一部好书有所得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会心的微笑。”
“文革”期间,阿英被戴上了“叛徒”、“反党分子”的帽子,1966年夏,戚本禹传达了陈伯达的指示:封存阿英的书房,任何人不准动。阿英当时还以为是件好事,是陈伯达好意关照。因为阿英的藏书是有名的,陈毅、郭沫若都曾来看过书,陈伯达也来看过书,借过书。事过不久,陈伯达的卑鄙用心就暴露了,陈伯达以“审查”为由,亲笔手谕,抢掠了阿英的全部藏书。失去了他所钟爱的书,他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长期的郁闷,以至染上了癌症,“文革”后期,他的藏书才得以退还了一部分。
阿英的女儿钱璎说:“父亲在生命垂危的日子里,他的床边堆满了书,西北墙角,从地面斜码到屋顶,宛似一座书山,这些书都是他几十年来,从上海、北京、天津、苏州、大连等处书摊、书店,花了无数的心血搜寻来的。”
1977年6月17日,阿英去世后,他的子女将他的一万余册藏书,全部捐献给了家乡安徽省芜湖市图书馆,馆里专为他建立了“阿英藏书陈列室”。阿英穷毕生心血苦苦搜集整理的中国近现代文学作品,为文学研究积累了丰富而宝贵的史料,它不仅是丰厚的物质财富,同时也是价值难以估量的精神财富。
2003年8月13日夜于秋缘斋
孙犁和他的《书衣文录》
孙犁爱书异于他人,凡从市场或书摊买回之古旧书籍,他必定“曝之日中,刷之擦之,粘之连之”,必使洁整而后稍歇。他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他“容不得书之脏、之残,每收书必包以封皮”,孙犁包书不是只包自己心爱的书,而是全部都包,他的包书用纸也是废物利用,从《孙犁书话》中可以得知他的包书用纸的来源:“余近年用废纸装书,报社同人广为搜罗,过去投入纸篓者,今皆塞我抽屉。”“自淮舟送残纸一卷来,包线装书将及百本,纸不用尽,则心不能安。” “再向马英索摄影封套6枚,用以裹书。”“适市委宣传部春节慰问病号,携水果一包,余亟倾水果,裁纸袋装之。呜呼,包书成癖,此魔症也。”这样从八方捡索而来的包书纸,使得孙犁藏书——“书橱之内,五颜六色,如租书之肆,气象暗淡,反不如原来漂亮,而余乐此尚未疲也。”
20世纪70年代初,孙犁身体被“解放”了,但还不允许他创作发表作品,他便在家里整理抄家后退还的藏书。“利用所得废纸,包装发还旧书,消磨时日,排遣积郁。”每当他翻检、修整这些书籍时,常常随翻随读随想,并随手把所感记在书的封皮上,称之为“书衣文”。
80年代以后,他的书衣文录,从形式到内容,有了很大变化,发展成读书、论世、抒发心灵感悟的一种文体。文字很短,然意蕴极深。比如当他身处非常时期,只能作“寒树之蝉鸣,秋草之虫吟”时,在《西游记》的封面上,写了书的版本、来历之后,又有这么一段“书箴”:“淡泊晚年,无竞无争。抱残守阙,以安以宁。唯对于书,不能忘情。我之于书,爱护备至:污者净之,折者平之,阅前沐手,阅后安置。温公惜书,不过如斯。勿作书蠹,勿为书痴。勿拘泥之,勿尽信之。世道多变,有阴有晴。登山涉水,遇雨遇风。物有聚散,时损时增。不以为累,是高水平。”这96个字可袒露其爱书之心,是一位爱书人的自画像。
在《湖海诗传》上写道:1975年5月29日灯下。人之相逢,如萍如水。水流萍滞,遂失其侣。水不念萍,萍徒生悲。一动一静,苦乐不同。
还有一些话,读起来有一种警世箴言的味道。比如在《曲海总目提要》上这样写道:人恒喜他人吹捧,然如每日每时,有人轮流吹捧之,吹捧之词调,越来越高,就会使自己失去良知,会做出可笑甚至危险的事来。败时,吹捧者一笑散去,如小孩吹气球然。炮仗之燃放,亦同此理。
有的只写一两句话,但寓意极深。如在《藕香零拾丛书第六册》上写道:梦中屡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作家“解放”后的第一本散文集题名《晚华集》,书的扉页上印着这句话,代表着全书的主旨。
有些书衣文与书毫无关系。他在《司马温公尺牍》中写道:1976年1月11日灯下。世界舆论:五洲一盏灯灭了。谓周逝世。强忍热泪听广播。南通社称:中国无周,不可想象,然已成铁的事实。另一外人断言:无人能够代替他。另一外人评述:失去他,世界就和他在时不一样了。共同社称:北京市民静静地克制悲痛的心情,排队购买讣告。
1976年1月13日,他在《画禅室随笔》一书上写道:今晚至邻居家看电视:向总理遗体告别。余多年不看电影,今晚所见,老一代发皆霜白,不胜悲感。邓尚能自持,然恐不能久居政府矣。这两则书衣文记录了周恩来逝世的消息,以及世界各地人民及作者的悲痛心情。孙犁向无日记,这些书衣文实际上就是孙犁这些年来的日记片段。
孙犁当时在书皮上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发表的,“文革”结束后,他才把这些书衣文整理汇集,陆续在一些报刊上发表,并被收录到《孙犁散文集》、《耕堂杂录》等书中。1998年5月,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了《书衣文录》单行本,书中收录了孙犁1956年到1990年所写的书衣文270则。
孙犁讲过清代藏书家黄丕烈的故事,黄丕烈对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好像所触非书,是红颜少女。这正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写照。黄丕烈曾搜购宋版书百余种,藏于一室,名“百宋一廛”,意思是百部宋书存放处。黄丕烈精于校勘,他为自己的藏书作注,说明版本源流、收藏传授。他每得珍本,必作题跋,后人辑成《士礼居藏书题跋》一书传世。孙犁的《书衣文录》,或许是借鉴这位干隆时代举人的做法。
孙犁喜欢“一人在室,高烛并肩,庭院无声,挂钟声朗,伏案修书,任其遐想”的书房境界。灯影里,我仿佛看见孙犁又在伏案包书,提笔书写题跋了。
2003年12月21日于《泰山周刊》编辑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