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三七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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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晋天福二年,吴天祚三年,南唐升元元年,后蜀明德四年,闽通文二年,南汉大有十年,契丹天显十二年

    蛇龙

    契丹大军行至新州,耶律德光向新州威塞节度使翟璋索要犒军钱十万缗,翟璋竭尽库藏也拿不出来,只好从百姓处搜刮,这才勉强凑够了十万缗。

    耶律德光大为高兴,对翟璋道:“我要让晋国皇帝为你升官,让你回南方去。”翟璋大喜,趁机说他想回洛阳为官,耶律德光说道:“这个好办,我让晋国皇帝封你为朝官。”翟璋欣喜若狂,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不想,第二天一早,耶律德光又对他说道:“云州已经反了,本皇帝给你留下两千契丹兵,你率领他们还有你的兵士去围攻云州,只要你拿下了云州,本皇帝一定让你回洛阳。”翟璋无奈,只好率兵去围攻云州。

    耶律德光继续北回契丹,眼看就要到西楼了,突然看到一队契丹骑兵正在追赶一个汉人,便让左右把那个汉人捉了过来。耶律德光一看,此人正是与赵德钧父子一同被押回契丹的翰林学士张砺。

    耶律德光大怒,责问道:“先生为何要离我而去?”

    张砺昂着头高声叫道:“我乃中原之人,饮食衣服皆与此地不同,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耶律德光一听,反而不生气了,一边举起马鞭抽打随后追过来的通事高彦英,一边说道:“我经常叮嘱你们要善待此人,你们为何让他如此不满意?此人若失,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他这样的人?”

    抽打了一会儿,耶律德光又亲自向张砺赔罪。张砺见状,不禁大为感慨,只好随耶律德光而去。自此,他便留在了契丹,对耶律德光也甚为忠诚,有话就直言相告,从不隐避,耶律德光对他也极为信重。

    原镇州节度使华温琪极善聚财,每到一处都会大肆聚敛,家中财物有上百万之巨。华温琪被契丹人带往契丹后,他一手擢拔的牙内指挥使秘琼贪图其家财,竟然恩将仇报,不但将华温琪一家上百口悉数杀害,还将尸体拉到郊外,垒垛在一起,盖一些土就算了事,对外则说是盗贼所为。消息传到契丹,华温琪不禁又悔又痛,当晚就因哀痛而死了。

    耶律德光回到西楼后,对华温琪之死大为同情,特意命人对其厚加安葬。

    耶律德光此次中原之行,对中原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且非常羡慕中原的军政体制,不久,即仿照中原的体制,将国号改成大辽,改明年为会同元年。百官设置也全都效仿中原,并且大量任用中原之人:任命赵延寿为枢密使,兼政事令,也就是宰相;任命张砺为吏部尚书;任用沙彦询为步军教练使,并以西楼为上京,以幽州为南京。

    秘琼暗害华温琪一家之事传到洛阳后,石敬瑭对秘琼大为不满,当即任命安重荣为镇州节度使,秘琼则改为齐州防御使。秘琼接到诏命后,本想抗命不遵,但不久又有消息传到镇州,说契丹大将赵思温正在率军回国,安重荣与其一同北上,两人之兵合在一起有近万人。秘琼一听,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地前往齐州赴任,当然还带着他从华温琪家中夺来的巨财。

    之前,魏州节度使范延光曾遣心腹魏州元随左都押牙孙锐前往镇州,劝秘琼与其联手,趁着石敬瑭刚入洛阳立脚未稳之时,起兵为唐帝报仇,但秘琼一直支支吾吾,范延光因而大为恼恨。此时,一听说秘琼带着大量钱财从魏州境内经过,便密遣孙锐前去拦截。孙锐当即挑选了一百精骑,扮作盗贼模样,前往追赶。行至夏津,就追上了秘琼一家。孙锐一不做二不休,竟将秘琼一家及随从一百多人全都杀死了,秘琼所携带的巨量钱财、宝物以及美艳侍妾自然就归范延光了。

    范延光想要起兵叛乱,名义上是为唐帝报仇,其实,他是另有想法的。范延光尚未显耀时,就有一位叫做张生的术士对他言道:“先生将来必为将相。”后来,果然如其所言,范延光因而对这位张生一直极为信重。有一段时间,范延光经常梦到一条蛇从肚脐进入自己的腹中,便问张生此梦主何吉凶。张生言道:“蛇者,龙也,此乃帝王之兆。”自此之后,范延光就有了当皇帝的想法。石敬瑭进入洛阳后,他虽然也上表称臣,心中却极不情愿。

    范延光杀掉秘琼后,上表说夏津捕兵搜捕盗贼,不幸误杀了秘琼。石敬瑭一看表章,就知道范延光说谎,当时就想对其问罪,但转念一想,范延光此时不但坐镇雄藩,而且手握数万重兵,自己刚入洛阳,朝廷尚不安稳,又怎可惹恼此人呢?故而,非但没有责问他,反而以温语抚慰。如此一来,范延光反倒认为石敬瑭畏惧他,更增强了他起事的决心。

    其实,不愿臣服石敬瑭的绝非范延光一人。大多藩镇皆认为石敬瑭这个皇帝是契丹人册立的,而且还是个用“燕云十六州”换来的“儿皇帝”,故而,皆以向他臣服为耻。即便是一些上表称臣的藩镇,也都在坐持观望。另外,大战之后,朝廷府库早已空虚,百姓也困穷至极,但契丹主耶律德光回契丹后,屡屡遣人催促贡献财物,因而,石敬瑭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了皇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桑维翰见石敬瑭为难,特意为石敬瑭制定了三条策略:其一,对各藩镇推诚布公,放弃宿怨,厚加安抚,尽量不做大的调动;其二,卑辞厚礼供奉契丹,言明实情,让他们着眼于长远;其三,强军训以修武备,务农桑以实仓廪,通商贾以丰货财。石敬瑭大感宽慰,便将一应事务全都委托给了他。

    魏州密报屡至,言称范延光招聚士卒,大举阅兵,并将巡辖之内所有刺史全都召集到了魏州。石敬瑭大惧,连忙召集众臣商议对策。桑维翰道:“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水陆交会要地,资粮富饶。如今,范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州不过十驿之程,魏州一旦起兵,正如当年明宗皇帝一般,大军可立达汴州,前车之鉴,不能不防,请车驾速往汴州。”

    石敬瑭依计,当即下诏,以洛阳漕运有事为由,车驾东巡汴州,以前朔方节度使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辅佐皇子石重乂留守洛阳。

    石敬瑭到达汴州后,当即依照桑维翰之计,进封范延光为临清郡王,以安其心,同时加封宣武节度使杨光远兼侍中。

    石敬瑭既然为契丹所立,两位曾经从契丹南归的节度使就非常为难了,一位是张希崇,一位是卢文进。

    张希崇南归之后,明宗皇帝李嗣源起初授其为汝州防御使,两年后,又升其为灵州节度使。之前,运往灵州的兵粮经常被劫掠,张希崇到任后,即令军士自行屯田,不久军粮即能自给,再也不用朝廷运送军粮了。张希崇为人质朴淳厚,嗜书如命,军政之余,常常手不释卷。他不好酒乐,也不蓄姬妾奴仆,无论寒暑,都衣冠整齐,从不失礼。对其母亲更是极为孝顺,母亲用餐,他必侍立在侧,一直等到母亲漱洗完毕方才退下。张希崇虽然生性仁孝,却疾恶如仇,遇到奸恶之辈,也从不手软。因而,无论朝野,皆对其赞誉有加。前不久,唐末帝李从珂才将其升任为邠州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加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户,赐号“靖边奉国忠义功臣”。此时,石敬瑭担心契丹不会放过他,只好又将其改任为灵州节度使。张希崇叹道:“看来,我是命中注定要老死于边城了。”此后,一直郁郁寡欢,不久就病逝了,卒年五十二岁。

    卢文进自从南归中原后,先是为邓州节度使,后又入朝为上将军,长兴年间为潞州节度使,唐末帝李从珂即位后,又以其为安州节度使。卢文进因为自己曾为契丹效力多年,深以为耻,故而每到一镇,总是勤于政务,也颇有佳绩,将士、百姓都对其赞誉有加。石敬瑭入京后,卢文进担心受害,几经思量,最后决定投奔吴国,遂遣心腹前往金陵密见徐知诰。徐知诰久闻卢文进之名,一听说他要投奔淮南,自然大喜过望,当即遣天威都将祖全恩率兵北上迎接。临行之际,徐知诰叮嘱祖全恩道:“你等此去安州,只为接人。进入北境后一定要严明军纪,万不可剽掠扰民。抵达安州后,更不要进入安州城,只需在城外列阵等候,等卢文进出城后,立即护卫南归,以免旁生枝节,损我国威。”

    祖全恩领命,率军直达安州城郊。卢文进临行之际,带了数名亲骑至大营,与其裨将李藏机告别,将士们大都理解他,并设宴为其送行。行军司马冯知兆、节度副使杜重贵等人想把他杀了,以向朝廷邀功。李藏机知道后,却抢先动手,把二人给杀了。祖全恩率军抵达安州的当日,卢文进就率五百亲军护送着家眷进了祖全恩的营中。祖全恩按照徐知诰的吩咐,当即回军南下。每到一镇,卢文进必先拜访主将,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各镇主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卢文进没费太多周折就进入了吴境,很快就抵达了金陵。徐知诰对他极为看重,封拜为天雄统军、宣州节度使。

    丹阳宫

    卢文进抵达金陵不久就意识到:中原的皇朝易姓了,吴国的天下也很快就要大变了。

    卢文进所料确实不错,此时,徐知诰正在紧锣密鼓地为禅位做准备。他先是以齐王名义建置百官,随后又以金陵府为西都。徐知诰知道,自己要想做天子,就必须得到两个人的拥戴:一个是荆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德诚;一个是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此二人皆为吴国功勋宿将,不但位高权重,而且声望颇高。于是,他便命周宗前去试探二人的想法。李德诚起初不置可否,但在周宗一番祸福利害的劝说之后,终于答应了周宗,并表示愿意前往扬州,亲自劝说吴主禅位。

    周宗大喜,又去见周本,不想,周本极力反对,言道:“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以来,我常常恨自己不能救杨氏之危,今又让我做此等事情,于心何忍?”但是,周本之子周弘祚却极力赞同,并对周宗说道:“我父之事,包在我身上,定会让齐王如意!”自此之后,周弘祚整日里在周本跟前劝说,甚至以自己的性命相逼。周本迫不得已,只好与李德诚率领诸将前往扬州,上表吴主,陈述徐知诰的功绩德业,请吴主行禅位之事,然后又前往金陵当面劝徐知诰进位。

    宋齐丘对李德诚之子李建勋道:“尊公本为太祖元勋,今日之后,将名誉扫地了。”此话传到徐知诰的耳中,徐知诰大感不悦。

    周宗知道吴主杨溥迷信鬼神,便遣人至吴主宫中作怪,致使吴宫之中经常有“鬼妖”出现,闹得沸沸扬扬。吴主杨溥道:“看来,大吴气数真的快尽了!”左右之人早就被周宗收买了,也都说道:“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

    一日黄昏,一位出宫办差的太监回吴宫后禀告吴主杨溥,说近来扬州街市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位头戴黄冠的疯癫道人,手持一竿,竿首悬挂着一个木刻的鲤鱼,整日里在闹市上边走边歌,其歌词每次都不一样,足有数十章,其中两首最为流行,就连许多扬州百姓都会唱了,其一为:

    盟津鲤鱼肉为角,濠梁鲤鱼金刻鳞。

    盟津鲤鱼死欲尽,濠梁鲤鱼始惊人。

    其二为:

    横排二十六条鳞,个个圆如紫磨真。

    为甚竿头挑着走,世间难遇识鱼人。

    此后,几乎每天都有太监来告诉吴主杨溥一些童谣怪事,什么“东海鲤鱼飞上天”,什么“石头之上李花开”……不一而足。总之,所有的童谣怪事都离不开“李”、“杨”二字,无非是“李盛杨衰”、“李兴杨落”的用意。杨溥知道,禅位之事已成定局,自己须及早为后事做些准备了,便让太子杨琏纳徐知诰之女为太子妃,冀望能保住杨家的一条命脉。

    徐知诰则在金陵开始修建太庙、社稷,改金陵为江宁府,牙城改称宫城,厅堂改称殿,其夫人改称王后,左、右司马宋齐丘、徐玠也改称左、右丞相,判官周宗、周廷玉则改称内枢使。其余百官也如吴国朝廷之制,并建置了八军骑兵、九军步兵。

    徐知诰欲立其长子徐景通为王太子,但徐景通坚辞不受。徐知诰又依宋齐丘之计,欲与契丹结好以牵制中原,特意遣使者携带美女、珍玩从海上前往契丹。契丹主耶律德光大喜,也遣使回报。

    历阳公杨濛知道,他们杨家就要皇位不保了,甚至还有灭种的可能,便决定孤注一掷。他先是说服、买通了两位看守他的军士,二军士趁守卫军使王宏麻痹之时,突然动手,将其杀死。王宏之子闻讯,率兵来攻,杨濛一箭就把他射杀了,众兵士见状,一哄而散。

    杨濛认为庐州德胜节度使周本乃吴国勋旧之臣,他一定会帮助自己的,便径往庐州投奔。杨濛奔至庐州城门口,便让守城兵士通告周本。周本一听,当即就要前去迎接,不想,周弘祚在府门口把他拦住了。周本怒道:“我家郎君来了,你为何不让我去迎接?”周弘祚一面紧闭府门,不让周本出府,一面派人将杨濛拿获,送往扬州,同时又遣人前往金陵禀告给徐知诰。徐知诰立即遣使诈称奉吴主诏命,将杨濛杀死在采石矶。

    杨溥得知杨濛的死讯后,只能暗自垂泪,又不敢违逆徐知诰,只好下诏将杨濛追废为悖逆庶人,从杨氏属籍中将其除掉。

    吴国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枢使、忠武节度使王令谋又老又病,牙齿都掉光了,有人问他为何不致仕回家,安享晚年,王令谋道:“齐王大事未毕,我何敢自安?”之后,他的病势更加严重,但仍念念不忘徐知诰受禅一事,一再催促杨溥下诏。吴主杨溥无奈,只得下诏,禅位于齐王徐知诰,王令谋这才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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