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三三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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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淑妃听李嗣源口中说到秦王之名,心中一动,正要遣人去召李从荣前来,突然见李嗣源身子摇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王淑妃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大叫道:“大家,您怎么了?”内侍们也都惊叫着赶了过来,只见李嗣源已经面如白纸、气若游丝了。

    李嗣源被抬回寝宫时,太医们早就闻讯赶了过来,好不容易才把李嗣源救醒。王淑妃大急,忙问情况如何,太医们个个脸色凝重,说道:“陛下寒气内侵,染上了伤寒,恐怕……”

    王淑妃又悔又急,连忙遣人召李从荣、朱弘昭等入宫。李从荣、朱弘昭闻讯,也是大急,慌忙入宫探望。短短一会儿工夫,李嗣源就晕死过好几次,好在都被救醒了。当李从荣进入寝宫的时候,李嗣源刚刚被又一次救醒。王淑妃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从荣在此!”李嗣源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朱弘昭等重臣也到了,王淑妃又附在他耳边说道,“弘昭等在此!”李嗣源还是没有应声。

    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天,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众臣皆告辞而去,李从荣正要告辞,孟汉琼却建议道:“陛下危甚,随时会有不测,秦王还是不要回去了,就住在宫里吧。”李从荣想想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并按照孟汉琼的安排,当晚就住在了雍和殿。

    夜里,李从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耳边不时地听到从李嗣源寝宫中传来的哭声,他几次要到李嗣源寝宫去看看,可是,殿门口都站满了卫士,说是奉王娘娘、孟公之命,内宫已经戒严了。到了后来,整个宫中都是哭声,一阵紧似一阵,很显然,圣上已然驾崩了!李从荣大急,几次要冲出雍和殿,都被卫士们拦住了,说是没有王娘娘、孟公之命,决不敢放殿下出殿!李从荣无奈,只好眼睁睁地望着李嗣源寝宫的方向流泪叹息,一夜都没合眼。

    其实,夜半之后,李嗣源就苏醒了,而且还坐了起来。他环顾寝殿,见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才发现远远地在殿角有一位叫做玉荣的守漏宫女在打瞌睡,便高声问道:“夜漏到几时了?”

    玉荣惊醒过来,随口答道:“四更了!”

    李嗣源高声问过后,突然就是一阵猛咳,随即吐出几片像肺叶一般的肉片,还排出了一斗有余的尿液。玉荣这才发现皇上醒了,连忙跑到榻前,喜道:“大家没事了吗?”

    李嗣源嗫嚅道:“朕……也不知道。”

    不一会儿,皇后、王淑妃等六宫妃嫔都到了,一见李嗣源如此,皆面露喜色,相贺道:“大家还魂了!”李嗣源喝了一碗粥,到天明时分,精神渐渐好了起来。

    李从荣此时还蒙在鼓里,他不知道,夜中的哭声都是孟汉琼让宫女假扮的。李从荣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便让卫士急召孟汉琼前来。孟汉琼到后,李从荣问道:“父皇怎样了?”

    孟汉琼故作悲戚状,含含糊糊地答道:“不,不怎么样。”

    李从荣道:“我要见父皇!”

    孟汉琼道:“圣上可有圣旨召见元帅?”

    李从荣随口答道:“没有。”

    孟汉琼道:“既然没有圣旨,元帅还是先请回秦王府等待吧。”

    李从荣已隐隐感到事情蹊跷,他见眼前情势不利,巴不得赶快出宫回府。

    天津桥头

    李从荣认定,他的父皇已经晏驾了,而内廷显然已被孟汉琼控制!身为父皇钦定的执政皇子,他怎能坐视不管?因此,一回到秦王府,他就对等了一整夜的众幕僚道:“大事不好,父皇十有八九已经晏驾,内宫已被奸人控制了,我必须率兵入宫,以制服权臣!”

    王居敏劝道:“万万不可,没有圣旨就擅自率兵入宫,此乃谋反大罪。”

    李从荣大叫道:“父皇都已经不在了,权臣们正在谋乱,本元帅身为执政皇子,岂可坐视不管?”

    高辇沉吟道:“为今之计,不妨先将此事通报众位宰相,看看他们是何想法。”

    李从荣稍一沉吟,也觉得高辇所言有理,当即遣都押牙马处钧传话给朱弘昭、冯赟:“本王欲率牙兵入宫服侍父皇,以备万一,众位看,本王应当将牙兵驻扎在何处为好?”

    二人皆回话道:“请秦王自己选择。”随后,又密对马处钧道,“主上万福,秦王应竭尽忠孝,不可妄听浮言。”

    马处钧回到秦王府将二人回话转给李从荣。李从荣勃然大怒,再次遣马处钧对二宰相道:“公等难道不爱护自己的宗族吗?为何要拦阻我?”朱、冯二人闻言大惧,连忙入宫告诉王淑妃、孟汉琼,并说道:“秦王马上就要率军入宫了,要想拦住他,须得侍卫兵相助,此事非康义诚不可。”

    王淑妃一听就惊呆了,孟汉琼却暗自冷笑,当即遣人急召康义诚商议。不一会儿,康义诚就到了。不想,他听罢事由,竟不痛不痒地说道:“义诚不过一介将校,不敢参与议论,仅听宰相们差遣就是了。”说罢,就匆匆地走开了。

    孟汉琼看着他的背影,暗对身边的骑军指挥使朱洪实道:“此人首鼠两端,肯定指望不上。”

    朱洪实低声道:“孟公放心,一切已准备就绪。”

    朱弘昭听罢康义诚所言,疑心康义诚不想在人多的时候表态,于是紧跟着康义诚出了宫,走到无人之处,悄悄地向其咨询。他万没想到的是,康义诚所言竟与在宫中完全一样,朱弘昭大感失望。

    此时的秦王府,就好像开了锅似的,众幕僚、门客七嘴八舌,争吵不休:有人劝李从荣在府中静候消息,少安毋躁;有人认为秦王应该只身入宫,像往常一样问安请旨;王居敏认为应该联络宰相、重臣一同入宫;高辇等人则坚持秦王应该立即率兵入宫,迟则生变……数百人从早上争到中午,又从中午吵到傍晚。眼见得日已偏西,李从荣心中急躁万分。他确信李嗣源已经晏驾,众大臣正在密谋不轨,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召集严卫、捧圣两军一千多步骑兵,准备前往宫城。他自己特意换了一身白衣,正想要亲自率军出府,就见一人身穿丧服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从荣的马前,高声叫道:“秦王万万不可率军入宫!”

    李从荣一看,此人正是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便问道:“本王前去铲除叛逆,你这身装束是何用意?”

    王居敏泣声道:“率军入宫,乃谋逆大罪,秦王万不可如此。否则,定有不测大祸发生!”

    李从荣大怒,骂道:“老匹夫,你竟敢如此诅咒本王!来人,先将此人关押起来,待我大事定下,再斩此人狗头!”

    亲军一拥而上,就将王居敏拖走了。王居敏一边挣扎一边高叫:“秦王三思啊!宫内奸佞之人正等着您入瓮呢!”李从荣不理,当即率军直奔宫城。

    路上,李从荣对并辔而行的高辇、刘陟说道:“明日此时,大事就定下来了,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个王詹事诛杀了,看他还聒噪不聒噪!”高、刘二人大笑。

    李从荣率军一路疾行,百姓见后,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消息灵通的就传开了:“皇帝驾崩了,宫城已被孟汉琼控制起来,秦王这是要攻打宫城!”百姓们一听,大惊失色,纷纷奔走相告。不少人想要逃离京城,但是城门已经关闭,无奈之下,只好紧闭家门,在家中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不测之事。

    李从荣率军抵近宫城后,一看到夜色中那庄严肃穆的宫城城墙,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王居敏的叫喊声。是啊,没有圣旨就率军入宫毕竟是谋反的大罪啊!他不能不有所顾忌,遂下令全军停了下来。

    高辇见状,大为不解,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李从荣低声道:“万一父皇尚在,我这罪可就大了,不如再等等看。”

    高辇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此时,殿下万不可再犹豫了。”

    李从荣道:“你看宫中静悄悄的,不如再等等看。”于是传令,就地歇息。高辇一再苦劝,李从荣就是不听。一直等到黎明时分,宫城之中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李从荣心中没底,只好又遣马处钧前往冯赟府第,告诉冯赟道:“秦王今日决定入宫,打算住在兴圣宫。公等各有宗族家人,处事要考虑周全,是祸是福只在须臾之间。”然后又遣马处钧去通知康义诚,康义诚这次回答得倒是干脆:“秦王只要起事,末将定然奉迎!”

    冯赟听到李从荣的传话,不禁大惊,连忙乘马入宫。一进入右掖门,就见朱弘昭、康义诚、孟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正站在中兴殿门外的竹林下商议,冯赟将马处钧之言全都告诉了他们,并责问康义诚道:“秦王说‘是祸是福只在须臾之间’,此事你可知道?康公不要以为儿子在秦王府,就可以左右顾望、首鼠两端。主上擢拔我等自布衣至将相,若使秦王之兵进入此门,将置主上于何地?我辈尚能有遗种吗?”康义诚正欲回答,守门将吏却匆匆前来,说是秦王已率兵到达端门之外了。

    孟汉琼大急,手指着自己的朝服对众人道:“今日之事,已经危及君父,公等难道还要左右观望寻找有利吗?我孟汉琼本就是贱命一条,没有什么退路好想,定当亲自率兵相拒,以报答圣上大恩。”说罢,即走入殿门。朱弘昭、冯赟随后跟进,康义诚不得已,也只好随后跟入。

    孟汉琼一进入寝宫,就对坐在病榻上的李嗣源道:“从荣反了,正率兵进攻端门呢!宫中眼看着就要大乱了!”

    李嗣源大惊,手指上天,潸然泪下,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李嗣源方才叹道:“从荣这又是何必呢?”又问朱弘昭等,“真有此事吗?”

    朱弘昭、冯赟皆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李嗣源长叹道:“唉……不想,朕今日也成了‘刘窟头’!”

    过了好一会儿,李嗣源才对康义诚道:“此事就由卿全权处置吧,但是,千万不要惊动百姓啊!”

    康义诚点了点头,退出了寝宫。

    此时,李从珂之子、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也在现场,李嗣源对其言道:“我与你父冒矢石平定天下,你父数次救朕于危厄之中,从荣等人又有何力?他今日为此悖逆之事,定是受人教唆,我也知道此子不足以托付大事,应当把你父叫来,将兵柄授给他。你快快前去,先将诸门给朕守好了。”

    李重吉当即退出,率领控鹤兵把守住了各处宫门。

    孟汉琼穿戴上盔甲、战袍,乘马而出,遣人去找康义诚,却遍寻不见,只好令其心腹朱洪实率领五百骑跟随自己出宫,直奔左掖门而去。

    此时,一身白衣儒服、头戴王冠的李从荣正在天津桥头端坐于胡床之上,也在遣亲兵寻找康义诚。但是,端门已经紧闭,亲兵只好去叩左掖门,从门缝中往里窥视,刚好看见孟汉琼、朱洪实率骑兵呼啸而来,连忙去向李从荣禀告。李从荣大惊失色,急命左右取来铁甲裹在胸前,张弓搭箭,瞄着左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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