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搜捕-乌拉草原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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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个乌拉草原,神秘莫测,奇妙多变。

    大自然造就了乌拉草原,其貌随着“天意”发展着,人为的痕迹不多。虽在那低洼的河套开垦了农田,生长了不十分茂盛的树木,但“沧海之大,桑田几何”,那广袤的土地荒凉无比,有些地方常年人迹罕至。

    至于这里有没有矿产,有没有开发的价值,这里能给人类贡献多少,似乎没有人进行过论证。干旱、风大、气候寒冷是这里的显着特征。

    那矗立着的座座高墙,始建于50年代中期。这是解放后建起的监狱,用以改造不法分子。真是颇具匠心,说实话,如果不借助交通工具,单靠两条腿,要走出乌拉草原,并非易事。

    犯人中不乏企图逃匿者,他们挖空心思地去寻找各种逃跑的机会。

    面对充满敌意而又奸诈无比的灵魂,置身于这复杂而又恶劣的环境,武警官兵无不思考着一个严峻的问题:怎样用勇敢和智慧去战胜、改造、教育对方,协同劳改部门完成改造任务。

    大队长席恒利,1969年当战士时就跨进了这片神秘的草原。旷野、监狱、犯人,对这个陕西“楞娃”来说,全是新鲜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那些犯人中多数人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不服改造的亦为数不少,策划越狱者有之;利用地形进行隐藏或逃跑者有之,挖洞、翻墙,企图抢夺哨兵的武器者有之。

    席恒利熟悉乌拉草原的一切,他骑马、坐车、步行多次察看这里的地形,方圆几十里的小山沟都能叫得上名字。当然,对犯人情况也不例外,那些重点犯、一般犯的情况;那些要犯的面貌、特征;农场改造工作的进展等等,无不装在他脑海里。

    摆在席恒利面前的是一部50年代生产的那种手摇电话机。他双眉紧锁着,烟雾已笼罩了整个房间,但他似乎习惯了,又抽了一口夹在手指缝中的香烟,然后缓缓地吐出来,一股烟雾弯弯曲曲的从眼前向上散去。他看了看电话机,没有动静,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在两步就能走到头的空间踱起步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又一时感到难以解开。

    历来的追捕从不像这一次,少则几小时,多则三四天,再奸诈的罪犯也难逃出大草原。自1984年以来共有7次大追捕,席恒利都亲自指挥,从来也没有这次棘手。

    这次逃跑的犯人之多是过去没有的,而且l0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音讯。席恒利的本子上--记着罪犯的名字、年龄、特征,而且也背得滚瓜烂熟,一想起这些可恶的家伙,怒火便从他心里升腾。

    4天前的一个深夜,关在狱外小禁闭室的6名罪犯突然越狱逃跑。当时小禁闭室不属于哨兵警戒的范围,但警惕的武警战士迅速发现了这一情况。十几分钟以后,农场的管教干部、武警第四、六、九3个中队的干部战士,按照预定的方案,全线包抄,展开大围堵。然而,事出意外,6名罪犯如同魔影,连一点踪迹也没留下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警场双方折腾了大半夜,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席恒利那晚一夜没合眼,部队出动后,他驱车赶到了场部,参加了紧急联席会议,分析案情,确定追捕方案。当晚,警场双方成立了10多个堵截小组,驻地周围的民兵也组织起来了。

    天一亮,场部所有的车辆全部出动,把堵截小组和追捕小组拉到了指定地点,在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外的主要交通要道上设了卡,追捕小组又成放射形向草原的各个角落进击,大草原布下了天罗地网。

    然而,4天过去了,堵截和追捕小组每天的情况报告都让人失望。

    罪犯难道上了天,入了地,长了翅膀?作为指挥员的席恒利思索着,判断着。据场部提供的情况,6名罪犯都是新从上海调来的,对当地地理不熟,和驻地藏民语言也不通,加之没有交通工具,他们也不敢借助交通工具。短短时间,他们能逃到哪里去?看来这几个罪犯非同一般,不但作案手段相当高,对我公安管教人员的逮捕也有相当敏感的应付手段,对付他们确实得用心计。

    席恒利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那部旧电话机,见仍然没有动静,立即下定决心,要待今天追捕小组回来后,召集各中队长会议,调整部署和拟定新的追捕方案。

    当年文成公主的铁骑踏过的草原上,如今已开拓成了宽阔的宁果公路,江河源头出入的车辆都从这里经过。往日,由于草原视野开阔道路车少障碍少,过往车辆畅通无阻地奔驰着。这几天,情况突然有点紧张。西宁、湟源、卡卜卡、河卡、九道班,沿途都站着身穿警服、手持武器的武警和管教干部,他们小红旗一挥,那大车、小车、载人的、拉货的一律都得停下来,接受检查。

    漫漫高原路,茫茫大草原,寒风嗖嗖,战士们不分白天黑夜工作着。饿了,啃几口干馒头,吃几块干面包;困了,裹着大衣打个盹,衣服和枪支须臾不离身。然而,那些过往的司机们还不理解,一日遇上几次挡车检查,就骂骂咧咧,牢骚连天。

    一天,从南面又来了两辆汽车,执勤战士挡住车辆问司机:“你碰到几个穿黑衣服的人了吗?”

    司机答:“见到了”。

    “有几个?”

    “五六个,没细数。”

    “往哪里去了?”

    “在河卡附近往南去了。”

    案情就是命令,不管是真是假,堵截心切的战士们立即将情况报告到大队部,席大队长立即部署追捕小组奔南,由九中队的班长李存喜带队。

    李存喜一行5人领受任务后,立即奔赴河卡方向,后又向南猛追,几双警惕的眼睛在来往的车辆、路旁的草原、山沟搜寻着。

    高原上看起来不甚陡峭的山峦,海拔都在3000米以上。一般人到了这里,都有高原反应,头晕、恶心、呕吐,李存喜他们虽已喝了几年大草原的风雪,但也不免有“反应”。

    东方天际微明之时,车到果洛玉树分道的花石峡。“花石峡不住店”,当地人都这样说。不为别的,就为这里海拔4000多米,氧气不够用,气喘不过来,心脏的跳动要“变速”。战士们一到这里就感到是在“另一个星球”之上,头重脚轻,身不由己。

    然而,自己是来追捕逃犯的这一点谁都没有忘记,大家心里也十分清楚,说不定罪犯就在眼前。不待老班长下命令,各自做好了战斗准备。

    根据一位老乡提供的情况,几个可疑人向西边的山头走去。战士们不顾旅途疲劳和高山反应,向西追去。走一段后他们发现脚下是一块沼泽地,艰难地走过沼泽地,不远处有几个黑影在晃动。“有人”,李存喜激动地喊了一声。战士们循声望去,果然发现了情况。

    “快跟上!”李班长低声给战士们下达命令。

    影子越来越大了,东方也渐渐发白了。天哪?这哪是什么罪犯,分明是身穿羊皮大衣的3个藏族牧民,他们正赶着两头牦牛,拉着两条狗赶路。

    “你们到哪里去?”李存喜问。

    有个会汉语的回答:“到山那边去。”

    “看到有6个穿黑衣服的人了吗?”

    “走了一路,就碰到你们几个。”

    “哎,路又白走了。”

    李存喜知道上当了,又气又恨。他看了看手表,2小时过去了,立即想到该让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了。于是,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回!”

    席恒利不愧是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老手。跟踪到宁果公路上追捕的小组出发后,他当时判断很可能会扑空。一是司机提供的情况难辨真伪;二是罪犯很狡猾,他们不一定沿公路跑,假如他们改用牦牛、马或者其他交通工具,改道向其他方向逃窜呢?

    席恒利当即下达命令,在没有抓到罪犯以前,执行任务的追捕小组不能撤回,要按原计划堵截和搜捕,不能给犯罪分子以任何可乘之机。

    茫茫的乌拉草原,宁静而冷清。它似乎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分敌我友,给予人类,给予这里的一切生灵,都是一样的分配:干燥、寒冷、风雨无常。

    今天的天气显然好了起来,日头一大早就挂在天上,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天空蓝蓝的,只有西边很远的地方有几朵白云。已经5月中旬了,绿草才挤出一小点嫩芽,地上还是那种给人以凄楚的淡黄色。偶尔有几只野麻雀,“叽叽喳喳”地从头顶飞过,算是这荒漠之中唯一的生机。在草原的一角,3名战士艰难的行走着,看样子已经很疲惫,每迈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

    “排长,咱们休息休息吧。”走在后面的战士说。

    “再坚持一会吧,路还远着哩。”前面的那个有气无力的回答说。

    “排长,我的脚火辣辣的,腿疼得厉害。”后面的那个战士已带了点哭腔。

    “那好吧,咱们边休息边吃点东西,鼓鼓劲再走。”排长回了回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战友。

    “扑通”,排长的话音刚落,两名战士几乎同时倒下了。

    “唉,这该死的罪犯。”排长叹了口气,也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排长叫马慧德,是代理的,命令还没打印,其实是四中队的一名班长。

    这天一大早,马慧德小组和其他小组一样,领受任务后匆匆上了路,挎包里只装了几十个干馒头,水壶就那么大,里面只装2斤水,口渴时只够一个人一次解渴的。

    马慧德带的两名战士都是新兵。小时候,他们曾在那麦垛里,在那墙旮旯里,玩过抓“特务”的游戏,也扮演过那夹着尾巴逃跑的“坏人”,他们希望成为一名真正的侦察员。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们穿上了警服,走进了橄榄绿色的警营。

    看押罪犯的生活,如同一张白纸上画了几道黑杠,平淡无味,单调呆板,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这几天虽连续作战,个个疲惫不堪。但他们警惕的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四方。因为,说不定眼前罪犯会立即出现。由于过度疲劳,有的战士实在坚持不住了。

    “起来,快起来,咱们喝点水,吃点馒头,时间不早了,还得赶路。”马慧德看着前方叫了叫他的战友。

    沉默,没有人回答。

    怎么回事,他回过头来看他的战友。

    噢!原来两名新战士已经睡着了,睡得那样香甜。他不忍心打搅,真想让两名战士多睡一会儿。

    草原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大晴天,一眨眼工夫,就飞来了一片浓云,接着狂风大作,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至。

    “啊!舒服极了,没想到来了个露天沐浴。多少天洗不上个澡,今天可洗个够!”3人被这突然而至的大雨浇醒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凉水澡。

    “啊!水,这不是我们渴望的水吗?”雨后天霁,明媚的阳光把草原上那刚刚积下来的一小坑一小坑的水映照得闪闪发光,如同一枚枚散落的银元。

    “喝吧,战友们,别嫌它脏了。”尽管那上面飘着牛粪。渴了一天的战士们已顾不上这些了,一个个趴在了草滩上的水坑旁,像那靠草原生存的耗牛、山羊、野兔,尽情地吸吮着。

    疲乏没有了,精神又来了,脚下又快了起来。

    狡猾的逃犯,究竟在哪里?其实,他们就在距追捕小组不远的一个土旮旯里,这个土旮旯可监视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且四面都有退路。他们东躲西藏,白天不敢跑,只有到了夜晚才敢跑一阵,并且不敢走正路,就靠两条腿在大草原上瞎撞,4天光景才走出这七八十里路。

    “我渴得要命,给一块糖吧。”一名逃犯向姓郭的乞求道。

    “你他妈老想好事,老子就偷来一包糖,两包方便面,早就让你们抢光了,现在还嚷嚷什么。”姓郭的不耐烦地回复道。

    “哥儿们,都冷静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要有难同当。再别说气话了。”又一犯人劝道。

    “是啊,现在重要的是想办法,怎么能搞点吃的,搞几套衣服,汉民的、藏民的都行,还有马或者车,得赶紧离开这里。这样下去总不是好事,我心里头有不祥的预兆。”又一犯人在那里插话。

    “想办法,想办法!你想的办法在哪里?真他妈会唱高调。”那个爱发火的姓郭的犯人说。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现在听我说,我有个主意看行不行?”里头有个叫陈小敏的犯人突然坐起来说。

    “什么主意?快说。”5个犯人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头凑到一堆,把耳朵拉得老长。

    陈小敏见状,顿时得意起来:“我们白天好好睡觉,到了晚上,向西北方向走。你们看到没有,那边有一顶白色帐篷,大伙看。”说着伸出手指向西北方向。

    “看不见啊?”一个犯人说。

    “笨蛋,你瞎了眼了,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小敏,你说得很对,那儿是有一座帐篷”姓郭的肯定陈犯的发现。

    陈犯接着说:“今晚,我们就行动,两三个小时就够用了,草原上只有藏民,我们到那里再弄吃的、穿的,藏民家都有马,每人搞一匹,然后乘黑夜,跨战马,一身轻,向东走,武警和管教干部再厉害,也想不到我们这一招。”

    “万一藏民不给,或者反抗,或者报案呢?”一犯人提出了疑问。

    “你他妈是吃素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藏民如果不听我们的,我们就给他来个……”又是那个姓郭的在说话。他把牙咬得咯嘣乱响,做了个置人于死地的手势。

    “对,就这样,我们不是犯人吗?你干也是犯罪,不干也是犯罪,与其他妈的平平淡淡的活着,还不如干出点名堂来,让你管教干部和武警瞧瞧,我们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哥儿们,我饿得受不了了,恐怕等不到今晚……我……”躺在地上的瘦子有气无力、神色沮丧地哀叹道。

    “注意,有情况!”那个放风的突然紧张地发出信号。

    一听有情况,气氛立即紧张起来,在土旮旯里东倒西歪龟缩的几个黑色幽灵,突然直起了身子,眼珠子瞪得老大,伸出半个脑袋向前窥视。

    “就在正前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瞧,正朝这里运动,可能是人。是警察还是牧民,现在还看不清。”放风的说。

    “注意隐蔽,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一个年龄稍大点的说。“远着哩,万一不是朝我们来的,就不要理他,如果是警察。我们就向东面去,那里地势低,不容易被发现。”又是那个陈小敏说。

    黑影越来越近了,它依然漫不经心地走着。

    “嘿!这下好了,送上门来的肉,看清了吗?那不是人,是一匹4只蹄子的东西,别怕了,哥儿们,快想办法捉住它。”那个姓陈的突然高喊起来。

    “他奶奶的,可把人吓坏了!走,哥儿们。跟我来两个活的,管把那4个蹄子砍下来。”姓郭的兴奋得跳了起来,眉飞色舞狂喊道。

    “走,我跟你去。”听说是4个蹄子的,几个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两个“勇敢者”,跟着姓郭的从低洼处迂回着向黑影奔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姓郭的回来了。那个曾经使6个人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的东西,原来是一头普通的毛驴。

    天上的鹅肉,地上的驴肉,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被饥饿折磨了四五天之久,已到了死亡边缘的逃犯,见了大毛驴,喜出望外,如见到了救星,一齐扑了上去。

    毛驴,老实的毛驴,它哪里能理解这些。人驯服了它,它对人永远是温顺的。可是,它并不认识人的善良与邪恶,此时它站在将要把它活吞下去的刽子手面前,仍是那样的顺从。

    很快,毛驴的4蹄被捆住了,又被推翻在地。这些在上海滩上连毛驴都没见过的人,今日竟然要大开杀戒了。然而,毛驴怎么杀,谁也不知道,大概同其它任何动物一样,割下脖子就行了吧?眼下只有姓郭的越狱时偷盗来一把匕首,只好将就着用了。

    一把狠心而有力的匕首插向毛驴的脖子,这一刀远比在那上海滩械斗时对着自己的对手的那一勇猛的冲刺有力得多,因为那时虽也持刀,心毕竟有点虚。可现在,全身的精力都凝聚在刀上,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刀上,不用点力、不狠点心能行吗?

    毛驴拼命地蹬蹄,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泉般飞溅出来。

    “啊,血,多可惜啊。”那个先前说快要死了的犯人突然喊了起来。他是舍不得那白自流掉的血。血就是生命,此时他缺乏的不正是这些吗?他要活下去,他企盼着那滚滚流淌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血!

    “快,驴还没死,找石头砸死它。”一个犯人声嘶力竭地在那里狂喊。

    几个人找来了那大小不等的青石,一个个抡圆了胳膊,石头像雨点般的向毛驴砸去。被捆绑的毛驴使劲挣扎着。

    几名罪犯生平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实在太可怕了。一头毛驴,没想到是这样的难以制服、刀杀不死、石砸尤生的动物。他们都想尽快结束这场人兽之战,可事与愿违,越是心焦,越是把事情办得糟糕。

    “快砸,驴还没死!”一名罪犯又焦躁地喊了起来。又一阵似雨如雹般的猛攻,驴突然来了个使劲的蹬蹄,再也蹬不起来了。

    一阵紧张的剥皮之后,一堆鲜红的驴肉祼露出来,多么诱人的驴肉啊!对于饥肠辘辘的罪犯来说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于是,几个人争相爬到了眼前,看着、嗅着,最后,大口大口的吸吮起来。上海滩上的“英雄们”,没想到今日嗜血如命,喝起了那平日一见就恶心的驴血。那曾在西餐馆喝咖啡,靠两只肮脏的手偷盗东西之后在华丽的饭馆海吃海喝,出尽风头耍完派头的“公子哥儿们”,如今到了茹毛饮血的地步。

    驴血被喝完了。从一种驱体流进了另一种驱体。它变质了。罪犯们发出了狞笑:我们还能活着,活着就意味着有了新的生命。大草原,请记住,这个仇一定要报,总有一天,这生驴血怎么进去的,还会怎么出来。我们将要用人血来冲刷被污染了的喉管。

    6双眼睛立时瞪了起来,放射出了凶狠的目光。然而,透过这凶光,其背后又都是多么的空虚、沮丧、无可奈何!苍天啊,这都干了些什么,父母把我们拉扯成人,走入社会不久,竟落到这步田地。

    不行,得赶快逃出去。大草原太可怕了。这里通向地狱。快快,快把剩下的驴肉割开吧,一人来几块,撕下裤腿、袖筒装上,这是唯一的命根子,快,快,赶快离开大草原!

    可是,往哪里走呢,四面都是管教干部和武警,每条路口都卡得死死的,尤其是东面。那么,往北往南呢?南北方向都是高山,没有别的办法,干脆向西去试一试吧,那里说不定没有警察,或者警察布置的少一些。去看一下,瞅个机会先冲出包围圈。反正肚子里暂时还有东西,凭着那一阵“驴劲”,也能拼它个百八十里路。何况那里有藏民的帐篷,如果不行了还可以再想办法。

    两天后,紧挨乌拉草原的切吉草原上,6个被饿得眼花头晕、走路已十分艰难的穿囚服的犯人,窥测着向一个村庄移动。

    罪犯哪里知道,西边是茫茫苍苍的大草原,没有尽头,单靠人的两条腿,怎么能够走得出去呢?然而,生驴肉差不多要囊中无物了,冻饿难耐,不得已只好去冒险,到了村庄看能不能获取点“猎物”,以解目前的燃眉之急。

    这一带似乎武警和管教干部少了点,他们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走走停停,前后左右窥探,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

    突然,远处驰来一辆单人摩托车,6个人想躲也来不及了,心一下子紧张起来,躲不掉,也不知道怎么躲。

    摩托车开得很快,从公路上疾驰而过。骑车的那位藏民似乎发现了他们,似乎又没在意。

    目前肚子是第一需要,得赶快进村搞点吃的。这里离部队的驻地少说也有四五十里,那人万一是探子,待部队到来时咱们又走远了,武警和管教干部又去扑个空吧。

    于是,6个魔爪立即伸向荒原贫瘠的村庄,村庄立刻笼罩了一层可怕的阴影。

    神秘的乌拉大草原,你和战士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竟然这么长时间的捉弄我们。6天了,各中队派出的堵截小组白天黑夜的奋战,追捕小组一刻不停地进行搜捕,干部战士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露宿风餐,栉风沐雨,60%的嘴唇干裂了,30%的人拉起了肚子。然而,连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难道罪犯已经跑出了大草原不成?大队长席恒利百思不得其解。

    几天来,警场双方召开了几次联席会议。种种迹象表明,罪犯并没有逃出大草原。

    罪犯没有逃出去,那么,追捕一刻也不能放松。场部已和当地政府沟通了联系,各乡各村都组织了民兵自卫队,把武器弹药发放到了民兵手里,一方面动员他们起来自卫,防止犯人的偷袭,保卫村子的安全;一方面要积极协助场部和武警追捕逃犯。有关的村镇还将情况通报给了村民和牧民,动员群众提供信息,发现情况后立即报案。

    根据追捕形势的需要,席恒利对部队的追捕方案又及时进行了调整,加强了重点地区的兵力,而对那些不大可能藏匿罪犯的地区只作了一般性的控制。他连续召开了几次中队干部参加的会议,并到各中队去和追捕小组的战士座谈,和大家一起分析案情,给战士做思想工作。由于连续不停的、白天黑夜的奋战,干部战士都已疲惫不堪。席恒利动员大家:“要战胜一切困难,不抓获罪犯不收兵。”

    话音刚落,席恒利桌子上的那部旧电话机响了起来。他一把抓住电话机:“喂,喂,哪里?”“什么?切吉方向发现犯情。好,我们立即赶到……”

    “你们终于出现了,看你们还往哪里逃。”席恒利神情变得亢奋起来,他嘴里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带好武器,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深夜时分,场方领导、劳改局和总队业务部门的负责同志,聚集在切吉乡的一所学校里,紧张地分析情况。下午接到切吉乡的报告后,切吉乡的民兵立即组织起来,做好防止袭击的自卫工作;部队和场方干警到达之后,又展开了大搜捕。可是,罪犯一直未露面。

    “会不会又是一个假情况?”领导叫来那位发现案情的乡干部进行核实,情况确实可靠。

    “那么,罪犯会不会又改变方向,向其他方向逃窜呢?”大家一致认为,这次罪犯出现在村子周围,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罪犯已到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地步了,罪犯6天没跑出大草原,证明他们没交通工具,也没找到合适的逃跑方法,他们需要生存、需要食物。最后,大家的共同意见是:罪犯一定没跑远,也不会到其他地方,他们如果找不到食物,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全体干警要加紧搜捕,由内到外。逐步扩大范围。特别要加紧对离切吉乡不远处的一个叫乔布丹的小地方的搜捕,因为那里有几户人家。

    果然不出所料,6个罪犯根本就没打算离开这里。下午,他们一心想到村子里去捞点东西,结果在快要接近村子时,突然发现这里人来人往,有的还拿着枪来回游动。

    “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就会因小失大。于是他们又敏捷地隐藏起来,并竭力去发展周围可以下手的地方。后来,他们发现不远处果然有几户人家,突然改变了在切吉乡行窃的准备,朝那有人家的乔布丹方向运动。

    几个魔影立即分散开来,扑向了黑夜中的乔布丹。

    约摸半个小时,从一所藏族人家里突然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附近搜捕的副班长常崇友,战士张喜洋、李启全和够管教干部闻讯赶来。

    怎么回事?原来6名罪犯分开后,各自去寻找“猎物”,有个叫李磊的罪犯,自以为是惯偷老手,谁知他去的这户藏族人家早已有了防备,待他进去正要偷东西时,突然被全家人围住,活活被擒。

    抓住了一名罪犯,证明罪犯在这一带活动无疑,小常一方面向上级报告,一方面立即对李犯展开政治攻势,逼其交代同伙的行踪。

    李犯看逃跑的美梦已彻底破灭了,与其顽抗还不如带罪立功,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于是,将几个同犯的全部情况和今晚的行动计划一古恼儿倒了出来。

    “李磊,你给我们带路,快占领前面的山头。”常崇友用严厉的口气命令着。

    “班长,我饿。饿得实在走不动了。”李犯可怜的乞求道。

    “我的包里还有干面包,你先吃几口。抢时间要紧。”小常对李犯说。

    夜很黑,也很静,星星眨巴着眼睛,大草原似乎丝毫没在意这一切,而独自在那里鼾睡着,做着自己独立享受的、那人类无法理解的、在它看来又十分甜蜜的梦。

    午夜时分了,战士已等待得有点不太耐烦了。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咳嗽声。

    “有情况,请大家注意,千万别打草惊蛇。”常崇友果断地发出命令。

    “李磊,听听像不像是你的同伙。”他又向李犯问道。

    “像,我们约定的暗号就是先咳嗽两声。”

    “那么,下面再发出暗号时你就要回应,想法让他们上来,如果你让他们再跑了,后果你自己考虑。”

    “嗯……”

    “吭吭,吭……”山下又传来咳嗽声。

    “吭,吭吭,……”山上有了回应声。“哥儿们,你们回来了,我等你们半天了”。

    “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搞到吃的东西了吗?”山下的人在问,实际是在试探。

    “搞到了;一大包呢,把我累坏了,你们快来帮个忙。”山上又搭上了话。

    “你下来吧,下山容易上山难啊!”山下的人显然怀疑了。

    “你他妈老想好事,还让我给你们喂嘴里吗?快点上来,别再嚷嚷了,这一带今晚又在搜查,让警察听到了你他妈吃不了兜着走。”山上的显然是在用激将法。

    “好,你等一会,我们就上来了。”山下的人口气缓和了,看起来已经作了妥协。

    不一会,果然见有2个黑影在山坡上蠕动,慢慢地顺着山头爬了上来。

    近了,黑影面前突然出现了闪着寒光的枪刺。

    “啊!哥儿们,这是怎么回事啊!”两个罪犯惊悸地喊道。

    李磊从地上爬起来:“哥儿们,我这是没有办法,咱们也跑不出去,还是回去老实交代罪行吧。”

    “说,快说,你们还有3个人??”常崇友见只上来两个,估计后面可能还有人要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他们不跟我们在一起,可能向西边去了,不会再到这里来了。”两个罪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

    小常他们见山下确实再没有动静,东方天际已开始发白。于是,他决定撤下山头,先回切吉乡向领导汇报,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追捕。

    天亮了,常崇友小组的战士们率先回来了,战士押着被捉的3名罪犯,向席恒利报告。席恒利自然十分高兴,他为有这样勇敢而足智多谋的战士而自豪。

    “同志们,大家稍休息一会儿,吃点喝点。一会儿还要继续战斗。小常,你辛苦了,本应让你们小组休息,但现在任务紧急,你对案情比较熟悉,一会儿你们小组还得到乔布丹去,等到把罪犯全部抓回来了,我批准,让你们好好休息两天。”

    “是,请大队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小常受领了任务,回身向部队的宿营地走去。

    再说,常崇文和他的战友张喜洋、李启全,这天早上把捉住的犯人交到场部管教干部那里之后,回去休息了一会,按照席大队长给他们交代的任务,去到乔布丹一带继续搜捕罪犯。

    整整一上午,又整整一中午,太阳又已西斜了,可连罪犯的影也没见着。他们感到又困又累又饿。连续几天没吃好没睡好,就是铁打的汉子;也难挺得住啊!

    常崇友,是个十足的“陕西楞娃”,长了l.78米的个头,胖乎乎的,性子耿直,脾气倔犟,干什么非要干出个名堂来不可,但他很有头脑,遇事爱用点脑筋。他现在的这两个“搭档”,张喜洋身体魁梧,胆子也大,敢打敢冲,善争强好胜,是个拼命三郎;个子小的李启全,虽然身体瘦弱,但很机灵,平常的工作在中队是数得上的。

    这几天的追捕中,这3名战士配合得十分默契,如同亲兄弟,小常足智多谋,而另外两个则一勇一谋。

    现在,他们这个战斗小组,已经来到了切吉乡林场。决定把林场当做重点搜索目标,开始对林场的每个可疑的地方进行搜寻。

    昨天晚上,6名罪犯分开后,这3名躲进林子里的罪犯耍了个猾头,他们把另外3个人当枪使了出去,并设法丢开他们,然后继续向西,来到了切吉林场。本来,他们还想继续逃跑,但无奈天亮了,就隐蔽在林场,并在林场的职工家盗来了衣物、两瓶酒,并拿衣物和一个就业职工兑换了十几个馒头和一些咸盐。然后藏匿在一个墙角窥视外面的动静。上午没有人来,已到下午了,仍不见有什么异常,3个人不由得得意起来。

    “哥儿们,警察可能不会再来了,把馒头和酒拿出来,咱们美美地饱餐一顿吧。今夜是生与死的界限,跨过了今夜,我们就能重新回到天堂,否则,我们就非让他们抓住不可。”那个年龄最大的姓许的犯人开腔了。

    可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此时,他们的对手已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这头,一群恶狼,像风卷残云般的嚼着馒头、喝着美酒,正在春风得意。

    那头,几双机警的眼睛已经对准了他们,并且迅速的分散开来,形成了三角包围圈。

    “干什么的?”小李突然上前喝问。

    “啊!……”

    3个犯人听到喊声如从梦中惊醒,见面前3个方向站着端着枪上上了刺刀的武警,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你们是干什么的?”小李又一次追问。

    “是干临时工的。”那个许姓犯人依然想蒙混过关。

    “为什么躲在墙旮旯里?”

    “……”

    小李手疾眼快,他一眼看到了罪犯反穿着的囚衣。

    “是犯人,是犯人。”小李突然激动得喊了起来。

    一听是犯人,那个火暴性子的张喜洋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要上前去抓。

    “先别动,让他们到前面去。”

    副班长常崇友这时发了话,他毕竟经验丰富。“都不许动,马上到前面空场上去,各自带好自己的东西。”他严厉地命令罪犯。

    3罪犯一看被战士看穿了真相,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面对明晃晃的刺刀,面对威武的战士,面对庄严的国徽,他们不得不低下头,被战士们押着来到前面的空场上。

    “班长,我这里还有170元钱,你们拿去用,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今生来世定当感恩不尽。”一个罪犯乞求道。

    空场地到了,小常命令犯人一个个分开,然后他去搜身,又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犯人身上藏匿的藏刀、菜刀,吃剩的馒头,还有那曾经救过命的生驴肉,统统被搜出来。

    一溜烟尘又在乌拉草原上升起,透过夕阳射出光芒,在草原上空久久地飘荡。几天来,这里的草原一刻也没有平静过,而今这一阵车过之后,它又可以平静了。

    啊!乌拉草原,愿你在5月的春风里早披绿装,人们在等待着你的苏醒!

    (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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