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人生-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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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福禄并没有变成另外的人,他还是从前的穿着,打扮,还是那身西服,那张脸,温厚的脸,那种发型,寸头,透出一股男人味儿。这些都没有变化,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了疑惑,多了沉稳,他不像从前似的拘语,见到人也能够放松说话打招呼,特别是在打电话上面他能够准确地使用礼貌用语这点,令对方十分舒坦。更重要的还是这个人内心的成熟,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老实本份的半个农民了,他变得话泛有时候也幽默一下,他不像从前似的虐待自己,该吃一口就吃一口,这因为他害怕自己变成李永贵第二,他不能够忘记李永贵的女人那种凄苦的表情和流泪的眼睛,他也害怕自己的女人变成了那个样子,他还是个有良心的男人,称职的父亲。岳兰馨这个女人是他的家庭的全部精神啊,没有了这个女人这个家就会垮掉,尽管这个女人有这样的那样的毛病,可是有这个人就有这个家。徐福禄就会觉得安稳,这或者就是中国男人普通的心理,家庭才是人们真正的大本营,任你再漂亮的女人又能够怎么样呢,还不是最后都归于衰老,可是家庭是永远的,他像一道永恒的风景,随着时间不停的更换着颜色,但是无论这颜色是嫩黄,或者碧绿,亦或火红,甚至雪白,这风景都会令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沉醉。一个完整的没有受到打扰的家庭,是一个男人的避风的港湾,归属。试想谁不期冀活泼美丽的青春,火热真实的生活,谁又不希望当自己变成了老人之后拥有儿孙的尊敬,伴随自己走入晚年的伴侣,这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关于中途换换口味儿,那也是疲倦时候的调剂,最后还要回到原来的饭桌上面。谁会那么傻变成了一个异乡人,除非一不留神没有把握好关系,或者因为开始或者因为后来。

    当然徐福禄同志并没有说出或者想出以上的这些文字,但是在徐福禄这个中国农民的心中就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我们把这些个意思弄得更明朗化了,便于分析而已。

    徐福禄开着那辆他熟悉的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公路上面,他开始喜欢和别人絮絮叨叨地说一两句话,为了解闷似的,虽然他从来活着就很能少觉得闷。他的性格里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孤独,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徐福禄觉得自己或者年纪大了,喜欢和别人搭个话什么的。别人有见地的他就听一听,没有的他就哼哼哈哈的了事。

    这行业的特点就是你有机会听到各种层次的人说话,有大学教授的话也有文盲的。久而久之,徐福禄开始从这个人的穿着,肤色,谈吐就能够判断这个人是什么身份的人,于是徐福禄就会主动和他认为比较喜欢的人说话,喜欢的就多说一些,还要提问,关于自己对国家的世界的生活的职业的迷茫的,徐福禄就要问一问,萍水相逢,那个人也尽可能毫无在忌地回答,百分之百都是发在肺腑的语言,代表鲜明的观点。而且中国人还有好为人师的特点,见一个底层的出租车司机这样谦虚好问就免不了说一阵,既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也使自己对于世界的家庭的国家的人民的官员的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甚至是老婆的不满得到发泄。徐福禄听着这些个牢骚式的见解,和见解式的牢骚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宽泛了,有些人是真的有自己的见地,有自己对于世事的看法,徐福禄就会肃然起敬,有些人不过是胡侃为了表现一下自己徐福禄也就笑着听,显得异常恭谨。这样徐福禄渐渐的从这个职业中找到了一些乐趣,在这乐趣中又不知不觉间赚到了钱,于是乐此不疲。当然也有时候很背,一人客人都拉不上,跑了半个京城都是小打小闹,不是从矿业大学就到钢院,就是从天安门到景山去,徐福禄觉得这种活儿很不过瘾,还没来得及和别人聊上,别人就下车了,自己就又伺机下一个乘客。又要等上半天或者跑上好几条街道。

    另外的有的乘客也不大喜欢说话,徐福禄和人家说了几句天气就停了,看客人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自己也不要再说什么招人家不待见,徐福禄顶不喜欢的就是上了车把自己当成一个私人的雇用的司机的人,不说话,一说话就颐指气使,好象自己是他们家的保镖,或者看家护院的一条狗似的。干什么啊,都是人,人家大学讲师还挺客气的呢,您有什么呀,看上去拿着小皮夹子穿着西服革履像一个大款,不就是趁点儿钱么,还不多,要多您自己开车去啊,干嘛打车啊,这种天气热啦,空调不凉啦。接着什么内容也没有,就像陈述一些个事实的罗列,然后也没有深层次的提升,接着就一车了,好像谁该他的似的。徐福禄见到这种人就不大喜欢,绷着脸儿开车,也不怎么附和,到地方收了车钱走人。有时候夜间还盘问计价器是不是起步高了舒适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似的。徐福禄认为犯不上这个,他就会说自己还犯不上这样。那些都是些外地人干的,自己是本地人云云。虽然对外地人有点栽赃,但是似乎这样说就可以得到清白,没有办法啊。

    就这样,徐福禄波澜不惊地开过了一个春天的车,就到了一个夏天。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家里基本上还是老样了,母亲瘫痪的状况也没有增壮,孩子们还是照例上学放学,他嫂子的癌细胞得到了一定的抑制,没有酿成什么悲剧,他哥哥的精神病也一阵乐观一阵茫然,弄得大家也有些疲了,他岳母家里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小姨子的男朋友也是正在交往的进行中,小舅子的老婆和自己岳母也没有怎么打架斗殴找上自己当调解员什么的。徐福禄倒是有些羡慕小姨子这对年轻人,觉得他们志同道合,不像自己和自己女人岳兰馨一样什么话也没有多说过就结了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当了爹,接着就是沉着的家庭负担,让自己女人的华丽睡衣还没有焕发出光彩就在孩子的屎尿里边的俗不要耐。哎,这就是自己的感情生活的质量,徐福禄有时候感叹。

    人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这个职业,说起徐福禄就会说还开出租车呢,这样简单的几句对话就完了。

    这个夏天,照例是老样子,北京的夏季就是热。

    在李永贵死后这段时间里徐福禄没有什么朋友,他是孤独的,人也没有打算再交什么朋友,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是不错的,赚下了钱就回家歇着。看看电视,听听女人的唠叨,管管孩子的学习,或者和老父老母待一会儿。有时候一个人站在猪圈旁边抽一袋烟,觉得猪的生活蛮好的,吃饱了就等着死亡,活着的时候也没有生活的烦恼,尽是乐趣,多好啊。

    可是新的烦恼就在不知不觉间向徐福禄走近了,可是我们的这位同志还不知道呢,就在他正在向往着猪的生活的时候。

    这天早晨,徐福禄来到华丽公司交车份儿钱,自从上次因为处理东北客人的事情后,徐福禄一直和公司里面的人保持着一种冷静的关系,或者叫做敬而远之也可以。他和这个公司的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雇仍关系,我开你的车,你收我的租,没别的关系,那个副经理赵根树更是和徐福禄十分客气,可是尽管这样,徐福禄和这位赵经理之间也变得有些别扭,几乎是躲避的。不愿意见面,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好,两个人只要目光一对就分明了解了对方的心思,所以最好不要见面省得尴尬别扭。另外的就是徐福禄听了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岳母的一套农村理论,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想赵根树这样子的在徐福禄的眼里就是一个小人,小人们的脾气就是喜欢搬弄是非,没事找事,自己虽然吃了亏,但是毕竟和公司没有脱离关系,于是就不要或者尽量少得罪人,不管君子和小人,因为这个年头哪还有什么君子可言的。

    本着这种处理的哲学,徐福禄也要在见到赵根树的时候点一点头,微笑一下。用小姨子岳青青的言论说就是算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

    徐福禄在会计那里交完了份儿钱正往公司的外面走着,迎面的经理室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徐福禄本能的以为是经理赵根树,心中不禁一凛,这也是奇怪,越是不愿意见到的人你越是见到他,这个经理室徐福禄每次来的时候都防备着开门,于是就会对这个门非常注意,现在这个门还是开了,并且从里面走出个人来,徐福禄的心情忽然紧张起来,他习惯性的咧了咧嘴,正准备抬头笑一笑,十分机械的那种,不过是肌肉的挪位罢了。

    可是当徐福禄带着这种机械的笑容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这个人不是赵根树,,而是另外的一个男人,他的年纪比赵根树小一点儿,长相也比赵根树斯文不少。他看见徐福禄见到自己笑了笑,也露出了一张笑脸,很有好感的样子。徐福禄见不是赵根树,但是从经理室出来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走开了。反正这些和他也无关,他爱是谁就是谁,这是徐福禄的一贯政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徐福禄一幅傲慢的无所用心的表情走出了公司的大门,这时有个矮胖的男人从后面跟上来,徐福禄回头看看也是一张陌生的脸,那张陌生的脸向他一笑:“哥们,交钱来啊?”徐福禄看出来他也是出租车司机就说。

    “是啊。”那男人回答道。“现在某市出租车司机正闹罢工呢,咱们这儿也不降降份儿钱,现在油价一个劲儿的上涨,起步也该提提价了。”那个男子满嘴抱怨地说道。

    “是这样啊。”徐福禄非常漠然地答道。关于罢工什么的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你别以来这些个公司的老板都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罢他的工,他就无休止地压榨你。”那个男子似乎看出来了徐福禄对于这件事情非常不以为然,就说道。

    “是么?!”徐福禄仍旧非常冷淡,此刻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车旁边,拿出钥匙正准备开车。

    “可不是么?!唉。他们之间也不是特别的团结,你看那个赵根树走了,又来了个钱二勇,还不是窝里斗的结果。”那个男子似乎极力想说服争取徐福禄似的又说道,并走上前几步。

    “是啊。”徐福禄被他这么一说沉吟道,忽然想起了在楼道里在碰到的那个人,想必就是这个男子说的那个钱二勇了。听说赵根树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徐福禄的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下,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的,想想赵根树和自己也没有多少过节。

    “那个赵根树怎么了?”徐福禄暂缓了开车门,带着一点点兴趣问道。

    “还不是分赃不均么?”那个男子见徐福禄听得认真又来了兴致说道。

    “噢。”徐福禄不知道这分赃不均是为何指,想必是那个男子也不大清楚才这么搪塞的一句吧。

    “哥们,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啊?”这个男子忽在拉家常似的问道。显得非常的突兀。

    “我是**县的。你呢?”徐福禄说道。

    “是么,我也是。您贵姓?”那个男子又问道,带着点惊喜。

    “我叫徐福禄。”徐福禄干脆全说出来了。

    “我叫张新。”那个男子也自我介绍道。一脸的笑容更衬托出那张肥胖的脸的可爱。

    徐福禄见到这个男子对他非常热情,忽然想起了李永贵,两个人又就了几句闲话。原来这个张新是新近才开始开车的,怪不得徐福禄并不认识他。徐福禄在这一点点老司机的矜持和张新勉强聊了一阵,他这个人一般的是不大喜欢和别人说话的,有这个说话的时间还不如出去遛上一圈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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