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夏小满住回了面馆，把霍知非的手机号码拉黑，以为这样可以彻底和过去再见，却没想到她会那么疯狂地想他。

    夏小满发现，城市原来那么大。不然为什么，她和霍知非会经过一样的街道，会逛同一个商场，甚至去一家餐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消失地是那么彻底，就算夏小满忍不住把他从黑名单里解放了出来，她也听不到他熟悉的声音。她不会在家门口看到他修长的身影，更不会在报社看到他的车就停在楼下……

    所以说，真的彻底说再见了吗？为什么她会那么，难么难过？

    不行，不要再想下去了，夏小满！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小满强迫她不要为这段逝去的感情再纠结下去，打电话给陈江，约他出来见面。她默默把给尤阿姨准备的相册递给陈江，陈江诧异地问：“小满姐，这是啥？”

    “原来想给尤阿姨当生日礼物的，但是已经晚了……你知道她的地址，麻烦你帮我寄给她吧。”

    陈江收下了相册，义正言辞地质问她：“小满姐，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那天你们怎么突然走了，你知道我后来是怎么回去的吗！霍先生他……”

    “我和霍知非分手了。”夏小满疲惫地说。

    “啊？你你你们真的分手了啊？我原来还想告诉你们，上次在安镇打伤你们的小流氓不知道被谁揍到了医院，一个比一个惨……”

    “是谁做的，不要太明显好吗？”夏小满苦笑，“他从来都是瑕疵必报的人啊……我们分手了，请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好吧。”陈江耸肩，“对了，我都忘记告诉你了，上次幸好你把拆迁的事情弄砸了，不然我们可就错过发财啦。你知道吗，麦田里发现了文物，文物啊！市里拨款下来，要建个公园，大家不用拆房子又有工作，大家都很感谢你。”

    “是吗？”

    夏小满想起在安镇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么美丽的乡村可以在发展中保存下来，真是很为他们高兴。陈江感激的面容，是对她工作的最好嘉奖，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她拿出了手机，给陈江看她的通话记录：“陈江，这个号码，你知道是谁的吗？”

    看到陈江摇头，夏小满失望地说：“这个号码，是尤娜的。我在昨天曾经打通了她的电话，但是后来打过去都是关机。”

    陈江吓了一跳：“什么，可是尤娜姐她不是……她的电话为什么会通，有人在用吗？”

    夏小满眉头紧皱：“我去营业厅查了，这个号码没有转给其他人继续使用，所以唯一的可能是当时有人给手机充电，开了机。可是，尤娜的遗物里根本没有手机，我一直以为它是丢在了河里——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开机？它现在在谁的手里？”

    夏小满怎么也想不清楚前因后果，陈江也懵了。他思索片刻，突然一拍桌子，激动地说：“小满姐我知道了！”

    “怎么了？”夏小满满怀期待地问。

    “有人到河里捡了尤娜姐的手机！我擦谁那么臭不要脸啊，居然把她的遗物占为己有！让我抓住，我非打到他下半身不能自理！”

    夏小满简直恨不得把陈江揍一顿：“如果这手机丢在了在河里，你觉得它还可能通吗？也不会有人无聊到在冬天下水捞手机，辛辛苦苦把它维修好，开了一下就关机吧！我怀疑，这手机要么就是尤娜丢在小吃店里的。要么，尤娜的死，不是意外。”

    当她终于说出心中的猜测时，她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陈江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小满，一脸不可置信，夏小满也凝重地和他对视。在一片沉默中，夏小满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拍，她回头一看，来人居然是张莹。张莹皱着眉，神情是难得的严肃：“我在你后面坐了很久，我都听到了——警察都说是意外，你又要胡思乱想了吗？夏小满，你忘记心理医生说过，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能一天到晚去想——你真的，又要和以前一样吗？”

    “张莹，你怎么来了……”

    夏小满没想到一下子被张莹抓了个现行，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发虚。张莹甩甩头发，没好气地说：“我来这里喝茶不行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答应我，好好完成尤娜的遗愿已经够义气了，你不要再幻想别的事情了好吗？”

    “这不是幻想。”夏小满轻声却坚定地说，“虽然大家都说是意外，可是如果在当时有个人经过，把尤娜推到了河里，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呢？”

    张莹头痛地说：“又来了你又来了！尤娜又不是什么明星啊，富家女啊，她就是一个面包师，平时也没什么仇人，有谁闲着没事干把她弄死啊？你当记者得罪了那么多人，也没人弄死你啊！”

    “也许是冲动犯罪，又也许……”

    张莹说的“富家女”三个字一直在夏小满脑中徘徊，她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你们知道吗，尤娜的爸爸不是裁缝，她的父亲另有其人。如果，她的爸爸是个有钱人，遗产指明了给她，你说其他人会不会借机杀了她好谋财？”

    “夏小满，你别神经病了，清醒点吧！你都幻想到尤娜不是她爸亲生的地步了，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想其实她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被人杀人灭口了？”

    “张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吗？”夏小满激动地拍桌子。

    “信信信，我信！你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

    张莹的表情明显是在敷衍夏小满，夏小满知道再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再看着陈江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无力感就这样充斥全身。她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她只有靠自己。

    “小满，你在想什么？”张莹的脸上满是担心。

    “没什么。”夏小满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和霍知非分手了。”

    “什么？”张莹瞪大了眼睛。

    夏小满诡异地享受起，张莹知道她分手时诧异的表情。她把和霍知非分手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张莹，张莹目瞪口呆地听完，下了结论：“夏小满，你真是疯了。”

    “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夏小满笑嘻嘻地说。

    夏小满觉得她才没有发疯。和霍知非分手后，她的人生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危险——她真是太喜欢这样的感觉啦。她拿出了所有积蓄，委托私人侦探去查一切和尤娜有关的事情，自己则在报社认真工作，希望可以消除上次带来的坏影响。

    她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努力工作，有了突发新闻总是冲在前面，每天都加班到最晚才走，空闲的时间就抢着给大家泡茶、做清洁。她是那么想道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和她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她想，一定是她之前的形象太根深蒂固，她的改变还不够彻底。

    也许，是时候完成那个梦想了——把头发染成粉红色。

    其实，夏小满真不知道，尤娜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光是想象一头粉色头发的面包师在揉面粉，那就是很奇怪的场景了好吗！倒是她，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度很迷恋动漫人物，卯足了劲儿想把头发换个颜色，当然遭遇了残酷的打压。好笑的是，当她终于有了自主权时，却觉得鲜艳的颜色太过招摇和引人注目，没有了改变的勇气。

    可是，今天例外。

    夏小满坐到了理发店里，洗发小哥殷勤迎了上来。他看着夏小满乌黑的头发，表情很纠结：“小姐，你好，是来洗头还是来烫发？你这头发那么好，烫了有点可惜，不如我给你做个护理吧？”

    夏小满真是很奇怪，她的头发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气场，居然让最爱推销的小哥也不忍下手。就算所有人都告诫她染发后一定会后悔，但是她听到自己说：“我要把头发染成粉红色。”

    “什么，粉红色？小姐你失恋了吧？”洗发小哥一语中的。

    ……

    夏小满瞪大眼睛看着洗头小哥，觉得他的头上环绕着神秘的光晕。洗头小哥嘿嘿一笑，打破了光晕：“美女，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失恋了就想改变自己，可是十有八九都会后悔……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冲动，不然太可惜了。这样漂亮的头发，我们都舍不得动，你真的别做出那种事啊。”

    他看夏小满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无知的侩子手一样，夏小满心虚地反驳：“这年头怎么了，理发店都不推销了，你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操守吗？你管我是不是失恋，给我染了就好了嘛。”

    洗头小哥义正言辞地说：“小姐，你染发后肯定会后悔。”

    “我想改变。所以，我要把头发，染成粉红色，现在。”夏小满坚定地说。

    夏小满做好了4小时后把自己变成火烈鸟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在镜子中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她，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镜子，不确定地说：“这个……真的是我？”

    “是啊，想不到美女你还挺适合这个颜色。”理发店的小哥诧异地说。

    夏小满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那个女孩是那么陌生，却是那么美丽。她有着一头最娇嫩的粉色长发，微微卷起的弧度改善了面颊的弧线，她有些苍白的肌肤在发色的映衬下居然显得生机勃勃。她摸着脸颊，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有了这么胆大的改变，而这样的感觉似乎……并不坏？

    哇，这个疯狂的梦想实在太棒了！如果霍知非知道她把头发染成粉色的话……

    “夏小满，你居然把我喜欢的头发染色，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霍知非生气又无法发作的模样，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已经和霍知非分手，霍知非才不会关心她把头发染成粉红色还是干脆剃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站起身，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轻声说：“一切从头开始吧，夏小满。”

    她要认真工作、积极生活、乐于助人、安静美好。她再也不会胆小到不敢说出想法，也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再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

    从明天开始，她要成为一个崭新的夏小满。

    所以就在今天……只在今天，再思念他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4

    第二天，夏小满起了个大早。

    她哼着歌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把每张桌子都擦得光亮如新，当夏大锤打着哈欠到了店里的时候，简直怀疑他走错了地方。他瞪大眼睛看着把头发染成粉色的夏小满，期期艾艾：“小满，你你你你……”

    “爸，我想换个形象，就把头发染成了粉红色，还不错吧。”夏小满笑着对夏大锤说。

    “小满，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啊！不就是分手吗，爸给你找更好的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的小乖乖！”

    夏大锤忍不住叫了起来，一把搂住了夏小满，简直老泪纵横。夏小满就要被他给勒死了，艰难地从他的怀抱里探出头来，大声说：“我只是想改变一下形象，爸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吗？还有，分手的事情我早忘了，爸你别说得和世界末日一样好吗？”

    夏大锤的双目，饱含心酸的泪水：“闺女啊，你就别在爸爸面前强撑了。你看你吃饭睡觉都把手机拿在手里，每天吃面都少吃了5口，把最讨厌的姜丝吃下肚子都没感觉……小满，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教授？告诉爸，爸帮你把那小子抓回来！”

    我，我有这样吗？

    夏小满突然有些恍惚，然后坚定地说：“爸，我早不喜欢霍知非了，拜托你别瞎说了好不好啊。”

    “小满……”

    夏小满生怕爸爸再提起霍知非，忙转移了话题：“爸，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夏大锤很想点头，又不想伤害夏小满，过了很久才一狠心说：“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爸！”夏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小满顶着一头粉红色的头发出了门，一路上都在盘算今天是新的一天，她到底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上高中以前，她是一个有梦想却没能力实现的人；上大学后，她是一个积极努力，却没有得到什么回报的人；工作以后，她是一个按部就班，不敢有任何改变的人……今天，她决定成为一个任性的人。

    正如决定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就要做多好事；决定成为一个讨厌的人，就要从现在开始吃韭菜包子一样，成为一个任性的人，就要一切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所以，当报社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头发的时候，夏小满嘿嘿一笑，摆出了诱惑的姿势：“亲爱的们，这颜色是不是很棒？”

    大家都没料到，夏小满会突然变成这样爽朗的个性，再加上那虽然好看却很诡异的头发……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片静谧中，夏小满的尴尬症犯了，可是她要硬着头皮，继续做一个任性的人。她一边变换各种姿势，一边说：“做这头发花了4个小时，可是我觉得很值，这效果真是好棒！报社规定大家不能染奇怪的发色实在没必要，大家说是不是？我觉得我们可以联名写信给社长……”

    在一片沉默中，萧姗从她身后走到了办公室，夏小满没说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住了。萧姗的脸上，浮现出藐视的冷意来：“夏小满，我真没想到我只是出了一趟差，你会给我那么大的‘惊喜’。怎么，你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是回来辞职的吗？”

    夏小满看着萧姗红艳的嘴唇，精致的妆容，突然觉得她根本不认识她。她曾经是她视为天人的师父，她曾经教了她许多知识和道理，她曾经把她打击地一无是处……现在，她却用这样卑鄙的方法陷害她，还想把她赶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把她得罪成这样，但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既然决定要做一个任性而勇敢的人，她极力抗拒从骨子里发出的对于萧姗的恐惧，轻声说：“我不是来辞职的。”

    萧姗没想到夏小满居然会这样回答她，脸色一变，然后微微一笑：“是吗，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登报道歉吗，哈？”

    夏小满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还能假装和自己毫无关系，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发软。萧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给我去写情况说明，事情处理结果没出来之前，你不要来上班了。”

    夏小满习惯性地想服从萧姗，甚至都转过了身，但是在看到肩膀上粉红色的头发时，脚步迟疑了。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看着萧姗：“主编，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不想和你争什么，说到底也怪我太过轻信，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阳光地产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对方老总答应不追究，我会在报纸上刊登更正启示。至于怎么处理我，社长和人事部会有结果。”

    夏小满是那样不卑不亢，甚至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让萧姗大怒。她不假思索，指着夏小满的鼻子：“夏小满，你给我滚出去！”

    “抱歉，我没那么圆，滚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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