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的话,在人群里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大声议论起来,鼎沸的声音几乎要把热气球都戳破。张哲用哭声说:“那个什么记者夏小满写稿子诋毁我们,政府已经让我们把项目暂停!这么多天的准备啊,一下子都黄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我们的钱都拿不到了?”
“说好给我们的钱呢,快点拿来!”
愤怒的村民纷纷向张哲要钱,保安们把大兴集团的人都保护了起来,不让村民靠近。张哲擦擦额上的汗水,悲痛欲绝地说:“乡亲们啊,真的不是我们不想开发,都是那个叫夏小满的记者闯得祸!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采访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夏小满,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咦,陈江的女朋友不是也姓夏,我有一次听到他叫她小满姐!”
“可她不是说,她叫夏颖吗?”
“陈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女朋友是不是记者!”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江,同时也指向了夏小满。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指认她就是夏小满,所有人的情绪都激动了。有人挥着拳头,上前要打夏小满,夏小满一直退到了气球边上。她看着疯狂的村民,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害怕过。巧言令色的陈江无论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而张哲悄悄问安紫陌:“安小姐,他们真的会闹出事情来,你看要不要帮帮那个记者?不然,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安紫陌神情悠闲地喝着香槟:“张经理,我真是看不出,你还挺怜香惜玉的。这是对她的一个小小教训,也算是对我们亏损的钱的一个交代。更何况,我真的很想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个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安紫陌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轻不可闻。张哲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同情地看着夏小满,发现她已经因为害怕躲到热气球里面去了。她蜷缩在气球里,那些村民也想跳进去,突然有人说:“别进去,气球要飞起来了!”
夏小满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想躲起来不被他们找到,当她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睁睁看着气球剧烈颤抖,急忙想离开气球,但又看到外面虎视眈眈的村民,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就在她彷徨的时候,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看到来人是霍知非,一下子就放松了:“霍知非,救救我!”
霍知非搂住了夏小满的瞬间,气球突然往天上飞去,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夏小满的尖叫。所有人都抬起头,呆呆看着夏小满,而夏小满抱着霍知非的腰,继续尖叫!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在死亡的瞬间,她想了很多。她最后悔的就是没听何之洲的话早早离开,非要淌这滩浑水,然后她开始后悔自己那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结婚,没有去环球旅行,甚至没舍得买早就看上的翡翠坠子……还有,霍知非……
夏小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想起霍知非,但男人的温度是那样炽热,她怎么可能忘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缠上霍知非的脖子,好像这样就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她的耳边响起霍知非的轻笑:“小满,你突然这么热情,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夏小满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霍知非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继续紧闭眼睛,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霍知非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又充满诱惑:“不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情景吗?”
不看不看,我才不要看我会怎么凄凉地死掉!夏小满在心里说,继续闭着眼睛。
“小满,睁开眼睛。”
霍知非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蛊惑,让夏小满听话地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然后呆住了。她猛地睁大眼睛,发现自己和霍知非正在空中穿行,云彩似乎触手可及。她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从手中游走的感觉,大声尖叫:“霍知非,我们在飞!”
霍知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风让他的头发肆意飞扬,他继续把她搂在胸前,在她耳边轻声说:“在空中飞翔,这个梦想实现了,不是吗?”
要不是霍知非提醒,夏小满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居然无意中实现了尤娜的这个梦想!巨大的欣喜瞬间战胜了恐惧,她张开双臂感受着飞行的感觉。她看着身下的建筑都成了小小的一片,再看着几乎伸手可及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说:“尤娜,你看到了吗,我们真的飞起来了!你现在高兴吗?”
天边的云彩,似乎幻化为了尤娜的笑脸。夏小满很想笑,但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却流了下来。猛烈的风让脸颊疼痛,一双有点冰冷的手为她擦拭了泪水。她呆呆看着霍知非,后知后觉想到了他刚才做的一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遇见你,为什么你居然会不顾安危冲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夏小满不是傻瓜,知道一向淡漠又心狠的霍知非,对她有着异乎寻常的容忍。可是,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有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做。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到底为什么?
“霍知非,你是不是喜欢我?”夏小满小心翼翼地问。
回答她的,是可疑的沉默,因为霍知非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明明,一开始的接触只是为了一个特殊目的,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玩具,可是这一切慢慢就脱离了轨道……他逐渐觉得,有这样一个吵闹的家伙在身边也不错。至少,不会那么寂寞。
不想寂寞吗,真是可笑的情绪啊……为了她,他放弃了许多原则,甚至在她陷入险境的时候,第一次真正决定对安紫陌出手。他紧紧抱住那个丫头,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赶到的话,她会多么害怕,多么悲伤。烦躁的情绪让他找不到宣泄点,也让他第一次明白失控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这丫头一直盼望的“喜欢”吧。
不过,游戏既然开始了,那就永远不会结束。不管她,最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霍知非想着,眸色一暗,用极其轻微的动作点了点头。这个不拿显微镜看,几乎看不出来的点头,让夏小满一下子就激动了:“你真的喜欢我?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这是尤娜最大的愿望,只觉得让霍知非失态就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事情。霍知非看着衣袖上的那只小手,双手抚摸上夏小满的面颊:“是,我喜欢你。”
听到这五个字的瞬间,夏小满只觉得巨大的喜悦把自己包围——她成功了,她终于做到了!霍知非看着夏小满喜悦的表情,揉着她杂乱的头发,低沉地问:“那么,小满你呢?”
在风声中,霍知非的声音是那样模糊不清。天空燃起了火烧云,绚丽的红色照射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她似乎能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发现,自己好像比她想象的,要更在乎一点这个魔王。
只要霍知非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这样的安全感,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会是……喜欢吗?她,真的喜欢上了,尤娜喜欢的那个男人吗?
夏小满茫然不知措,霍知非又问:“小满,你的梦想实现了多少?”
夏小满没想到,霍知非还记得这件事。她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算起来,应该是一半吧——剩下的一半,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霍知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去实现什么梦想。”
她说着,自我解嘲地一笑。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毒舌的霍知非没有趁机讽刺她,只是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梦想,但大家总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往往选择了漠视。呵,就好像有些人会不远万里来看一个景点,但是住在周边的人反而不会去看一眼一样,人类的天性就是喜欢放弃和容易遗忘。当人类想去实现所谓的梦想,往往都是在知道日子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其实,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会哪个先来,所以在世的每一天都不能虚度。小满,我喜欢你的梦想,因为这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年轻。”
霍知非的声音是那么平静,看她的表情是那么温柔,夏小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记忆里的那个冷漠狠辣的男人,似乎只存活在脑海里,他现在是那样令人安心,让人想要依赖。这时,霍知非突然又问:“小满,你根本没有得绝症,对吗?”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让夏小满冷汗直流。她尴尬地点头:“当时,我真的很怕你……霍知非,我承认我错了。那个,你也犯过错吗?”
霍知非淡淡地说:“当然。我犯过一个,很大的错误。”
霍知非也会犯错?他会犯什么错?
夏小满忍住了强烈的好奇心,继续问:“那你后来怎么弥补?”
“呵,这个错误,已经来不及弥补了。”
夏小满企图在霍知非的脸上发现类似悲伤的表情,但他就好像古井一样,不起一丝波澜,只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虽然他没有言语,但是一种哀伤,还是透过他的身体,传递到夏小满的身上。夏小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安慰他:“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不想这样的。霍知非,我们要往前看,对不对?”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小满。”
夏小满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居然还在纠结她的心意,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霍知非在一起的画面,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她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沉默很久,终于伸出手,抓住了霍知非的掌心,用最轻的声音说:“是,我喜欢你。”
就算你脾气不好,做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还总是凶我……但我好像,确实喜欢上你了。
霍知非,我喜欢你。
这算是,尤娜给我们的祝福吗?
夏小满想着,对霍知非灿烂一笑,回应他的,是霍知非张扬的笑容。他在高空上亲吻夏小满,夏小满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夏小满想,不管未来会怎么样,和霍知非能不能走到最后,尤娜的梦想又能实现多少个……
至少这一刻,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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