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偷拍

    【1】

    一清早，一个自称是私家侦探李青的男人走进了金盛大厦的监控室，希望邢涛监控1202室新搬进来的住户，录下来的带子全部给李青，他愿意付出15000块酬金。

    邢涛一脸为难与惊慌的表情，推辞说不会监视人。

    李青一笑，说出一个人名：“邓秀儿。”

    邢涛大惊。他刚来大厦做保安时，前任保安教给他一个来钱的小窍门。从维护大厦监控设施的公司那里便宜买进针孔摄像头，然后装在某些房间里，把拍到的有价值的东西卖给原主人，一次几千块，一户只敲一次，这样数额小，也不会让被敲诈的人心疼而去报警什么的。当时邢涛挑了好久，才决定拿1202室的邓秀儿下手。邓秀儿单身，但有个年龄可以做邓秀儿父亲的中年男人每周总有两天晚上会在邓秀儿的公寓逗留到半夜12点，然后离开。

    邢涛买了针孔摄像机，趁邓秀儿上班，用她平时放在门框夹缝里的备用钥匙偷偷进了邓秀儿家，在卧室和大厅装好了针孔摄像机。

    邢涛成功拍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将偷拍到的内容刻录到了光盘上，并附上了一封要求5万元封口费的勒索信，一起放进了邓秀儿的信箱里。没想到第二天邓秀儿一天没有上班，晚上就跳了楼。第一次出手就出了人命，把邢涛吓得够戗，马上就洗手不干了。他一直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事隔了两个月，就有熟知内情的人找上了门。

    在李青的威逼利诱下，邢涛不得不答应下来。

    好在1202室的针孔摄像机一直没有拆掉，倒省了一道手续。

    只是邢涛没有想到，启动摄像机后，自己这边的屏幕无法接收有效的画面。他向专家请教，据说可能是遇到反针孔摄像机干扰器了。

    各种干扰器的活动范围不同，但都是近距离内活动，所以这个干扰器肯定还在1202室里，只要把干扰器上面发射信号的天线弄坏就可以了。

    中午大厦内几乎没有人，所以邢涛偷偷上了12楼。他有1202的钥匙，在打算偷拍邓秀儿后，他曾拿邓秀儿放在门框缝隙里的备用钥匙配了一把，新住户搬来后没有换锁，倒便宜了邢涛。

    他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才用钥匙打开了门，迅速闪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黑暗令邢涛顿时成为了睁眼瞎。1202室向阳，所以尽管户型小但也租价不菲。新搬进来的女孩罗娜，看起来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活泼青春，邢涛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把公寓布置成了暗无天日的暗室。

    邢涛战战兢兢摸向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啪”了一声，开关似乎坏了，房间里仍然一片黑暗。

    邢涛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眼睛才有点适应了黑暗。罗娜似乎用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但正午的阳光那么强烈，总有丝丝缕缕能顽强地透进来，所以邢涛看到了房间里物体的大体轮廓。

    他向前走了两步，“吱嘎”一声，绵长沉吟的声音，令人想起了走在陈旧腐朽老楼梯上的声音。邢涛心里发毛，邓秀儿住这里时，都是新装修的上好木地板，怎么两个月没上来，这里变得跟个鬼屋似的。

    说到鬼，这里倒是死过人的地方。邢涛情不自禁扭头看看四周，大厅的一角竟然站着一个人，木立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猫捉老鼠般有趣地看着邢涛。邢涛惊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到了门口。

    角落里的人纹丝不动，只有一双微微泛着亮光的眼睛死死瞪着邢涛。

    邢涛见这人一直不动，心中勇气渐盛，他几步窜向窗帘处，把窗帘猛地一拉，房间里大放光明。

    一个塑料模特立在角落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看起来高贵优雅，却令邢涛猛地打了个寒战。记得邓秀儿跳楼时也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只记得当他跑出监控室时，看到的邓秀儿死不瞑目，身上的斑斑血迹将白裙几乎染成了红裙，那么妩媚的女子只在眨眼间就变成了破碎扭曲的尸体，惨不忍睹。

    邢涛眨了眨眼，看到房间里的一切都跟原来邓秀儿在的时候迥然不同了。他咧了咧嘴，现在这里住的是罗娜，邓秀儿已经死了。一想到这里，勉强安慰自己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他四处走动着，寻找干扰器。

    干扰器就放在塑料模特身后的窗台上。邢涛伸手拿过干扰器，却总感觉那塑料模特碧绿色的眼睛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手指微颤着，将干扰器的三个天线在根部轻轻弯折，但还保留了一点连接，这样在表面上看来干扰器还是正常的，实际上它所发送的干扰信号已经无法正常工作了。

    模特的眼睛仍然在奇异地瞪着邢涛，他很不适应，飞快地将干扰器放回了原处，然后转身离开。

    这招果然管用，干扰器被破坏了，可以接收到摄像机发送回来的信号了。邢涛通过屏幕可以看到1202的大厅里一切正常。塑料模特仍然木立在角落里，冷冷地看向某个地方。邢涛再看向卧室。粉红色、布娃娃、化妆品、半敞的衣柜，很正常的女孩卧室。

    头有些重，邢涛昏昏沉沉地俯了下去，枕着手臂在屏幕前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晃了晃头，感觉好了许多，就拿着警棍开始了例行巡回。

    从一楼一层层开始巡回，无非就是走一圈，一层层巡到了12楼。

    电梯里传来响声，很快就在本层停了下来。

    罗娜回来了，她身后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

    从邢涛站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脸，倒是罗娜冷冷瞥了邢涛一眼，他知趣地走开了。

    待1202的门一关，邢涛心头狂跳，他再也顾不上巡逻上面的三层，迅速坐电梯下楼，回到自己的监控室。他没有错过好戏。刚打开电视，就出现了罗娜和男人拥吻的火辣场面。

    邢涛的心一沉，不由得吐出了一句话：“贱货！”这么年轻靓丽的女孩，泡上这么老的男人必是为了他的钱，看来李青是老头的老婆派来的私家侦探，偷拍罗娜也就是为了搜集证据好打官司分家产之类的吧。自从立法允许合理的偷拍作为证据，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了，倒也不稀奇。

    邢涛关注着屏幕，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那老头的穿戴全是名牌，似乎可以捞一把。在邓秀儿身上没有得到的，罗娜或许可以补偿回来。反正李青只要录像带。

    老头在午夜11点多离开了，邢涛溜了出去跟踪老头。只是他没有想到老头居然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打了辆出租车离开。果然是花场老手，知道掩盖行踪，邢涛更加小心了，也招了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出租车行了约半小时，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邢涛看到老头付钱下车，然后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别墅的门。看到这里他就有数了，记下了门牌号，自己乘坐的出租车没有停下，直接扬长而去。

    【2】

    第二天一早，邢涛就赶去了老头的家里。他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一个中年女人出来开门，警惕地望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邢涛装出一脸谄笑：“昨晚一位老先生坐我的出租车，落下了一样东西，我给送过来了。”女人一脸狐疑，“我们家没有先生，只有太太。”

    邢涛急忙把那老头的相貌描述了一遍，女人脸色剧变：“那是过世的先生啊，他在半年前就过世了！”邢涛额上渗出冷汗，被女人带进大厅里一看，果然大厅里摆放着一张黑框相片，里面赫然就是昨晚与罗娜在一起的老头。

    见鬼了！见鬼了！邢涛落荒而逃。回到公寓楼，楼内仍然静悄悄的。邢涛望着监控屏幕，却是惊魂未定，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针孔摄像头的开关。

    粗壮的巴西木，高级组合音响，大理石茶几，沙发上凌乱的杂志，卧室里胡乱堆放的高级内衣，仿古的梳妆台，这一切都是很寻常的，但却令邢涛呆若木鸡般傻傻望着屏幕。

    这不是罗娜的公寓，而是邓秀儿的！邢涛昨天才进过1202室，罗娜布置公寓风格简约，而且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累赘无用的东西放在台面上。邓秀儿为人懒散，私人物品到处都是。暗中窥视她们的邢涛对这一点很清楚。

    突然一个人闪进画面中，白色睡衣下似乎寸缕未着，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在离开镜头前她拨了拨凌乱却平添性感的长发，露出一张妩媚的脸，不经意地向镜头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眸光流转，万千风情尽显其中。

    邢涛一颤，连连后退了数步，方才站定，但周身疲软，已是无力。

    那是邓秀儿！邓秀儿已经在两个月前跳楼死亡，那现在在1202室里的女人又是谁？

    鬼！第一个跳进邢涛脑海里的词，令邢涛如打摆子般颤抖不已。邓秀儿阴魂不散，所以仍在原来的公寓徘徊。她有什么怨念？是在痛恨勒索她的自己吗？一想到这里，邢涛扑上前关掉了屏幕，不敢再去看邓秀儿的脸。此时他对邓秀儿所有的回忆都是那张沾满了血污严重变形的脸，死不瞑目的女子无神地瞪着他的表情。

    监控室变得阴冷起来，整整一天，邢涛都蜷缩在监控室里不敢乱动。直到傍晚罗娜回来，邢涛眼睁睁地看着罗娜打开了1202室的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然后又安静了下来。邓秀儿的鬼魂消失了，还是罗娜根本就不在乎呢？

    邢涛再一次考虑起罗娜的真实身份，而现在要知道究竟就只有打开针孔摄像机这个办法了。上午看到的邓秀儿是错觉吗？还好有当时的录像，针孔摄像机拍下来的画面都实时存入了电脑中，与楼内的其余监控一样记录成了光盘。邢涛重新翻看光盘，没错，上午他偷拍下来的录像里的确是邓秀儿，1202室里也是两个月前邓秀儿所在时的布置。

    “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催命似的叫着。邢涛睡眼惺忪，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趴在屏幕前睡着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屏幕，正好午夜12点，谁这么晚了还要找物业保安呢？

    他随手拿起了电话，里面传来“哧哧”声，好像有人紧贴着话筒喘气，然后是“嘿嘿”的冷笑声。邢涛听出那是女人的声音，又是找生意的小姐吧。邢涛以前接到过这种电话，所以心中的恼火微微消了一些。

    “是谁？”

    电话里的笑声停止了：“偷拍很过瘾吧，再次看到我，你高兴吗？”慵懒妩媚的声音里却蕴涵着深深的寒意，令电话这边的温度骤降了几十度。邢涛仿佛话筒上带电似的猛地把话筒扔到了桌子上。是邓秀儿的声音！

    她想干什么？现在邢涛终于知道什么叫鬼缠身了。他哆嗦了很久，终于壮起胆把话筒再次拿起来。邓秀儿已经挂断了电话，里面只有“嘟嘟”声。

    邢涛按下了来电显示，刚才邓秀儿拨过来的电话是“4444444”，本市的电话是“5”开头的，而且这种电话号码电信公司肯定不会放出，这不正是传说中的鬼来电中的电话号码吗？

    人倒霉了，鬼都来欺负。但邢涛知道自己绝非倒霉那么简单。邓秀儿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没那么巧自己前一天寄去勒索信，第二天晚上邓秀儿就跳了楼。这冤鬼是回来索命了。鬼片里的冤鬼索命，不都是开始先把那个倒霉鬼折磨够了，最后才杀掉他的吗？那么邓秀儿的报仇这才是开始吧。

    邢涛一夜未眠，开着所有的灯，蜷曲在冰冷的被窝里不断念着佛，房间里再怎么光明，恐怕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黑暗。总算熬到了天亮。他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极差，怕是比鬼还要可怕三分。但好在他已经想出了对策。上午偷偷出去，找家卖法物的店请些法物回来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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